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們、先生們,你們好:歡迎您搭乘本次航班……」終於踏上歸鄉的路,寧雨思和史鐵生都各懷忐忑的心情,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們的飛機即將起飛,客艙服務員將進行起飛前的安全確認……」
飛機緩緩滑出跑道,史鐵生心裡不免有些得意,飛機上果然隻有極少乘客,大片聯排的座位空置。至少他和雨思兩個人就占瞭一排四個座位,等飛機進入平流層,就可以解開安全帶,想躺會就能躺回。
「原本我是想買兩張商務艙的,怕你嫌經濟艙座位太窄。」史鐵生說道。
寧雨思擺擺手道:「不會的……我現在才沒那麼嬌氣,好不好?再說現在這兒這麼寬敞,比商務艙都要合算。」
史鐵生伸手摟住女孩笑道:「都是小市民的算計,真正有錢人從來不會抖這機靈,都是生活所迫啊。」
寧雨思看著他,笑著在他臉頰上親瞭一口,笑道:「不過,我還是要批評你。」
「批評我什麼?」史鐵生疑惑道。
「批評你小看我啊……在你心裡,我就是那種不懂事的人嗎?會逼著你買頭等艙的票……」寧雨思幽幽說道。
「就是當時訂票的時候有那麼一個沖動的瞬間,但是聽到機票價格的時候,我就打消念頭瞭。咱們現在的消費水平確實夠不到。」史鐵生嘆道。
寧雨思好奇問道:「頭等艙多少錢一張票?我就是好奇問問……以前出去到處玩坐過的,但是我從來都沒問過票價。」
史鐵生道:「一張票打折一萬六……」
「多少?打折?打折手還是打折腿?兩張票加起來差不多夠我買架三角鋼琴瞭!」寧雨思忽然心情有些低落,她想到瞭那如山的父母之愛,曾經爸爸媽媽把自己呵護的很好,但是同時,也把自己保護成瞭溫室裡的花朵,或許他們看到現在的自己,才會感嘆女兒長大瞭、懂事瞭吧?
史鐵生最先想到的是:當時老丈人肯定是走公司賬報費用瞭……這就是企業經營者的思維模式。他輕輕撫弄愛人的秀發,說道:「我的寶貝值得擁有最好的,等以後我們掙瞭錢,出行就買頭等艙……嗯,最起碼商務艙起步。」
寧雨思捏捏他的臉道:「燒包,以後出行就做經濟艙,這不也挺好的,這麼寬敞。」
史鐵生無奈嘆息道:「老婆,你這就叫『何不食肉糜』啊,不知民間疾苦。我們現在的行為叫逆向出行,大傢都往加拿大走的時候,我們回國;我們回加拿大的時候,大傢都往中國的航線是高峰期。如果遇到滿員的時候啊,那搶走廊過道、搶安全門的攻防大戰就開始瞭。二十年前,我去馬德裡的時候,飛機條件更慘,座位密,人就像擁擠的沙丁魚罐頭似的……」
寧小姐聽男朋友講故事津津有味,不但學到瞭許多生活小竅門,還聽他講述瞭許多過去,有開心、有辛酸、有窘迫、又尷尬的瞬間,造就瞭今日這個風趣、堅強,又可靠的男人。雖然他不是一個霸道總裁,但是他活得真實、活得灑脫,還能待人真誠,善良、富有同情心。這些都是他吸引自己的好品質吧。
寧雨思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笑著問他道:「老公,假設,你現在再遇到一個向我這樣,一個落難的小仙女……嘿嘿……你怎麼辦?」
史鐵生不假思索的答道:「這還不簡單?打電話給新啟唄,他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著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呢。」
「林妹妹好還是我好?」
「你好,你比林妹妹好一千倍一萬倍。」
「嘿嘿……那要是有比我好一千倍、一萬倍的呢?」
史鐵生有些頭皮發麻,這妥妥的送命題啊,需要謹慎對待。「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這個命題不成立,世界上根本找不出這樣的人。」他堅定回答道。
女孩抿嘴微笑,心裡不免有些小得意,感覺這樣不算自己男人吹捧。她眼前忽然出現一個白金指環,她想要接過,史鐵生卻說道:「把手給我。」
「什麼意思啊?」寧雨思有些不解的伸出右手,史鐵生說道:「左手。送你的聖誕禮物。」
寧雨思把左手從薄毯中伸出來,史鐵生替她將指環戴到無名指上,大小正合適。寧雨思不解的問道:「這……你是不是有點太敷衍瞭啊?你還沒跟我求婚呢……」
史鐵生道:「戴給我爸媽看的,先這樣吧。也不是騙他們,就這麼戴著,我媽要是不問,你就不用解釋。」
他伸出左手,無名指上套著同款婚戒。寧雨思不免猜想,這不會是他們原先的婚戒吧?但是她沒有問出口。
這時候,廣播傳來機長的聲音:「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已經平流層,您現在可以使用……」
史鐵生道:「現在可以解開安全帶瞭,你要不要躺一躺?」
很多乘客已經迫不及待解開安全帶,跑到事先看好的大片空位圈地去瞭。
寧雨思搖搖頭,表示自己坐著就可以。史鐵生道:「沒事,別不好意思嘛,你可以枕在我腿上。」
寧雨思這才脫瞭鞋,仰面橫躺瞭下來,頭枕在男人腿上,果然那麼坐著要舒服的多。
「噯……頭等艙的待遇。」寧雨思笑道。
史鐵生也笑道:「美人在懷,頭等艙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咯咯……這麼聽來,咱們這兩張票還買賺到瞭。」
「我覺得是,所以挺有成就感的。」
雖然飛機上暖氣很足,但是幹巴巴坐著,時間久瞭也會有些寒意。史鐵生貼心的替她蓋上毛毯。毛毯有點短,女孩換瞭一個側臥姿勢,雙腿微微蜷起,縮進毛毯之中。史鐵生把自己的羽絨服也給她蓋上,讓女孩可以伸直雙腿。嗅著還有他身上體味的羽絨服,寧雨思感到心底滿滿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史鐵生道:「等我們從國內回來,給你買輛車吧?」
寧雨思道:「不用吧,平時就是三點一線,其實就是兩點一線,走路不用五分鐘距離,買車多浪費啊。」
史鐵生道:「還是有必要的,你應該會開車吧?」
寧雨思點頭道:「會的,還是在非洲學的。」
史鐵生一腦門子黑線,什麼叫在非洲學的,聽著路子就很野啊。他繼續說道:「等明年你畢業瞭,去讀大學肯定能用得上。這一年正好可以熟悉下道路。平時要和朋友出去玩,也可以開車出去。」
寧雨思想想說道:「嗯,這樣也不錯。」
「你想要買個什麼車?」史鐵生問道。
「嗯……沒太關註過,你覺得什麼車比較好?」她不是不懂車,以前傢裡都是奔馳、賓利、法拉利,她不太認識別的車,還是讓男人為她選吧。
「保時捷的Macon怎麼樣?或者寶馬的X3也不錯。」
「大概要多少錢?」寧雨思問道。
「兩款車定位差不多,全款加稅下來大概都是9萬出頭。」史鐵生沒查官網,憑記憶預估道。
「有點小貴……不要。」寧雨思一聽就在心中否瞭。
「錢你就別擔心啦,我還有點老婆本,現在這不是用在正地方瞭?」史鐵生笑道:「如果按揭的話,我們每個月的盈餘很輕松能負擔。」
女孩補充道:「還能抵費用。」
「對啊!」史鐵生笑道。
「嗯……不要。我一個新手,容易磕磕碰碰的,不用買那麼好的車。」寧雨思還是拒絕道。
史鐵生道:「就是因為是新手司機,才應該買個安全系數高的車嘛。」
寧雨思搖頭像個撥浪鼓,說道:「雖然以前爸爸總喜歡把『窮養兒、富養女』這句話掛在嘴邊,但是我也經歷過苦日子。雖然隻有一小段時間……但是現在我也明白,過日子要精打細算的道理。」
面對懂事的女孩,史鐵生隻想說一句:「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寧雨思接著說道:「而且我覺得買輛一般的車顯得低調些,不會遭人惦記。而且,我也不想開車被人指指點點,懷疑我是被包養的小三。」
史鐵生點點頭道:「那好吧,你的擔心也有道理。我的寶貝這麼漂亮,再開好車,搞不好會被別有用心的人盯上。破財事小,你的安全更重要,低調點也好。不過,要選一個安全系數高的車,不買日系車。」
「嗯,聽你的。」寧雨思靠在男人懷裡答應道。
史鐵生嗅著女孩的體香,很快也找到瞭心中的安寧。路過他們身邊的空姐,看著這有愛的一對,露出瞭會心的笑意……
一路無話,飛機安全降落在首都機場。寧雨思在國際到達出口一眼看到瞭自己大舅,他早已等候在此。「大舅!」寧雨思高興的迎上去,挽著對方的胳膊。
終於見到瞭親人,寧雨思忍不住瞬間淚目,眼淚止不住的嘩嘩往下落。
「回來就好,一路都順利嗎?」寧雨思的大舅問道。
「嗯,回來時候很順利。大舅,我爸我媽……他們真的?」寧雨思抽噎著問道。
寧雨思大舅道:「唉,你媽現在我們輪流照顧著,她還沒醒過來。爸爸已經下葬瞭,等晚點我帶你去墓地拜祭他,咱們先回傢吧,大傢都在等你。」
寧雨思擦擦淚水,紅著眼眶,有些躊躇的說道:「內個,我介紹一下,這位我男朋友,史鐵生。」寧雨思拽拽史鐵生衣袖。
「男朋友?」大舅審視起史鐵生,感覺他長得有些老像,這怕是有三十歲瞭吧?外甥女怎麼找瞭這麼個女婿?在這個敏感的節點,不免讓人產生這個男人有趁人之危、趁虛而入的嫌疑。
寧雨思對史鐵生道:「親愛的,這是我大舅。」
史鐵生大大方方的伸出手道:「大舅您好,我是雨思的男朋友,史鐵生。」
「史先生你好,我是蘇步,雨思的大舅。」
說不?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當下不是講話的好時機,兩個人客氣一番,史鐵生搶著推行李車,三個人一起向停車場走去。蘇步給傢裡打瞭電話,把接到寧雨思的消息傳達瞭回去,但是並沒有提寧雨思有瞭男朋友的事情,顯然還沒有認可他的意思。
北京的冬季呵氣成冰,對於沈鐵山這個南方人是很嚴峻的考驗。蘇步開來的是一輛七座的別克商務車,他讓自己外甥女坐在後面,然後就關上瞭車門。史鐵生將行李都搬入後備廂,感覺手指頭都凍麻瞭,忍不住搓搓手又呵瞭一口氣,才顛顛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瞭上去。
行駛在京沈高速,蘇步開始和史鐵生盤道:「史先生傢是哪兒的啊?今年多大瞭?」
史鐵生暗道糟糕,第二個問題就卡住瞭,硬著頭皮道:「我今年40歲……」
蘇步一腳剎車,車頭差點蹭到隔離帶上。但是他反應很快,不著痕跡的一打方向盤,車身又回到瞭正軌。「這冬天路上有暗冰,打滑瞭。」
史鐵生也附和道:「是,溫哥華那邊冬天也是這樣,容易打滑。」
兩人陷入沉默,蘇步顯然沒有繼續和史鐵生說話的意思,面試已經結束,他感覺自己沒有把這個無恥之徒扔下車去,已經是仁至義盡瞭,等回傢一定要讓兒子給這個老牛吃嫩草的混蛋表演個旋風腿。
寧雨思見苗頭不對,就給史鐵生發微信道:「看吧……早跟你說瞭,不能說的。你還說你能搞定他,你搞一個我看看。」
史鐵生回復道:「我又不跟他過一輩子,搞不定就搞不定唄。大舅又沒有一票否決權。」
寧雨思心裡犯愁,現在大舅就是自傢最親近的長輩瞭,不到萬不得已,她真不想看兩人關系鬧僵。
兩個人都抱著手機低頭打字,蘇步看在眼裡哪還猜不出他兩個在開小會,扶瞭扶後視鏡對外甥女說道:「雨思啊,坐在車上不要老看手機,眼睛都看壞瞭。」
「哦!」寧雨思無奈,隻能把手機收起來,確實國際流量也是蠻貴的。她繼續討好道:「大舅,鐵生他給你買瞭最好的古巴雪茄。」史鐵生這次是有備而來,給老婆娘傢人備足瞭重禮。
蘇步說道:「你們年輕人……雨思你也太不懂事瞭,你媽媽現在這個情況,你要多攢錢啊……不是大舅喪門你媽,但是你真要做好長期鬥爭的準備。史先生看著傢裡條件也不是那種大富大貴的人傢,還是應該節省一些。如果可以的話,給蘇越換一個更好的環境,我們這些娘傢人,就很感激瞭。」
史鐵生道:「是,您說的是。這次我陪著雨思回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把阿姨接到溫哥華去,我們一起照顧她。」
蘇步點點頭,感覺這個傢夥第一次說瞭句還算中肯的話。但是他轉念一想,對方可能也隻是開得空頭支票,臨走的時候說一句,實在沒法把人帶走,隻能還交給你們照看瞭,這種情況很大程度會發生。
沒等他開口,史鐵生又道:「如果手續方面需要時間的話,我想把阿姨送到成都去養病,我爸媽都在成都,可以照顧好雨思的媽媽。」
蘇步覺得這麼說更不靠譜:你都四十歲瞭,你爸媽不要快七十瞭?能照顧一個植物人幾天?別到時候再把他們累病瞭。
蘇步說道:「你父母應該也是工薪階層吧?退休瞭還要在傢幫你照看重病人,雨思,你這個男朋友好像不太孝順啊。」
史鐵生也不生氣,隻是淡淡說道:「我爸是史青鋒,我媽是沈鐵軍。」
寧雨思聽見史鐵生爸媽的名字,第一反應是個誰是爸爸?感覺兩個人的名字都是那種很硬派的樣子。史鐵生的孩子=史鐵生,或是使「鐵」生,自己婆婆原來就是那塊鋼板啊……自己男人這名字究竟是簡單粗暴呢,還是更加簡單粗暴呢?
「你爸是四川省廚師協會副會長?」
「是!我媽是成都國際旅遊公司的總經理。」
寧雨思也是第一次知道史鐵生的身份,聽起來他媽媽也是很牛叉的人物。
史鐵生回頭對寧雨思解釋道:「我外公當年是新四軍的幹部,所以給我媽取名鐵軍。」
「哦……你以前都沒跟我說過。」寧雨思道。
「我媽她……平時人很隨和,但是就是比較忌諱別人提她名字。」史鐵生道。
「你真是史青鋒的兒子?」蘇步再次上下打量史鐵生,看他一身上下也不像那種頂級豪門的出身,看時間都要掏手機,連塊手表都沒有,憑借他識人的眼光,史鐵生不是在裝逼,就是個騙子。
「雨思啊,你陳叔叔最近跟你聯系沒?」蘇步忽然問道。
寧雨思道:「聯系瞭,他還把我從傢裡攆出來瞭。」
「怎麼回事?」蘇步有些吃驚的問道。
「他把我告瞭,向法院申請起訴,要將我傢房子抵押還款。」寧雨思平靜的說道。
蘇步狠狠在方向盤上錘瞭一下,罵道:「這個混蛋!」
寧雨思可憐兮兮的說道:「這個季節溫哥華是雨季,那時候下瞭好大的雨,我無傢可歸,就到他開得咖啡廳裡避雨。我們就是這麼認識的。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他向我伸出瞭援助之手。」寧雨思趕緊替自己男友表功道。
「你開咖啡廳的?」蘇步抓到一個關鍵詞,感覺更不想傳菜大師的傳人瞭,根本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啊。
史鐵生道:「啊,是。我個人愛好。我還開連鎖火鍋店。溫哥華的宴客廳,我是股東之一。」他懶得解釋,直接把鄭新啟的身份拿來擋槍。
「你們,現在……住一起?」蘇步問瞭一個敏感話題。
「啊?沒有,我租公寓住……」寧雨思趕緊否認道。
「雨思啊,你不知道,現在國內小年輕們啊……都不讓人省心。你表哥有個同學的妹妹就被人騙瞭。她那個男朋友每天裝的人五人六的,實際那男的早就結婚瞭,孩子都兩個瞭,讓他哥帶人堵在傢門口一頓好揍。你們年輕人啊,交朋友一定要瞪起眼睛,別為瞭什麼情啊愛的迷瞭眼睛,你還太年輕,不知道世道險惡,大舅是真的擔心你啊。」
寧雨思看史鐵生被大舅當面指桑罵槐,訓的跟三孫子似的蔫頭耷拉腦,簡直要在心裡笑翻瞭,剛才那段忘瞭錄下來瞭,他表情實在是太搞笑瞭。
史鐵生也是個直來直去的脾氣,有什麼他也不藏著掖著,對蘇步說道:「大舅,我喪偶。妻子去世五年瞭。如果需要的話,我讓朋友去傢裡把死亡證明發來。」
蘇步見他起刺頭,也上來瞭火氣,說道:「別扯那些沒用的,你老木咔嚓的老爺們勾引小姑娘,你還有理瞭?你還開死亡證明,你不把骨灰盒端出來啊?」
「你!」史鐵生和亡妻十五年伉儷,聽他這麼說,火蹭的就上來瞭。寧雨思趕緊拉架道:「好啦、好啦,怎麼說著說著就吵起來瞭。大舅,喝水、喝水……老公,你也喝水。」
蘇步等她道:「你叫他什麼玩兒?」
寧雨思吐吐舌頭道:「沒什麼,就叫著玩兒的。史先生,你也喝水。」
經過她這麼一打岔,兩個人倒是沒在車裡直接動起手,但是這梁子算是結下瞭,一時間車裡氣氛幾乎凝固到瞭冰點。
史鐵生心裡有些亂,自己低估瞭東北人的軸勁,簡直就是柴米不進……這才隻是一個大舅,還有二舅、小姨、舅母,還有戰鬥力突破天花板的大表哥……史鐵生的追妻九九八十一劫,才剛剛開瞭個頭。
他喝瞭口水,壓瞭壓火氣,試圖緩和一下氣氛,說道:「總之您放心,我們回去之前,一定把阿姨妥善安置好……爭取不給親戚們多添麻煩。」
蘇步說:「那是我親妹妹,你說接走就接走?我們也放心不下啊。萬一……」
他沒說下去,但是史鐵生已經腦補出一萬種萬一來,反正沒有一句是好話。
寧雨思有些看不過瞭,說道:「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舅你要我們怎麼樣?」
蘇步說:「你快別上那學瞭,趕緊回來吧,現在傢裡也供不起你瞭,後面大學學費更供不起。你回來一傢人一起,還能照看著你,也好過你在外面孤零零一個人。」
寧雨思無語,大舅實在是太過想當然的自說自話,她都不想和他說話瞭。
氣氛就這麼僵著,三個人誰也不理誰。
史鐵生拿出手機,給三徒弟發瞭條微信:「三兒,你說我爸帶團到大連訪問?」
對面被稱作三兒的人秒回:「是啊,師父。你和師娘到北京瞭?我安排人去接你?」
「你在北京?」
「我跟著來大連瞭。」
「那不用,我已經在路上瞭,已經過錦州瞭。把我老子地址發來,一會兒我要見他。」
史鐵生拿出單刀赴會的勇氣,準備去見二十年不相認的父親。老爺子這個時間點來大連,已經釋放出強烈的和解信號,這讓心一直提著的他有瞭足夠的底氣。
「蘇叔叔,麻煩到市裡,先去一下香格裡拉酒店,我父親現在就帶團在大連考察。或許他的話更有說服力,讓您相信我的身份。」史鐵生道。
「這麼巧嗎?那他怎麼不派人去接你?」蘇步現在是懷疑史鐵生的一切,甚至懷疑他雇瞭群眾演員來演戲。
史鐵生捂臉,寧小姐捂嘴偷笑,解圍道:「好啦,大舅,你別再懟他瞭,他徹底被你打敗瞭。」
史鐵生誠懇的道:「大舅,我錯瞭,我不該跟您頂嘴。」
看對方認錯態度誠懇,蘇步氣也消瞭不少,也就不再理他,專心在路上開車。
寧雨思忽然收到一條微信:「在傢裝瞭多久大爺,出來就要裝多久的孫子……老婆,你前晚上不是說胡話,你是寓言傢。」
她抿嘴一笑,回復道:「老公受委屈啦,等……有機會,我一定好好補償你。」她原本想說「等今晚好好補償你」,但很明顯,今晚應該是沒有「機會」瞭。
「你……之前就盤算好的吧?我媽的事。」寧雨思問道。怪不得他非要自曝戀情,又非要自己裝懷孕。
史鐵生回道:「那我肯定要安排妥的嘛,誰讓那是我嶽母大人呢。」
「我們這麼做,叔叔阿姨會不會覺得我,是那種目的性很強的人啊?會不會給他們留下壞印象啊?」
「不會,他們肯定高興還來不及呢。」其實史鐵生心裡也沒底,但是也隻能這麼安慰她。
蘇步看瞭他們一眼,這次他沒說什麼,隻是專心開車。車輛終於駛入大連市區,直奔香格裡拉酒店而去。對於自己昏迷在床的妹妹,蘇步當然希望她能得到更好的護理,也希望有人能夠接手,但前提是對方真是可以托付的人。這幾個月對於他們這幾個做哥哥和妹妹的,精力上和經濟上都增添不少負擔,對這個妹妹也算是盡到做親人的本分瞭。
「師父,您回來瞭,辛苦辛苦!」張三在香格裡拉酒店大堂外迎候多時,他就是史鐵生的三徒弟,名叫張亮,早年回流,在史傢老爺子手下做事,雖然還掛著史鐵生徒弟的名,實際上已經擔負起父子之間的傳聲筒,負責兩邊傳遞消息。
他看到師父下車,正準備迎上去,就見師父又親自打開車後門,下車的是一個姿顏清麗的小美女,微微露出詫異神情,然後醒悟,很熱情的問候:「師娘好!我是張亮,師父的三徒弟。」
寧雨思微微一笑,劉亮和鄭新啟都張不開口,都隻叫她英文名,這個張三比他們年紀還大,一口一個師娘叫著,自己都覺得有點飄瞭。
「張哥,你好。叫我Chloe就行瞭。」寧雨思不敢托大,和對方握握手道。
史鐵生看他凍得有些發抖,身上都涼透瞭,就說道:「你是不是傻?這麼冷的天,你站在個風口上。」
張三笑道:「這不是為瞭表示隆重嘛!」跟著小聲道:「老爺子最註重這些,當著他老人傢面前,我當然要好好表現表現。」寧雨思這才明白,原來都是戲精啊。
史鐵生又介紹瞭下蘇步,蘇步倒是沒有端架子,畢竟這次跟過來不是找事打架的,所以他也跟張三打瞭個招呼,三個人就在張三的陪同之下,進入瞭香格裡拉的大堂。
寧雨思看到待客間坐著一位老人,史鐵生和張三的腳步都是想著他去的,就猜想這位就是自己未來公公,傳說中的史青鋒大師。這是位精神矍鑠的老人,中等身材,他目光凌厲、有神,嘴唇微微噘起,端坐中式紅木椅上,身板挺得筆直,手中拄著一根一看價值不菲的木雕手杖,一副唯我獨尊老軍閥的氣勢。
史鐵生走到老人跟前,二話沒說,噗通跪下磕頭道:「爹,不孝兒子回來瞭。」
史青鋒神色復雜的看著這個獨子,二十年不主動和自己聯系,一回來就來一出浪子回頭的戲碼,但是有外人在,他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自曝傢醜,隻是淡淡說瞭句:「回來就好……你媽媽晚上會過來。」
「嗯。」史鐵生站起來,沒多說話。
史青鋒也拄著拐杖站起來,和藹的走到寧雨思面前,問道:「你就是雨思吧?」
史鐵生一點也不驚詫自己老爹認識雨思,鄭新啟就是接替張三,潛伏在自己身邊的臥底,這些年他生意場混得風生水起,也是因為自己老媽在背後扶持。
「是的……史伯伯……」寧雨思鞠瞭個躬,行禮道。
「這位是……?」
寧雨思介紹道:「這是我大舅。」
蘇步自己介紹道:「史大師您好,我是雨思的大舅,蘇步。」得益於互聯網時代的發達,史青鋒作為四川省餐飲界的一張名片,經常在各大電視臺和自媒體平臺的節目中出現,也在許多央視和地方臺組織的美食競賽節目中擔任評委,所以他的形象在全國人民范圍辨識度非常高。得到史大師親自認證,蘇步總算是相信,史鐵生就是史青鋒的兒子。
史青鋒對寧雨思說道:「聽說你母親現在醫院裡,我們能跟著去探望一下嗎?」
「嗯,正好我們也要去醫院。」蘇步說道。
一行人走出大堂,因為史青鋒代表官方身份,所以大連市委安排瞭專人接待,一前一後開瞭兩輛車,駛出瞭香格裡拉酒店的大院。史鐵生被叫到史青鋒的車上,顯然老爺子要和他談談。蘇步得到瞭確認結果,對外甥女的態度也沒有那麼強硬,主動詢問起兩人的相識經歷,女孩撿能說的部分說瞭,沒有暴露史傢父子之間的矛盾和他們倆現在的財政狀況,以免舅舅再擔心。
四院不是最好的住院環境,但是相對的,支付的醫療費更低。兩個多月來,寧雨思陸續寄回瞭三萬多人民幣,基本上能夠維持蘇越的醫療費用。
「那個姓陳的為瞭把我趕回國,申請禁止令把我銀行賬戶都封瞭。這兩個月,其實都是鐵生替我墊的錢。」寧雨思對舅舅說道。她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打工賺的錢,感覺自己都沒給店裡做什麼貢獻,所謂「工資」也不過是他為瞭顧全自己的顏面,才這麼說的。不過既然現在自己都結草銜環以身相許瞭,也就沒什麼好說的瞭,就算他提前感情投資瞭。
蘇步嘆口氣,當真是沒想到這個姓陳的會把事情做的這麼絕。寧雨思又道:「因為鐵生出手幹預,姓陳的計劃沒得逞,他就舉報鐵生逃稅,到現在稅務局官員還隔三差五上門呢,讓人不勝其煩。」
蘇步這才知道,史鐵生為自己外甥女真做瞭不少事,擋瞭不少災,倒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唯一讓他顧慮的,還是史鐵生的年齡。
另一輛車上,史傢父子也開始真正的博弈。「你真的知道錯瞭。」有外人在,史青鋒還是盡量保持瞭克制,照他從前的脾氣,見面早就一巴掌招呼上去,跟著一腳把這個逆子踹翻,拐杖空中一掄上去就是一頓平A平A觸發無情連打,然後QAW,一套連招直接帶走,還等他自己下跪認錯?更不可能有給他解釋的機會。
史鐵生單獨面對自傢老頭,還是感覺亞歷山大,沒辦法,童年陰影。「我最近才想明白的,當年我不應該選擇逃避。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如果再選一次,我還是會選擇雯雯。」
聽兒子提到那個命苦的孩子,史青鋒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要是她還活著,現在自己早也抱上孫子瞭。兒子的回答,讓老史看到瞭他的成長。
這些年他自己也反思過,那個婚約,是他太過想當然的認為是門當戶對的天作之合。老友的意外離世,也加深瞭流言蜚語對兩個傢庭的傷害,這事也成為自己人生一個無法磨滅的污點。兩傢人結親不成,反而結瞭大仇,鬧得老死不相往來。
這個沒心沒肺的兒子,雖然一直和他媽保持聯系,但是二十年來都不肯回傢。
史鐵生見老爹沉默,接著說道:「雨思跟我說『子欲養而親不待』,給我很大觸動。」看老爸瞪眼睛,史鐵生趕緊說道:「我不是咒你和我媽……聽我媽說瞭,你身體好得很,活到一百歲沒問題,就是我自己不想留遺憾。」
史青鋒沒有發表意見,話題轉到準兒媳婦身上,拐杖指瞭指前方,問道:「這個孩子怎麼樣?」
提到寧小姐,史鐵生臉上浮現出幸福的笑容,說道:「她很好,她的傢教很好。現在也學會精打細算過日子。是個心思單純善良的姑娘,懂得體諒我,能顧及我的感受,也能照顧我的生活。」
聽兒子說起一件件都是生活中的瑣碎小事,史青鋒臉上反而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生活中就是柴米油鹽,從兒子口中得到的信息,和他從其他渠道瞭解的信息一對照,準兒媳婦的形象漸漸立體起來。
「十八歲的娃娃,傢逢大的變故,難得她能堅強面對生活。」
史鐵生道:「是,她的思想真的比同齡的孩子成熟太多,我們之間有時候也會吵架拌嘴,但是我們之間可以很好的溝通。」
史鐵生一句話,有些戳老爺子心窩,他和兒子之間就沒法很好溝通,才導致今天父子間就像是陌生人見面,還需要小心翼翼的試探,悲哀啊。史青鋒說道:「你脾氣憨,這是好處、也是壞處。」
史鐵生知道自己老頭的意思:好處是能交往住的人都是好人,交往不住的人,都會給自己帶來很深的傷害。他笑笑說道:「那,你和我媽,你們和雨思多接觸接觸……幫我把把關。」他對自己的小雨滴很有信心,一定可以掙得自己爸媽的喜愛。
史青鋒點點頭,沉默瞭下又說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要孩子?」
「呃……」史鐵生無語,老媽時常念叨自己,催婚、要孩子,這還是二十年來,第一次聽老爹談論這個話題……好吧,這也是二十年來,父子二人第一次坐下來交心。
史青鋒看兒子不說話,繼續說道:「你也就這樣瞭,我也不指望你有什麼大成就。我也沒幾年活頭瞭,隻是盼著有生之年,能看到孫兒出生,要是還能繼承傢業,傳承咱傢這點手藝,我就死而無憾瞭。」
史鐵生一腦門子黑線,但是現在有求於爹,隻能恭敬說道:「我盡力……」
史青鋒又說道:「加拿大那邊沒有晚婚政策吧……?」
史鐵生感覺這就是自己的大型社死現場,前面副駕駛的張三後背抖得……看著怕是快笑抽過去瞭。直接在他後腦勺拍瞭一下,罵道:「笑,就知道笑!」
張三摸摸後腦,回過頭有些無辜,眼神中表達出:不該我事啊,師父……
史鐵生指著他道:「出去不準亂說。」
張三趕緊道:「不會,我口風嚴,您知道的。」
史鐵生心道:你嚴個屁。
兩輛車先後駛入第四人民醫院大院,市府的司機,將張三放在醫院門口的零售部,然後跟著蘇步的車繞到醫院住院部,停在瞭2號樓下的停車場。
寧雨思已經下瞭車,等候在一旁,史青鋒下車的時候,她還懂事的過來攙扶,這一個小細節讓老史同志很滿意,很慈祥的對著女孩微笑,然後在蘇步的陪同下,走進瞭住院大樓。
史鐵生又酸瞭,湊到寧小姐身邊道:「我爸很喜歡你,要是我上去攙他,早讓他推一邊去瞭。」
寧雨思抿嘴一笑,但是笑容很快斂去,又換成一副愁容。她現在的心情很復雜,到瞭這時候,她還是不願面對殘酷的現實,也不想看到媽媽躺在病床上昏迷的樣子。病房是雙人間,但是隻有一張病床上躺著一個婦人,身旁擺放著輸液器。
病房的條件有些簡陋,白色的墻皮甚至有些斑駁脫落,也沒有單獨的衛生間。
病床上的女人面部水腫,半張臉藏在被裡看不清相貌,但是史鐵生知道這位就是自己丈母娘瞭。寧雨思進入病房,見到躺著的人的瞬間,眼淚就忍不住決堤,抑制許久的情緒還是徹底崩潰瞭。
一個美艷少婦走上來摟住女孩,把她攬在懷裡不斷拍著她的後背,溫聲安慰她。史鐵生聽她叫對方小姨,也知道瞭這人身份。寧雨思的小姨蘇晴道:「好瞭,孩子,別哭瞭。既然已經這樣瞭,還是要面對……」
寧雨思一邊哭著,一邊輕輕點頭。跪在病床前,註視著絲毫沒有表情變化,隻是閉著眼像是安詳睡著的媽媽,心痛的說不出話來。
蘇晴在她邊上說道:「你陪著你媽媽說兩句話吧,醫生說她能聽得見。」
寧雨思聽小姨這麼說,忍不住眼淚又流瞭下來。她脫下羽絨服,再次單膝跪在病床邊,在媽媽面前輕輕哭泣道:「媽……媽,我回來瞭……」
史青鋒父子主動走出病房,蘇步和蘇晴陪著他們,也退出瞭病房。四個人走在過道裡寒暄,蘇步將史氏父子引薦給蘇晴。蘇晴對於史鐵生很熟悉,和外甥女視頻聊天的時候打過招呼。
「小姨好。」實際上蘇晴比史鐵生小四歲,但是沒辦法,人傢輩大。
蘇晴也笑道:「今天見到真人瞭,比視頻裡還帥。」她是蘇傢最支持雨思和史鐵生交往的人,所以這時候態度很熱情。
史鐵生介紹道:「這是我父親,他從成都來東北這邊開會。正好……」
蘇晴笑道:「那還真是湊巧。您老看著面善……您是為明星吧?」
史鐵生道:「我父親是國宴廚師,經常參加央視節目做評委。」
蘇晴道:「難怪呢,失敬失敬!」
幾個人小聲交談的時候,忽然從樓梯口拐出一群人,沖著四個人方向沖瞭過來。
「寧傢的,還錢!」為首一個沒走近前,張口就開罵道,引來瞭醫院的護士和保安:「你們怎麼回事?誰讓你們進來的?這裡是醫院,你們這樣是會影響到病人休息的,請你們出去。」
「臭娘們,你活膩歪瞭吧?」一個流氓上來一腳把護士踹翻。
兩個保安基本上就是聾子的耳朵,都不敢上前攔阻對方施暴。史青鋒氣得大罵:「你們這些人還有王法嗎?都住手!」
「誒?老梆子,你誰啊?」為首的混混流裡流氣的問道。
史鐵生罵道:「你罵誰呢?我看你欠收拾!」
那混混見史鐵生目露兇光,微微有些怯瞭。但是他又轉硬口氣罵道:「你他媽又是個什麼東西?」
蘇步攔在中間,防止事態繼續擴大,勸說道:「你們有事說事,沒事就趕緊離開,在這兒滋事,就不怕有人報警告你們滋事擾民嗎?」
那混混哼瞭一聲道:「你們欠錢不還,還打傷瞭我們十幾個弟兄,是不是就是這小子下的手?」
史鐵生猜想:這幫混混被雨思的表哥揍過,今天是錯把自己當成他瞭,怪不得剛才他會忌憚自己。
寧雨思聽到門外吵嚷,走出病房查看,那混混見到她眼前一亮,說道:「這位就是寧大小姐吧?請跟我們走一趟吧?我們老板想和你談談。」說著,就要上來拉扯。
「你幹什麼!」寧雨思嚇得往後一縮,史鐵生擋在愛人身前,說道:「你他媽找死!」他年輕的時候倒是經常打群架,一手九節鞭刷起來很唬人,但是現在手上沒有趁手的傢夥,而且就算有,走廊過道也施展不開,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由不得他猶豫,一腳照著對方小腹蹬瞭過去。
「師父,閃開。」張三拍馬殺到,一個果籃直接從史鐵生頭頂飛過,嚇得對面混混四散躲開。蘇步兄妹護著外甥女、史青鋒和被踢上的護士後退,史鐵生、張三兩個人則開始和五六個混混對峙。張三將手裡掃地的笤帚桿遞給史鐵生,史鐵生接過握在手中,雖然人數上處於劣勢,手裡有個長傢夥還是很能壯膽的。
張三對著保安喝道:「有人來醫院鬧事,你們院方都不管嗎?」
兩個保安這才醒悟,準備用對講機報告情況。史鐵生忍不住搖頭,這醫院的人員職業素質太差,難怪這些討債公司的流氓能夠這樣來去自由。
混混見對方人越來越多,就吩咐道:「上,把人抓瞭,咱們回去交差。」
一群混混就沖上來,和史鐵生和張三廝打起來。張三糾纏住兩個混混,沒幾個照面,身上就挨瞭好幾拳,嘴角也被打得青瞭一塊。史鐵生手裡的棍子其實是個空心塑料管,抽在人身上不疼,而且樓梯過道裡也掄不開。他踩斷掃帚頭,斷碴有個尖刺,紮人身上能捅個窟窿,一時間幾個混混都拿他沒辦法。
混混頭子看這情況,手裡夾著的手包擋在身前當盾牌,擋住史鐵生的攢刺,一把伸手攥住瞭塑料管,心裡大罵一聲:我操!他娘的真下死手啊?嘴上也招呼道:「CNM!現在你沒招瞭吧?兄弟們上,給我往死裡打!」
史鐵生打架很有經驗,但是無奈年紀不饒人,又是多年沒打過架,所以很快就隻能護住要害,蹲在地上招架。
「你們別打他!我跟你們走!」寧雨思哭得梨花帶雨,沖上去攔住幾個混混。
寧雨思出來的時候沒有穿外衣,內衣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曲線,那個混混頭子目光淫邪,目光始終都盯在她的胸部,這時候故意伸出右手去抓對面女孩的右臂,想借機揩油。史鐵生猛地竄起一個頭槌,那混混猝不及防之下,被他頂瞭一個人仰馬翻,眼冒金星爬不起來。
史青鋒把自己手裡的楠木手杖遞瞭過來,說道:「兒子,用這個。」
史鐵生接過手杖,心裡一暖,還真是上陣父子兵啊。楠木質地極堅,史鐵生這次也是豁出去瞭,將手杖掄得虎虎生風,抽打在另外兩個混混身上,把他倆打得嗷嗷慘叫不止。
他這邊一占上風,圍攻張三的兩個混混就慌瞭,被張三逮著機會,直接把一個撲倒在地,兩人倒在地上纏鬥起來,另一個混混怕誤傷同伴,就把目標放在寧小姐的身上。他想趁著兩個人都騰不出手,抓到寧傢大小姐就是大功一件。
「小妞,你給我過來吧!」混混獰笑著,伸手抓向瞭寧雨思。
史青鋒人老動作卻不慢,上來一掌,左腿弓步往前一擠,膝蓋正好頂在對方腿部麻穴上。「哎呦!」那個混混慘叫一聲,瞬間失去重心,史老爺子擰腰發力,右掌一個透心涼,拍得混混如同被奔駛的汽車撞飛一般,直接砸到另外一個混混身上。
「都住手!」這時候市委秘書帶著幾個制服警員急沖沖趕瞭過來,剛才張三在樓梯口看見這邊有糾紛,就給樓下的司機打瞭電話,讓他趕緊找人來處理。正巧派出所也接到醫院報警,不到十分鐘,出警警員趕到現場,見到的卻是人多的一方被放到瞭一地。
幾個鬧事的混混被派出所民警帶走,後續的事情都交給警察和市委的人來處理,史青鋒是市委領導請來的客人,發生這種事情,是大連市委接待的失誤,分管文宣的副市長,電話直接打到公安分局,指示一定要將此事嚴肅徹查。
眼看到瞭中午,蘇步和蘇晴兄妹二人請史青鋒去附近的飯店吃飯。寧雨思道:「姨姨,我時差還沒倒過來,沒什麼胃口,你們陪伯父去吧。」
史鐵生道:「我也是,在飛機上剛吃過,我在這兒陪雨思吧,以免再有人來搗亂。」
史青鋒笑道:「你留下來吧,我們長輩之間,正好也有些事情要談。」
史鐵生見自己老頭笑容曖昧,就和寧雨思互望一眼,兩個人都是忍不住有些羞赧。
蘇傢兄妹帶著史青鋒和張三離開後,病房裡就隻剩下寧雨思和史鐵生兩個人。他見水泥地面很涼,怕她凍著膝蓋,搬瞭一把鐵凳過來,讓媳婦兒坐下。他則依靠在床頭的藥櫃上,站在媳婦的身邊。
寧雨思抱著他的腰問道:「你疼不疼?給我看看傷著沒?」
史鐵生這時候當然要展現男人氣概,搖頭說道:「我哪會有事?我都護住要害,都沒事的……有點淤青,晚上回去再看。」
寧雨思又道:「又把你拖入麻煩裡,回國第一天就為我和人打架。」
史鐵生輕撫女孩的秀發,輕聲道:「傻話……我們還要說這麼見外的話嗎?」
寧雨思握住他的手,看他關節處都蹭破瞭,就打開床頭藥櫥,想看看有沒有傷藥可以把傷口處理一下。
史鐵生甩甩手道:「沒事,都是擦傷,一會兒幹瞭就沒事瞭。」
寧雨思道:「我是第一次看你這樣子……」
史鐵生柔聲道:「嚇到你瞭?」
寧雨思抬頭看他,說道:「沒,覺得好有安全感。」
兩個人深情凝視,寧雨思起身,坐到媽媽床邊,把鐵凳讓給瞭男人。寧雨思道:「真沒想到,你爸這麼厲害!」
史鐵生無奈道:「知道我為什麼說怕他見面就揍我瞭吧?他練瞭三十年的八極拳,誰受得瞭。」
寧雨思抿嘴一笑,說道:「你說,他們吃飯時候,要說什麼?」
史鐵生道:「還能說什麼,咱倆的事唄。剛才我爸在車上一個勁兒催我們要孩子……」
寧雨思臉上一紅,開始認真考慮這件事來。「我隨時可以……」寧雨思小聲道。
史鐵生指指說道:「咱媽還聽著呢……」
寧雨思說道:「那怕什麼,我媽又不是別人。」
史鐵生握著女孩的手說道:「今天那些人這麼一鬧,也不見得是壞事,今晚等我媽到瞭,再和他們正式提咱媽轉院的事,他們肯定同意的。」
寧雨思點點頭,臉上也終於有瞭笑容。
實際上也正如史鐵生所料,史青鋒此刻正在和蘇步、蘇晴兩兄妹談論這兩件事情。「蘇老弟,現在雨思的爸爸不在瞭,她的媽媽也沒法給出意見。老話說,娘舅比母,你這做大舅的應該就是娘傢最有發言權的人瞭。兩個孩子相識的經過,也一起經歷瞭不少事情,對雨思這孩子,我很看好她。不知道你們覺得我傢那小子……」
蘇步還在組織語言,蘇晴已經搶先答道:「我經常和小雨視頻,你傢鐵生特別知冷知熱,老體貼瞭。還會給小雨熬紅糖水、燉雞湯,還幫她洗衣服呢……」什麼衣物需要手洗,懂得人都懂。
史青鋒臉色有點不好看,自己這兒子啊……太給他老史傢長臉瞭。張三更是快笑抽過去,今天挖出自己師父這麼大一個料,回去一定和師兄弟們分享。於是他偷偷拿出瞭手機,開始錄像。
蘇步咳嗽一聲,打斷妹妹的炫耀,說道:「我能看出來,鐵生這……孩子是有一片赤子之心的。」蘇步水平就高得多,赤子之心,是個好詞,但是你說一個四十不惑的男人有「赤子之心」,那就有點罵人的嫌疑瞭。史青鋒人老成精,哪裡聽不出蘇步的言下之意?
「嗯……兩個孩子嘛,情投意合。我看,我們這些做老人的,還是以成全為主。雨思嫁到我們傢來,我們也一定不會虧待孩子的。」
蘇步說道:「哎,老哥哥有心瞭。我們傢小雨是個苦命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沒瞭父親,我妹子現在又這樣的情況。我們兄妹幾個都是工薪階層,隻怕是有些高攀瞭……」
史青鋒擺擺手道:「哪有什麼高攀低就的說法。要真算起來,還是我傢鐵生高攀瞭,這麼好的姑娘,如果不是有這麼個緣分,肯定看不上那個沒本事的混球的。」
蘇步很滿意老史的態度,見話題拉得差不多滿瞭,剛想稍微松口,蘇晴又插話道:「這不就是天賜良緣嘛,要不我們小雨最難的時候,怎麼就想起去鐵生他店裡呢。那時候我們在國內也過不去,隻能幹著急幫不上忙。小雨跟我說,有個好心人收留她時候,我真忍不住,陪著小雨一起哭的……小雨後來才說,她當時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就是鐵生吃喝供著,還特別維護小雨的感受,不傷害她的自尊心。現在說起來,我都後怕,當時要是沒有您傢鐵生,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蘇步說:「你說的這些,我怎麼都不知道,你也不跟我提一聲。」
蘇晴道:「我們女孩的話題,給你這做大舅的說幹嗎?你還愛打聽這些事啊?」
蘇步一想也是,這些話確實不方便和自己說。
史青鋒看張三在邊上看熱鬧不嫌事大,還錄像,把手機拿過來,刪掉視頻,對他說道:「你回酒店給我拿包煙去。」
「我這兒有……」蘇步趕緊掏煙。
史青鋒擺擺手道:「嘴刁得很,其他煙抽不慣。」蘇步這才明白,老爺子這是要把外人支開。張三也明白過來,識趣的灰溜溜出瞭包廂。
沒有瞭外人,史青鋒才繼續說道:「我打算接雨思媽媽到我們那邊療養一下,不都說樹挪死,人挪活嘛。說不好換換環境,她的病情還能好轉一些。」
蘇步和蘇晴聽老史主動提出建議,心裡都暗松一口氣,雖然是親兄妹,但是這樣經年累月的照顧一個植物人,確實也給三個傢庭造成很大的負擔。
「這我們沒有意見,就看小雨是什麼意見瞭。她說想把阿越帶到加拿大去,她這種狀態,也不知道能不能上飛機,就算能行,怕也禁不住飛機上那麼折騰。」
史青鋒道:「是啊,還是在國內比較穩妥。」
蘇步和蘇晴都附和道:「是。」
這時候,菜都陸陸續續上來,蘇步讓瞭讓道:「在您這位大宗師面前班門弄斧啦,就是一些便飯,咱們將就著吃點。」
史青鋒擺擺手道:「我對吃沒太講究,有酒有菜,就極好瞭。」
蘇步特意點的劍南春,陪著史青鋒幹瞭一杯。
史青鋒又問道:「關於小雨爸爸留下的債務問題,現在還差多少?」剛才在來飯店的路上,史青鋒瞭解到,這是討債公司第一次找上門,所以他打算出手,解決這個問題。
蘇步有些為難道:「我和公司沒有關系,隻是作為代理人和律師一起去法院。公司破產清算,能夠抵債的東西加起來,大概還有1000W的缺口。」
史青鋒說道:「那這樣,你通知下律師,讓他們來找我談。」
蘇步說道:「這……好吧。我們這些娘傢人,實在是幫不上忙,還勞您費心瞭。」
史青鋒說道:「你傢的好孩子,幫我找回瞭20年不跟我說話的兒子,我要感謝她的。」
蘇傢兄妹對視一眼,都沒想到裡面還有這樣的隱情,蘇晴更是八卦之魂燃燒,想要回去好好跟外甥女打聽打聽。
「你看,咱們兩傢是不是可以把兩個孩子的婚事定下來……」史青鋒終於拋出今天談話的核心話題。
午後,幾個人回到病房的時候,蘇步和外甥女說瞭和老史中午談話的內容。
寧雨思提出瞭反對意見。「史伯伯,實我們這次回來,還準備辦一些公證文件,可以將我們在溫哥華的房子要回來,然後變現還債應該是足夠的。這件事,我和鐵生,我們可以處理好的。」
史青鋒說道:「傻孩子,很快就是一傢人瞭,還算得這麼清楚嗎?我和他媽媽就生瞭這麼一個混球,早晚這些都是要留給你們的。」
寧雨思征求史鐵生的意見,史鐵生說道:「咱爸一片好意,你就別推辭啦。」他現在也看開瞭:不裝瞭,我就是億萬富翁,我攤牌瞭。
史青鋒沒有催她答復,又說道:「我和你大舅商量,先把你們的婚事定下來,等一年後,你父親喪期過去後,你們就正式完婚。」
這次,寧雨思和史鐵生都沒有反對意見,一副任憑長輩做主的架勢。寧雨思晚上想留下來給媽媽陪床,史鐵生不放心她一個人留下,也說留下來陪著。老史心裡酸酸的,這是自傢養瞭20年,又跑丟瞭20年的豬啊,就知道去菜園子裡拱人傢小白菜瞭,也不知道回自傢圈裡看看。
蘇晴說道:「小雨,晚上你婆婆要來大連,你應該去見見。你媽這裡,晚上不用陪護,等明天早上,你再來看你媽吧。」
寧雨思遲疑瞭一下,點瞭點頭道:「那好吧,小姨,大舅,這陣子真是太感謝您們瞭,給大傢添麻煩瞭。」
蘇步說道:「你這孩子,自傢人還說這種話……」
史青鋒說對兒子說道:「我和大舅說好瞭,正好也是要跨年瞭,晚上大傢就在香格裡拉一起吃頓飯。雨思的二舅和舅媽和表哥也都會來,你讓雨思帶著你出去買身像樣點的衣服,別在長輩面前失瞭禮數。」說著遞給他一張銀行卡:「密碼是你生日加年份後兩位。」
「欸,謝謝爸。」史鐵生看卡上有銀聯的標志,直接揣在兜裡,這卡回溫哥華也能用,自己老子給的錢不要白不要。
史鐵生和寧雨思出瞭醫院,出門打車直奔火車站。
「我們這兒火車站周圍,連著人民路,是最繁華的商業區。要是在這兒開個咖啡廳,也倍兒有面子。」
史鐵生憐惜的笑道:「我都給你做下病瞭,現在滿腦子就是要發票抵扣,要不就是開咖啡廳。」
寧雨思摟著他胳膊笑道:「我這是有事業心好不好……感覺自己灰頭土臉的,我們找個地方洗個澡吧,好不好?我們是找個酒店,還是找個洗浴中心?」
史鐵生點點頭道:「找個洗浴中心吧,找人給我敲敲背。」
寧雨思說道:「噯?你一說,我也想找人給我按按瞭。」
史鐵生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噯,你們女澡堂子那邊,搓澡師傅,是男的還是女的?」
寧雨思白瞭他一眼,說道:「你們男澡堂是女的給你搓澡啊?」
「當然是男的啊……」史鐵生答道。
「那不就結瞭,女澡堂當然是女搓澡工瞭。」寧雨思說道。
「男搓澡工一般就隻穿個小短褲,女的那邊都穿什麼?也是隻穿小短褲嗎?」
「穿西服打領帶……你好無聊。」寧雨思看出租車司機老是從後視鏡往後看,估計他心裡肯定覺得自己兩個人有點彪……
史鐵生忽然笑道:「寶貝,你回傢來口音有點變瞭。好像給你把傢鄉口音帶出來瞭。」
寧雨思問道:「啊?有嗎?我都沒註意到。不好聽嗎?」
史鐵生搖頭道:「不會啊,說話跟唱歌似的,挺好聽的。」
寧雨思笑道:「我剛到溫哥華時候,老有人笑話我,說我們大連話不好聽。」
「你給我說兩句聽聽唄。」史鐵生道。
「我說的這個就是啊。」
「說那種比較土、比較村裡的那種聽聽。」
寧雨思用一種很怪的口音說道:「我不會,我們平時都說普通話。」
逗得史鐵生笑道:「是滿土的。」
兩個人在人民路附近一傢很大的洗浴中心門前下瞭車,換好鞋領瞭手牌,兩個人就分別進瞭男賓區和女賓區。史鐵生舒舒服服的泡瞭個澡,找瞭個師傅又搓又敲一陣折騰,渾身肌肉都松弛瞭下來,被打幾拳、挨瞭幾腳的部位,感覺也都消散開瞭,舒服地感覺整個人都快散瞭架,在休息區一躺下,睡意就開始上湧。
他也不知道自己迷糊瞭多久,聽見一個甜美的女聲在他耳邊問道:「先生,要做足療保健嗎?」
史鐵生睜眼一看,一張俏臉就湊在他面前,笑眼彎彎看著他問道。他在寧小姐翹挺的鼻梁上刮瞭下說道:「調皮!噯……瞇瞭一會兒,還是覺得乏,開始鬧時差瞭。」
寧雨思道:「我也是……我們先去買衣服吧,晚上,醜媳婦還要見婆婆,要隆重一點。」
史鐵生拉著她的手安慰道:「傻丫頭,我媽很隨和的。我爸那倔老頭都直誇你好,我媽隻會更喜歡你。」
「你跟她提過我嗎?」寧雨思問道。
「嗯,我媽一直想見你。」
「你一直在阻撓?」
「哪有……這不前一陣子忙嘛,再之前,我們也還不是這種關系。」
「哦,對。」
「時間緊任務重,我們走吧?」
「嗯,沒事,香格裡拉就在人民路上,肯定耽誤不瞭。」
當晚八點,兩傢人齊聚香格裡拉宴客廳包廂,史鐵生見到瞭自己的媽媽,雖然經常視頻音頻通話,但是這是母子倆相隔20年的重逢。媽媽真的老瞭,眼角多瞭皺紋,頭發也變得花白,也稀疏瞭些。
在外人面前,沈鐵軍很少會真情流露,她拉著兒子的手,眼角有淚花,但是隻是平靜的說道:「回來就好……」
史鐵生也是百感交集,有些說不出話來,拉著寧小姐的胳膊,和媽媽介紹道:「媽,這是我媳婦兒,寧雨思。雨思,這是我媽。」
寧雨思甜甜叫道:「阿姨,您好。」
寧雨思小心翼翼打量準婆婆,隻見她是個六十歲出頭的慈祥婆婆,皮膚挺好,氣色挺好,一頭花白的蓬松卷發,笑起來很和藹,感覺和她名字裡的「鐵」和「軍」都不沾邊兒。大概有160公分,中等身材;史鐵生的父親也是中等身量,難得他們的孩子能有180的身高。
沈鐵軍笑得合不攏嘴,拉著女孩的手,一陣上下打量,怎麼看怎麼喜歡。寧雨思被準婆婆火熱的眼神打量的臉上微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今晚寧雨思雖是素面朝天,但是清水芙蓉、天然雕飾,更見女孩天然的秀麗,沈鐵軍對準兒媳婦的顏值非常滿意。不光是漂亮,而且品貌端莊,面相又特別好,沒有狐媚之氣,確實是娶妻的好人選。今晚她選擇瞭一套白地蘭花圖案的連衣裙,樸素大方也符合守孝期的身份,合適的剪裁映襯出她的玲瓏身段,沈鐵軍笑著調侃道:「瞧這身段,是當媽的好材料。」
史鐵生和一群娘傢人打瞭圈招呼,認識瞭大表哥、二表哥和小表妹,大表哥五大三粗,一看就是北方人,不過沒有流露出要打人的意思,顯然是事先得到瞭大舅的囑咐;二表哥相貌普普通通,偏分頭、戴眼鏡,看起來有些文弱;小表妹短發娃娃臉,一眼看去還隻是個小孩子。
史鐵生轉回頭看到自己親媽拿著一個首飾盒,遞給準兒媳道:「阿姨的一點心意。」
寧雨思打開一看,是一個很好看的翡翠玉鐲。雖然不懂玉,但是她下意識感覺這鐲子價值不菲,遲疑的看向史鐵生。
史鐵生道:「收下吧,媽媽的一片心意。」
「謝謝阿姨。」
「可以改口叫媽啦……」史鐵生提醒道。
「謝謝媽!」寧雨思從善如流的改口。
「噯,乖孩子。」沈鐵軍見她對兒子小鳥依人般依賴,她這個當婆婆的自然十分欣慰,對這個乖巧的準兒媳婦越發喜歡。
人到齊後,一共是十二位,眾人入座,史青鋒坐在主賓位,大舅二舅相陪。
幾位夫人坐在西半區,沈鐵軍和大舅媽年紀相近,兩個人的話題最多。年輕人坐在東半區。史鐵生和寧雨思靠在一起坐瞭,寧雨思的表妹問道:「雨思姐,你們怎麼認識的啊?」
寧雨思笑道:「我啊,被他用一杯咖啡,一盤海鮮飯騙到手的。」
大傢都把目光聚焦過來,多數人都好奇他倆的相識經歷。寧雨思娓娓道來,描述自己當時多麼淒涼,又生計窘迫的樣子,大大的給自己男人豎立起瞭光輝的形象。
二舅說道:「哎,這雨思也是真幸運,在異國他鄉遇到鐵生這樣的好人,你說要是遇到個騙子、大流氓咋整?」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大傢雖然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是好的,但是這話聽著怎麼感覺那麼別扭呢?他可別後來就耍流氓瞭嗎?二舅也感覺自己這話有些不對,趕緊解釋道:「鐵生啊,我不是說你是流氓!」結果是越描越黑。
史鐵生替他圓場道:「是,我明白二舅的意思。其實不用說你們這些親人擔心。我當時就覺得孩子可憐,大傢都是中國人,能幫就幫一把,可別讓有不良企圖的壞人盯上。」
小表妹李雨笑小聲在雨思耳邊笑道:「沒被壞人盯上,被他盯上瞭。」聲音雖小,但是大傢都聽見瞭,忍不住都哈哈笑瞭起來。
史鐵生摸摸鼻子道:「這……主要是你姐太有魅力,我情不自禁就被她俘虜瞭。」
幾個女方傢長都暗自點頭,能看得出來這個外甥女婿情商挺高,挺會說話,待人接物也挺得體,傢世優越,大傢都比較滿意。
酒過三巡,宴席間氣氛更放開許多,兩傢人更熱絡起來。席間,寧雨思和史鐵生二人像是多年夫妻一樣的默契自然,大舅媽碰碰沈媽媽的手,兩個當媽也都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自然能看出小兒女心裡的甜。
「這兩個孩子還真般配……」大舅媽說道。
沈鐵軍笑道:「所以說啊,這緣分就是這麼奇妙。也不知我傢鐵生修瞭幾輩子的福氣,才遇到你們傢雨思這麼好的孩子。」
大表哥、二表哥兩隻單身狗則是看得渾身不自在。就好像被掰開嘴,大把大把狗糧往肚子裡塞那麼難受,一大桌的菜它突然就不香瞭。堂兄弟倆互相使個眼色,然後頻頻開始向史鐵生敬酒。
寧雨思和表妹吃飽後,坐到一旁沙發上聊天。李雨笑問起她在加拿大學校裡的生活,姐兒倆聊著聊著,寧雨思發現兩個表哥頻頻勸酒的舉動。雖然蘇傢大舅囑咐過要對史鐵生客氣些,但是熱情勸酒是東北人民好客的表現,新女婿上門,你總不能不給面子吧?兩個人喝一個,史鐵生原本就吃虧,而且是兩個東北人喝一個,沒多久就把史鐵生喝吐瞭。寧雨思擔心他,跟到包廂洗手間去。
蘇步瞪瞭一眼兒子道:「你看你們,怎麼這麼沒數呢。」
大表哥蘇志超說道:「我沒灌他。」
二表哥蘇志強也說:「妹夫喝得有點快瞭吧,嗆著瞭。」
史鐵生從洗手間出來,接過紙巾擦擦嘴說道:「我沒事,剛下飛機,還有點鬧時差。」
蘇步說:「是是,今晚少喝點。」
寧雨思看他滿臉通紅,額頭發燙,擔心他感冒發燒,就說道:「大舅,我今天不跟您回去瞭,我不放心鐵生,想留下來照顧他一晚。」
蘇步想想,兩個孩子已經訂婚瞭,住在一起也說得過去,就說道:「那行吧,明天早上我來接你們,去看看你爸爸。」
「嗯!好。」
「行李我就不往下搬瞭。」蘇步又說道。
「嗯,不用,隨身行李我們都裝小箱裡瞭,那些都是些加拿大那邊的特產。」寧雨思說道。
「那等你明天來分吧。」
「嗯。大舅、二舅小姨,你們開車回去路上小心。」
蘇步說道:「放心吧,我把你小姨和表妹送回傢。」
送走蘇傢三兄妹,史傢四口人,轉身回到酒店裡。沈鐵軍原本還想多和兒子說說話,看他醉得東倒西歪的樣子有些心疼,讓兒媳婦攙扶著他回瞭豪華套房。
沈鐵軍輕聲嘆道:「唉,這孩子,還是這麼不讓人省心。」
史青鋒笑道:「呵呵……放心吧,賊娃子鬼得很。」
沈鐵軍有所領悟:「哦……老頭子你是說?」
老兩口相攜,笑盈盈回瞭自己房間,不再管這小兩口。
進入房間裡,寧雨思把男人扶到床上,嘆瞭口氣,在他臉上擰瞭一把說道:「你啊,不能喝酒還非要喝那麼多……現在知道難受瞭吧?」
史鐵生抓住女孩的小手,睜開眼雙眼炯炯有神,哪裡還有醉態?
「你沒醉?裝的啊?」寧雨思問道。
史鐵生道:「喝得有點急,嗆著瞭。不過我靈機一動,就幹脆裝醉,不就有借口把你留下來瞭。」
兩個人相擁親吻一陣,寧雨思輕輕推開男人,揉揉眼說道:「我困瞭……」
史鐵生說道:「看你剛才吃飯的時候就瞌睡,知道你肯定困瞭。」
「那我們早睡吧,明天還早起去給咱爸掃墓。」
「嗯……」
「今天都挺順利的……」
「嗯……」
「我媽今天給的鐲子200萬買的。」
「嗯……嗯?」聽男人這麼說,寧雨思不困瞭。「這麼貴啊?」她摸摸自己皓腕上的翡翠鐲,小心翼翼褪下來放回首飾盒中,生怕不小心磕瞭碰瞭。
史鐵生道:「這還是而十年前的價格。玻璃種滿翠帝王綠,這麼大的料子,現在應該不多見瞭。」這鐲子他見過,是自己媽最喜歡的一件寶貝,今天都拿出來送兒媳婦瞭,顯然已經認可瞭她,這是好事。
「雨笑剛才跟我要,還好我沒答應給她。你也不早告訴我……」寧雨思埋怨道。
史鐵生道:「我不當你也是吃過見過的大戶人傢的小姐嘛。」
寧雨思笑道:「見過是見過,也知道是好東西,但是我不懂行情啊,哪知道值這麼多錢……要不,明天我還給媽媽吧?我也沒有妥善的地方包管,再被人偷瞭……」
「回去我們換大房子。」
「啊?為個鐲子啊?」
「小傻瓜,為你……」
「嘻嘻……老公你真好。」
「才知道我好啊?」
「早知道……」
「我哪兒好?」
「活兒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