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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冰糖蓮子羹

  “你會這樣好心?”

  王熙鳳生的七竅玲瓏心,知道賈薔這樣的貴戚子弟,從來都是自私自利者多,為他人著想者少。

  不隻說賈蓉,這賈傢門兒裡有一個算一個,還有她們王傢,都是見慣瞭男兒薄涼,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為別個操心的。

  且別人不瞭解賈蓉什麼德性,她還不知道?

  和賈薔共富貴享樂還可,殫精竭慮的為賈薔籌謀,如此高義,卻決計不能。

  掀起紗帳,王熙鳳見賈蓉形容踟躕不知如何作答,心裡愈發有數,冷笑道:“蓉哥兒,你如今也敢在我面前弄鬼?”

  賈蓉聞言,漲紅瞭臉,低聲道:“嬸嬸是巾幗裡第一聰明之人,闔族上下誰不贊服?連我老子娘都常常誇嬸嬸,我又如何敢在嬸嬸面前弄鬼?隻是……隻是……”

  見他窘迫到這個份上都不能開口,平兒忽地朝王熙鳳使瞭個眼色。

  王熙鳳福至心靈,想到瞭一些傳聞,猶豫瞭下,輕聲問道:“你是……你是想讓薔哥兒做你擋刀的?”

  一下被人揭開瞭平生最難見人的醃臢恥辱之事,賈蓉一個頭磕在地上,壓抑著嗓音,嗚咽痛哭起來。

  王熙鳳和平兒猜測的沒錯,他如今就是想豎起一個箭靶來,將他老子賈珍的註意力給吸引開,讓他老子沒有精力,再去不分早晚的讓他媳婦秦氏去送冰糖蓮子羹……

  他和賈薔雖是一起長大,看起來兄弟關系也十分親密,可賈珍待賈薔是那樣的,待他卻是對仇人一般,賈蓉心裡要是真的還能拿賈薔當兄弟,那他就是聖人瞭。

  更何況,傳聞裡和秦氏不幹凈的,又何止他老子賈珍一人……

  見他哭成這樣,王熙鳳和平兒臉色都不大好看。

  隻是東府裡那些醃臢齷齪事,又哪裡是她們能置喙的?

  旁的不說,從那位拋傢舍業在城外出傢煉丹想成仙的大老爺算起,東府就沒一個正經的。

  那位修仙大老爺為瞭成仙連爵位傢業都能一並放到一邊,可即便是這樣,前幾年不還添瞭個千金小姐,惜春小丫頭?

  紅塵不絕,女色難斷,卻不知修的是哪門子的仙……

  王熙鳳縱然心思百轉,一時間也想不出主意解東府之局。

  而讓她為瞭一個賈薔,去得罪寧國承爵人賈珍,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大傢都是成年人,算計更多的是自身的利益,而不是道義。

  再者,賈蓉哭的那麼慘,還不是為瞭他自己?

  輕輕一嘆後,王熙鳳道:“蓉哥兒你也別哭瞭,這些都是你們前面爺們兒的事,我一個婦道人傢,哪裡插得進話?要不你去求求你璉二叔?”

  賈蓉聞言幾乎絕望,道:“二叔素不耐煩這些事,他和老爺關系極好,所以也瞧不上我和薔哥兒……嬸嬸,侄兒不求你出面護住薔哥兒,隻是待薔哥兒到西府來時,嬸嬸能在太爺和二叔跟前替他說幾句好話,就感激不盡瞭。”

  王熙鳳聞言,扯瞭扯嘴角,道:“行瞭,若不答應你,又要哭哭啼啼的,見著也煩,我應下瞭,你自去罷。”

  賈蓉磕頭謝罷,乖乖離去。

  待平兒送他出門後,折返回來,惱火道:“東府也忒不像瞭些,都什麼下作東西?”

  王熙鳳倒覺得平常,冷笑道:“這又算什麼?連我這樣沒讀過書的人都聽說過,這自古以來便是臟唐臭漢,宮闈雜亂。天傢尚且如此,更何況咱們這樣的人傢,出一些罔顧人倫的畜生豈不平常?東府那位沒人約束著,想怎樣就怎樣,他還是族長,誰能將他如何?便是老祖宗也不好明說什麼。”

  平兒聞言,面色依舊不好,她心裡既難過又委屈。

  她是賈璉的通房,雖因眼前這位奶奶好妒,一年到頭也到不瞭一兩回,卻也是賈璉的女人。

  可她也隱約知道,賈璉和他老子賈赦的一房小妾不清不楚,隻是一直不敢告訴王熙鳳……

  否則,不知還要鬧出多大的亂子。

  心裡嘆息一聲,平兒問道:“這小蓉大爺怎求奶奶做這事?”

  王熙鳳呵呵笑道:“你不是想明白瞭嗎?他想讓賈薔多挺些時日,好讓他老子把心思放在賈薔身上。平兒你瞧瞧,咱們傢裡這一個個,辦正經事時沒一個頂用的,可遇到這等歪門邪道,就一個賽一個人精,沒一個省油的燈。蓉哥兒這也算是體會到瞭‘求不得’三個字的妙用瞭,隻要他那順心順意瞭半輩子的老子一日沒得手,就會越發不甘心,越想弄到手,也就不會再不要臉的去急著喝冰糖蓮子羹瞭……”

  ……

  麻刀胡同,劉傢雜院。

  下午時分,賈薔剛至門口,就聽到庭院裡春嬸兒嚎啕哭叫聲。

  賈薔聞聲皺眉,推門而入,就見春嬸兒坐在地上大哭,旁邊兩個鄰裡老婦在勸,但語氣中難掩同情的幸災樂禍……

  劉大妞一邊抹淚一邊勸說,劉老實和鐵牛則悶著頭蹲在角落裡,一言不發。

  “怎麼瞭?”賈薔開口問道。

  春嬸兒還在大哭,劉老實和鐵牛沉悶的不想說話,劉大妞隻顧落淚,倒是一個頑童大聲道:“老實大伯和鐵牛被碼頭上的管事的開革瞭,春嬸兒的煎餅攤子也被人給砸瞭,他們被趕出碼頭不準在上面討生活瞭!”

  賈薔點瞭點頭,然後對鐵牛道:“姐夫,扶舅母進屋。”

  又對劉老實和劉大妞道:“舅舅,表姐,你們也進屋,正好我有事要尋你們商議,此事未必是壞事。”

  “喲,這討飯的活計都丟瞭,難不成還是好事不成?”

  方才還一把鼻涕一把淚跟著春嬸兒哭的一位老嫗聽瞭不樂意的說道,好似劉傢不慘她先前都白哭白勸瞭。

  春嬸兒卻反口罵道:“關你屁尿事!我傢甥兒是讀書人,住西城榮寧街的大宅子,他不比你知道的多?”

  那老嫗聞言氣惱道:“俗話說的好,天大地大娘舅最大。你這外甥兒既然這般能為,如今又沒瞭爹娘老子一個人住大宅子,怎沒見他接你們去住?”

  顯然,在賈薔不在的時候,春嬸兒或是劉大妞沒少宣傳賈薔的傢境根底。

  哪怕賈薔比在寧國府時已落魄十倍,所居之處更是比不得國公府,但相比於這座大雜院來說,還是好的多。

  春嬸兒先是一滯,隨即生生氣笑道:“你當我劉傢和你這老貨一般不要臉不成?聽過外甥是舅傢的狗,吃完就走的,卻沒聽說過舅傢跑去外甥傢吃住的……”

  卻不想話未說盡,就聽賈薔微笑道:“孫婆婆說的其實沒錯,今兒我來,正是想接舅舅一傢去我那裡住的。”

  此言一出,劉實一傢自然吃驚不已,那孫婆婆卻是滿臉酸澀嫉妒,遮掩也遮掩不住。

  神京城格局,幾百年來都是東富西貴,南貧北賤。

  能去西城住,那可是幾輩子修來得福氣喲!

  ……

  PS:再不讓出門,我的發型該怎麼得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