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偎紅倚翠

  聽松別館是庭院式佈局,前堂後寢,左右對稱,由大門起,依次排列是小廣場、門廳、正廳、後廳。兩側是花廳、書室等休閑之地。接著是個大花園,然後是三進式內宅,由八個四合院落組成,尊卑有序。院落前後間以庭院,植花木作點綴。鳳菲的主樓設在八個四合院止中處,四周疊假山,鑿泉池,栽花植樹,佈列盆景,環境優美。

  項少龍離開主樓時,大雪方停,月亮在雲後露出半邊臉蛋,金黃的色光灑在變成銀白色世界的園林裡,頓使項少龍緊張的心情松馳下來。若能和鳳菲在主樓上共度春宵,豈非人間大快事。想到這裡,項少龍停駐在林木間,暗忖這麼下去,終有一天兩人會把持不住,和鳳菲兩情相悅地登禢歡好。到時候,他隻有跟鳳菲告知他真正的身分,那時又會是怎樣的局面?

  看著周遭能怡情養性的勝景,更感宦海的險惡。正心生感慨,祝秀真甜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道:「沈執事何事在這長站不去呢?」

  項少龍轉過身去,這美女像月夜中的仙靈般,盈盈而至,到兩人身體快要相觸時,才止步仰起吹彈得破的粉臉,含情脈脈地等待答案。

  他當然不能告訴他心中所想的事,胡謅道:「我在欣賞這處園林的佈局,設計者定是高手,能把裡裡外外的人工美和自然美合為一體,在有限的空間創造出無限的意境。」就在此時,他感到主樓上鳳菲閨房的窗子燈光明滅的閃瞭一下,醒悟到樓內人移到窗前,又閃到一旁,遮掩瞭燈光,才造成這般情況。那還不知她正偷聽他們兩人說話。

  祝秀貞聞言露出迷醉的神情,贊嘆道:「沈執事說得真好,我隻想到花木可寄情,例如對芭蕉以聽雨,觀果樹以賞秋實,粉墻竹影,卻從沒想得像沈執事般透徹深入。」

  項少龍微笑道:「秀貞小姐為何尚未就寢?」

  祝秀貞牽著他衣角走到遠離主樓一個水池旁,低聲道:「今天沙立來找我。」

  項少龍皺眉道:「為何我會不知道?」

  祝秀貞解釋道:「他是由谷明開瞭後門讓他來秘密見人傢。秀貞終和他曾有一段情,很難狠下心不見他一面。」

  項少龍腦海浮起沙立被逐前狠毒的眼神,沉聲道:「他有甚麼話說?」

  祝秀貞嘆道:「我本不該說出來。但他不是說著玩的,故不能不向你報告。他說要把你和張泉碎屍萬段。聽他口氣,似乎有人在背後撐他的腰。」

  項少龍想起谷明、富嚴等一眾他的舊手下。登時回復以前與人鬥爭的悍勁,暗忖若不先發制人,清除這批內奸,說不定一個疏忽下,會陰溝裡翻船,吃個大虧。冷然道:「你沒有套出在他背後撐腰的是甚麼人嗎?」

  祝秀貞惶然道:「他不肯說。唉!你可否放過他呢?他已變得一無所有瞭。」

  項少龍啞然道:「若你夠愚蠢,他至少還擁有你和你的財富,隻看他背後一直有人在撐腰,便知他隻是利用你。」祝秀貞羞慚的垂下頭去。

  項少龍拍拍她香肩道:「回去睡吧!我會處理此事,但以後千萬別再單獨見他瞭!有問題便來找我。」祝秀貞扯著他袖角赧然道:「今晚讓人傢來陪你好嗎?現在你已成瞭團內的大英雄。」

  項少龍伸手在她臉蛋捏瞭一把,笑道:「我累得差點沒命,還嚇得出過幾次冷汗,現在隻想倒頭便睡,小姐的好意留待下次吧!」祝秀貞追在他身後獻媚道:「我最懂推拿之法,讓人傢伺候你好嗎?保證你會不知不覺的酣然睡去。」

  項少龍大為感動,不過一來主樓上有鳳菲跟小屏兒這兩個美女在旁窺伺,再來自己剛被鳳菲跟小屏兒挑起的火頭,若給祝秀貞推拿之手再加燃點,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把持不住時就要被她們看不起瞭。想到這裡,伸手撫上她的肩頭,柔聲道:「有你這標致的人兒在褟上,我哪可能不動心呢?那又能酣然入睡?」祝秀貞嬌喘連連,伏上他胸膛道:「你就是不歡喜人傢,才不讓人傢服侍你。」

  項少龍想盡瞭好話才好不容易脫身離開,未到房門,給張泉截住,扯入房內,道:「你怎樣說服仲孫龍放人的?是否答應瞭他某些條件?」對他自不能像對鳳菲般坦白,項少龍裝出抹一把冷汗的神色,低聲道:「幸好當時有楚相國李園在,他知道我是大小姐的人,就從旁說項,仲孫龍怕得罪瞭他,才肯放人。」

  張泉皺眉道:「李園該不是對大小姐有野心吧?今日差點弄出禍來,皆因你沒有事前向我請教管束下人之道,下次不要這樣瞭。」

  項少龍倒同意此點,不過若非如此,也不能知道李園情義仍在。心中一動道:「你知否誰在背後撐沙立的腰?」

  張泉顯是不知道沙立曾秘密來見祝秀貞,聞言吃瞭一驚道:「發生瞭甚麼事?」

  項少龍含糊地道:「大小姐告訴我有人見到沙立在附近出現。」

  張果思索半晌,搖頭道:「我也不大清楚,沙立本身是趙人,說不定是為趙國某權貴服務。」

  項少龍暗忖這資料已非常管用,遂告辭回房去瞭。

  才踏入房中,一陣似有若無的清香傳入鼻內。項少龍怕是悶香一類的東西,立即閉起呼吸,待要點燈時,董淑貞嬌柔的聲音從臥榻傳來道:「人傢不要燈光嘛!」

  項少龍大感頭痛,他今晚已先後被鳳菲、小屏兒和祝秀貞挑起慾火,定力每況愈下,而董淑貞隻是個最高級的名妓,就算攀摘瞭都不須負上任何情債,何況現在四下無人,不虞被鳳菲或小屏兒發現,一時間龍莖已是蠢蠢欲動。

  董淑貞狐媚的聲音又響起道:「還不過來!」

  項少龍苦笑著走瞭過去,淡淡月光由窗外透入,兼之他習慣瞭房內的暗黑,已可隱約見物。揭開帳帷,隻見董淑貞擁被而坐,媚笑道:「不要誤會,人傢隻是有密話要和你說。」

  項少龍暗忖那被內該會是個赤裸火辣的胴體。項少龍脫掉鞋子,隨手把脫下的外衣拋在椅上,鉆入帳去,盤膝面對她坐下,道:「有甚麼話非得在榻上才可說出來。」董淑貞氣質雖及不上鳳菲,卻也所差無幾,足可與單美美媲美。而且青春年少,方在妙齡,無論那一點都是教人情難自禁的惹火尤物,兼之項少龍又早被挑起慾念,說不動心就是騙人騙己的。

  董淑貞兩手松開,任由棉被滑下,露出曲線無限美好的赤裸上身。在朦朧的月色中,特別強調瞭挺秀的鼻子,高聳的酥胸,勾畫出無比動人的輪廓。最要命是她有點緊張的急促呼吸著,使上身豐滿的肌肉微微顫動,更形成瞭使項少龍魂為之銷的誘惑節奏。

  項少龍心中一蕩時,董淑貞光滑溫暖的肉體鉆入瞭他懷裡,讓他享受到滑膩香軟的女體黏貼磨擦的高度刺激。項少龍雖情不自禁地把她擁緊,但已暗自調勻氣息,龍莖雖已硬挺如鐵,心中仍是保持澄明清醒,佯作把持不住地低聲喘息道:「你先說清楚來意好嗎?」董淑貞不依的一陣扭動,頓時快感狂襲,更令龍莖加速膨脹,但卻集中精神地道:「你若隻是想以身體來收買我,會令我生出鄙視之心的。」

  他少有以這種冷淡的語氣在床上對付熱切渴求他的美女,但卻知若不如此,就守不住這一關。董淑貞果然嬌軀劇震,離開瞭他。項少龍腦海中卻仍充滿摟著她光滑柔軟的蛇腰那迷死人的感覺,忍不住湊過去飽嘗她朱唇滋味。不一會董淑貞重新纏上他粗壯的脖子,但唇分之後,卻再沒有故意挑逗的行動。

  蕫淑貞見他沉默不語,幽幽道:「你不歡喜淑貞嗎?」就算明明不是歡喜她,但項少龍怎能說得出口來?何況這隻是違背良心的話,苦笑道:「不歡喜你的男人就是不正常的瞭。可是現在形勢險惡異常,前門有虎,後門有狼,若我和你就這麼歡好,卻又搞不清彼此的利害關系,隻會把事情弄得更復雜,有害無益。」

  董淑貞坐直嬌軀,歉然道:「我倒沒想過這點,隻是希望獻身於你後,能得多一點你的歡心和憐惜。你這人真厲害,連仲孫龍都要賣賬給你。」

  項少龍奇道:「為何你不像其他人般,以為我私下和仲孫龍有瞭秘密交易呢?」

  董淑貞甜笑道:「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

  項少龍泛起知己的感覺,但仍怕她隻是討好他,低聲道:「假若我能使大小姐安然退隱,而你則可繼承她的事業,組成自己的舞伎團,你覺得如何呢?」

  董淑貞嬌軀劇顫,旋則淒然搖頭道:「這是沒有可能的。我剛聽到消息,大小姐已將我們作瞭送人的禮品,而這人在東方六國裡,有很大的影響力。現在我隻希望有人能安排我帶點細軟私下離開,到哪裡去都不要緊。」

  項少龍微笑道:「你該早知有這樣的事,而不是剛探聽得來的吧!」

  董淑貞點頭道:「你的推測倒不錯。但直至今天,我才猜到那人竟是韓國的當權侯爺韓闖,這人交遊廣闊,與二王子田建更是關系密切,我們怎鬥得他過,還妄想能脫離他魔爪。」

  項少龍心中一震道:「你怎知是他?」

  董淑貞冷笑道:「今午韓闖曾秘密來過,隻是你不知道吧!若鳳菲不是與他有勾結,怎肯私下見這好色的傢夥。他在榻上的醜態,想起來便令淑貞作嘔。」

  項少龍這才知道韓闖也是董淑貞的入幕之賓,難怪對她念念不忘。柔聲道:「放心吧!我自有辦法把事情弄妥。」

  蕫淑貞怔怔地瞧瞭他好半晌後,才嘆道:「這種事,憑你一句空口白話怎能使我信任,若你拿不出具體的事實,我隻好自己想辦法。」

  項少龍怕她受寒,摟著她躺到被窩裡,咬著她耳朵道:「若你倚賴張泉,隻是與虎謀皮,這人品格低下,心腸歹毒。至於我如何幫你的細節,除非你能向我表明心意,否則很多事我都不會跟你詳說。」

  董淑貞誤會瞭他的意思,擁著他深吻道:「你要我怎樣做都可以。」同時伸手捏摸他的背肌。項少龍大感吃不消,制止道:「我不是要你這樣,而是想你清楚說出你和張泉或其他人的關系等諸如此類的實情。」

  董淑貞停止瞭挑逗他,蹙起黛眉道:「但我怎知你不是隻一心為大小姐辦事,說真的,論財富我還及不上大小姐,姿色更遜於她,而你對人傢的身體又不感興趣似的,教人有甚麼信心以為可縛住你呢?」

  項少龍訝道:「你剛才不是說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嗎?」

  董淑貞苦笑道:「可是你對人傢的印象一向都不大好嘛!」

  項少龍誠懇的道:「現在早改變瞭,事實上我根本不須騙你。因為我早知你和張泉的關系,隻是要你親口說出來以表誠意而已。」

  董淑貞道:「好吧!我曾陪過他幾晚,他這人很有辦法,大小姐都很忌憚他。他要我把大小姐這次兩臺歌舞的歌譜抄一份給他,那他就可安排我平安留在齊國,不用到韓國去。」

  項少龍失聲道:「甚麼?」旋則醒悟這歌譜定是交給田單,因為蘭宮媛是田單的人。隻要蘭宮媛先鳳菲表演,旋律有點肖似,就可沉重的打亂瞭鳳菲的陣腳,此計可算卑鄙之極。

  董淑貞再深吻瞭他一口,得意地道:「你想不到吧!隻要能傷害鳳菲的事,我都不怕做。我還會在表演前溜走,好教她知道光榮並非憑她一個人掙回來的。」

  項少龍急道:「那你交給瞭張泉嗎?」

  董淑貞道:「若交瞭他就不敢說出來。現在我甚麼都對你說瞭,沈爺你又可拿甚麼出來哄人傢呢?」至此項少龍才領教到這些名姬的心腸手段。最厲害處是她們懂得男人的心理,扮出可憐兮兮極須同情保護的模樣,又不吝嗇身體,軟語相求。其實無論是董淑貞或祝秀貞,都各有自己的一套手段。像蕫淑貞現在使出來的就是變相的威脅。她認定瞭項少龍是鳳菲的人,所以要透過他向鳳菲傳遞訊息,若不肯放人,鳳菲便要在這場歌舞拚鬥中敗於另外兩大名姬之手。

  當然她會有特別手段,不怕鳳菲逞強施壓。至於她為何會忽然知道韓闖牽涉在此事內,當然是祝秀貞告訴她。而祝秀貞卻是由沙立處聽來,但祝秀貞卻把這麼重要的消息瞞著他項少龍。因為項少龍知道兩女的親密關系,所以才能從中推斷出來。她們仍是在合作無間,隻不過各盡其力,分頭進行吧!對董淑貞和祝秀貞來說,可能認定他項少龍是私下被仲孫龍收買瞭,才能令仲孫龍放人。

  她們當然毫不在乎鳳菲的命運,祝秀貞不用問,而董淑貞還贈他一件高帽,弄得他飄飄欲仙。連鳳菲這擺著完全信任他的美女,也在見韓闖一事上暪著他,足可以「居心叵測」來形容。項少龍想得頭大如鬥,呻吟道:「你的所謂坦誠相告,實在可怕。唉,二小姐,你知否就這麼一句話,令我首次起瞭一走瞭之,甚麼都不管的想法。」

  董淑貞又熱情地獻上香唇,低笑道:「淑貞知沈爺不是這種有首沒尾的人。」

  項少龍暗忖你真看得準。驀地發力抱得她差點折瞭腰肢,在她小耳旁道:「董淑貞,若你再當我隻偏幫大小姐,再向我使手段,終有一天你們會悔恨終生的。」

  董淑貞吃驚的低呼一聲,嗔道:「人傢隻是向大小姐使手段,你嘛!隻求你憐惜人傢罷瞭!」

  項少龍感到她又像一條水蛇般在懷裡扭動,大感吃不消,推開瞭她少許,柔聲道:「若我是鳳菲,一旦發覺你們存有這麼一份曲詞,隻要把你和祝秀貞兩人抓起來,必可找出那份曲詞的下落,要不要賭一賭看看。」

  董淑貞像受驚小鳥般抖顫瞭一下,使項少龍知道這些話命中瞭她的要害,那就是她和祝秀貞的連盟關系。祝秀貞是一面倒的軟功,而董淑貞卻是軟中帶硬,都是針對項少龍而施展的手段。換瞭項少龍定力稍差,早已沉迷於她們股掌間,再難自拔。幸好他已練就身體與心神獨立的境界,才能保持頭腦清醒。說不定兩女跟沙立根本有瞭協議,一起來對付他和鳳菲。

  在董淑貞和祝秀貞的立場,誰能予她們最大的利益,她們就投向誰。若項少龍以為她們對他另眼相看,就是不折不扣的傻瓜。兩人在昏暗的室光裡互相對視。好一會董淑貞才幽幽道:「你為何會這麼想呢?」

  項少龍嘆道:「你回去想想好嗎?曲詞一事,我絕不會代你告知大小姐,要說就自己去說。當有一天你肯無條件的信任我,不再暗中去勾結像張泉、沙立那種卑鄙之徒,你便來向我說一聲,那時我才會真的幫助你們,這段期間我也不會再碰你們,省得夾雜不清。」

  董淑貞還要狡辯,項少龍冷淡地道:「二小姐請走!」兩行淚珠由董淑貞眼角瀉下,默默離榻。項少龍看著她在帳外窸窸窣窣的用衣服遮蓋羊脂白玉似的胴體時,差點忍不住想喚她回來消消慾火,但最後還是硬下心腸目送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