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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身契

  “不怕!薔哥兒,等花解語贖身回來後,先安置在你西斜街的宅子裡。你得瞭太上皇的贊,還連續得瞭兩次,他們不怕薛傢,卻不敢動你!再說,你如今得罪的人海瞭去瞭,還在乎一個花解語?”

  薛蟠鈴鐺大眼裡閃著狡猾狡猾的眼神,看著賈薔說道。

  賈薔一陣無語,卻還是婉拒道:“抱歉,薛大哥,我明兒就要離京南下瞭,怕是無能為力。”

  薛蟠居然仍不在意,搖頭晃腦道:“沒事,在你宅子裡就好!”一副賴定賈薔的模樣。

  賈薔看著薛蟠,忽問道:“這是花解語給你出的主意吧?”

  薛蟠這單細胞動物,幾時會動這樣的心眼……

  果不其然,薛蟠聞言一滯,幹笑瞭聲,點頭道:“我就知道,瞞不過薔哥兒你。”然後又急眼求道:“薔哥兒,無論如何,你得先幫我想法子弄到兩萬兩銀子,不然就糟瞭!有北地的富商也想為花解語贖身,若是讓那王八肏的先湊齊瞭銀子,那可就糟瞭。你放心,最長一年,短則半年,我一定還你。”

  以薛傢的財力,二萬兩銀子的確不算大數。

  賈薔聞言,看著鬼迷心竅的薛蟠,一字一句道:“薛大哥,先前我落難時,你不避諱賈珍勢力,不怕得罪東府也與我來往,贈我財物接濟於我,我銘記在心,也感謝你的義氣。所以,隻要我能幫到的,我一定幫你。但你要想清楚,這十萬兩拿出後,薛傢說不得就要傷筋動骨瞭。萬一遇到難事,需要急用銀子,到那時……你如何交代?更何況,花解語號稱天下第一名妓,背後牽扯得多大?我孤傢寡人不怕,可你那主意又能瞞得到幾時?終一日,必為薛傢惹來大禍!”

  薛蟠聞言,一張大臉上也滿是糾結,最後卻仍一咬牙,道:“不管瞭!這七萬兩是積攢在傢裡的存銀,隻為以防萬一時用,又不是抽幹瞭外省各鋪裡的銀子,就算沒瞭,也傷不得元氣,最多過二三年苦日子罷。我少逛些青樓,連花解語都娶回來瞭,我還在乎別的窯姐兒?省一省也就過去瞭……薔哥兒,我也知道此事艱難,可辦不瞭此事,我一輩子心裡都不會痛快,你就幫我這一回罷!等明年周轉過來,我一定還你銀子!”說罷,連連給賈薔作揖。

  賈薔實在無法,隻能嘆息一聲道:“好,既然如此,你可以讓她搬去西斜街的太平會館去住。至於那二萬兩銀子,我現在是真沒有。不過,三日後,你可去青塔寺那邊尋賈蕓,我將一張方子留在他手裡,東盛趙傢的人多半會去買。到時候,就會有一筆銀子入賬。”

  “果真有?”

  薛蟠不可思議的看著賈薔問道。

  賈薔點頭道:“有八成把握。”

  喜出望外的薛蟠卻又糾結道:“那還有兩成呢?”

  賈薔沒好氣道:“那就是命數合該如此,薛大哥你當死心瞭。”

  薛蟠聞言,也知道賈薔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瞭,連賠笑臉道:“薔哥兒,我信你的能為,打我支撐門戶以來,就沒見過比你更有能為的瞭,你比我爹還有能為!你要是我傢裡人就好瞭,可惜我妹妹她……嗯?”

  不知想到瞭什麼,薛蟠忽地頓下來,銅鈴大眼盯著賈薔猛看。

  賈薔無語道:“若沒其他事,薛大哥且回去歇息吧,我也要睡下瞭,明兒一早還要出發。”

  薛蟠一個激靈,忽地一拍腦門,搖瞭搖頭道:“不行不行……那怎麼行,我還沒寫借據!”

  賈薔心裡雖願意,不過嘴上還是客氣道:“銀子都還沒到手,何必……”

  薛蟠直搖頭道:“薔哥兒你雖義氣,我卻不能不講規矩。若隻是二百兩,我鐵定不打這個借條。可這是兩萬兩,不成不成,若是不寫借條,我怕自己都忍不住賴賬。”

  賈薔真心覺得這呆霸王有趣,哈哈笑道:“那好吧,你寫罷。”

  待取來屋內紙筆,薛蟠拿起一筆,塞嘴裡用口水潤瞭潤筆尖,“呸呸呸”瞭幾聲,然後才蘸著墨,歪七扭八的寫瞭份借據,簽上瞭他的大名不說,還按瞭個手印。

  最後遞給賈薔,呵呵笑道:“不白借你的,算二分的利。他娘的,再沒想到,我老薛居然有借銀子的一天,還好薔哥兒你仗義。”

  賈薔也沒在意,隻大致看瞭眼後便收瞭起來,搖頭道:“什麼時候寬裕瞭,將本錢還上就是,例錢什麼的卻莫要多說,否則也別再認我這個兄弟瞭。”

  薛蟠聞言大喜,喜的不是省去一筆例錢,而是自覺沒認錯人,不枉他對賈薔掏心掏肺。

  一時間,他也恨不能掏出心來對賈薔,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送些什麼好玩意兒給賈薔,忽地,他又“啪”一巴掌打腦門兒上,道:“你等著!”

  說罷,頭也不回的掉頭就跑。

  賈薔摸不著頭腦,總覺得薛蟠這顆大腦袋是他自己打出來的,也沒理會許多,準備洗漱洗漱就睡下瞭。

  誰知沒一會兒,就見薛蟠滿臉興奮的回來,身邊還拽著一面色驚恐之人,不是香菱又是哪個?

  薛蟠哈哈大笑著又將一張紙箋拍到賈薔手中,指著香菱對他道:“薔哥兒,從今兒起,香菱歸你瞭,這是她的身契!你房裡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這怎麼行?”

  賈薔看瞭眼面色發白十分不安的香菱,忙道:“薛大哥……”

  “住口!”

  隻見薛蟠霸氣十足厲聲道:“你若還叫我一聲大哥,就趕緊將身契收好!你也不想想,我這做大哥的,能忍心看你身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嗎?不能啊!!”說的是嘶聲裂肺,催人尿下。

  賈薔:“……”

  一旁香菱心思復雜之極,懵懵懂懂中既有一絲看不清的希望喜意,卻也有莫大的惶恐不安和恐懼感,她啜泣道:“大爺,我……我要去見太太和姑娘……”

  薛蟠聞言大感沒面子,揮舞著拳頭瞪眼吼道:“你說甚?你再說一遍!”

  香菱唬的發抖,一個激靈躲到瞭賈薔身後,卻聽薛蟠又哈哈大笑道:“小浪蹄子,這下露餡瞭吧?還給爺裝!”

  罵罷,同賈薔道:“行瞭,此事就這般定下瞭。你就好好受用吧,若是覺得她不聽話,侍奉不盡心,要打要罵都容易,轉手賣瞭也成,我走瞭。”

  說完,轉頭出門而去。

  不過一轉過頭,薛蟠臉色就露出本相來,皺起一張苦臉來。

  既心疼不舍,又頭疼該怎麼跟薛姨媽和妹妹寶釵交代。

  人果然不能裝狠逼,裝大發瞭,回頭還是要遭罪……

  可惜,香菱這麼軟和漂亮的丫頭,他還沒吃過一口,唉!

  不管瞭,左右賈薔明兒要離京,香菱跟瞭去,等生米煮成熟飯,他娘也不能再要回來!

  解決瞭心中大難事,又為自己的機靈點瞭個贊,薛蟠哈欠連天的回房去歇息瞭。

  待薛蟠走後,賈薔看著默默流淚的香菱,溫聲道:“不必怕,若舍不得離開姨老太太和薛姑姑,你就回去,待在她們身邊吧。”說著,將香菱的身契遞到她跟前。

  香菱見之身子一震,緩緩抬頭,淚眼婆娑的看著賈薔,眼睛幾乎不敢相信。

  賈薔輕笑道:“是真的,我素來不喜歡買賣丁口,也不願以人為奴為婢。”

  香菱怔怔看著賈薔,看著他臉上柔和俊秀的微笑,感覺好暖,似一直能暖到她心窩底……

  不過,她終究沒有接過那張決定她命運的身契,因為不是她拿著這張身契,她就是清白身,她是奴籍,想要脫去奴籍,是要專門經過官府脫籍的。

  但這些都不是她不拿的緣由,她不拿,是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拿上之後,去瞭奴籍,她能去哪……

  若是重回到薛傢,那她仍舊為奴婢,仍舊早晚難逃薛蟠的魔爪。

  與其那樣,不如跟著眼前之人,或許,還能得些憐惜。

  香菱低頭輕聲道:“二爺將這契書收好吧,我這樣的人,天生就是當奴婢的,便是離瞭二爺,也不定被人如何糟踐。若二爺覺得我用心服侍,就……就……”

  賈薔嘆息一聲,問道:“就什麼?”

  香菱緩緩抬起頭來,露出梨花帶雨的一張懵懂俏臉,看著賈薔小聲哀求道:“隻求二爺看在我用心服侍的份上,莫要隨意打罵。便是欺負,也莫欺負狠瞭,輕……輕些……打我。”

  自記事起,她已記不清挨過多少打罵凍餓,便是進瞭薛傢,也時常受到薛蟠的威脅和欺負。

  所以,但願日後她能少挨些欺負。

  便是受瞭欺負,也別挨狠瞭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