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經常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來說,像什麼地方有哪些歌樓妓院,消遣玩樂的地方,估計是比對自己傢裡還熟,與人聊天打趣的時候,隨隨便便都手到擒來,這可也算是一種本事。
市井之人愛占小便宜,即使身為領著朝廷的陳主事,和王押司也不例外。
借用陳主事的話說就是,咱老陳上有老,下有小,不節省點那是沒辦法,至於一人吃飽,全傢不餓的王押司,也有一套自己的說辭,反正做什麼事,占人便宜都是比誰都勤快。
徐雲慕也是聊天當中才知道,王押司這人最是吝嗇小氣,渾名被人叫做王二,本名是叫王猛,何為猛字?快如疾風,雷厲風行也!
王猛此人別看他小氣,一直愛占些小便宜,在大理寺做個當頭出力氣的,手底下的人對他都是很服氣,出瞭什麼事兒,他都還是要扛著的,就拿上次宋寺丞毒打王猛,就是因為這廝獨自一人扛下瞭拿銀子的罪狀,威望自然高。
故人常說,讀書總是負心人,仗義每多屠狗輩,徐雲慕對此還是深信不疑的,畢竟物以群分,人以類聚,那些讀書的常看不起他,徐雲慕也自然看不起讀書的,就這樣久而久之,凡是看見書生就要罵人傢小白臉,其實他自己長的比誰都白……
要養傢糊口的陳主事能省一大筆銀子開心痛快,一路笑的眉開眼笑,直勾勾的左顧右看樓上姑娘,對著王猛調戲道:“王二,你還沒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吧?”
王押司被左右樓上穿著粉衣香裙的姑娘給吸引,直欲流下口水來,每每隔空瞪著花癡至極的可愛大眼睛,對人傢花枝招展的年輕姑娘拋送媚眼,人傢姑娘再伸著玉手對他舞袖一笑,嬌滴滴的喊道:“大爺,你快來嘛~”
王猛這廝瞬間連魂兒都被叫走一樣,活像沒出過門的大姑娘上轎頭一會,開始有些不知所措來,那眼神瞧著姑娘都出賊亮賊亮的綠光兒,恨不能當場撲上去大叫一聲,小妹妹哇,大爺真想好好疼疼你!
也不怪他沒出息,平常銀子都是賭沒瞭多,就連去嫖也是那種不怎麼入流的地方,怎像這裡花紅柳綠,全是達官貴人常來的銷魂地?就連姑娘都是年輕漂亮,一個個似天上人,叫他看花瞭眼。
徐雲慕心裡還想著另外一個人,乘著是今晚明月清風的爽朗,燕國皇城繁華煙花地,擦肩而過的許多年輕人,一盞盞被放起來的孔明燈上寫著精美書寫字跡,那種少年人的英俊溫雅,此時在他身上完美體現。
旁邊陳主事和王押司東吹西談,還是陳主事道破他心事,眉眼直笑道:“你猜猜皇城尋樂的地方多,咱們少卿老爺為什麼到這地方來?”
王押司這個沒頭沒腦的渾人,正被一個個美人勾魂,大吞口水道:“這裡娘們漂亮唄!”
陳主事精明一笑,臉上浮出幾分洋洋自得神秘,像個軍師一樣指點迷津道:“我說王二啊,你這就不懂瞭,少卿老爺現在滿腹心事,可全都是因為夢霓小姐。”
王猛急忙轉過身來,咋咋呼呼的湊過來陳主事肩邊,不忘小聲而語道:“怎麼,咱們老爺也看上夢霓小姐瞭?”
陳主事咳嗽一聲,輕輕伸手把他推的離自己遠一些,仰起頭沉吟笑道:“除瞭夢霓小姐,可就沒人配的上咱們少卿瞭。”
王猛眼睛滴溜溜一轉,忍不住搖頭晃腦的作勢嘆氣道:“咱們實話實說,都是大老爺們的,咱老王也饞夢霓小姐的身子,可那夢霓小姐真漂亮的像天上人,而咱王二是澆水地裡的一隻癩蛤蟆,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我王二還是有些自知之明,隻敢把她當成妹妹的!”
陳主事背負雙手,一副樣子是老練橫秋的走在人群裡,聽完瞭王猛的話是再也清楚不過,在大理寺的人都知道夢霓小姐是宋寺丞的禁臠,被各種威逼利誘才不得已屈服的,為此一群人背地裡沒少罵宋寺丞的祖宗十八代。
王猛看見陳主事臉上神情變幻,知道他詭計多端道:“老陳,在想啥呢?”
陳主事偏過半邊身子看他冒著綠光的大眼睛,搖頭嘆氣道:“你這人真是沒頭沒腦,明知道說這些平白難受,真是的,你說這麼漂亮的一個天上美女,卻落到宋寺丞這混賬敗類嘴裡瞭。”
徐雲慕聽後邊倆人竊竊私語,隱隱約約聽出的大概來,停下步伐立在人群裡,徒然感嘆道:“真是老天無眼……”
王猛急匆匆湊過來,五大三粗的立在人群裡邊,就跟鐵塔一樣彪悍,粗粗魯魯道:“老天長眼不長眼咱不知道,可我看要是少卿老爺和夢霓小姐湊一對兒,那就是神仙瞭,男俊女靚的,再瞅瞅宋寺丞那個熊樣兒,哎呦喂,我都替他害臊,他都一大把年紀瞭還欺負人傢小姑娘,臭不要臉的,呸呸呸!”
徐雲慕搖頭看在他臉上,王猛自然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隻得發自真心說道:“如果你情我願的,這也倒好瞭,拿人傢父親當要挾已經夠禽獸瞭,還繼續逼著拿銀子孝敬他,真是聞所未聞。”
王猛小心翼翼的回過頭東張西望一番,才粗中有細道:“別看宋寺丞整天笑呵呵的,其實他的心可黑著呢,他高興的時候會收買人,好像和你說親兄弟一樣,用不到你的時候,咱都不知道他心裡在琢磨怎麼收拾你,俺王二誰都不怕,還真就怕宋寺丞這老王八蛋。”
徐雲慕對宋寺丞的印象就是這樣,他還真就是典型的笑面虎,對人永遠都是表裡不一,兩副面孔,和你笑的時候都不知道他在琢磨怎麼收拾你,遇人對事,還真的令他無比嫌棄。
王猛察言觀色的不再多說,也是因為有美女對他招喝的勤快。
徐雲慕從來也不是磨磨蹭蹭的人,看見二人興頭上來,還是離夢霓住的地方很近,幹脆利落的取出大把銀子交給二人笑道:“要說都是憋瞭這麼久,難得今晚可以出來盡興,你們兩個好好玩,我去夢霓小姐那裡看看,先說好瞭,我可不是喜歡趁人之危的人。”
王猛賊嘻嘻一笑,滿臉都是俺懂俺懂的賤樣,拿瞭銀子就迫不及待往樓上姑娘竄去,陳主事追他都追不上。
唯獨是徐雲慕借著夜色掩護,擠在人群裡走在涼風吹拂的路上,一個個的人都春風得意,含笑帶語,不缺乏年輕的情侶相依而過,兩邊朱樓是萬傢燈火,許多窗戶都還開著透風,依稀能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憑著上次的記憶來到南宮夢霓住的樓下,徘徊不定的徐雲慕終究是決定走瞭上去,樓梯裡邊黑咚咚的,值得慶幸的是南宮夢霓這時候的房間燈火亮著,裡邊是有人的。
從來不知道緊張為何物的徐雲慕,在傢裡無法無天慣瞭,遇到仙女姐姐夏芷月他都不緊張,可面對南宮夢霓這個可憐女子,他就有些無所適從,本來很健談的人都有些詞窮。
伸手敲瞭敲門,清清嗓子的徐雲慕咳嗽道:“夢霓小姐,你睡瞭嗎?”
房間裡邊的南宮夢霓聽到來人聲音熟悉,一如既往的帶著些許冰涼道:“是徐公子嗎?”
徐雲慕立在門口收回手道:“是我,這麼晚瞭來打擾實在不好意思。”
門被打開的時候,看的出來她還沒有準備要睡,穿著的衣物也很整齊,就連梳的雲鬢秀發也是,桌上放著杯子,小火爐上是水壺,正一個人在煮茶。
因為煮茶的原因,她住在樓上的窗戶也是開著的,秋天的涼風順著窗口吹進來,整潔不染纖塵的房間裡更可見主人的典雅,古色古香的眼前美女,讓徐雲慕又開始看的眼花起來。
南宮夢霓是少言寡語的人,天生拒人千裡之外的那個樣子,仿佛和誰都是那這樣,就像一朵冰清玉潔的白蓮花,隻可以觀賞,而不能去把玩,也就讓徐雲慕反倒顯得有些拘謹。
他瘦長身形立在桌邊自己坐下來,抬頭看瞭她一眼,真覺得是種觸目驚心的美,連語氣都有些異樣道:“夢霓小姐還沒打算睡嗎?”
南宮夢霓穿著水藍衣裙,模樣清麗的坐他對面,同樣有些拘謹,語氣天生帶著像冰一樣的動聽道:“今晚心事很濃,就在房間裡邊煮糖水喝。”
徐雲慕聽瞭她說的話,意料之外的笑道:“我小時候愛喝糖水,長大瞭就沒再喝過,剛進門的時候看見夢霓小姐在煮水,我還以為你是在煮茶。”
南宮夢霓這個冰霜美女伸出指尖撥開臉邊長發,清澈目光像水一樣,整個人的氣質顯得女子書香氣很濃,聲音很輕道:“徐少卿如果喜歡,也可以在這裡喝一些。”
徐雲慕對著她點點頭,模樣隨和笑說道:“我爹常說我是個敗傢子,其實我是很喜歡喝些清香,或者平淡的東西,像你們這樣的讀書女子,想必一定是經常聽說我爹的大名瞭。”
南宮夢霓和夏芷月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夏芷月雖然很美,但夏芷月是很溫婉可親的,有才女的清高孤傲,也有尋常女子的可愛嬌俏,這南宮夢霓吃的苦多,從小就是久經磨難,以至於對誰都有些本能拒絕。
但要提起她敬仰的事情來,南宮夢霓還是很平易近人道:“太傅是文中豪傑,小女對他的名字經常聽到的……”
她這樣說到一半戛然而止,肯定是因為她養父就是那樣愛讀書的人,也會經常向她提起徐太傅的事情。
徐雲慕察言觀色,看的很仔細道:“其實你別看我爹在外邊很斯文的樣子,實際上他在傢裡可不是那個樣兒,動不動就是各種粗話罵人,整天拿著根大木棍子吆五喝六,不開心的時候還會罵娘,人都是平常人的。”
南宮夢霓微微皺眉,小聲道:“那不一樣,徐太傅是因為,因為……”
她說到這裡又停住,欲言又止的樣子,清澈美目看瞭看徐雲慕的樣子,低下頭不再說話。
徐雲慕看著她眼神兒,瞬間明白她想說什麼,大覺尷尬道:“額,你是想說,想說都是因為我這個敗傢子,所以才把我爹氣成那樣是不是?”
南宮夢霓低著天仙模樣,在燭光裡清晰襯的她雪頸白皙,微微泛紅的臉讓人想咬一口,小聲言語道:“我不知道。”
徐雲慕伸手撓撓頭,搖頭晃腦的笑著轉移話題道:“你看上次就不一樣,上次我和陳主事來找你,我自己見到你後,真是緊張的不知該站著好,還是坐著好,實打實的來說,我見過很多美女,但心裡不知所措的,還是夢霓小姐一個人,也許正是因為你像天上人。”
南宮夢霓註意到煮的水咕咚咕咚的直響,就拿瞭佈巾提起水壺把柄,慢慢把水倒進杯子裡,然後再掰開紅糖攪拌均勻,糖香味道濃溢出來,連水也成瞭紅色。
徐雲慕探頭看瞭看道:“這紅糖水可以補氣益血,喝起來也好。”
南宮夢霓等著水涼,她整個人處處都好看道:“很少有人會喝這個的。”
徐雲慕偶然想起來一件事道:“上次我和陳主事過來夢霓小姐這裡,在樓下撞見的那位年輕公子,他好像是喜歡你?”
南宮夢霓對感情表現的很疏遠,卻把那人看的很有好印象道:“常公子是個有志氣的人,他從鄉下過來趕考,沒成想今年狀元是個叫蕭明瑯的人,他現在落第不中,也沒個地方去,但總是想伸出援手的。”
徐雲慕伸手拿過杯子,真沒好氣的評價此人道:“我看他也是饞夢霓小姐的身子,要不然,你看他為什麼纏著你?”
南宮夢霓被他說的直白,俏臉微紅不知道該回應什麼,過瞭很久才小聲道:“也不一定全是那樣吧。。”
徐雲慕搖頭晃腦,他自己表現的非常熟悉男人道:“這都是夢霓小姐純潔善良,不知道人心險惡,你看你長的這麼美,能想接近你的男人,不都是為瞭你身子嗎?”
南宮夢霓良久不說話,低著頭心事重重,忽而臉邊暈紅,聲音很細的小聲道:“就連少卿,也饞小女身子嗎?”
徐雲慕真是數落別人結果把自己也給饒瞭進去,被她這麼一問,就頓時傻眼瞭,嘟嘟囔囔的不知該怎麼回答,好半天才道:“我要說不饞你身子,你會信嗎?”
南宮夢霓抬起天仙的臉,美女眼睛看在他時清澈無邪,又微微搖頭,帶著女子對男人的羞怯道:“不信……”
徐雲慕急忙道:“老實說的話,我是饞你身子,可我和他們不一樣!”
南宮夢霓對眼前男人好奇,漂亮目光偷偷看他一眼道:“不知道少卿,有什麼不一樣?”
徐雲慕不敢在她面前吞口水,隻好將就著還冒熱氣的紅糖水咕咚喝瞭一口掩飾自己,這一口下去燒的他滿臉通紅,也不至於燙傷,梗著脖子比劃介紹道:“你看我們男人吧,天生看見美女就喜歡占有,這就是一種本能,你懂什麼是本能吧?”
南宮夢霓聽的清清楚楚,就連好奇都美的讓人不敢直視道:“小女知道的……”
徐雲慕繼續道:“這就好像人餓瞭要吃東西,人渴瞭要喝水一樣,喜歡美女跟這個沒有區別,也是人最需要的東西,你別看我是被人說成不三不四的混賬東西,其實我可從來沒有幹過欺男霸女的事,可都是你情我願的。”
南宮夢霓第一次聽人這麼介紹,當真是聽的明明白白,她本來就是聰明女子,這個時候也紅著臉道:“就好像少卿看到夢霓,就很想占有一樣嗎?”
徐雲慕紅著臉道:“呃,咱們也可以這麼說吧,不過我能控制住自己,其實我更多是把你當成我那早去的娘,她的命也不好。”
南宮夢霓小聲道:“這樣說來,夢霓就知道瞭。”
徐雲慕還覺得不放心,不忘給她出謀劃策道:“你也別看那個姓常的什麼人給你說的好聽,別看他憤世嫉俗也好,憐香惜玉也好,說白瞭他就是想饞你身子,像你這麼仙女一樣的人,很多人都想欺負你,不過以後就不會瞭,我會保護你!”
他說到這個保護的時候,油然而生一種天大的自豪感,仿佛力量湧現出來。
或許正是當年無能為力的遺憾,才促使他說出來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