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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但為君故

  苦水井,太平街。

  金沙幫總舵。

  巳時初,賈薔帶著賈蕓,在鐵頭、柱子和鐵牛的陪同下至此。

  一入大門,繞過照壁,就可見庭院內的方磚被水沖刷的極為幹凈,隻是賈薔總覺得有些幹凈的過瞭頭。

  鐵頭小聲對他道:“大爺,好濃的血腥氣。”

  “什麼?”

  賈薔沒聽明白。

  另一邊柱子悄聲道:“庭院裡雖被清掃的幹凈,可血氣沖刷不掉,這裡肯定見過血,而且不止一個。這裡的防衛也比先前嚴的多……”

  話沒說完,就見抄手遊廊前方,金沙幫少幫主李婧身後跟著幾個幫眾迎上前來。

  “大爺。”

  李婧脖頸前帶著喉結,雖然如今知情人都已不拿她當男人,可對外,不知道內情的仍占多數。

  賈薔的關註點卻不在此,而是看著她左臂上紮起的裹傷佈,微微皺起眉頭來。

  李婧爽朗笑道:“一點小紛爭,都已經解決瞭,不礙事。”

  昨晚用苦肉計一舉解決瞭金沙幫內多年的隱憂,雖受瞭些傷,但李婧神清氣爽!

  江湖中人,多為大男子氣概,平日裡不打老婆的都少,讓他們臣服於年輕的李進麾下,他們尚且桀驁不馴,讓他們投身李婧一個娘們兒麾下,那簡直如同殺瞭他們。

  所以,李婧就成全瞭他們。

  原本礙於賈薔先前之言,他們還有所顧忌。

  不想李婧卻主動招惹他們,重立幫規,想要收權……

  總之,李婧有心謀算,又有兩位元老長老相助,終於還是肅清瞭幫內叛逆。

  賈薔見她無恙,點瞭點頭道:“我也不問那些人的下場瞭,既然你無事,想來是那些人有事。隻是往後你別再以身犯險,不值當。真要有人死瞭心想要金沙幫,你且給他就是,隻要他敢接。”

  李婧笑的燦爛,道:“那樣糊塗的人,自然活不長。不過大爺若果真心疼我,不如借我一人,如何?”

  賈薔笑道:“借誰?”

  李婧下巴揚瞭揚,對賈薔身後那個“黑熊怪”道:“想借姐夫。”

  賈薔輕挑眉尖,道:“姐夫是怎麼回事,你當知道才是。”

  李婧搖頭道:“先前就使人打聽過瞭,不過先前姐夫的表現,明顯和傳聞不同,可見不是天生如此。金沙幫也是幾十年的老幫派瞭,別的沒有,激發人血勇之氣的門道還有一些,洪長老最擅此道。大爺若是心疼我,就讓姐夫來幫我。幫內一些混亂我已經肅清幹凈瞭,可外面的……江湖上多有紛爭,金沙幫內亂的消息瞞不住有心人,近來必有幫派前來掃場子,我需要強援。”

  賈薔聞言,道:“哪個幫派來欺負你,你可以告訴我,我自會尋人去料理。再說,就要和淮安侯府的華安合作瞭,他們不可能白用我們賺銀子的門道。”

  李婧笑道:“江湖事終需江湖手段瞭斷,誰若勾結官府,用衙門手段瞭結,那往後也沒法在江湖上混瞭,這是大忌。而且,哪傢背後都有官道上的人,我們若壞瞭規矩,立刻就有人會舉告金沙幫的那些江湖事,而江湖事,從來都上不得官面的。”

  賈薔聽的頭疼,卻也明白過來。

  所謂龍蛇並行,各有各道,不過如此罷。

  念及此,他回頭看向鐵牛,道:“姐夫,你以為如何?”

  鐵牛聽瞭個大概,心裡怕的緊,也就流露在臉上,訥訥道:“薔哥兒,會……會死麼?俺要死瞭,大妞和小石頭就……”

  看他說的眼淚都快掉下來瞭,賈薔無奈的回過頭來,去看李婧。

  這樣的性子,激發個毛毛啊。

  李婧忙笑著解釋道:“姐夫放心,如今金沙幫不去爭搶地盤瞭,隻守著眼下的地盤就夠用,所以爭鬥沒從前那樣駭人。且姐夫這樣的絕世高手,隻要一出面,不動手就能鎮住局面。剩下的,自有我們去做。保證,絕不會有性命之險。”

  賈薔回頭看鐵牛,見其仍就一臉害怕的模樣,輕嘆一聲對李婧道:“算瞭,他是我的親人,不是我的打手。”

  此言一出,李婧微微動容,看著賈薔緩緩點頭道:“我明白瞭。”

  然而卻聽鐵牛忽然喘著粗氣道:“俺……俺……俺願意幹!”頓瞭頓又道:“給銀子不給?”

  賈薔再度回頭,皺眉道:“傢裡如今不短銀子使。”

  鐵牛卻直愣愣的搖頭道:“薔哥兒,如今傢裡使的都是你的銀子。俺娘以前教俺說,人要臉,樹要皮,不能白占人便宜,更不能偷搶別人的。你雖是俺親戚,可俺比你大,該俺養你才是,不能總占你便宜。大妞是俺媳婦,小石頭是俺兒,俺也不能讓你替俺養一輩子。”

  “好!!”

  沒等賈薔再開口,李婧“啪”一聲擊掌道:“姐夫果然英雄好漢!趙虎,帶姐夫去見洪長老!”

  其身後一名精幹幫眾立刻上前,引鐵牛道:“請!”

  鐵牛眨巴瞭下眼,額頭見汗,吞咽口水聲大的驚人,看著賈薔顫聲道:“薔哥兒,回去,回去給傢裡說,俺,俺賺銀子養傢去瞭,俺……俺……”

  賈薔再度寬慰道:“姐夫,不成就不去瞭,沒事的。”

  鐵牛使勁抿瞭抿嘴,說話利落瞭些,道:“薔哥兒,俺一定能養傢!”

  賈薔點瞭點頭,而後就看著鐵牛高大的身軀,被帶著遠去。

  回過頭,他看著李婧輕聲道:“盡量不讓他受傷,絕不允許有性命之憂。”

  語氣雖輕,眼神中卻不乏警告。

  這娘們兒不像善類……

  李婧點頭,低下頭輕聲道:“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會求大爺的。”

  賈薔搖頭道:“你求我不要緊,既然你是我的人,我也答應你可以繼續執掌金沙幫,那麼我就願意付出一定的代價,前提是,這個代價不包括我身邊人的安危,包括你。下一次你再受傷,你就不要怪我不遵守你的江湖規矩出手瞭。”

  李婧聞言,抬起頭來好看的水杏眼中目光幽怨,但也難掩一絲被保護後的喜意,點頭笑道:“好,我的大老爺!”

  賈薔搖頭道:“你還是依著你的性子來吧,論起殺伐果決來,我比你這黑道少主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你作賢惠模樣,我還不大適應。”

  李婧在他跟前的表現,不能說欺騙,但多半是出於討好的心思偽裝出來的。

  畢竟,一個自幼充男孩兒教養,且雙手可斬仇敵,染瞭不少鮮血的強人,讓作她哀婉幽怨小女人狀,顯得極不和諧。

  不是李婧表現的不和諧,是能想到此關節的賈薔心裡不和諧。

  當然,賈薔也能理解她的做法。

  因為這個世道幾千年來,都是女子要在男人跟前伏低做小方是婦德。

  見李婧沉默,賈薔溫聲道:“我並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是在小瞧你,隻是覺得你本就頗為不易,何苦再逼你強作小女兒之態。況且,我認為颯爽英姿也沒什麼不好,當年花木蘭代父出征,孝行感動千古。如今你比她,也遜色不到哪去。”

  李婧聞言,抬起微微泛紅的雙眼看向賈薔,見他面如脂玉而眼若清泉,性格卻果決利落,不拖泥帶水。

  更難得的是,有一顆能包容她離經叛道甚至大逆不道的心胸。

  這樣的人,她又怎能不喜?

  當著眾人的面,李婧上前挽住賈薔的胳膊,溫順道:“我聽人說,兩人交往,重在投性,而不在時日長短。大爺,用讀書人的話該怎麼說?”

  賈薔不大習慣這個姿勢,不過縱然前世為萬年單身工科狗,也不會在這會兒掙脫開來,他道:“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李婧目光隱隱敬仰的看瞭賈薔一眼後,點頭笑道:“正是如此,我感激爺的寬厚,覺得大爺能托付終身,所以也願意在大爺跟前做個好女人,並不曾委屈瞭去呢。”

  二人周圍,賈蕓、鐵頭、柱子並金沙幫幾個李婧心腹幹將,此刻一人一嘴好狗糧,還要紛紛裝作耳朵塞滿瞭驢毛什麼都沒聽到,也沒看到,或仰天,或觀地,或靈魂出竅思考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