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寺丞舒服完瞭,連走路都是神清氣爽的樣子,揮手拍著肚子一臉滿足,意有深意道:“我看老弟可真是個正人君子,那娘們都坐進懷裡瞭,還能把她放走?”
徐雲慕可不是三歲小兒,比誰都清楚眼前滿臉笑呵呵的宋寺丞是何等人,也不點破道:“她可不是一般人。”
宋寺丞大咧咧的盯著走廊裡女子婀娜背影,就差流口水道:“天香樓裡美女多是多,就屬這娘們最勾魂,看著看著就受不瞭,老弟放過這大好機會,以後真就難瞭。”
徐雲慕回頭笑道:“小弟可沒那個福氣。”
宋寺丞真是意猶未盡道:“要是換做我這混人,二話不說,先把這娘們往死裡幹,管他天塌地陷,先爽瞭再說!”
徐雲慕看著他道:“我看寺丞才是最謹慎小心的人吧?”
宋寺丞眼裡光芒一閃,嘿嘿笑道:“美色當前,哪來謹慎不謹慎。”
徐雲慕身上依舊有她香氣,想起來之前睡瞭一覺,現在天都黑的厲害,也該回去道:“傢裡老頭子管的厲害,我看今晚寺丞是不想回去瞭,我就先走一步瞭。”
宋寺丞還真被他說對,根本就不想回去,樂呵呵的搓著手道:“那我就不送老弟瞭。”
徐雲慕點頭應瞭一聲,出去時候看月亮掛在半空,繁華一條街人來人往,給人一種不真實的夢境感。
……
正在騎乘快馬往傢裡趕的徐雲慕馳騁在長長的柳蔭巷,當頭明月來照,兩邊楊柳依依,如詩如畫,他在馬上聞聽疾風呼嘯,眼前景致飛快往後倒去,古典似畫的亭臺樓閣就在左右兩邊,還不停的想。
他人回到傢裡,面對的是夏芷月的才女溫淑,徐太傅的博學傲嬌,還有青牛居士的深不可測……
而到瞭外邊,他要面對的是傳說中心機深沉的太子,老奸巨猾的宋寺丞,油頭滑腦的陳主事。
傢裡,傢外,一字之差,便是要謬以千裡。
從貌美溫柔的生母被人嫉恨害死以後,泰山壓頂的兄長無疑給他壓力最大,在那個時候,徐傢對他來說就是幽冥地獄,裡邊的人猶如洪水猛獸,隨時都想撕裂瞭他。
但天道好輪回,又曾饒過誰?
即使性情潑辣的大夫人,看她從小是個千金小姐,還有娘傢人為她撐腰,動輒便是打罵丫鬟為樂,在嫁給徐傢以後,剛開始還曾恩愛過好一段日子,自從害死二夫人後,任她膽大潑辣,也時常噩夢驚醒,動不動大半夜喊著有鬼,沒過多久也是病入膏肓,一命嗚呼瞭。
然後是強勢無比的兄長娘傢,他們也曾知道什麼原因,從來沒哭過的哥哥徐文乾,就算親娘病榻前,又何嘗掉過一滴淚?但雲慕是聰明人,他看的出來兄長徐文乾年紀雖小,城府卻深,表面依舊無所事事,心裡的恨比誰都深。
就連人傢武威將軍邢榮,從來都不是哭哭啼啼的人,就跟他表面冷血的侄兒一樣,倆個真不愧是一傢人!
那將軍邢榮到瞭徐傢看到親姐姐香消玉殞的模樣,當場半滴眼淚都不會掉,隻把血恨往肚裡吞,直接就把唯一侄兒接走,當眾揚言道:“我姐已死,兩傢恩情已斷,不復再可往來!”
這一下子對徐傢可算是翻瞭天,想起當初兩傢結親時,真可謂門當戶對,郎才女貌,著實是羨煞旁人。
畢竟一個是為開國三傑的當朝太傅,一個是手握兵權的大將軍,書香世傢與武將世傢的結合也曾被人稱為天作之合,誰料想會是這般結局。
一下子喪失兩位夫人的徐太傅,賠瞭夫人又折兵,隻留下徐雲慕這個外人眼裡的傻孩子,好歹是把他撫養長大,也算對得起早去的亡妻瞭,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徐雲慕才算真正把徐傢當做一個安全的地方。
有的人天生少年老成,徐文乾就是此中翹楚。
熟悉歸路的駿馬飛快狂奔,回到傢裡之後,他聽到偏僻住處有琴聲,隔壁樓上燈火未滅,正是仙女姐姐在彈琴。
柳蝶兒那丫頭有時候是文靜,有時候是活潑,現在肯定是先睡瞭,倒是青牛居士這個世外人,最愛晚睡早起,還有和仙女姐姐一樣,都愛玩琴的興趣。
徐雲慕想著想著,就有瞭也想學琴的興趣,整天跟著仙女姐姐讀書寫字,等哪天將來也學會瞭彈琴,說不得還能給她一個驚喜。
出人意外的是,徐雲慕剛想去找青牛居士,扭頭一看就瞧見幾天沒見的老爹徐太傅站在他身後走廊,舉頭看著明月,見他發現自己,依舊是那副才高氣傲的樣子道:“最近可還順心如意?”
徐雲慕扶著欄桿往他走去幾步,一時不知該作何回答道:“我就是不明白,爹是在指那方面?”
徐太傅搖頭笑道:“都有吧。”
徐雲慕應聲回答,看樣子很是滿意道:“自從爹神通廣大的找來仙女姐姐後,您這混賬兒子在傢裡可是逞心如意的很,不止會寫好字,還會背好多首古詩,您要是不信,我現在就背出幾首古詩給您瞧瞧。”
徐太傅哈哈直笑道:“得瞭得瞭,你少在這肉麻你老子瞭!”
雲慕嘿嘿笑道:“不知道最近爹過得如意否?”
徐太傅收回看月亮的目光,緩緩沉吟道:“隻要你不來氣我,老頭子的生活就過得去。”
徐雲慕幾乎是改頭換面道:“如果不是爹找來仙女姐姐,咱們傢以後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徐太傅很清楚他話語意思,兩手扶著欄桿少有感嘆道:“我這當爹的也老瞭,總不想對不起你那可憐的娘,她嫁給我真是天大錯誤,要不然何至於早早就去。”
徐雲慕嘆息道:“這麼多年,爹還是頭回說起往事,是我娘命不好,也不能全怨你。”
徐太傅難得正經道:“你是不是勾引蝶兒瞭?”
徐雲慕猛的差點跳起來道:“她跟你說啦?”
徐太傅轉過身背對他,找瞭塊幹凈地方坐下來道:“是我看蝶兒那丫頭這兩天活蹦亂跳的,整天笑呵呵,肯定是被你這倒黴孩子給勾引瞭。”
滿臉通紅的徐雲慕少有的不好意思,磨磨蹭蹭的走過來道:“兩情相悅,怎麼是勾引?”
徐太傅仰頭看著頭頂明月,父子兩個其樂融融,他也願意放下平時架子,用很隨和的語氣笑說道:“男人愛美女,這是不爭的事實,蝶兒那丫頭聰明漂亮,確是人見人愛的大美女,我這當爹的很願意有這樣的兒媳婦,可你忘瞭最重要的一點。”
心裡覺得不妙的徐雲慕最瞭解自己爹,隻看他神色就知道不是那麼容易,神情忐忑道:“爹要是有話也可以直說吧,我都仔細聽著。”
天空皓月照著他滿頭白發,還有看去世外高人的那張老臉,亦是經歷滄桑的淺笑道:“知子莫若父,你喜歡蝶丫頭是很合適的,但目前來看,你的喜歡隻會給她帶來災難。”
徐雲慕是聰明人,瞬間明白他意思道:“爹的意思是,我現在自身難保的情況,如果娶瞭蝶姐姐,就是在害她?”
老太傅不說話,隻是吟吟含笑看著他,無聲勝有聲。
徐雲慕心亂如麻,渾身冰涼道:“所以您才跟我說以前的事,也是在提醒我娘的悲劇,不能在蝶姐姐身上重演?”
話到此處,老太傅真是百味雜陳,又不得不問道:“你道你兄是什麼樣的人?”
徐雲慕皺眉道:“他是個六親不認,心狠手辣的人,從來都覺得滿天下的人都不如他,連親娘死瞭都不掉半滴眼淚。”
徐太傅從容淡定道:“你既然明白,我這當爹的也不會太多話要說,蝶兒是天真爛漫的人,她不懂人心險惡就是瞭,但你什麼都知道,就不該保護她嗎?”
徐雲慕大覺沮喪的坐在他旁邊道:“其實我都知道,所以始終不敢去占有蝶兒姐,今晚被爹親口說出來,也算是解開一個心結吧。”
老太傅聽到這裡,才臉上露出欣慰神情道:“莫看這世上雖大,可放眼望去之後,你也隻要兩個親人瞭,一個是行將就木的老父親,一個是陪你長大的蝶兒姐姐瞭,咱們生而為人,並不是從來都無憂無慮,兩個肩膀扛著的重擔並非完全看不見,其實是有男子漢大丈夫的擔當,你這孩子懂嗎?”
徐雲慕隱約胸口堵著口氣,喉嚨一哽道:“我知道爹的意思,我不止要保命,同樣也會照顧好蝶兒姐的。”
徐太傅點點頭道:“說起來,這還是咱們父子第一次交心而談,你看爹現在是滿頭白發,就算別人恨我,我又能活多長時間?但你不一樣,你現在青春年少,正是該大有作為時候,又如何能再走你娘那前塵?”
徐雲慕知道他擔心,也不掩飾道:“我那哥哥報仇就讓他來吧,反正事情不會再壞瞭。”
老太傅看他樣子,突然間想起往事點滴,真是淚眼模糊,人也滄桑道:“你們兩個同門相爭,已經是不可化解瞭,我這當爹的隻想問心無愧,該幫你的全幫你,將來到瞭黃泉地府,總算給你娘也有個交代。”
徐雲慕蹲下來握住他手,抬頭看著他憔悴模樣道:“都是兒子以前不孝順,讓您傷心瞭。”
徐太傅伸手擦掉淚水,認真教誨道:“為父白天看見蝶兒丫頭,活潑可愛的在那澆花打水,可隻要想起來未來兇險,睹物思人裡,真不想你們兩個有什麼天大磨難,天底下,哪有不愛子女的父親?今晚跟你說這些,是教你知道,往後可要多多爭氣,還需好好依附太子身邊,隻盼將來有個後路可走。”
徐雲慕瞬間想起一人,目光放亮道:“那,那咱們傢的那個青牛居士,他到底是什麼神仙?”
徐太傅長嘆道:“你總之記住,他是在危險關頭,可以讓你轉危為安的神人就是瞭。”
青牛居士對雲慕來說,還真是不同於別人,像好友,又像是師徒,現在從父親口中確定他的神通廣大,徐雲慕毫不懷疑道:“現在是時機緊迫,有些事情想跟爹討論討論,可青牛居士已然贊許,我就心想,那便不用請教爹瞭。”
徐太傅真是老瞭道:“有這神人幫你,就不需要請教你這老頭子的爹瞭,關於太子的話,太子多多少少念著些許舊情,但他絕對是不輸於你兄的人,聖上的精髓,可全叫太子學瞭個通透,如今是你兄和太子形同水火,好好珍惜吧!”
他說完這些話,起身搖頭晃腦的往走廊裡邊走去,看背影確實是沒有以前那樣矯健,這麼多年的日子裡,他老太傅一個人養著兒子拉扯大,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