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司正好有一個位置……」聞殊還沒有說完,便被梁韻打斷。
「我考不上。」她說。
聞殊被她噎瞭一下,「唉,撒謊也要找個好點兒的借口嘛!」
當年全國英語演講比賽的冠軍,蒙特雷同傳專業的優秀畢業生,聯合國高翻的實習生代表……她說她考不上?!
「我知道你不喜歡讓梁伯伯安排你的未來,可是你這麼優秀的背景,做現在這個工作,真的屈才瞭。而且進瞭外交部,其實有很多熟人也能照顧你,不會太辛苦。」聞殊耐心地繼續說,「別忘瞭,我就在那裡啊。」
「有的事情,你當工作或者事業來做,追求的是利益的最大化,物質上的或者是精神上的利益。」梁韻放下筷子,端起手邊的一杯冰水大口喝瞭起來。
她的雙唇已經被辣椒油的熱情煽動得微微腫起。
梁韻一口氣喝掉瞭半杯水,才放下杯子,「還有的事情,你當興趣愛好來做,不隻是開始一段時間的新奇和好玩兒,不在乎外界對你的評判標準,隻要是自己的真愛,那就永遠也不會有厭煩期。」
聞殊也放下餐具,小小地抿瞭一口清水,「那你呢,這個工作對你來說,是事業?還是愛好?」
「哪個也不是。」梁韻微微一笑,「所以,有沒有得到最大的利益,不是我的重點;是不是哪一天會失去興趣,也不會讓我太憂心。現在我還願意做的時候就全力以赴地做,如果明天覺得不好玩瞭,馬上辭職,我也不會心疼。」
「如果去瞭翻譯司,我能有這樣的自由嗎?」她說,「特別是托你的關系進去,不管當成事業,還是當成愛好,都會有很大的壓力。」
「然後這種壓力就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牽一發而動全身,到時候你的照顧,反而會成為我的負擔。」梁韻繼續說,「我不想我們之間的關系帶上某種資本和施舍的意味。」
「怎麼會呢?」聞殊的臉上現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尷尬,「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太辛苦。哪裡是施舍!我們之間,怎麼可能!」
「聞殊,你呢,像是火車司機,在既定的軌道上定時、定點、定方向地行駛,一定會是長期無事故標兵。」梁韻一邊說,一邊把旁邊的一張餐巾紙拿過來,左折一下右折一下,擺弄成瞭一艘簡單的小船,「我呢,是漁夫,不可能隻在一個固定的海域捕撈,雖然不一定保證有收益,但總是想去另一片水面看看的。」
她用手輕輕一推,把那艘餐巾紙做的小船,送到瞭聞殊的手邊。
聞殊沒有再說什麼,捏起那隻小船,放在手心裡,看瞭一會兒,笑笑。
她一直是這樣的,他知道。
記憶中,梁韻經常喜歡做一些她覺得有趣卻被別人,特別是大人們斥為沒用的事情。
比如: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觀察來來往往的人,聽他們的隻言片語,看他們的一舉一動,然後編故事,把每個人都變成其中的一個角色。她的思維跳躍得很快,聞殊經常跟不上。
又比如:
花整整一個下午,在西瓜上用刀刻出一個栩栩如生的星戰「死星」,然後若無其事地再把它切成兩半,跟他一起分吃。完全不顧聞殊心疼的埋怨。
他一直都記得她一邊專心致志地吃西瓜,一邊對別人評價她的「無用論」嗤之以鼻,「一件好玩兒的事,你一要求它有用,那立刻就不好玩兒瞭!」
這就是梁韻。
這就是聞殊一直不敢說出口,卻在心底默默喜歡瞭十幾年的梁韻。
他在別人眼中的高山仰止,放在梁韻面前,卻總是微不足道。
他擔心自己配不上她。
無關乎經濟實力、社會地位,是那種灑脫的生活態度、不羈的活躍思想。
他遠遠追不上她。
聞殊總是覺得梁韻像一隻風箏,總想著要掙脫線繩的束縛,沖向未知的高空。
可那拴住她的風箏線呢,又握在誰的手中?
————小劇場————
梁韻:來來,老公,快來打個招呼,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發小——聞殊。你倆慢慢嘮,我去給你們沏杯茶。
陳漾:啊啊,久仰大名,聽說你倆小時候吃西瓜愛往上面雕個花兒啥的?來,聞參贊你看看,我剛刻的這個您的證件照像不像?
【「喀嚓」一聲,刀起瓜裂。】
陳漾:吃西瓜吃西瓜!保甜保沙!
聞殊(一頭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