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好累啊，眼睛都酸瞭～～！」蘇婉婷用力地伸瞭個懶腰，又擠瞭擠眼睛。

　　「嗯，那咱們休息五分鐘。」嗓音中透著些許沙啞，袁小松笑望著她可愛的樣子，拿起課桌上的飲料大口大口地喝下。

　　「袁老師～～您辛苦瞭，我再給您倒點兒水去～～！」蘇婉婷一邊調皮地說著，一邊從男孩手中接過空杯子，重新倒滿瞭一杯飲料後又仿佛想起瞭什麼，「對瞭～～！你看我這腦子！冰箱裡有冰塊，我去給你加～～！」

　　「哦，不用的！沒關系……」袁小松話音未落，卻見女孩已經邁著輕盈的步伐地走出房間，直奔客廳而去。

　　「唉……」天使的身影消失後，男孩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失落和痛苦……

　　調班的事情，還是開不瞭口啊……

　　袁小松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

　　兇猛的狂風挾著暴雨不知疲倦地尋找著一切可以進入房間的空隙，卻一次次地被結實的窗戶盡數阻攔在外面，最後隻好恨恨地將大顆的水珠摔打在玻璃上，噼噼啪啪地濺起一陣陣水花。

　　舉目望去，黑乎乎的窗外已經變成瞭一片大海……

　　道路兩側的大樹仿佛在跳集體舞，樹下的行人遠沒有他那樣幸運：肆虐的風雨毫不留情地掀翻瞭他們脆弱的小傘，從四面八方將他們飄搖的身體淋成水人；騎車的人們同樣寸步難行，隻有拼命晃動雨刷器的汽車們一邊沐浴在汪洋裡，一邊急匆匆地落荒而逃……

　　好大的雨……

　　而且根本沒有停的跡象……

　　可惡，光想著調班的事情，忘記帶傘瞭……

　　看來一會兒隻能管她借把傘回去瞭……

　　「你怎麼瞭？」加冰回來的蘇婉婷看到男孩呆呆地站在窗前發愣，不禁有些奇怪。

　　「哦，沒什麼……那個……下個學期，我，我……」袁小松坐回椅子上，接過飲料卻沒有再喝，隻是低著頭咬住嘴唇。

　　輕輕地坐在他的身邊，蘇婉婷並沒有開口，隻是靜靜地凝視著他。

　　「下個學期，咱們就該高二瞭……」憋瞭半天，袁小松卻說瞭句廢話。

　　「是啊，怎麼瞭？」天使莫名其妙地望著他凝重的表情，「高二有什麼不好嗎？」

　　「那時候……」袁小松死死攥著拳頭，咬瞭咬牙，結果最後還是沒能說出調班的事情，話到瞭嘴邊卻變成：「那時候的學習任務就會更重瞭……」

　　「哦。」蘇婉婷應瞭一聲，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知道我學習不是很好。你放心，我會加油的，隻要你還能像現在這樣為我補課……」

　　「啊？哦你看你想到哪兒去瞭！我當然會幫你！」男孩知道她誤解瞭自己的意思：「好瞭先不說這些瞭，咱們繼續吧，剛才復習瞭一下物理，下面我給你講一下你最薄弱的數學……」

　　「那個，要不再休息一會兒吧，我覺得你好像有點累。」

　　「我沒事。」袁小松抬起頭看瞭看墻上的掛鐘，又望瞭望窗外黑沉沉的天空說道，「咱們得抓緊時間瞭，否則晚飯前是根本補不完的。」

　　「補不完也沒關系啊，可以吃完晚飯再補的。」

　　「哦，不瞭，我一會兒還要回去呢。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可以明天再過來……」

　　「啊！？」聞聽此言，蘇婉婷不禁猛然瞪大瞭雙眸。她扭頭看瞭看窗外，又回過頭來吃驚地望瞭袁小松半晌說道，「你瘋瞭嗎，現在雨這麼大，會把你淋透的！」

　　「我……」袁小松剛要說話，隻見窗外像是在警告他似的先是劃過一道貫穿天際、撕裂烏雲的白亮閃電；幾秒鐘後，突然仿佛數百噸ＴＮＴ炸藥被同時點燃——「咔嚓嚓嚓～～！」的炸雷聲震得蘇婉婷傢所有的玻璃同時嗡嗡作響，也震得兩人頭皮發麻、雙耳生疼……

　　「好吧。」雷聲過後，心裡有些動搖的男孩望著更加兇暴的傾盆雨勢，無奈地說道，「既然老天爺都讓我給你多補補課，那我就再多打擾你一會兒吧……」

　　「真的嗎！？」喜出望外的表情寫在絕美的俏臉上，蘇婉婷興奮地說道：「那太好瞭！一會兒你一定要嘗嘗我的手藝！」

　　「啊！？」袁小松一愣，「不是叫外賣嗎？」

　　「當然不是！這種天氣哪有人還肯送外賣……等等！難道……你不相信我會做飯！？」

　　袁小松默默地用懷疑的眼神打量瞭她一陣之後，挑釁似的輕輕點瞭點頭。

　　「你！！！」蘇婉婷揚起小粉拳捶打在男孩的肩上，臉上雖努力做出佯怒的表情，卻掩蓋不住發自內心的快樂。打瞭幾拳之後看到沒什麼作用，又改成用力咯吱男孩的肋下。

　　「哈哈～～！哈哈哈哈～～！」毫無思想準備的袁小松被咯吱得一邊笑一邊後退一邊告饒，「我錯瞭！我剛才是在跟你開玩笑的！哈哈哈～～！我相信你瞭，別再鬧瞭哈哈哈哈哈哈哈～～！」

　　怕癢的男孩連連哀求，可蘇婉婷卻沒有饒恕他的意思——連日的陰天、期末的壓力、獨居的寂寞讓好不容易找到釋放心情突破口的女孩哪肯輕易罷手；另一方面，她也被男孩充滿喜感的痛苦表情逗得樂不可支，下手不輕反重。

　　兩人越鬧越大，袁小松在少女閨房裡四處躲閃著房間主人的追逐，終於被逼到床前。見勢不妙的他趕忙一個急剎車，可是身後的蘇婉婷卻沒來得及收住腳步。兩人同時一聲驚呼，身體重疊著撲倒在單人床上……

　　床單傳來一陣陣少女獨有的芬芳，氣喘籲籲的袁小松感到一直在進攻自己腰間的玉手突然撤瞭回去，扭頭一看：隻見自己正大剌剌地趴在床上，蘇婉婷則以同樣的姿勢重疊在自己身上……

　　後背被一對彈性十足的酥胸結結實實地碾壓；屁股被溫暖的胯部溫柔地包圍；雙腿間敏感的肌膚互相摩擦，更是帶來一陣陣觸電般的激爽……

　　整個房間裡鴉雀無聲。兩人保持著極其曖昧的姿勢，互相凝視著……

　　幾秒鐘後，滿臉通紅的蘇婉婷慢慢地從同樣滿臉通紅的男孩身上退瞭下來，兩人理瞭理自己的衣服，一言不發地坐回到座位上，不約而同地低下瞭頭。

　　「那個……」又過瞭好一會兒，反倒是袁小松像個犯瞭錯誤的小學生般不好意思地先開口道，「一會兒，我幫你做飯吧……」

　　「這，這怎麼行……」蘇婉婷的聲音小得像蚊子，「你是客人……而且，還幫瞭我這麼大的忙……」

　　「這沒什麼，真的。再說我對自己做飯的水平還是很有信心的。」

　　「那，好吧。」

　　又復習瞭一會兒功課後，臥室中尷尬的氣氛慢慢地煙消雲散。隨著掛鐘的時間指向六點，饑腸轆轆的兩人決定暫時告別煩人的書本，先解決晚飯問題再說。

　　寬敞幹凈的廚房裡，袁小松和蘇婉婷並排而立。戴著圍裙的兩個人一個切菜、一個淘米；一個掌勺、一個打下手……誰也沒有多說什麼，彼此用眼神就能讀懂對方的心意。

　　袁小松望著天使仿佛賢惠的小媳婦般一邊默契地遞過各種配料，一邊向自己露出溫柔的微笑，恍然間隻覺得兩人不像是周末聚在一起補課的高中生，而是已經結婚好幾年，相互間再熟悉不過的夫妻……

　　癡癡地望著眼前朝思暮想的夢中人的俏臉，男孩突然想起今天此行的另一個重要目的；登時如同泄瞭氣的皮球般痛苦地將頭扭瞭過去不在看她。

　　而另一邊的天使感受著男孩癡情的目光，秀美的瓜子臉正漸漸佈滿紅暈，忽然間隻見袁小松的眼中閃過一道痛徹心脾的哀傷，緊接著將目光移開。

　　女孩一愣，剛要開口詢問，卻聽到男孩如夢方醒的大喊：「不好！炒糊瞭！」

　　…………

　　二十分鐘後，整潔典雅的餐室裡，袁小松和蘇婉婷相對而坐。

　　窗外依然風雨交加。極端惡劣的天氣，反襯得室內無比溫馨和溫暖。

　　邊吃邊聊的兩人雖然努力做出自然的表情並努力維持正常的語氣語調，但他們都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些令人無法忽視的，尷尬和拘束的氣息。

　　「小松，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對我說？」突然，蘇婉婷放下瞭碗筷，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袁小松。

　　「……」袁小松停止瞭咀嚼，看瞭她一眼，低頭沉默瞭幾秒鐘後，用力將口中的飯菜咽下，又深吸瞭一口氣抬頭鄭重地望著她，「是的。說起來，確實有一件事，我這幾天一直想告訴你，但一直開不瞭口。」

　　「……」絕美女孩像是預感到瞭什麼，嬌軀微微一顫。

　　男孩頓瞭頓，咬著牙地說道：「下個學期，我就要調到別的班級去瞭。」

　　「什麼！？」天使的美目猛然瞪大，難以置信地問道，「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的成績比較好，所以老師決定把我調到一班去。」從小就不擅撒謊的袁小松說著說著，不禁慚愧地低下頭，不敢和她的目光對視，「不過你放心，我還是會像以前那樣為你補習功課的。咱們，也還是好朋友……」

　　「……」蘇婉婷紅唇輕啟，直直地望瞭他半晌。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動筷子，餐室裡隻有掛鐘的秒針在悄悄地行走，發出孤獨的滴答聲。

　　「呵呵～～既然是老師的決定，那就沒辦法瞭。」過瞭一小會兒，蘇婉婷出乎他意料地露出釋然的微笑，「不過，既然學習好的人可以進入一班，那麼如果我的成績也提高瞭，是不是我也可以去呢？」

　　「我想，應該是吧。」

　　「那就行瞭。」天使揮瞭揮白皙的小拳頭，做出奮鬥的表情說道：「下個學期，我也一定要像你一樣，考個全年級第一——然後，去一班。」

　　緊接著，她又笑著問道：「你說，願不願意我也去一班找你？」

　　「我，我當然願意瞭！」

　　「那麼袁老師，」蘇婉婷的語氣堅定中帶著一絲嬌媚，「待會兒你要為我好好補補功課啊……」

　　「……是……」袁小松望著她無可匹敵的容顏，突然覺得心裡有些發毛……

　　知道我要離開後，她怎麼一點難過都沒有……

　　不，不對……

　　盡管她努力做出輕松的表情，但剛才她的眼神……

　　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但是，具體怎麼不對勁，我也說不出來……

　　不過再怎麼說，我也無法原諒自己……

　　無法原諒自己沒能保護好她；

　　無法原諒自己要離她而去；

　　無法原諒自己背著她和那麼多女人上床；

　　無法原諒自己沒有勇氣告訴她真相；

　　無法原諒自己在最後依然欺騙瞭她……

　　…………

　　我，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啊……

　　既然如此，作為補償我就在她傢多待一會兒，為她多補一補功課吧……

　　反正我早就沒資格喜歡她瞭，更不用說做她的男朋友什麼的……

　　今晚我肯定是要走的……

　　多待一會兒，也不會發生什麼……

　　…………

　　三小時後……

　　房間內的鐘表已經連續敲響瞭九次，可袁小松卻吃驚地發現蘇婉婷的臉上一點也沒有顯露出絲毫困倦或疲憊。相反，女孩的精力倒愈發充沛瞭似的，不停地纏著他問問題，根本不給他任何休息的時間，仿佛要通宵補習一樣。

　　「那個……」男孩望著天使炯炯有神的美目，疑惑地問道，「婉婷，你一點都不困嗎？」

　　「我？不困啊！我今天一覺睡到中午快１２點才起的。」蘇婉婷一臉輕松。

　　「……」袁小松一陣無語。他抬起頭望瞭望窗外：隻見黑漆漆的天空和白天時沒有任何區別；空中偶爾劃過的一道巨刃般的閃電，照亮瞭路邊被狂風拉拽摧殘的一顆顆大樹；街上早已沒有瞭任何行人，幾排路燈淒慘地忍受著風吹雨打，燈光下的雨簾密集得好像路燈們在集體洗淋浴一樣……

　　今天的這場大雨，不僅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到瞭晚上會減弱，反而越下越大……

　　男孩艱難地咽瞭一口唾液，扭頭對蘇婉婷說道：「呃……那個，我想……我該走瞭。我沒帶傘，借我一把好嗎？」

　　「啊！？」女孩聞言一愣，緊接著幽幽地說道，「可是，現在外面雨下得這麼大，還刮風，天又這麼晚瞭，我特別過意不去。而且，我還想讓你再多給我補一些……」

　　「沒關系，我可以明天再來。」

　　蘇婉婷低下頭，雙手疊放在腹部不停地輕搓著吊帶裙的佈料；沉默瞭幾秒鐘後又滿臉羞紅地小聲說道：「那個，其實……你，你也可以住在我傢啊……」女孩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幾不可聞。

　　「什麼？」袁小松也是一愣。

　　「你今天為我補瞭這麼多課，本來就很辛苦瞭。一想到這麼晚你還要冒著大雨回傢……再說我傢又沒有別人，還有空房間……」

　　「可我是男生，怎麼好意思住在……」

　　「不要緊的。又，又不是睡在同一間房……」

　　「我還是覺得……」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很怕的樣子？」蘇婉婷秀眉微皺，不解地說道：「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瞭你……」

　　這句話，仿佛狙擊手的子彈一樣準確地命中瞭袁小松心底——之前關月心全傢苦口婆心的勸誡和警告搞得他像神經質一樣，總覺得她有什麼目的。但現在反過來想想：外面的天氣是誰也預知不瞭且控制不瞭的；人傢出於好心留宿自己，自己反倒疑神疑鬼，胡亂猜測，實在是太不像話瞭！

　　就是啊，我到底是怎麼瞭！？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的想法！？

　　我好歹也是個男生，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難道還能吃瞭我不成！？

　　再說，她提出的建議也是合情合理——畢竟這麼大的雨，時間又這麼晚瞭……

　　別人我不瞭解，她是什麼樣的女生我還不瞭解嗎！？

　　我真該死！怎麼能這樣對待朋友的好意！搞得就像她要害我一樣！

　　都是關月心她們幾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過……我怎麼還是有些緊張呢……

　　「你不要誤會，我也不是在擔心別的，就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而且……我也沒有準備洗漱用品什麼的……」

　　「我傢裡有啊。爺爺奶奶上次來住的時候買瞭一些，還有富裕。」蘇婉婷興奮地說著，突然像是想起瞭什麼似的補充道，「房間也是，一會兒你可以睡在他們那裡，沒事的。」

　　「哦。那……」

　　「好啦好啦，別那麼婆婆媽媽的。」天使的語調因激動而略顯顫抖，「剩下的功課咱們明天再補，今晚咱們都早點休息吧。來，我帶你去浴室，先洗個澡……」

　　什麼！？

　　她帶我去浴室……

　　洗澡……

　　還沒等男孩弄清楚這句模棱兩可的歧義句的真正含義，胳膊一緊，已經被她不容分說地拉起，連推帶拽地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婉婷你別用力拽我的衣服啊，我隻有這一套……」兩人穿過一條並不寬闊的走廊，正當袁小松還在因為剛才女孩那句極其曖昧的話語而心旌蕩漾時，幾間大門敞開的陌生房間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男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房間裡的擺設所吸引。隻見左首的寬闊房間裡擺放著幾張墊子，房間正中央懸掛著一個大號沙袋，靠墻的地方整齊地排列著一些寒光閃閃的刀槍劍戟……

　　「那是我爸爸訓練用的地方。」蘇婉婷並沒有在意他吃驚的目光，平靜地解釋道，「他是軍人，而且從小就喜歡練武的。」

　　「哦，那這邊……？」袁小松又望向右邊的房間。但這一次還沒等女孩開口，他自己就已經找到瞭答案。

　　貼墻而立的高聳書架上滿滿地碼放著各種顏色、各種厚度的書籍。屋子中間是一張特大號紅木書桌，上面擺放著文房四寶和各種文具茶具，下面則收攏著三張典雅的紅木椅。

　　「這個當然就是書房啦，也是我平時做作業的地方。」蘇婉婷不好意思地說道，「唉，都是我不好——你一來就光顧著讓你補習，都沒帶你完整地參觀一下我傢呢……」

　　袁小松呆呆地望著眼前大氣而儒雅的書房，總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

　　「小松？你怎麼瞭？發什麼愣呢……？」

　　「啊？哦，沒什麼。那麼中間這間就是浴室瞭吧。」男孩說著，突然明白哪裡不對勁瞭：

　　既然有書房，她為什麼還要讓我在臥室裡給她補課呢……

　　可是還沒容他深入研究這個問題，就已經被蘇婉婷拉進浴室裡。

　　蘇婉婷傢的浴室分為裡外兩間，外間擺放著洗衣機和一個大筐，裡間則是廁所兼浴房。

　　「脫下來的衣服放進這個筐裡就行瞭。」女孩說著拉開浴室裡間的推拉門，耐心地指著噴頭下方的旋鈕說道，「擰這個可以調水溫，左邊紅色的是熱水，右邊藍色的是冷水。毛巾在這裡，洗發液和香皂在這兒……」

　　「嗯，我知道瞭。那你……」

　　「你先洗吧，我等你洗完再洗……」蘇婉婷邊說邊紅著臉退瞭出去，小心翼翼地從外面將門關上。

　　袁小松局促不安地佇立在彌漫著少女體香的浴室中間，隨著女孩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周圍一下子沒有瞭半點聲音。

　　過分安靜的環境，讓他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婉婷這是去哪兒瞭……

　　怎麼突然一點聲音都沒有瞭……

　　也太安靜瞭……

　　這裡應該不會有隱藏攝像機什麼的吧……

　　停停停！我在想什麼啊！

　　我把婉婷想象成什麼人瞭！！！

　　不就是在同學傢住一晚上嗎，不就是洗個澡嗎！

　　有什麼大不瞭的！

　　總之，先脫衣服吧……

　　不過，我為什麼會沒來由地緊張呢……

　　袁小松哆嗦著將全身的衣衫一件件脫下放進外間的大筐裡，又換上拖鞋進入幹凈整潔卻陌生的浴房，擰開瞭水龍頭。

　　嘩～～～～

　　溫度適宜的熱水迎頭澆灌，響亮的水聲和外面的暴雨聲混在一起，伴隨著不時的雷聲灌滿瞭雙耳。

　　男孩閉上雙眼，回想起這一天、這一年來發生的一幕又一幕……

　　想著想著，他突然發現自己現在最在意的，不是色情錄像帶還在張青青手裡；不是舞蹈隊的嚴重內訌；不是關月心一傢的真實身份；不是自己曾經被整整欺騙瞭三年；不是學校裡女生們野獸般的目光；也不是自己即將離開朝思暮想的同桌……而是……

　　為什麼，剛才聽到我要離開三班，也離開她的時候，她都沒有表現出哪怕是一丁點的難過呢……

　　難道她壓根就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難道我在她心裡隻是個普通的同桌兼朋友嗎……

　　難道她之前對我好，隻是因為我的學習好，可以義務為她補課嗎……

　　袁小松一陣陣撕心裂肺地疼痛，但緊接著又自我安慰：

　　不過這樣也好……

　　就像我剛才說過的，我原本就沒資格做他的男朋友……

　　男孩望著浴室大鏡子中的自己，一邊撫摸胸前的掛墜一邊自嘲地想到：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

　　別做白日夢瞭……

　　就憑你也配做她的男朋友？

　　你隻不過是個窮小子，更何況你已經和那麼多女人上過床……

　　恐怕從下個學期開始，唯一能留在你身邊的，就隻有這枚充滿回憶的護身符瞭吧……

　　袁小松沖著鏡子咧瞭咧嘴，妄自菲薄瞭一會兒之後，便痛苦地將頭扭到一邊。

　　他無心再享受舒適的熱水浴，簡單地沖洗幹凈後便擦幹身體走出浴房……

　　咦！！？？

　　望著眼前的大筐，男孩一下子愣住瞭。

　　我的……我的衣服哪兒去瞭！？

　　眼前的大筐裡，除瞭一條從沒見過的睡褲外，再無他物。

　　心臟在砰砰亂跳，袁小松強忍著陣陣眩暈，沙啞著嗓子呼喚道：「婉……婉婷……咳咳……婉婷！？婉婷！！？？」

　　過瞭幾秒，浴室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怎麼瞭小松？我在這裡。」說著，浴室的門把手開始轉動。

　　「等一下！！！」全身赤裸的男孩大驚失色，趕忙一個箭步沖到門口，從裡面死死攥住把手，將身體堵在門上喊道，「你先別進來！我，我的衣服呢！？」

　　「哦，這個啊……你的衣服，我已經都給你洗瞭……」

　　「什麼！？」毫無思想準備的袁小松隻聽得渾身酥軟。一想到天使剛剛就在門外，隻和全裸的自己相隔一道推拉門，並為自己洗瞭衣服——包括內褲在內，他不禁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看到那條短褲瞭麼？那是我爸爸的，你倆身高差不多，你可以先換上。」

　　「……好吧……」男孩艱難地咽瞭一口唾液，以最快的速度沖過去將睡褲穿上。

　　「……我可以進來瞭嗎？」

　　「嗯。」

　　門被緩緩地打開，蘇婉婷面帶羞色地走瞭進來：「不好意思，剛才我在外面叫你和敲門你都沒有回答，我就自作主張把你的衣服都洗瞭……不過你不用擔心，明天晚上之前肯定會幹的……」

　　「你可千萬別這麼說。我感謝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呢……其實今天我才是很過意不去……本來住在你傢，就已經給你添瞭不少麻煩……」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袁小松趕忙說著客套話，卻無意間突然發現：蘇婉婷的雙眼不僅有些發紅，而且和剛才相比明顯腫瞭一圈……

　　「婉婷……！？你……」

　　「那就好……」女孩低下頭，避開瞭他驚詫的目光，「那個，我帶你去你的房間吧。今天這麼辛苦，得早點休息才行。明天咱們還要接著補課呢……」說罷，她扭頭走出浴室。

　　男孩嘴唇翕動瞭兩下，卻什麼也說不出口，隻好「哦」瞭一聲跟在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那間此前為爺爺和奶奶預備的臥房。袁小松看到，臥房裡除瞭一張雙人床和一些簡單的傢具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床上的被褥是全新的，很明顯是蘇婉婷在他剛才洗澡的時候準備出來的。

　　「小松，今晚早點睡吧。」蘇婉婷眼簾低垂著，話語中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哀傷，「我先去洗澡瞭，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隨時可以叫我。那麼，晚安啦。」

　　「晚安……」

　　大顆大顆的雨點如海浪般摔打在窗戶上，發出炒豆似的的嘩嘩聲。袁小松緩緩地倒在床上，心中也像下著暴雨一樣洶湧澎湃：

　　她，為瞭我……

　　天哪，我是不是在做夢……

　　不知道將來誰這麼幸運，能娶她為妻……

　　要是我可以……

　　不，不行……

　　剛才不是說好瞭不再思考這種事的嗎……

　　算瞭，別琢磨這些沒用的瞭，早點睡吧……

　　一片漆黑中的袁小松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卻根本無濟於事：

　　她到底喜不喜歡我……？

　　如果她對我一點好感都沒有，為什麼特意為我洗衣服……？

　　還有剛才她的眼睛那麼紅腫，莫非是……？

　　可是如果她喜歡我，為什麼剛才那麼平靜……？

　　本就因為起得晚而毫無困意的男孩心事重重，哪裡睡得著覺！？蓋著薄被的他在寬大的雙人床上輾轉反側，不知不覺過瞭一個小時……

　　「小松……？」

　　！！！

　　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許靦腆、緊張和顫抖從門外傳瞭進來，讓以為蘇婉婷早已回她臥室就寢的袁小松聞聲不禁一愣。

　　我是不是聽錯瞭？

　　剛才是婉婷在叫我嗎？

　　「小松？你睡瞭嗎？」這一次，門外傳來的聲音更大，也更清晰。

　　袁小松猛然坐起，結結巴巴地大聲答道：「我，我還沒睡。有事嗎？」

　　「那個，我可以進來嗎？」

　　「嗯……」臥室的大門被慢慢推開，黑暗中男孩無法看清天使一點點靠近的嬌軀，卻可以清楚地嗅到她身上特有的芳香越來越濃。

　　香氣，漸漸將袁小松包圍……

　　蘇婉婷並沒有開燈，而是摸著黑來到瞭床前，憑床而立。

　　房間裡又寂靜，又嘈雜。

　　兩人或粗或細的輕喘聲融合在窗外交加的雷雨聲中，若有若無……

　　男孩隻覺得眼前天使的胴體仿佛一縷永遠觸摸不到的輕煙，離自己時而很近、又時而很遠。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也看不清她的穿著，隻能隱隱地感到她的兩條修長的藕臂似乎朦朧地交叉在身前，好像正抱著什麼東西……

　　這時，窗外劃過一道煞白的閃電。雖然隔著厚實的窗簾，袁小松依然依稀地看到她似乎換上瞭一件更加輕薄的吊帶睡衣，胸前緊抱著一隻枕頭。

　　又過瞭好一會兒，天使幽幽地開口道：「小松……我……我有點害怕……」

　　「……」男孩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又覺得自己這種時候應該說點什麼。他看瞭看窗戶的方向，沉默瞭幾秒鐘後說道，「不用怕，有我在這裡。」

　　「嗯……那我可以在你這裡待一會兒嗎……」

　　「當然……可以。」

　　袁小松話音剛落，便聽黑暗中床頭的方位發出瞭放東西的聲音……

　　這時，窗外又是一道閃電。

　　借著那一瞬間的亮光，他隻看到自己的枕頭旁邊，又多瞭一個枕頭……

　　男孩的小心臟騰地猛跳瞭一下。就在他傻傻地回憶著剛才所看到的一切並琢磨這是不是做夢時，隻聽離自己很近的距離傳來瞭沙沙沙的幾聲響。

　　緊接著，大床稍稍一沉……

　　這一次，不用閃電來制造光明，袁小松就已經明白大床上剛剛發生瞭什麼。

　　「婉……婷……」

　　「小松，可以躺下來嗎……就像，咱們上次在公園裡一樣……」

　　「……嗯。」男孩慢慢躺倒，並悄悄地離天使的胴體稍遠瞭些。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袁小松扭頭望著蘇婉婷——盡管他根本看不清她——並且清楚地感覺到她心事重重的呼吸一下下地輕拂在自己的胳膊上。

　　又過瞭一小會兒……

　　「小松……你是不是討厭我瞭……」和白天的輕松愉快判若兩人——此時蘇婉婷的聲音充滿瞭失落和哀傷。袁小松甚至能想象的到，她現在是一種怎樣痛苦的表情。

　　「你這是哪兒的話！？我怎麼會討厭你呢！？」

　　「如果不討厭我的話，為什麼和我一起吃飯的時候，你會那麼心不在焉……為什麼，你上周不肯為我補課，還那麼著急掛電話……更重要的是，為什麼你要離開三班，為什麼要離開我……！」

　　「我……」袁小松難過地扭過頭去——這幾個問題，他根本沒法回答。但是緊接著，他又艱難地轉回頭，望著黑暗中他根本望不到的她，「婉婷，我是因為……」就在此時，又是一道閃電劃過。而憑著這一剎那的光明，他終於看清瞭女孩的臉。

　　男孩一下子愣住瞭。

　　蘇婉婷的美目中，充滿瞭淒涼和迷離……

　　而兩道苦澀的淚水，更是順著那絕色容顏無助地流淌……

　　「婉婷～～！」心尖像是被用力地撕扯瞭一把，袁小松狠狠地咬著下唇，直到嘴裡泛起一絲血腥味。

　　「對不起……婉婷，我對不起你……」

　　「小松……」

　　「對不起，我騙瞭你……」黑暗中的男孩緊緊地攥著拳頭，隻攥得雙拳生疼。沉默瞭片刻後終於下定瞭決心的袁小松大聲說道，「我之前說的什麼因為學習好，所以宋老師要把我調到一班去……都是假的！」

　　「離開三班，是我自己的決定……我是一個不詳之人，總會給自己和身邊的人帶來災難和痛苦……所以，為瞭讓你不再受到像上次那樣的傷害，不再整天忍受那種討厭的監視，我隻能這麼做……」

　　「也許你會說我無能，但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心，明白這一切！」袁小松頓瞭頓，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般大喊道：「但在那之前，有件事，我一定要對你說。我非但不討厭你……相反，其實婉婷我，我喜歡你！！！」

　　「小松……！」

　　「但是！我根本不配做你的男朋友！這一點我很清楚！」

　　「什麼！！！為什麼！？」

　　「因為我很早就失去瞭這個資格！你不知道，就在你轉學來之前，我曾經被好幾個舞蹈隊的女孩給……」

　　袁小松還沒說完，嘴就被一隻冰涼滑膩的溫軟小手輕輕地蓋住瞭。

　　「我不在乎你的過去……」蘇婉婷的語氣中帶著三分激動和七分不可動搖的堅定，「我隻在乎，咱們的將來……」

　　「婉婷……！」

　　「小松……我，也喜歡你……」

　　這一刻，全世界的時間，同時停止瞭。

　　袁小松全身在微微地顫抖，並且感受著枕邊人傳來同樣的顫抖。兩人面對面地側臥著，彼此用呼吸和體溫傳遞著語言所無法再傳遞的心意。

　　男孩身上的薄被，被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撩開。一具柔若無骨的胴體鉆入瞭他的懷抱。

　　「小松……」天使的聲音充滿瞭嬌媚，「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