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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恩賜

  賈薔不知道“聖眷”為何物,所以他才會懷疑,太上皇是不是忘瞭他答應的允諾。

  但隆安帝知道,“朕喜歡你”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麼……

  這四個字,不能給賈薔帶來加官進爵,甚至在科舉考試時,遇到有風骨的考官,還會對他這個“佞幸之臣”另眼相看。

  可是這四個字卻又如一道護身符,將賈薔庇佑在太上皇無上皇威之下!

  賈薔雖不能倚之成勢,為所欲為,但卻能得到一道護身符,無人可傷。

  越是頂級的權貴人物,在這四個字的影響力未消退前,越不能動賈薔分毫。

  這就是所謂的聖眷!

  隆安帝也明白,一生見過無數良才美玉的太上皇,為何會說出這四個字來。

  通常來說,帝王表達對臣下的喜愛,不會直白開口,隻賞賜一件隨身所攜之物,已經足夠。

  極少會如太上皇這般,直抒帝心。

  可見,太上皇對賈薔那番話的激贊和認同。

  一生英明的太上皇,在執政晚年卻貪圖起奢靡享受,大興土木,浪費瞭無數國孥。

  若非到瞭最後幾年,大燕天災連連,可早年間無比英明的太上皇如今卻無力整頓朝綱,賑濟艱難,困頓不堪,再加上龍體因通宵達旦之飲樂和美色所掏空,連上朝都困難,太上皇或許也不會早早就禪讓帝位,躲在九華深宮內清修榮養。

  已經認識到晚年的錯誤的太上皇,即使在隆安帝坐穩大位,漸漸鋒芒畢露,一舉罷免十數位景初重臣時都不曾露面。

  但這一切不代表,太上皇就甘心背負晚年的污點。

  若是能尋到好的借口,洗掉這個污點,臨近一生功過蓋棺定論的太上皇,絕不會放過一絲機會。

  而無意中說出這番話的賈薔,便是他等來的天賜良機!

  太上皇又豈能不喜歡?

  “如此詳盡之言,怎麼從九華宮傳出來的?”

  帝王從來多疑,隆安帝自不例外。

  他的確在九華宮安插有眼線,但這個眼線絕無可能靠近太上皇二十步內,怎可能聽的這樣詳細?

  第二個大太監躬身道:“回主子爺,是九華宮總管太監魏五親自對他的義子黃全說的,看起來,也是有意為之。”

  隆安帝聞言,臉色一陣陰晴不定,揮揮手讓這大太監退下。

  倒是第一個大太監,小心翼翼的到瞭禦案後躬立伺候。

  隆安帝沒理會他,將折子遞給瞭身旁的尹後,冷笑道:“這賈薔也是個混帳行子,居然蠱惑太上皇,推崇奢靡。還說什麼太上皇之功,不亞於太祖、世祖,真是混帳頭頂!”

  “皇上息怒!”

  等隆安帝發泄完怒火,飛快看完折子的尹後輕輕合起密折,笑道:“那賈薔本是在寧國府中長大,自幼受用榮華富貴,他又懂得什麼勤儉為上?不過這個年紀,就能講出這些歪理來,也算是不錯瞭的,難怪入瞭太上皇的眼。”

  隆安帝哼瞭聲,將尹後手中的密折接過後,隨後丟在禦案上,冷聲道:“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妄自揣摩帝心,自斷前程。”

  尹後卻似不怎麼在意,笑道:“這也不值當什麼,古往今來,多少忠臣名相,幹的都是和賈薔無二的事,隻是他們不說出口罷瞭,沒賈薔這般幼稚。至於前程不前程的,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

  隆安帝卻搖頭道:“既然太上皇說的明白,他入不得朝堂,那以後,他就入不得朝堂,這叫君無戲言。他不是不想給人下跪嗎?如今有瞭太上皇的庇佑,就讓他去當個富貴閑人罷。”

  尹後聞言笑道:“那他才要叩謝皇恩呢。不過皇上,既然九華宮裡太上皇有意將此事傳出來,不如就由皇上下旨去料理一下。一來,此為皇上至孝之道。二來,雖開國功臣一脈唯有北靜王府仍襲王爵,但北靜王到底年輕,在勛臣中威望尚淺。而史傢一門雙侯,卻早轉向瞭元平功臣。所以一門雙公的賈傢,在開國功臣間仍有巨大的影響。皇上想用開國功臣來平衡元平功臣一系,不妨賜些皇恩與他傢。且這般做,鳳藻宮裡臣妾那位女尚書,也會感激皇上的。”

  隆安帝聞言,扯瞭扯嘴角,斜覷瞭眼掩口輕笑風情萬種的尹後,搖瞭搖頭,又微微皺眉道:“若是依上皇之意,就不是給賈傢賜皇恩瞭。逐賈薔出族,是賈赦、賈珍和賈政三人之意。若是給賈薔公正,豈不要發作賈珍?”

  尹後搖頭輕笑道:“皇上給賈薔公正,是讓他重回國公府,去享受榮華富貴,這才是天恩浩蕩。且這樣做也是為瞭幫賈傢掩過一樁大醜聞,若皇上嚴懲賈珍,此事勢必會傳的沸沸揚揚,到那時,誰都知道賈傢為失德之族,賈薔也不會落到什麼好。況且,那樣一來不僅他們自己面上無光,連我宮裡的那位賈傢女尚書都要受其牽連。先前金陵薛傢不是想要送女入宮,結果為人指摘其兄行為不檢,薛傢德行不足而被退瞭回去?皇上遣人去賈傢誇贊那位賈薔兩句,賈傢自然知道該怎麼做瞭。且有此人在,日後皇上用起開國功臣時,豈不便利?如今誰都知道,他是太上皇喜愛的功臣之後。”

  隆安帝聞言,驟然抬起眼簾,眼睛一亮,卻聽尹後又笑道:“不過觀這賈薔在上皇面前之言行,還有和賈傢的恩怨,他未必願意再回歸賈族。如今他一人在外,可是逍遙自在的很哪。”

  隆安帝哼瞭聲,道:“這就由不得他瞭!天傢賜恩,又豈是那樣好消受的?”

  尹皇後聞言點瞭點頭,心裡卻忍不住嗤笑道:所以說,並不是太上皇說不許上朝,賈薔就果真不能上朝堂的,終究要看,到底是誰在操持天下權柄!

  ……

  自街上回到青塔寺附近宅子中,賈薔頗為疲憊的倒頭就睡。

  今日所遇,於大驚險中蘊著大機遇,可其中的壓力,也是無與倫比的。

  反復回憶瞭今日對話,以及太上皇的反應,包括他身邊年輕人和那位閹宦的神情變化,最終落在瞭那句“朕喜歡你”,才算勉強松瞭口氣。

  至少,不會變成壞事。

  賈薔倒頭就睡,卻唬壞瞭春嬸兒等人。

  連劉老實和鐵牛都和春嬸兒、劉大妞一起圍住瞭鐵頭和柱子,逼問賈薔為何會臉色這般難看的回來?

  鐵頭和柱子也是一臉懵逼,隻將今日的行程翻來覆去的說瞭幾遍。

  最後歸罪於那幾位把賈薔叫進“梅”字間的貴人。

  春嬸兒聞言破口大罵道:“你們兩個廢物,昨兒才下跪磕頭央求薔哥兒收你們當長隨,今兒你們就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人給欺負瞭,我信你娘的邪瞭,你們平日裡不都是頂天高不怕死嗷嗷叫的嗎?”

  鐵頭無奈道:“是大爺說瞭不讓我們跟的,且沒他的命令,也不能隨意出手……春嬸兒啊,你不知道那醉仙樓是什麼地方,光一間包廂的銀子就快要十兩銀子瞭,還不算吃喝……”

  “什麼?!”

  劉老實一傢下巴差點沒齊齊震掉,十兩銀子才隻是包廂錢,就算賈薔還在寧國府時,大概也沒這樣奢靡過吧?

  柱子連連點頭道:“那裡看起來和皇帝住的地方一樣,進出的也都是貴人,沒有大爺的命令,我們哪裡敢隨便動手?我們倒是不怕死,可怕給大爺惹禍啊。”

  春嬸兒惱道:“就你們屁話多……”又嘀咕道:“光一個房錢就十兩銀子,那一共花瞭多少銀子?”

  鐵頭登時樂瞭,笑道:“沒花銀子,梅字間的老頭兒給會的賬。”

  春嬸兒聞言先是一喜,隨即又搖頭道:“笑你娘個大頭鬼啊!你們懂個屁,他們這樣的貴人,銀子不算什麼,可別欠人情,人情可比銀子貴多瞭!”

  鐵頭和柱子並劉實、鐵牛等人聞言,無不刮目相看,沒想到春嬸兒能說出這樣高深的話來。

  劉大妞卻在一旁拆臺笑道:“這是薔兒前些日子說的話,娘你咋撿起來就說呢?”

  春嬸兒氣的要揍這不孝女,卻聽院門忽地被敲響:

  “啪啪啪。”

  “啪啪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