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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4章

  長假轉眼已成過去,復工已有一周。這段時間,我始終沒有撥通那個號碼,備註有林若蘭的號碼。她也沒有打給過我,隻是每天發些關切的短信過來,內容也很正常,多是提醒天氣變化,註意飲食、休息,少喝酒熬夜等內容,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如同節慶時分,收到的一眼就能看出的群發信息,對於這些噓寒問暖的客套話,我始終保持冷漠的態度,從未回復過。但是,隻有我自己知道,每到夜裡失眠的時候,我就會懷著無比復雜的心情一遍遍地翻看她的消息,並試著回復一句「謝謝」,或是更為冷漠的,又或是更為熱烈的詞句來打破我們之間的僵局。

  我不知道編輯瞭多少次,可沒當我真的要點擊發送的時候,我的心就會激烈地運作起來,跳出節奏飛快的忐忑鼓曲。

  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麼,可能隻是一個道歉,又或是她對那晚所發生的事給出的解釋……

  如果她不說明原由,我想我會帶著滿腹的困惑與糾結,永遠將她化作回憶。

  我瞭解自己,我從未甘心過隻做為一個替代品陪伴在愛人左右。在我看來,愛情就應當是嚴絲合縫的,是無比充實的。它從出現在我認知的那一刻起,就該是從一而終的模樣,不應該保留他人的位置。

  我想與若蘭坦誠佈公,與她當面對質,徹底弄清她對我的感情是否真的如我感受的那般赤誠。隻是,我暫時沒有調整好心態去應對此事。

  如果,她愛他更深呢?那我又該如何?

  綏靖之策不是我的選擇,我不敢想,也想不通。

  她明明口口聲聲說愛我,為何又要在情意綿綿時執意撕開她塵封的過去,以此來刺痛我的心,讓我直觀面對一直忽視的問題!?

  若蘭比我年長許多,她的過往經歷理所應當要比我想的要復雜。這些道理我都懂,我知道,我也有考慮過,隻是沒有想的那麼深遠。我始終異想天開地把目光對準未來,自以為愛上瞭,就能毫無顧忌的包容她的過去。

  突如其來的愛情所賦予的甜蜜讓我徹底遺忘瞭苦痛的顏色,忘記瞭歲月形成的鴻溝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輕易跨越的。我習慣在面對命運做出以我為主的抉擇,並一廂情願的認為隻要我想,去做,這世界上便沒有什麼可以阻攔我。

  直至經過此事,我才突然意識到,現實是殘酷的,有很多事情的發展並不如我預料中的那般順利。我隻是一個凡人,歸屬於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眾之列,我也有迷茫的時候,也會不知所措。

  每個人都會遇到感情問題,開導別人不需要感同身受,張口就來,誰都能做,可真的自己遇到瞭,陷進去瞭,才知道脫離這沼澤究竟有多麼困難的事……

  這段時間我想瞭很多,包括意識到我對若蘭的瞭解知之甚少這件事。我隻知道她的年齡,傢庭背景,以及隻言片語構成的人生經歷,剩下的便隻有滿是媚肉香氣的餘溫瞭……

  我甚至連她喜歡的口味都不知道!她愛吃什麼?酸甜苦辣,究竟是那種才能為她帶來喜悅?她根本沒有向我提過,她隻說她愛我,然後我就傻乎乎地信瞭,稀裡糊塗就把整顆心都交出去瞭……

  從她傢回來之後,我的狀態始終不好。每天就是糊裡糊塗地上班,渾渾噩噩地度日。入夜,我會瘋跑出十幾公裡,然後拖著筋疲力盡地身體回傢,揣著滿是傷口的心,在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中輾轉反側,苦苦忍受著,困在愛而不得的傷痛中不斷追問自己,折磨自己。

  最後,午夜到來,夢魘會贈與我一份飽含苦痛的惡意,殘忍地剝去我的朦朧睡意,讓我獨自煎熬整整一宿,直至天明。

  當一個人背負著超常的壓力,且無法用常規手段將其發泄的時候,他會不由自主地走向極端。所以,當我接到拳館表演賽邀請的時候,我根本沒有多想,幹脆瞭當地應下瞭此事,以業餘拳手的身份與專業的中量級選手進行對壘。

  商場六樓健身會所,周六晚八點,比賽正式開始。

  我是帶著發泄的目的來的,因此沒有留力。重拳,再重拳,我甚至都沒有閃躲過,隻想著進攻,不斷進攻。一回合下來,他被我激出兇性,當即拋去顧慮,對我猛烈還擊。

  當技巧被壓制,思緒被擾亂,方方面面都無法與敵方抗衡的時候,留給我的,就隻剩下這一身皮肉瞭……

  這場比賽的激烈程度已經遠遠超出瞭表演賽的標準。要不是教練及時上場,我今天怕是要在醫院過夜瞭。

  看上去我傷的確實比他重,不過我們心裡都清楚,他隻是強作支撐,實際狀況比我好不到那去。退場之後,人群散去,我向他道歉,他顫抖地擺瞭擺手,對我虛弱地說:「格鬥嘛,說白瞭就是鬥毆,哪有不受傷的道理?說起來,也該謝謝你,我有好久都沒有打過這麼酣暢淋漓的架瞭。所以別太往心裡去,之前都是帶著鐐銬跳舞,今天我也算是過足癮瞭。」

  他的理解讓我頗為感動,後來教練發火的時候,他還幫著我解釋,說大傢隻是沖動瞭,沒有收住,玩的有些過火而已。有他幫襯,周圍人也多,教練也不好當場發作,留下幾句場面話訓斥瞭我一番,看我規規矩矩地認錯,並且明確瞭我的態度是由心而發,他也不再追究,丟給我一條幹凈的毛巾,放我先去休息。

  我剛轉身要走,後背突然被人拍瞭一下。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剛剛打得不錯啊!」

  身體本能繃緊,我沒有第一時間回頭,而是用腦中的形象與這獨特的,好似能魅惑人心的音色一一進行對比,很快就確認瞭她的身份。

  「還不錯呢?」我無奈地說,「你沒看到我剛剛被人堵在角落裡爆錘,打的滿臉是血嗎?」

  「看到瞭啊!」她繞到我身邊笑著說,「你剛發那條動態我就看到瞭,剛剛比賽的時候我一直在臺下給你加油來著!」說到這,她的笑聲又開始拉低,言語間隱隱散著小小的怨氣。

  「我喊得那麼大聲,你都不知道回頭看我,白瞎瞭我這份好心瞭,活該你被人錘,打的你輕……」

  我想回頭,又怕當前的慘狀會把她嚇到,於是故意避開她的視線,將臉扭到一邊。

  「說話呢!你這樣很沒有禮貌你知道嗎?」她看透我心思,嬌聲當即上揚,言語中滿是調侃的味道。「怎麼唯唯諾諾的?都不敢看我,是不是背著我偷偷做什麼虧心事瞭?嗯~ ?」

  她故意尾音拉長,使整句話從咄咄逼人變得婉轉輕柔,讓我即使看不到她的臉也能腦補出她鬼魅狐疑的生動表情。

  「我才沒有……」

  「那你不看著我說話?」

  「額……」我被她問得心虛,輕輕咳瞭兩下,躊躇片刻,強行找瞭個借口辯解說,「……我是,主要是汗流到眼睛裡瞭,疼的!」

  「還裝?」她步步緊逼,「你看你臉上那兒有汗,明明都是血!」

  「額……好吧……」

  知道她是存心戲弄我,我也不再猶豫瞭,當即回頭,努力睜大腫脹的眼睛與她對面而視。

  「怎麼樣,是不是很嚇人?有沒有血漿片的感覺?」

  「嘖嘖嘖,真是有夠慘的……」她一邊觀察一邊搖頭,「別說,傷像你這樣的我也就在電影裡見過,這臉腫的,我都不敢認瞭!」

  她皺著眉頭觀察我片刻,又急急忙忙地推搡我。

  「好瞭,別硬撐著瞭,趕緊找個地方坐,讓我給你好好處理下!」她嘮叨地像個老媽子,「也不知道心疼自己,這麼拼做什麼,萬一把腦子傷到瞭呢?給你說話呢!趕緊去那邊坐下,你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很嚇人嗎?小心別人報警把你當黑惡分子給抓起來!」

  「你別推我啊!我自己會走!誒?」

  從周圍投來的異樣眼光讓我倍感難受,我連連推脫,希望她能放過我。

  「大姐,大姐!你能不能先放手,我有腿的!」

  「那你動啊!」她罵罵咧咧地埋怨我,「還傻愣著做什麼?自己會走還讓我幫忙?」

  「你有藥箱嗎?」

  「我不會借啊?」她反問我。

  「你知道找誰借嗎?」

  「我又不傻!他那兒不是有嗎?」她指向教練所在的方向。之後又柔下強調,然後用哄孩子的語氣對我說,「哎呀,好啦,沒事啦!你看打你的那個已經被大叔處理好瞭,我現在就去借,你在這等我,我馬上回來。」

  「哦……」

  她說得在理,我也不好推脫,幹脆順瞭她的意思。她把我扶到長凳上,看我坐好後又交代瞭幾句,然後笑呵呵地跑去教練那邊,客客氣氣地寒暄起來。

  步態輕快,她在場間活躍,就像隻停不下來的百靈,吸引瞭所有人的註意。其實,從她表明存在的那一刻起,眾人的心中便隻有她瞭。大傢都在全神貫註地捕捉她口中的輕談語笑,仿佛那些聲音有著牽引靈魂的魔力。

  她跑去找教練討要藥箱。攀談間,我從教練時不時飄過來的隻言片語體會到瞭熟悉的僵硬感。那是一種泄氣的,無從下手的,想不出手段去應對的,呆呆傻傻的感覺。

  透過朦朧,我發現隱藏在嬌小身姿之後的教練渾身上下都透著別扭。從他骨子裡散發出來的不自然,就像一個春心萌動的少年面對心儀的異性時不知該以怎樣的面貌去展現自己盡可能好的一面來套取對方的歡心的那種生硬感。

  可以說,現在的教練像極瞭大學時與她初次交談的我。

  其實,談話的內容大傢都能聽到,從頭至尾全是客套。不過,即便是這些毫無營養的閑話,也能讓他慌亂到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地步。

  站姿,雙手擺放的位置,說話的內容,表情,語氣,音量大小,無意中流露的態度。明明心裡急躁的不行,卻隻能強顏歡笑,將交談幹燥地進行下去,然後在心裡無奈的厭惡著膽怯的自己。

  他無法拒絕,也不願拒絕。是啊,誰又能拒絕這禍國殃民級別的美貌呢?這登峰造極,足以震動心神的魅力,無論男女,都無法坦然面對。

  這就是我的大學學姐,蘇鈺。用個人存在去詮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極品美女。

  我們關系不錯,但我對她瞭解不多。隻聽說她是名門望族之後,傢裡有權有勢。按理說,這樣的人物絕無可能出現在我的交際圈,可我偏偏就認識她,關系還鐵的不行。

  我有幸與她相識完全源於一次偶然。大學的時候我勤工儉學,在酒吧謀瞭份駐唱的兼職。有天她來喝酒,然後點瞭首相對冷門的英文歌。我剛好會,然後超水平發揮,驚艷瞭一群酒鬼。之後她與我聊天,彼此坦露身份,知道我是她的學弟,也確認瞭我的實力,就把我招進瞭她的小樂團。

  之後就是寫歌,錄歌,發歌,寫新歌……

  就這樣重復瞭一年多。然後,她畢業瞭,我的演藝生涯也就此終結瞭。後來,她去旅遊瞭,國內國外,到處飛到處轉。我則是安安穩穩的完成學業,回到我的故鄉,找瞭份普通的差事,老老實實地背負起瞭社畜的角色。

  她傢有錢,也不需要工作。有次聊天,我向她提起現狀,她拿出有錢人的嘴臉狠狠的嘲笑瞭我一番。之後沒多久她就搬來瞭,見面時她說她又搗鼓起她的小樂團,想以獨立音樂人的身份發展下去。

  有需要的時候,我會去她的工作室錄歌。沒事的時候,大傢就互相扯淡。她聽我提及笑笑的過往與現在,也猜到瞭我喜歡她的事,便吵鬧想要見上一面。

  吃瞭一頓飯,喝瞭好多酒,陪著兩個姑娘四處瘋跑,胡鬧瞭一整晚。天亮之後,我認識的兩個女孩就成瞭彼此的朋友。之後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她忙她的,我忙我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大傢時不時聚聚,然後帶著醉意,在午夜分離。

  今晚在此相聚也沒有特別的理由,就像她說的那樣,前段時間我為瞭拳館宣傳發瞭個人動態。她看到瞭,就過來瞭。作為我的朋友,她站在臺下,眼睜睜看著我被人堵在角落裡暴打……

  不行瞭,一想起來就覺得丟人,輸的太慘瞭……

  就在我把臉埋進毛巾,為剛才的沖動而懊惱不已的時候,蘇鈺已經踩著碎步跑回來瞭。放下藥箱,她柳眉微蹙,帶著滿臉的疑惑對我問道:「那個,你的教練,是有帕金森嗎?」

  「沒有啊?」我被她問的一愣。

  「那……」她沉思片刻又問,「難不成他有酗酒的習慣?」

  「從沒聽說過。」我說,「不是,你問這些做什麼?難不成你也像神醫扁鵲那樣,擁有望聞聽切的手段,能看出他身上的隱疾?」

  「這都被你看出來瞭?」

  「你真會?」

  「開玩笑你也信?」

  「額……」我被她噎的差點噴血,「大姐你別神神叨叨的行嗎?有什麼話你直說。」

  「我就是奇怪……」她湊過來,對鬼鬼祟祟地說,「……你說,他既然沒毛病,那和我說話的時候他一直抖什麼?」

  「額……」

  我被她問的一時語塞,八卦的心情當時就無瞭,隻剩下無奈地嘆息。她沒有發現我的轉變,依舊沉浸在她的世界裡,向我繪聲繪色的描述她剛剛的遭遇。

  「你不知道,那手抖得,差點把藥箱甩出去。」她一邊給我處理傷口,一邊向我模仿她剛剛看到的。「就這樣,端著藥箱一直晃,抖的我都怕瞭。」

  「還不是你嚇得……」

  「嚇得?」她詫異道。「我又那麼可怕嗎?」

  「拜托你有點自知之明好不好?」我憤懣道。「你頂著這麼漂亮的一張臉出來見人,誰見到不抖?」

  「誒,是哦,你說還挺有道理的嘛!」

  她毫不避諱地接受瞭我的贊美,笑的無比燦爛。對此,我煩悶很,不斷在心中數落我那個不爭氣的教練。

  「對瞭,我剛想起來,他們都抖,你為什麼不抖?」

  「我忍著……」

  「這都能忍?」她誇張地說。

  「怎麼樣?」我洋洋得意道。「是不是很厲害!?」

  「憋的你輕。」

  她罵瞭一句,然後專心致志地忙碌起手頭的事。

  「老實點,你要是不想我一棉簽戳瞎你的眼睛就別亂動。」

  「哦……」

  她對著我的臉忙活不停,動作完成的幹凈利落,十分靈活。我默默看著,不知怎的,思緒又飄回到那個讓我心心念念的人所處的房間。

  那天,我給若蘭處理傷口的時候,要是像學姐這樣嫻熟就好瞭……

  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與若蘭相處的點滴。沒過一會,熟悉的陣痛又產生瞭。面對越發濃厚的撕裂感,我不禁皺緊眉頭,面露苦色。

  「怎麼瞭?」見我呼吸加重,她急忙停下,憂心忡忡地問我。「弄疼你瞭嗎?」

  「沒有。」我牙關緊咬,無力地回復道。「隻是,有點難受。沒事,你繼續吧,我可以忍……」

  「真是的,這是多大的仇啊?」作為朋友,她不免對我露出關切。

  「比賽嘛,很正常,嘶!」

  「比賽歸比賽,這打的也太狠瞭。」看我實在難受的厲害,她不由自主地抱怨起來。「不知輕重,也不知道留手。你也是,打不過就躺地上裝死唄,非要逞這個能做什麼!?」

  「人可以被打敗,但不可以被打倒。」

  「那你怎麼不一槍崩瞭自己呢?按照你這麼說,你應該追尋自討苦吃的極限,去自殺才對啊!」她憤憤不平地說。「你自己看看,都把你打成什麼鬼樣子瞭?血流瞭這麼多,差點就縫針瞭,這要是破瞭相你找誰說理去?」

  「傷疤是男子漢的勛章……」

  「那我怎麼沒看到你使出天馬流星拳進行還擊呢?」

  「那是漫畫好吧!」我振振有詞地說,「一秒八十五拳,突破音速什麼的太假瞭,人終歸是有極限的……」

  「所以你就不做人瞭?」她飛快地看我一眼,跟著說道。

  「好吧,我承認,其實挨打的時候,我也很想認輸。」說道此處,我故意停瞭幾秒鐘,為接下來要說的話醞釀出合適的狀態。

  「但是!我心中一直有個聲音告訴我,不要停下來!」

  「這麼說,我當時就應該大聲告訴你,車子已經給你準備好瞭?」

  我垂著頭,故作深沉道:「隻能說,作為一個拳手,我已經燃盡瞭……」

  「我看你癱在地上的畫風也不像雪白的灰啊?」

  「你怎麼什麼梗都能接?」我面露古怪,驚詫地大叫起來。

  「隻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瞭。」她對我嫣然一笑道。「不過,怎麼說呢?還好你挺過來瞭,沒被打躺下。雖然慘是慘瞭點,不過這份堅持還是很帥氣的,看的我都有點動心瞭。」

  我被嚇得一激靈,直接從椅子上彈瞭起來。

  「別鬧,大姐!我已經有喜歡的人瞭!你別讓我犯錯行嗎?」

  「我就是通知你一下,又沒真的讓你做什麼。」眼波流轉,她對我露出值得玩味的表情。「看你這麼大反應,難不成你對我有意思?」

  「說沒有是假的,你這麼漂亮,誰看瞭不動心?」我實話實說。「不過,有時候動心瞭也不能付諸行動,人還是應該有底線的才好,見一個愛一個,那不叫人,那叫渣滓!」

  「哎呀,怎麼辦?」她做作地虛掩著嘴說。「聽你這麼一說,我更動心瞭呢?」

  「對不起,雖然我知道瞭您的心情,但我的心裡已經有人瞭。」我連忙拒絕道。「所以,真的很抱歉,辜負瞭您的一片好意,對不起!」

  「哎呀哎呀,失戀瞭,真快……」

  「我可沒答應你,你別胡說。」

  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視線讓我如芒在背。於是,我隻能盡可能地放低姿態,對她戰戰兢兢地道。

  「算我求求你瞭,真不是開玩笑的,這要是被他們聽到瞭非宰瞭我不可!」

  她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然後對我招瞭招手,用輕松的口吻對我說:「好啦,我不說瞭,你快坐下吧,還差一點就弄完瞭。」

  「哦………」

  確認她不再玩笑,我收拾好心情,又乖乖坐瞭回去。如她所講的那樣,兩分鐘後,隨著最後一個動作的完成,她收回雙手,面對微笑。而在我的眉頭、面頰與鼻梁之上,除瞭藥水擦拭的痕跡,還留瞭幾片創可貼作為妝點。

  蘇玉又觀察瞭一會,確認沒有遺留下什麼問題,她才心滿意足地合好藥箱。

  「呼,可算是忙完瞭,感覺和打瞭一架似的,真累!」

  「謝謝你瞭……」

  我情不自禁加重語氣來表示我的誠意。

  「這有什麼謝的?」她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活動瞭下肩膀,隨之又問。「怎麼樣,還疼嗎?」

  「還有一點。」

  「你就不能撒個謊寬慰寬慰我嗎?」

  「剛剛臺上挨打的明明是我好吧………」我弱弱地吐槽道。

  「也是哦!」她故意做出恍然大悟地樣子對我發問。「所以,你們真的不是因為個人恩怨才打的這場比賽?」

  「不是………」

  「那你這麼拼命做什麼?」她面露不解,對我詰問道。「比賽我有看過,但是像你們這麼拼命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可能是開始的時候我當著你的面把他一拳錘躺下瞭,他臉上掛不住,才對我下的狠手………」我不好對她解釋,隻能用調侃來化解她旺盛到無暇應對的疑慮。

  「有可能……」她順著我的話往下說,「美人在側,以命相搏,誰贏瞭歸誰,武俠小說裡的壞人不都這樣嗎?」

  「這是現實,姐姐!」我苦笑道。「麻煩你正常點行嗎?」

  我發現她對莫名其妙的東西尤為感興趣,好像任何事情的背後都藏著秘密。雖然,我心裡真有秘密,但我真的不好對她解釋我此行的目的。

  「好瞭,忙完瞭,你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吃點什麼?」

  「如果一個人剛剛挨完一頓毒打,腹部承受十幾記重拳之後還能感覺到餓,那他不是強的過分,就是從故事裡走出來的角色。」

  「所以,你到底餓不餓?」

  她顯然沒有聽進我話裡有話的回答,帶著真摯的熱情繼續對我追問。我看瞭看時間,又感受瞭下當前的身體狀況,確認沒有問題,便一口應下瞭她的邀請。

  「那行,你先去換衣服吧,我在這等你。」她捧起藥箱說。「今天就在這吃吧,樓下有傢很不錯的燒烤店,到時候多點點兒肉,給你好好補補。」

  「好,等會見。」

  「一會見。」

  我拖著滿是傷口的身體挪回更衣室。四下無人,房間回蕩有通風管道氣體流通時產生的微弱震動。打開櫃門,我沒有第一時間換上衣服,而是抽出一支煙叼在嘴裡。

  火光將正臉照亮的同時也加劇瞭周邊的黑暗。煙草的焦香隨吮吸灌入口鼻,我皺著眉頭用力吞咽下去。可惜,過程並不如意,因為擠壓到傷口的關系,從尼古丁中獲取快感的儀式被迫中斷。

  我劇烈咳嗽,喘著沉重的粗氣艱難地支撐著疲憊不堪的身心。上身在擺動中越彎越低,血液逆流而上,起頭並進,在我的面部堆積。我嘴巴張得極大,狂湧的氣流徹底打開瞭我的咽喉,幾乎要把我的整顆心都頂出來。

  為瞭避免栽倒,我不得不把身體在靠上櫃子,癱坐在冰涼的地面。香煙燃至過半,淚水模糊瞭視線,從嘴角潤入舌尖。直至此時,我才發覺我早已淚流滿面。

  劇痛,感覺每一處肌肉都在發出痙攣般的嘶吼。不過,比起這些,心裡的感覺才最為明顯。我一邊咳嗽一邊抽煙,努力讓心痛得到緩解,可惜這根本無法解決我心頭的苦悶。於是,我發瞭瘋似爬起來,從櫃子裡翻出手機,點開短信,癡迷地看著那些毫無營養的幹巴巴的消息。

  學姐說的沒錯,好勇鬥狠根本沒用。我天真的以為把自己出賣給傷痛就會讓我心裡好受點,可我現在才知道這麼做隻會讓痛苦變稠。自我懲罰沒有為我帶來任何好處,反而加劇瞭我的憂愁。

  如果將若蘭之前的行為比作一把刺入胸口的尖刀,那麼我如今所做的不過是握住刀柄,把胸膛一點點拋開,親手把刻有她名字的心臟掏出來嗎?

  雖然我依舊對她保有怨氣,可我又不得不承認,我對若蘭真的動瞭真情。愛情確實讓人痛苦不已,又讓人心醉神迷。像大多數人一樣,我先取得瞭的後者,然後才品味到前者的苦澀。

  我想見她!上次與她分離,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兒瞭,我真的太想再見到她瞭!

  思念在我腦海裡沸騰瞭好久,若不是香煙燙到指根,我甚至都沒有察覺它早已熄滅。意識從情感的泥潭裡掙脫出來,我恍惚回頭,愕然發現身邊居然坐著一個人。

  「哭完瞭?」蘇玨輕聲問我。「叫你半天你都不知道回我,和魔怔瞭似的,我都想報警瞭。」

  「啊?啊!!!」我胡亂地抹去淚水,驚訝地大叫起來。「你怎麼進來的?這是男更衣室啊!快出去!」

  「我知道啊!」她昂著頭,得意洋洋地說。「怎麼樣?是不是很驚喜?有沒有佩服?」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趕緊出去!」我忙推搡她。「這不是女孩子待得地方,一會有人進來咱倆就完瞭!」

  見我伸手,她當即瞪大眼睛,扯著嗓子對我大聲威脅道:「你試試!你敢動我就敢撕瞭衣服躺地上大喊非禮!!!」

  「我——!」

  我直接被嚇呆瞭,直接傻在當場,連呼吸都忘瞭。她擺瞭擺手,然後趁我愣神的功夫一把搶過我的手機。我下意識要奪,她一手指我同時用力吸氣。我不敢再動,隻能任她翻看。她對我做瞭個鬼臉,古靈精怪查看起若蘭發給我的短消息。

  「瓜呢?我的瓜呢?那麼大一個瓜哪兒去瞭?這些都是什麼啊?」

  「朋友發的短信……」我說,「那個,你能不能先還給我,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已經構成侵犯隱私瞭……」

  「我這是關心你。」看似語重心長,其實她說的特別隨意。「我就是納悶,究竟是何等感人的情話才能讓你哭成這副鬼樣子?」

  「我那是嗆的……」我在一旁唯唯諾諾地辯解道。

  「這不就是些簡單的問候嗎?」

  「是啊……」我憂心忡忡地回道。「所以,能還給我瞭吧……」

  「我看你哭的稀裡嘩啦的,喘氣都費勁,還以為你這有什麼驚天大秘密瞞著我呢!」

  她又翻看瞭一遍,確認沒有留下任何疏漏之後,才興致缺缺地把手機遞還到我手中。

  「嘖,真沒勁。」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手機,想要起身放回去,又覺得不放心,所以隻能緊緊幫其攥在手裡,防止她再次搶去。

  「哭夠瞭沒?」

  「我都說瞭我是嗆的。」

  「好吧好吧。」

  她很不耐煩地打斷我。頓瞭片刻,她又鬼鬼祟祟地湊過來,頂著手機,一臉狐疑地向我發問:「所以,你這真的沒有瓜吃?」

  「沒有!」

  為瞭避免她發現我心虛,我鉚足精神,咬著重音,幹脆瞭當地否認瞭她的猜疑。

  「那你哭什麼?」

  「嗆的!」我佯裝怒意。「是你腦洞開得太大,自己瞎琢磨,和我沒關系。」

  「內容沒有問題,那就是人有問題……」她沉思片刻,帶著質疑,向我拋出瞭她的猜測。

  「難不成,你和她有過一段讓你無比糾結的過去?」

  心臟突然加速跳動。我當時一怔,急忙起身,大聲地否認瞭這一可能。

  「沒有的事兒,能不能別瞎猜瞭,趕緊出去,我要換衣服瞭!」

  我抬手指向門外,示意她出去。她不動,隻是仰頭看我。我躊躇片刻,咬瞭咬牙,把手伸向褲袋,作勢要脫。她冷漠地註視著,臀肉未挪,依舊耍著無賴。氣氛在下個呼吸轉至僵硬。四目相對,我從她閃亮的星眸中看到瞭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

  我苦不堪言,經過艱難的抉擇,我隻得啞著嗓子,對她虛弱地說:「好吧,我承認,我這確實有瓜吃……」

  「我就知道!」她興奮地大叫起來,小手連連拍打我剛剛離開的位置。「快,講講!就坐這講!什麼時候講完什麼時候走?」

  我實在是受不瞭她的熱情。猶豫片刻,確認沒有更好的選擇,我隻能頂著尷尬地表情,僵硬地坐回到她身旁的位置。她滿心歡喜地期待著我的曝光。我應接不暇,隻能連連做瞭好幾個深呼吸,收拾好復雜、紛亂的心情,嘗試用旁觀者的視角忐忑不安地描繪起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就是……我有個朋友……」

  「你先等下!」

  故事還沒開始,就被無情的打斷瞭。

  「什麼朋友?有事兒說事兒!」帶著被隨意打發的怨氣,她當場戳穿瞭我假到極致的把戲。「還朋友?你是那種會把朋友的秘密四處亂說的人嗎?」

  「額……好吧!」猶豫片刻,我幹錯瞭當地承認瞭。「是我的事兒,我戀愛瞭。」

  「哇!!!」她激動地揚聲呼道。「你終於鼓足勇氣對那個不坦誠的小丫頭下手瞭?」

  「不是她。」

  「呸,渣男!」她憤憤不平地罵我。

  我被她噴的莫名其妙,於是下意識問道:「等等,我怎麼渣瞭?」

  「你喜歡人傢又不明說,就偷偷的喜歡著,在自己的世界裡自憐自愛,還沒開始就放棄瞭,然後移情別戀,這不是人渣是什麼?」

  「我又沒——」

  我剛想反擊說我並沒有傷害到笑笑的感情。不過,轉念一想,就我和若蘭目前的關系,還有我們背著笑笑做過的那些事,還說沒有對笑笑造成傷害,實屬於是睜著眼說瞎話瞭。

  「好吧,你說的沒錯,我是挺渣的……」

  「哼哼,認瞭就好。」

  她得意洋洋地鄙視瞭我一會兒,宣揚完她高尚的價值觀,然後放低身段,又纏著追問我接下來的故事。

  「趕緊講完趕緊吃飯,再等下去天都要亮瞭!」

  她興趣正濃,我壓力倍增。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把話題進行下去。

  「就是,那個,她!額——」我結結巴巴地說,「怎麼說呢?」

  「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

  我無視瞭她的羞辱,依舊在整理我混亂不堪地思路,並努力用平靜地語氣將其解讀出來。

  「就是,我現在的戀愛對象,她有個前任……」

  「她拿你和他比瞭?」她冷不丁地提瞭一句。

  「那倒沒有……」

  「那還好。」她說。「你繼續吧。」

  「就是,他很久以前就去世瞭,我以為人都走瞭,也就沒有在意……」說道這裡,我的心又開始抽痛瞭,「可是,我上周才知道,她其實根本沒有從上段感情裡走出來,所以我……」

  我試著往下說,可無論我如何努力都無法發出成型的語句。主動撕開的創口所產生的劇痛讓我鼻尖發酸,心裡愈發難受。

  「你嫉妒瞭?」

  「……」

  見我沒有否認,她沉思片刻,又輕聲問我:「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她讓我戴上他的遺物,然後把我當作他,撲倒我懷裡哭……」

  「細說!」

  她的氣勢當即爆燃,把她那張絕頂美貌的佳容湊到我眼前。我被她眼中迸發的熱情燒到恍惚,隻能倉促加工,把我在若蘭傢的經歷大致給她復述瞭一邊。

  「先等下!」

  話說過半,她忽然將我打斷。我還未意識到問題所在,依舊保持著迷迷糊糊的狀態。

  「怎麼瞭?」

  「你剛剛說,你在她傢洗澡瞭?」

  「是啊?怎麼——」

  霎時間,一股莫名其妙地惡感席卷瞭我的全身,我在心中大呼要遭,急忙開頭辯解道:「其實,也沒什麼,你想想啊,我給她幫忙,累的渾身是汗,在她傢洗個澡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嗯嗯~ 」她唇角揚起內涵的角度,用耐人尋味的眼神對我冷嘲熱諷。「嗯!我知道,你流汗瞭嘛!累成那樣,肯定要洗澡的!我理解,你繼續吧!小處——」她急忙閉嘴,然後故意裝出慌亂地樣子調侃我說。「抱歉,我差點忘瞭你已經完成畢業,脫變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瞭!真是對不住喲,吼吼吼……」

  「別鬧!」我被她激的雙頰升溫,吵鬧著打斷瞭她令人憎惡的笑聲。「我給你聊正經事呢!你認真點行不行?」

  「好好,你說吧,我聽著。」

  我把困擾在我心中的問題一股腦的傾瀉幹凈。然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詢問起她的意見。

  「你到底想問什麼?」她滿是不解的看我。「能不能別這麼唯唯諾諾的,有話直說!」

  我訕訕地說:「就是,你作為旁觀者,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

  「這還用說?」她抬高音量,振振有詞道。「但凡腦子正常都能看出來,她這兒絕對有問題!」

  她指瞭指自己的腦袋,然後愣瞭一下,又無奈的笑瞭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是蠻欣賞她這份勇氣的。」她語氣低沉地說。「其實吧,過得越久,忘記的就會越多。過世這麼久她還能記得他,說明她確實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女人。」

  「可是,可是……」

  她向我比劃瞭個手勢讓我息聲,然後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裡難受,誰遇到這種事都會難受。不過,怎麼說呢?」她沉吟片刻後說。「我這麼問你吧,比如說,有朝一日你突然掛瞭,你希不希望你的愛人能一直記得你?」

  臨近結尾的時候,或許是怕我糊弄她,她又補充瞭一句:「別撒謊,我能看出你的心思,老老實實告訴我你的第一直覺。」

  我愣瞭會,然後對她點頭。

  「這不得瞭嗎?」她笑起來。「私心嘛,人人都有,不丟人的!」

  「可是我……」

  「不用說瞭,你剛剛的樣子我已經看到瞭,就是心裡憋屈嘛?」

  「嗯……」

  「那我再問你一句,留在她心中的那位,人去哪兒呢?」

  「死瞭……」

  「這不得瞭?」她說。「人都沒瞭,吃死人的醋,你至於嗎?你先別著急打斷我,讓我說完。我明白,像是你這種純情小男生都很在意這種事,覺得既然真心相愛瞭,那她心裡就不該有別人對不對?」

  「對。」

  「那我問你,你覺得她愛你嗎?」

  「愛。」我不假思索道。

  「那你愛她嗎?」

  「我——」

  我一時語塞,然後陷入沉思。捫心自問,我真的愛若蘭嗎?毫無疑問,答案是愛的。無論我如何否認,無視,我都不可避免的會想起她,思念她,在夢中與她偷偷私會。

  「我愛她,真心的。」

  「你會難受不就是因為你覺得她出軌瞭,精神上的,所以你憋屈,難受,是這樣沒錯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就是……」

  我正要給這個答案找出不讓我難堪解釋。然後,就在我愣神兒的功夫,蘇玨的臉在我眼中慢慢放大,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你想報復她嗎?嗯~ ?」

  她故意拉長呼吸,以熱辣的鼻息在我耳邊哼出挑逗的小顫音。面對勾引,我心房本能一顫,像是被施瞭定身法似的,隻能面滿呆傻的看著她。

  「老實回答,你想要報復她嗎?」

  溫熱呼吸的撲在臉上,感覺濕漉漉的。我敏銳地捕捉到隨她體溫蒸發出的陣陣幽香。我試著忽視,可身體卻不斷抗拒大腦,向心臟強調這充滿誘惑力的、異常挑逗的味道。

  「想嗎,嗯~ 」

  「我……」

  根本沒人能拒絕這份美意。我隻是故作堅持,用盡一切手段轉移自己的註意力,不讓自己犯下更大的錯誤,毀掉我為數不多的友誼。

  眼波盈盈,她臉上確有幾份動容。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狠絕地閉上眼睛。黑暗中,我聽到微弱的嘆息,然後轉瞬即逝,變成她惡作劇成功的壞笑聲。

  「逗你玩的,你還真上當瞭?」

  我怔怔看她。她挑挑眉,又對我做瞭個鬼臉,讓我才確認她是帶著玩笑性質的玩弄我的純情,沒有進一步發展的打算。至此,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驟然倒塌,我筋疲力盡地用手背抹去剛剛爆出的豆大汗水,然後又長長地嘆瞭口氣。

  「呼……你可嚇死我瞭……」回憶剛才發生的情形,我不由得一陣後怕,「大姐,這種玩笑也能隨便開嗎?拜托你有點自知之明好吧……」

  「開都開瞭,你奈我何?」她麻利起身,然後以高昂的姿態俯視我。「我還不知道你?有賊心沒賊膽,要是沒人推你一步,你估計能把自己憋死。」

  她突然向我伸手,我心頭一慌,掙紮著想要自己站起來,可我實在是虛弱的厲害,試瞭幾次都沒成功。最後,我隻能以尷尬的神情接受她的援助,借著她的手站起來。

  「你看吧,就像現在這樣。」她帶著我無力的手,將其舉到眼前對說我,「逃避不是問題,你找我傾訴還不如去找她當面對質。睡都睡瞭,還有什麼話不說不開的?如果是誤會那不就解開瞭?萬一是無心呢?你起碼先聽聽她的理由,然後再做決定不好嗎?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呢?」

  「嗯……」

  我像個犯錯的孩子認真聽從她的教誨。她闡述完自己的道理,又寬慰瞭我幾句,然後伸瞭一個大大的懶腰,踏著歌一樣的旋律跳著離開瞭更衣室。

  「我去外面等你!」她說。「趕緊啊!我肚子都餓得咕咕叫瞭。」

  「好!」

  心理有瞭支撐,我也沒再猶豫,飛速換好衣服,背上背包,把手機放好,然後邁步離開瞭這裡。出門與蘇玨匯合,我和她一路閑扯往下走。穿過人群,墻上的廣告忽然吸引瞭我的註意。

  「怎麼瞭?」

  蘇玨走出十幾步才發覺身邊沒瞭回復的聲響。見我沒跟上,她又急急忙忙跑瞭回來。

  「看什麼呢?這麼出神?」她跟隨我的視線轉移,「這不就是一個廣告嗎?怎麼瞭?難不成這畫裡的模特就是你女朋友?」

  「不是。」

  「那你楞在這兒做什麼?」

  「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緊盯著遠處的廣告,我出神地問道,「你說,我戴上眼鏡會不會好看點……」

  「你近視嗎?」

  「不近視啊?怎麼瞭?」

  「那你好端端的配眼鏡做什麼?」

  如同情侶間常有的甜蜜,她一把攬住我的胳膊開始撒嬌。

  「好啦~ 走啦~ ,別看瞭,這個點兒眼鏡店早關門啦!當務之急還是先填飽肚子要緊,你要是想配眼鏡我可以給你介紹,能便宜不少呢!」

  她無論如何有力都無法讓我挪動半分。見此,她也不再堅持,而是一本正經地對我發問:「你真想戴眼鏡?」

  「嗯……」

  「那你等下。」

  她轉身面向人群,尋覓片刻,伸手攔住一位擦肩而過的路人。

  「誒,小哥,能麻煩你個事嗎?」她把雙臂隱於身後,故意做出難為情的樣子,抿著小嘴道,「那個,我能借你的眼鏡用下嗎?」她雙手合十,俏皮,微微向他俯身,態度懇切地央求道。「就一小會兒,拜托啦~ 」

  別說路過的青年瞭,我認識她這麼長時間從未見她擺出如此架勢。如此標志的美女願意主動放下身段,那自然是有求必應。小哥甚至都沒有猶豫,直接摘下眼睛,紅著臉交到蘇玨手裡。蘇玨一喜,信誓旦旦地借過,然後對他嫣然一笑。

  「給你!」她向我後揮舞她手中的戰利品,像是故意炫耀她的魅力,然後興高采烈地對我說:「快,帶上看看!」

  「這不好吧……」

  「你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嗎?」蘇玨面色一變,當即對我瞋目道。「是你說想要我才幫你借的,你這樣我很沒面子好吧,趕緊帶上!」

  「額……」

  見蘇玨真的有些生氣,我隻能先口頭應下。蘇玨由怒轉喜,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接著,我恍惚間聽到雷鳴,然後是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我對著眼鏡簡單觀察瞭一番,然後自言自語道:「這個,有點厚瞭好像……」

  「啊?哦——」蘇玨毫不猶豫地轉頭,忙對路過的小哥問道。「你近視多少度?」

  「我是遠視……」小哥苦著臉回道。

  「他是遠視!」

  蘇玨像隻安居在樹海中的小鳥,歡叫著重復起她剛剛得到的消息。我對欲哭無淚的悲催小哥點點頭,向他表示歉意。此刻,我已明瞭當前的處境,自知推脫不開,我隻能強行應下,懷著五味雜陳的心情,極不情願地重溫瞭讓我心神崩潰的經歷。

  視角變換,我當即就是一陣目眩,還好蘇玨眼疾手快,趕在我摔倒前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將我用力扶好。然後,我又聽到瞭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不過這次來的更加碎散,看樣子是剛剛拼合完。

  蘇玨大叫:「你別晃行嗎?」

  「我也不想啊。」我強忍著惡心艱難地回復道。

  蘇玨抱不住我,之能猛的回過頭去,對小哥大聲呵斥道:「為什麼不好好保護視力,你看他暈的!」

  本以為是艷遇,結果卻隻是拿來戲弄的玩具。小哥有苦難言,隻能哭喪著臉為自己開脫:「我也不想啊……」

  蘇玨聽到他還敢狡辯,氣勢驟然又漲瞭幾分。

  「愣著幹嘛?還不上來搭把手?」

  『』哦………」

  小哥縱然心中有千般不願,也隻得順從她的命令。僵硬地走過來,別扭地挽住我的臂膀,代替蘇玨位置,繼續給予我支撐。有人幫忙,蘇玨終於騰出手來,可以細細查看我當前的變化。

  「你睜開眼睛。」

  「不行……」我泛著惡心說。「太暈瞭,和暈船似的……」

  「就兩秒,完瞭你就摘下來。」」蘇玨後退幾步,對我和聲細語地道。

  「好吧………」

  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在扭曲。我經歷瞭人生中最漫長的兩秒。時間還未到,我就做好準備,立馬摘下瞭架在我臉上的刑具。視野恢復正常的第一時間我急忙對蘇玨發問,生怕她給出讓我重溫折磨的決定。

  「怎麼樣?」

  「有點意思啊!你別說,確實挺適合的!」蘇玨捏著下巴回道。「倒不是說你這張臉,主要是眼神。」凝思片刻,她又補充道。「怎麼說呢?就是那種,不太像正常人的感覺………」說完,她又自言自語地嘀咕起來。

  「就,哪裡怪怪的,不太能說清……」

  「是嗎?」我問。「可之前從來沒有人提醒過我啊?」

  「可能是你這張臉的關系吧。」她說。「你的五官不算英朗,屬於男生女相,平常看不出來。」她又湊過來,在我面前站定,然後抬頭對我一本正經地玩笑道:「不過,你不是剛剛受過傷嗎?這臉都腫成這樣瞭,能看的也就剩下這雙眼睛瞭。」

  「真的,很可怕嗎?」我幹咽瞭口口水,緊張兮兮地問道。

  「其實還好啦~ 」她故意拿捏腔調說,「不過,有時候冷不丁地瞅上一眼,還真發現出一股說不出的狠勁兒!」

  言說至此,她揮舞起手指,渾身散發出捉摸不透的隱秘氣質,對我露出故作玄妙的巫師才會擁有的神秘笑意。

  「就好像書裡說的那樣,你的眼神讓我想起瞭鷹視狼顧的味道,莫名其妙的就讓人心生恐懼………」

  我被她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一時間不知如何應答。還好,一直站在我身邊的這位已經受夠我們一唱一和的戲碼,冷不丁提瞭一嘴,剛好打破瞭僵硬的局面。

  「我能走瞭嗎?」

  「哦!抱歉,打擾您瞭。」

  我急忙把眼鏡還給他,帶著尷尬到無以言表的心情一把抓住蘇玨的手腕,頭也不回的溜走瞭。

  「你慢點!誒,我說,我還沒給人傢表示謝意呢!」

  「趕緊走吧,還嫌戲弄的人不夠狠嗎?」

  「切,真沒勁……」

  我和她轉瞭半圈,一路行至電梯口。可能是等的太無聊瞭,蘇玨在我身邊悄悄地嘀咕起來。

  「先去吃飯,吃飽瞭再好好睡上一覺。反正我能說的都說完瞭,你回去好好想想,想通瞭就去找她。你要是不敢,就給我打電話,我陪你一起去找她。」

  聞此,我突然生出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急忙否絕瞭她隨我同去的決定。

  「別這麼幹脆拒絕嘛,我還沒說完呢~ 」她又小聲嘀咕起來。「你看啊,就我這張臉,這身材,那個女人看到瞭不嫉妒?如果她哭瞭,委屈瞭,吃醋瞭,那說明她心裡有你。如果她無視我,或者對我的反應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強烈,那就間接說明瞭她真的在玩弄你的感情。」

  我瞠目結舌地看她。她對我調皮地揚瞭揚眉,又以義憤填膺口吻輕聲對我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有幫你好好氣氣她,讓她明白她失去的到底是什麼,也算幫你出頭瞭!你說對吧。」

  「信你才有鬼……」我壓低聲音回瞭一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別人吃瓜基本都是在網上,你倒好,硬趕著前往第一現場,就為瞭掌握一手八卦,還滿足自己枯燥無味的日常。」

  「這都被你看出來瞭?」她隻手遮住口鼻,故作誇張地道。「看來我還真是小瞧你瞭哈!?」

  「吃瓜這麼多,小心變八婆……」

  話雖如此,其實我心裡還是很感謝她的。作為朋友,她已經完美的履行瞭她的職責。我在心裡想著,等我解決完我和若蘭之間的問題,一定要好好感謝她的好意。然後,我的聽覺神經忽然捕捉到一個熟悉的姓名。

  「若蘭,你聽我給你解釋,若蘭?若蘭!」

  遠處的吵鬧聲越來越近,重復呼喚若蘭的聲音明顯來自一位男性。聞此,我下意識地繃緊神經,當即把視線對準它傳來的方向。他腳步很急,我能明顯聽到他話語間的喘息。從他說話的內容以及語氣中無意間透出的焦急,我當即確認他的目標極可能是一位女性。

  「你等等我!你別生氣,我知道你對我有誤會。你不要聽她們瞎說,那真不是我的事!」

  就在我舉足不定,想要一探究竟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你放開我!」

  是她沒錯,絕對是她!

  我的心驟然一停,一時間忘記瞭去親眼求證她當前的遭遇。然而,遠處還在源源不斷地傳來若蘭怒不可遏地話語,因為過度激動的關系,她的聲音已經開始打顫瞭。

  「你聽我給你解釋,真的隻是誤會!」

  男人還在努力,但若蘭已經崩潰到完全聽不下去瞭。

  「你和我沒什麼好解釋的!你都把人肚子搞大瞭,還有臉說這是誤會?」若蘭帶著哭腔說。「如果你還要臉的話,就帶著你的解釋去找她,別再糾纏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