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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來者非客

  今日便是娘親與嶽鎮巒約定的三日之期的最後期限瞭,如果衙門並未將洛乘雲送來,那麼就代表他身犯王法、深陷牢獄,即將火毒攻心而死;反之,如果嶽捕頭差人將他送來,則證明他並無作奸犯科的劣跡,稱得上清白之身,我也能以平常心待之——前提是不再有褻瀆娘親之舉。

  經過娘親的勸解,我對他已無刻骨恨意,但也不希望他再出現在我視野中。

  我自是不會在這當口選擇出苑遊玩,用過早食後,依舊在庭院裡練劍采氣,。

  不知不覺,時近午後,太陽頗為毒辣,我便在樹蔭下打坐,采練元炁,但尚留瞭半分心神關註外界,以防不測。

  忽而,聽得苑門處傳來一陣響動,守著大門的媛媛被驚醒,似是與人交談瞭幾句。

  我自是知道是何緣由,雖說事與願違,但早有準備,也並未多想,便收功起身,拍拍灰塵,朝垂花門走去。

  媛媛迎面而來,萬福見禮道:“公子,門外來瞭兩個捕手,說是來送人的。”

  “嗯,媛媛姐姐,我知道瞭,我前去處理,暫時不用通知娘親。”

  “是。”媛媛答應一聲,跟在身後,隨我回到瞭大門。

  大門前正有兩個捕役閑聊,另有兩個衣著樸舊的中年漢子,正守在一輛小推車旁,上邊鋪就一層草席,躺著不省人事的洛乘雲。

  其中一個正是那晚所見的韓姓捕役,滿臉汗水,一手拿著烏冠一手扯著領子,抱怨道:“大姚,這天兒可也太熱瞭。”另一個高高壯壯、模樣周正的捕役,也是受著酷熱,但隻點點頭,沉默不語。

  見狀,我自臺階上而下,抱拳喊道:“韓捕手。”

  聽見我的招呼,兩個捕役一邊整理衣冠一邊隨意地回應道:“柳公子。”韓捕役指著推車上的洛乘雲道:“奉嶽捕頭之命,咱哥倆將這小子送來瞭。”

  我微微點頭,客氣道:“辛苦兩位捕手瞭。”

  “誒,沒事,把他擱哪兒啊?”韓捕役大大咧咧地擺手,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先抬到院子裡的陰涼處吧。”“好,兩位漢子,把他抬進去吧。”韓捕役口中客氣,但舉手投足間盡是趾高氣揚,指揮著兩個中年人。

  兩個漢子應瞭一聲,便用草席裹著洛乘雲,一前一後地抬瞭起來,我們見狀退開,順勢到瞭屋簷下乘涼。

  既然嶽捕頭差人送來洛乘雲,看來是並未審出作奸犯科之罪狀,但此時滿臉塵土、蓬頭垢面,也屬實有些淒慘,我不禁問他:“韓捕手,他怎麼成這樣瞭?”

  韓捕役眉頭一挑,略帶輕佻地說道:“老大前日提審完瞭,兄弟們也沒給他上夾子,就放在牢裡,等老大查完公文、確認身份就會放走。不過那牢頭是個見錢眼開的,估計是沒給他幾頓好飯,再加上這小子本來就娘娘腔,今日咱們去提人的時候就這樣瞭,不過應該死不瞭。”

  “哦,原來如此。”我輕輕點頭,應瞭一聲。

  他的生死與我無關,但一個身傢清白之人,牢頭還要向他索取賄賂,這讓我著實不齒,卻又有點習以為常。

  那韓捕役賊眉鼠眼地湊過來,低聲說道:“柳公子,本來兄弟也看不順眼,想給他點苦頭吃,不過嶽老大交代瞭,就……不好意思瞭。”

  “韓捕手有心瞭。”我淡淡感謝。

  此時我已無欲置他於死地而後快的恨意,但對這公門中人還需應付一二。

  “嘿嘿,哪裡哪裡。”他邪笑幾聲,朝著苑裡深深看瞭一眼。

  等兩個中年漢子再次出來後,韓、姚兩位捕役便要告辭,被我叫住:“韓捕手,這兩位漢子是衙門的人嗎?”

  韓捕役搖搖頭:“不是,從外城連人帶車雇來的。”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又轉向推車旁的二人道,“那兩位能不能留下來幫把手?也付你們工錢。”

  “這……”兩個漢子互相看瞭一眼,遲疑道,“兩位官爺,這趟差使的銀子……”

  “哦,這事啊,大姚,你帶憑條瞭吧?給他倆一張。”姚捕役從懷裡掏出瞭一張條子,遞給二人,鏗鏘道:“本月十五,憑此到衙門賬房領銀錢,過期不候。”

  “謝官爺。”兩人收下條子齊齊作揖道謝。

  韓捕役擺擺手,再次道別後,與大高個結伴而去。

  我目送瞭一會兒,正想吩咐兩個中年漢子,卻隱約聽到韓捕役提到瞭娘親,便運起元炁,凝神靜聽:“……太可惜瞭,今天那個天仙般的女人沒出來,你沒眼福啊……你是沒見過,那天晚上見瞭她,我回去跟丟瞭魂兒似的……還是別想瞭,不如去找小嫻姑娘泄泄火……”隨著二人漸行漸遠,我也聽不到韓捕役的聲音瞭。

  韓捕役初次見到娘親時就失魂落魄,我自未遺漏,但當時對洛乘雲的恨意占瞭上風,以致於將此事忽略瞭,今日他再次提到我才回想起來。

  原來方才他朝苑裡極目遠眺,是期待娘親的出現啊。

  看來果真如娘親所說的那般,世上被她仙姿所吸引的人不知凡幾,倘若我個個都伺機報復,恐怕永無寧日啊。

  不過我見過的人中倒也有不為所動的:如沈師叔,與娘親相識多年,就算有過心動,恐怕也早被磨滅瞭;如沈心秋,追求“劍心通明”的無上境界,對女色退避三舍;如嶽鎮巒,他辦案多年,隻問是非不問美醜;如王元貞,已經半隻腳踏進棺材瞭,對煙花之地懼若猛虎……

  除此之外的,就個個表現不堪瞭……

  我搖瞭搖頭,和兩個中年人說道:“兩位大哥,麻煩將剛才那個人抬到房裡去。”

  我留下他二人正是為此,拂香苑裡除瞭我,剩下的都是女子,不便與洛乘雲接觸;而我雖然單槍匹馬應付他這羸弱身軀不成問題,但力道掌控未至化勁,舉止之間難免牽扯他傷體不適,眼下他已是昏迷不醒,再難承受這般對待——更何況我也不願與他接觸。

  在媛媛的帶領下,兩個大漢將洛乘雲抬到瞭西廂的側房裡,我又讓她端來一盆水,叫兩人給洛乘雲好好擦拭身體,看看有無外傷,順便換身衣裳。

  兩位粗漢看起來粗枝大葉,但做事倒十分上心,在房裡折騰瞭半天才出來,說是全身上下都擦瞭一遍,除瞭手指外沒發現有傷。

  我心下暗自警惕,雖說我在娘親的勸誡下淡去瞭仇恨,但洛乘雲卻未必忘瞭我讓他師傅身死的居功至偉,甚至在這數日的牢獄之災中變本加厲也不無可能,狗急跳墻之下難保他不幹出一些蠢事來。

  媛媛付瞭他們銀錢,打發他們走人便去叫娘親瞭,我站在門前,運起元炁,註意洛乘雲的動靜,卻沒想到聽見瞭兩個漢子的交談:

  “沒想到那人洗完之後這麼白,比我傢婆娘還要白些,就是有些娘娘腔,跟個兔兒爺似的。”

  “可不是嘛,老子也就在官城的青樓裡見過這麼白的,可惜沒摸過……”

  “你剛剛不會對他起瞭壞心眼吧?難怪老是摸他命根子……”

  “去你娘的,老子又不是貴公子,不好這調調!不過也奇瞭,你說這小白臉怎麼連那陽物都那麼白?而且下邊連根毛都沒有。”

  “都叫小白臉瞭,能不白嗎?要是女人見瞭,怕不是個個都想想嗦上幾口……”

  “就是細瞭點,肯定不中用……”

  “哈哈,說的也是,還得是咱這粗貨能叫女人舒服,雖然黑瞭點、醜瞭點……”

  我無意窺人隱私,卻沒想到兩位大叔竟然污言穢語地聊起洛乘雲的胯下之物,還大肆貶低嘲諷一番,以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對此我唯有白眼直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