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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揚眉吐氣

  天色清明,一輪大日東升。

  清竹園內,黛玉起床洗漱罷,正換瞭身利落些的衣裳,要去晨練。

  雖然她晨練時,從不讓別個看到,著實害羞,但這些日子來,她也體會到瞭晨練的好處。

  不至於一天裡隻半日有精神頭,餘下半天裡總是昏沉沉的沒氣力。

  也不似從前那樣,總是心裡有鬱結之氣,常常顧自哀憐落淚。

  更不必說,梅姨娘曾隱晦的告訴她,身子壯些,將來為人妻為人母,才能誕下結實的麟兒。

  好些身子不好的婦人,生下的都是小病秧子,常常夭折……

  這些話雖都是以發生在別傢的故事說出口的,但黛玉何等聰慧,怎會不知梅姨娘的好心?

  因此,也就愈發開始在意起自己的身子骨瞭……

  晨練後,沐浴罷,換瞭身衣裳,黛玉就往飯堂而去。

  往年她都是習慣等嬤嬤們送到房裡用的,也就是從今年開始,才主動去飯堂去用。

  隻是今日到瞭飯堂,看到空空無人的桌旁,黛玉臉上的淺笑一凝,如雲煙般的秀眉也蹙瞭起來。

  打下揚州起,半年多來,每天早上這處必是有人在的。

  今兒個怎會沒人?

  正當她不解,想要去東路院看看時,忽然聽到後面一陣“咚咚咚”腳步聲傳來,她回過頭看去,就見香菱、楚兒和寶琴三個丫頭蹬蹬蹬跑來。

  香菱長寶琴幾歲,寶琴長林楚幾歲,偏三人能頑到一起去。

  黛玉看著香菱,皺眉問道:“你們爺呢?”

  香菱“呼哧呼哧”的平息瞭會兒喘意,搖頭道:“林姑娘,我們爺昨兒一宿沒回來!我也是過來瞧瞧,我們爺在不在這裡用飯。”

  黛玉聞言,聽說賈薔居然一宿未歸,俏臉登時微沉。

  就聽林楚怯生生的道:“姐姐,嬤嬤說,薔哥哥昨兒夜裡半夜就出去瞭,天快亮的時候才回來,又被老爺叫去忠林堂瞭,香菱兒是來看看,老爺放薔哥哥回來吃飯瞭沒……”

  香菱連連點頭,黛玉聞言,沒好氣白她一眼,轉身就走,卻又正好遇到瞭從外面急急趕來的雪雁。

  雪雁看見黛玉就道:“壞瞭事瞭,姑娘,姨娘身邊的秀竹跟我說,昨兒個薔二爺許是做差瞭甚麼事,半夜回來後被老爺叫去,好一通教訓,訓的好狠呢,這會兒還在教訓!”

  黛玉聽聞此言,剛平復的有些揪起的心,“噗通”一下又沉瞭下去。

  她素來知道賈薔是個極剛強的人,對上賈赦、賈政、賈珍乃至賈母,都寸步不讓,厲聲反擊。

  她當然知道賈薔不會這樣對林如海,可越是這樣,她心裡反而越不忍,擔心賈薔會受委屈。

  因此,一言不發的往忠林堂而去……

  ……

  忠林堂上。

  和賈薔商議瞭兩個時辰的林如海,已經有些精疲力竭瞭。

  所議之題,當然不隻是昨日發生之事。

  林如海告知瞭賈薔京城各路巨擘的根底,讓他盡量知根知底,下次再行計時,不要再上趕著成為別人手裡的刀。

  講到最後,林如海疲倦的嘆息一聲,道:“薔兒,記著,不要畏懼任何人,更不要小瞧任何人。且不說老奸巨猾的趙國公,便是那薛傢子,不一樣算瞭你一道?”

  賈薔當然沒有隱藏這一段,他不願再在林如海面前自作聰明,那會引起更大的誤會。

  為難的“嘖”瞭聲,他看著林如海道:“薛蟠此人,粗枝大葉,心思簡單直白,偶爾也有小聰明。但這個小聰明,算不上壞心眼。當然,他說的那番話,肯定做不得數。果真人沒瞭,或許真就被他算到瞭,可他人還在,那番話就是戲言。”

  “果真隻是戲言嗎?薛傢子臨死相托,事涉薛傢姑娘的清譽,又怎能隻用’戲言‘二字抹平?你說戲言就戲言嗎?”

  林如海顯然對這個交代不滿意,沉聲喝道。

  正巧,黛玉推門而入時,聽到瞭這一言,整個人都懵瞭,怔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望著賈薔……

  “……”

  賈薔回過頭見黛玉如此,急忙解釋道:“你先別惱,且聽我說。是這樣,昨兒個薛大哥被趙國公的孫子,就是甄傢二姑娘的姑爺,又給他打瞭頓,落下馬去,被驚馬踏在身上,差點壞瞭事……”

  黛玉畢竟心善,雖和寶釵不對付,卻也隻是姊妹間的不對付,這會兒聽聞此等駭人之聞,倒吸瞭口涼氣,用帕子掩住瞭口。

  她都不敢想象,薛蟠果真沒瞭,薛姨媽和寶丫頭會哭成甚麼,薛傢的天都塌瞭!

  賈薔感到身旁有兩束不滿的目光瞪來,似不滿某人欺騙他閨女,便幹咳瞭兩聲,忙解釋道:“林妹妹莫擔憂,此事原是我和薛大哥設下的計謀,故意為之。”

  黛玉聞言一呆,隨即皺眉奇道:“那馬,沒有踩踏中寶丫頭的哥哥麼?”

  賈薔搖頭道:“自然是踩踏中瞭,不然,如何讓對頭們相信?雖傷不至死,到底也傷瞭肺經和心脈,吐瞭不少血……”

  黛玉愈發不理解,道:“設此計,這樣險,所為何事?”

  賈薔苦笑瞭聲,道:“你也知道,薛大哥當初花十萬兩銀子替豐樂樓的花解語贖身,可他娘死活不同意他納花解語入門,也不準寫入薛傢名下。我也沒想到,薛大哥素日裡那樣不著調的一個人,如今卻對花解語不惜以死為代價,要納她入門兒。另外,也想以此計,逼退趙國公的孫子那群紈絝衙內,對花解語的覬覦。昨兒夜裡我就去忙此事去瞭……”

  黛玉進入堂來,邊走邊問道:“那你們的計謀,得逞瞭麼?”說罷,在林如海身邊落座。

  賈薔笑著點點頭,道:“薛大哥的目的達到瞭,姨太太答應,允許他納花解語入門瞭。”

  黛玉聞言輕輕一笑,又道:“那,寶姐姐的哥哥’臨終‘前將她托付給你,姨媽也答應瞭?”

  這笑,看的賈薔心都抖瞭抖,忙擺手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啊!再者,薛大哥不是將他妹妹托付給我,是托我在他死後關照一下薛傢,順便關照一下他妹妹,這是兩碼事。而且如今他活的好好的,所以連這一茬也不存在瞭。”

  黛玉好奇問道:“這也是你們共謀好的?”

  賈薔苦笑不已,道:“怎麼可能?是薛蟠那個大頭鬼,不知發的甚麼瘋,自作主張說出的!”

  黛玉深深看瞭賈薔一會兒後,眼睛微微有些泛紅,賈薔忙笑道:“我給你說個笑話,保準你可樂。”

  見賈薔眼睛裡佈滿細碎的紅絲,難掩疲倦,卻這般在意緊張她,居然這個時候想著講笑話,黛玉貝齒輕輕的噬咬嘴唇,若非顧及父親在一旁,許是就要落下淚來。

  好在梅姨娘及時出現,端著林如海的早餐牛乳蒸羊羔,正好入門,聽到瞭這話後笑道:“甚麼笑話,快說來聽聽,熬瞭一宿,提提精神!”

  賈薔幹笑瞭聲,道:“我忽然想起來的,實在不尊重瞭些,說出來先生怕是要教訓我。”

  林如海呵呵瞭聲,道:“隻要你莫要背後議人長短就好。”

  賈薔遲疑瞭下,道:“應該也不至於……罷瞭,我說就是。在船上,有一天我在練字,薛蟠來尋我耍,見到我寫瞭’不留破綻‘四個字後,納罕問道:這不留破腚’是甚麼意思?”

  “呵呵!”

  梅姨娘最先一笑,黛玉雖用力抿瞭抿嘴,到底還能忍住,沒好氣的怒嗔瞭賈薔一眼。

  粗俗!

  賈薔又道:“後面的字寫的有些潦草……”說著,他還專門借用瞭林如海的文房四寶,鋪開一張紙,寫下“賓至如歸”四字,然後呵呵笑道:“就這四個字,讓薛大哥認成瞭婦女之寶。”

  “噗嗤!”

  黛玉先狠瞪瞭賈薔一眼後,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林如海玩味的看著賈薔,想看他到底有多深的道行……

  賈薔顧不得許多,繼續“吊打”薛蟠,又寫下“勤能補拙”四個字來,笑道:“這四個字最有趣,林妹妹,還有姨娘,你們猜這四個字,被薛大哥認作甚麼瞭?”

  梅姨娘和黛玉紛紛搖頭。

  賈薔哈哈笑道:“他非說這四個字是‘杜甫能動’……”

  黛玉和梅姨娘又很笑一陣後,就聽賈薔溫聲道:“你放心就是,沒有你的點頭,我不會做任何讓你不高興的事的。”

  此言一出,黛玉自是“唰”的一下俏面如血,頭都抬不起來瞭,心裡沒瞭平日裡的惱火,唯有酥酥麻麻的柔軟和羞澀。

  林如海卻受不得瞭,趕人道:“快去罷,這不是你們吃的東西,回清竹園吃早飯罷。”

  黛玉乖巧的站起身,和賈薔一起往外行去。

  臨出門時,林如海又叮囑瞭句:“薔兒,眼下還不是沉迷頑樂的時候,該做甚麼,我不多言,你當自知。這個時候,朝堂上的交鋒多半已經結束瞭,你莫耽擱太久。”他雖因身子骨病弱,被特旨免瞭上朝之苦,但作為仕宦大半生的官員,今日朝堂上會發生甚麼,心裡卻還是有數的。

  賈薔幹笑瞭聲,連連點頭道:“知道知道!”

  其實不用林如海多叮囑,賈薔也不會在清竹園多待,更不可能行為不軌……

  在飯堂草草吃瞭一通後,賈薔就要去忙正事,卻聽林姑姑道:“今兒個我要去榮府,可有甚麼要囑托的話沒有?”

  賈薔想瞭想,道:“但凡有讓你為難的話,就隻管往先生和我身上推就是。先生太忙,若有哪個不滿,讓他們來尋我就是……對瞭,我會安排好人手送你。”

  “嗯!”

  黛玉看著賈薔,二人四目相望,看瞭稍許,一起抿嘴輕笑,賈薔轉身大步離去。

  而這一刻,隨著隆安帝怒喝一聲“退朝”,轉身回到內殿,今日臨時招起的小朝會,也散瞭朝。

  不過,熟悉隆安帝的人都看得出,相比於過往,今日的隆安帝,步伐明顯輕盈瞭許多……

  盡管,他再次駁回瞭由薑保呈上的趙國公薑鐸乞骸骨的折子,卻因為開國功臣一脈,終於拿下瞭至關重要的一城!

  今日甫一上朝,開國功臣一脈就借元平功臣子弟恣意殘殺開國功臣子弟一事,對元平功臣一脈展開瘋狂攻擊。

  論弓馬騎射,如今的開國功臣十個加起來都打不過元平功臣一個。

  但論嘴炮,論抱屈、喊冤、擺祖宗功勞……

  個個都是精兵強將,猝不及防下,元平功臣一脈根本不是對手!

  再者,順天府尹韓琮也如實上奏,趙國公府薑林昨夜已經前往府衙自首,對所犯罪過悉數認罪,不過堅持一人當之,兩次動手,皆他一人之過,與其他人無關。

  既然主犯都已經認罪瞭,元平功臣雖十分驚怒,卻也無話可說。

  趙國公世子,神威大將軍薑保被逼得辭官請罪,隆安帝為安撫受盡屈辱、群情激奮的開國功臣一脈,不得不黑著臉皺眉準瞭。

  然而其內心,卻是欣喜若狂的。

  神京城外西南方向的豐臺大營,十二營兵馬四萬精銳兵馬,到手瞭!!

  雖然他恨不能連萊國公、汝南侯等一眾群情激奮的元平功臣的請辭折子都準瞭,連神京城內的兵馬一並拿到手,但他知道現在還不能。

  借此案準一個薑保已經頂瞭天瞭,再準多瞭,反而會生出大亂來。

  但連元平功臣中的扛鼎門閥如今都平瞭一個,其他的,還會更難麼?

  比隆安帝更高興,則是被元平功臣吊打瞭幾十年的開國功臣一脈!

  尤其是,王子騰以兵部尚書大司馬之位,接掌瞭豐臺大營!

  揚眉吐氣!!

  而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先去瞭趟梨香院,又去瞭趟金沙幫,最後,率三十餘騎,前往瞭東城兵馬司衙門。

  既然無法隱世,以幕後之身當一個下棋者,那就出世,當一把斬盡不平事的刀!

  都說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今日,賈薔就親自來接掌東城的權力!

  ……

  東城兵馬司衙門。

  四個門子看到賈薔帶人到來後,臉上掛起油滑的笑臉,大聲往衙內報喜道:“指揮大人來給咱們發餉銀來……”

  話未喊罷,商卓、高隆已上前將四人打倒,而後護著賈薔,徑直入內。

  在衙門內一群老兵油子尚未反應過來前,一路快步沖向中堂,看到迎面走出來的何健,賈薔冷笑一聲道:“何大人,你的事犯瞭!”

  說罷,高隆上前,一腳踹翻何健,刀口架在瞭他脖頸上。

  賈薔則轉過身來,面對圍上來的百十面色不善的兵油子,冷然一笑,道:“今日,本官帶你們去永安坊拿餉!”

  聽聞“永安坊”三個字,原本吃瞭一記窩心腳疼的喘不過氣來的何健,登時忍痛破口大罵起來:“小砸種,你敢?!”

  何傢,就是永安坊最大的一傢,也是唯一的官傢門戶。

  去永安坊拿餉,其意,不言而明!

  ……

  PS:四千兩百字大章,邊個再說我短?其實在黛玉進門處這章就要完瞭的,想瞭想,還是保命要緊。唉,茍的毫無尊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