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红楼春>第六十章 我好慘

第六十章 我好慘

  賈薔無奈的看著薛蟠,道:“薛大哥,你這……我以市價四千兩來買宅子,你也親眼目睹,怎就成瞭人傢送我的瞭?”

  薛蟠也察覺出不對勁,幹笑瞭兩聲,道:“我這不是想替你吹噓吹噓,讓人看看你的人性,誰知道她們竟往歪處想。”

  “呸!”

  薛姨媽啐罵道:“也隻你當這種事是好人性兒!”

  薛蟠不服:“琪官本就要把宅子送給薔哥兒使,是薔哥兒非要給銀子,難道不是人性好?”

  聽聞此言,裡面諸人才將信將疑的化解開來……

  正說著,見七八個婆子丫頭提著食盒順抄手遊廊一溜的過來,丫頭們進屋裡面擺菜,婆子們在遊廊下擺桌子。

  一陣折騰後,待婆子走後,薛姨媽在裡面笑道:“都是自傢人,到姨媽這裡來就不外道瞭。都吃好喝好,薔哥兒,我就不招呼你瞭,你自己好用。”

  賈薔謝過後,與薛蟠對坐,見他斟滿瞭清酒,也沒客氣,動起筷子來。

  薛蟠也不急著吃酒,見賈薔吃的香甜,也撿著愛吃的猛扒瞭陣飯,吃瞭半飽後,又舉杯和賈薔對飲瞭幾杯,大覺得舒坦,嘎嘎笑道:“還是和兄弟吃飯痛快,要是和我媽還有妹妹她們一桌,她們必要囉嗦咱們這吃相的。”

  賈薔:“……”

  這話適合在這說麼?

  薛姨媽在裡面笑罵道:“人傢薔哥兒的吃相比你好一萬倍!”

  薛蟠大笑道:“媽,改明兒你看過他吃飯後再說這話!”

  此言勾起瞭裡面諸人的無限聯想,她們皆知賈薔是賈傢生的最好的,比賈蓉還俊俏出眾,難道吃飯時卻那樣不堪?

  隻是賈薔不理這一茬,薛蟠也不好再多言,岔開話題問賈薔道:“好兄弟,四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你那經濟營生雖好,如今又和淮安侯府合作,日後必定能賺大錢,可眼下你從哪去湊齊這四千兩銀子?”他是想在薛姨媽跟前露露口風,以便回頭好開口要銀子。

  賈薔想瞭想,也沒有隱瞞,道:“我從古書中,除卻搜尋到瞭那肉串秘方,還另有一秘方,比前者值錢十倍不止。”

  薛蟠大感興趣,忙問道:“什麼秘方兒?這次是烤什麼的?”

  賈薔笑道:“不是吃的,是染佈的方子。”

  “染佈?!”

  薛蟠吃驚問道:“染佈的方子?”

  薛傢這皇商當年可就負責過織造,薛蟠豈能不吃驚!

  賈薔點頭道:“不瞞薛大哥,我與金沙幫合作,所得原料中的一部分,便是我調配這個染佈方子所需的原料。這半月以來,我也一直在調試。連試瞭幾回,效果還不錯。當今市面上的佈,染的都很好,隻是顏色不夠鮮亮,藍、紅、茶褐、官綠,和我按方子調出來的顏色一比,都顯得烏漆麻黑的。對瞭,薛傢皇商在江南原就負責織造一塊,薛大哥你傢學淵源,當知道這樣一個方子,能值多少銀子。”

  他前世學的紡織,單色佈的原始染織配方,都是很基礎但也很經典的成方,他記得至少十七八種。

  而這十七八種經典配方,又可互補差漏,搭配出各色來說都幾乎達到極致的方子。

  薛蟠聞言後,本就和鈴鐺一樣的大眼珠子差點沒蹦出來,大聲道:“姥姥!這方子給座金山都不換哪!好兄弟,你要是開個染坊,就憑這方子,就能換一座金山銀海來!”

  賈薔搖頭笑道:“我沒那麼貪心,神京城內八大佈行,背後站著不止八傢王府,還有一些看不見的朝廷大臣,皇親國戚,便是牽扯出幾個當朝大學士軍機宰相來我都不奇怪。這些佈行大商每年花大價錢給人上供,為的就是防備被人抄底。我若在佈行裡豎起大旗來,得罪的人就海瞭去瞭。自身力量弱小時,就要控制住自己的貪心。所以,我可以分享利益,先賣兩張方子。這就是我要買琪官宅子的底氣。”

  屋子裡的人靜悄悄的,也不知聽進心裡去瞭沒……

  薛蟠還是覺得可惜,道:“這樣的方子,十萬兩銀子都不換哪。”

  賈薔搖頭笑道:“隻一種顏色,要不瞭那麼多。”

  薛蟠奇怪問道:“怎隻一種顏色?”

  賈薔解釋道:“不同的顏色,需要的方子都不同。而想要顏色鮮亮,除瞭方子本身裡的秘料調和外,還有對水溫的要求,差之毫厘,則謬以千裡。所以,隻得一個方子,最多也隻能配出一種顏色。”

  薛蟠聞言大喜過望,道:“那以後,咱們豈不是可以自己弄染坊,發大財?”

  賈薔苦笑道:“薛大哥,一張方子流傳出去,其他的,估計也就難保住瞭。不過沒關系,我輩豈是蓬蒿人,千金散盡還復來。眼下,我需要的本也不是金山銀海。”

  單色佈涉及基礎民生,裡面牽扯到的利益絕對驚人。

  大燕經過近百年的發展,到瞭隆安朝,各方利益幾乎固化。

  佈匹作為衣食住行中的大頭,僅次於糧食之重,利益分配更是早被定的死死的。

  賈薔若想憑借幾張配方就強插進去,打翻基本盤吃獨食,那別說他和賈傢關系隻剩下一絲,就算他是榮國府的承爵人,都扛不起八方打壓。

  薛蟠聞言嘆息一聲,道:“我若勸你留下方子,再借銀子給你使,你必是不依的。你這人,不能說迂,就是太清高瞭些。”

  賈薔笑瞭笑,道:“我要用的銀子,可不止買琪官那套宅院的四千兩。”

  薛蟠哈哈大笑道:“對對對,咱們還要從教坊司多買些官妓出來頑……”

  “噗!”

  裡面響起不止一道噴飯聲。

  “你這該死的孽障!!”

  薛姨媽顯然氣急。

  賈薔忙道:“姨太太息怒,我們雖非君子,又豈能行禽獸之事?”

  頓瞭頓,聽裡面安靜瞭些,他先瞪瞭薛蟠一眼,然後解釋道:“因會館需要些婢女,要斷文識字的,最好還能會些琴棋書畫,也是我等虛慕風雅瞭,這樣的婢女等閑難尋,故而想從教坊司裡落籍一些司樂。她們本都是傢破人亡的可憐人,我們能幫一些就幫一些,但絕不會逼其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下作事,這一點還請姨太太放心。畢竟,會館一起,明裡暗裡盯著我們的人不知多少,但凡有半點亂來之處,怕是死都不知是怎麼死的。”

  聽他這般說,薛姨媽方松瞭口氣,道:“阿彌陀佛,若能如此,方是正理。”

  黛玉卻又奇瞭:“寶玉也說過這個會館……不是說隻是你們一個頑樂的地方麼?怎還需要連端茶倒水的丫頭都要通文識墨?”

  賈薔沉默稍許,輕嘆一聲道:“不敢欺瞞林姑姑,除卻同幾個知己頑樂,我還想借此邀點虛名,以拜得名師,求教課業。眼下都是親長,我也不避談。我爹娘去的早,一份傢俬產業也早不見瞭蹤影,這些倒也罷,我自己可以掙。隻是以我如今處境,無父可怙,無母可恃,傢中沒有大人做主,我自己想求一名師指點功課,何其難也?”

  這話不含半點水分,賈薔這種資質,想在進學之路有所獲,必要尋得一科場舉業的大拿來指點文章,用心輔導。

  論說,翰林院的翰林們是最好的選擇,越老越好,文章也就越老道。

  而且翰林院的翰林雖大多出自三鼎甲進士,清貴歸清貴,卻沒甚油水,吃不起肉的窮翰林一抓一大把。

  看似很好去求名師,實則更難。

  因為在翰林院養望的翰林,一個個皆有儲相之名,他們大多精窮,可越是如此,也就越難放下身段,因為他們窮的隻剩名瞭,誰敢自降身份,為瞭幾兩金銀去當西席?

  便是尋常進士,也少有屈尊降貴者。

  賈雨村能給林黛玉當西席先生,不隻是因為他缺銀子,而是因為林黛玉她爹是探花郎出身,這才不辱沒賈雨村進士的身份。

  換一個土財主,一月給他一百兩銀子,賈雨村也不會同意,否則就是自毀根基,在仕林中再抬不起頭來,永無起復之機。

  再加上賈薔因褒贊太上皇而得瞭太上皇之贊,於士林清談之流而言,他不異於佞幸之臣。

  如此一來,等閑誰還敢收他為弟子?

  所以眼下,賈薔想尋名師,的確難如登天。

  窗內大半女孩子感傷賈薔之慘,尤其是那句“無父可怙,無母可恃”,更讓有心人垂淚。

  因身子素來病弱,入秋便換瞭一身淺青色流雲對襟薄襖的黛玉,便低眸珠淚垂。

  唯有薛蟠瞪著大眼看著對面的賈薔,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混到賈薔這個份上,要銀子有銀子,要娘們有娘們,要兄弟朋友也有的是,還沒爹娘老子管著拘束著,這也叫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