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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相見

  給老爺子辦完出院手續,再送回傢,忙前忙後的就挺晚瞭。

  陳冬跟陸濤通瞭個電話,也就沒著急回京。

  但這一宿幾乎就沒怎麼睡,鬧心,難受,憋著一股想殺人的怨氣,怒火。

  一大早上,陳冬渾渾噩噩的做瞭早餐,照顧親爹洗漱吃藥。

  「打昨天你就哭喪個臉。」

  「幹啥啊,老子還沒死呢!」陳楚南喝著小米粥,斜著眼睛看瞭看他,然後沉聲說道。

  「回頭讓小傑來照顧你兩天。」陳冬臉上一點笑模樣都沒有,「我得出趟門。」

  「我是不是你爹?能不能等我好利索再出去浪?」

  「有正事兒!」

  陳楚南撇瞭撇嘴,「我看你是不想要拆遷款瞭!」

  陳冬無語,「那您自己留著花吧。」

  半小時後。

  陳冬簡單收拾瞭一番,將老爺子安置好,隨後開門下樓。

  剛走出黑不隆通的樓道,一個看似等候多時的身影映入眼簾。

  「媽?您怎麼來瞭。」

  陳冬腳步一頓,神情詫異,還有點尷尬。

  「為什麼不回傢?」

  「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媽?」

  陳冬的母親姓楊,叫楊鳳芝,是個性格很溫柔善良的女人。如今年過半百,臉上皺紋輕顯,黑發夾雜著銀絲,但那股端莊雍容的氣質還在。而且看得出,她年輕時的姿色不凡。

  楊鳳芝出身不錯,早年嫁給陳楚南後,享受過榮華富貴,也經歷過窮苦落魄。大起大落,成就的是面對人生的淡定從容。

  原本她可以陪著陳楚南,等他東山再起,或者共度普普通通的餘生。可男人的自暴自棄,性情巨變,不聽勸的酗酒,賭博,甚至傢暴,生生逼走瞭這個曾經很愛他的女人。

  或許,當時一敗塗地,還瘸瞭一條腿的陳楚南,也希望楊鳳芝離開,帶著陳曦和陳冬。

  「陳冬,你有點沒心沒肺瞭吧?」

  「上大學三年,你往傢裡打過幾個電話?」

  陳冬更尷尬瞭,就像小孩兒做錯事一樣縮著肩膀低著頭,「也打瞭好幾次呢吧」

  「什麼,好幾次?!」楊鳳芝一把拽住瞭他的耳朵。

  「要不是你雪姐,隔三差五的問候一聲,順帶著說一下你,我都以為兒子被人拐跑瞭!」

  「……」

  「回松江幾天瞭?!你爸做手術,這麼大的事兒,為什麼不告訴我?」

  陳冬也是有苦說不出,很多事根本沒法詳細解釋。比如陳曦還活著,但處境很危險,如果告訴楊鳳芝,那她肯定是沒完沒瞭的惦記。

  「媽,我錯瞭!」

  「你錯哪瞭?」

  楊鳳芝表情很嚴肅,心裡有諸多不滿,但眼裡對兒子的慈愛還是隱藏不住。

  「以後再弄這種人口失蹤的事兒,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中午給我滾回傢吃飯!」

  陳冬頓時面露難色,「媽,別瞭吧我還是不去瞭。」

  楊鳳芝雙眸一凝,「必須去!」

  「要不咱娘倆找個飯店吃一口。」

  「陳冬!」

  「行,行,那中午我回去。」

  楊鳳芝抬瞭抬手裡的東西,「把這些給你爸送去。」

  「您不進去啊?」

  「不瞭。」

  「好吧,那您慢著點,我呆會兒就回傢。」

  「等等。」

  陳冬剛要轉身,卻又被喊住。

  楊鳳芝突然拉著他的手,然後從兜裡掏出一張紅色存折。

  「兒子,你爸的手術費,如果是跟別人借的,就趕緊還瞭。如果是你自己的錢,這十五萬,就算媽給你的創業資金。」

  「媽!我不要,您留著吧。」

  陳冬搖頭拒絕。

  楊鳳芝很堅定。「拿著!媽就能幫你這些瞭,以後都要靠自己!這事兒,別跟你爸說,你雪姐那邊嗯,最好也別說。走瞭,中午早點回來!」

  陳冬深呼瞭一口氣。望著母親的背影,手裡攥著沉甸甸的存折,眼圈頓時有些泛紅事實上,陳冬自記事兒起,就沒怎麼跟陳楚生住。楊鳳芝再婚後,就帶著他和陳曦搬到瞭道裡區分局的傢屬小區。

  韓清雪的父親,韓同,原來是個很強硬的分局局長,為人剛正耿直,在任期間作風清廉,除瞭幹部福利和基本工資,幾乎沒有灰色收入。

  所以韓傢談不上大富大貴,這些年還要供三個孩子上學,到最後唯一能算做資產的就是這套面積比較大的房子瞭。

  這套房子,也就成瞭陳冬名義上的,有點不願意回的傢。

  陳冬和韓同的關系不算太好,兩個傢庭的重新組建,一切都充滿瞭陌生,或許表面上禮數到位,心中卻難免有隔閡。

  後來又因為一系列變故,他與這個繼父的感情慢慢降至瞭冰點。冰到三年不回松江!

  中午,陳冬開門進屋的時候,穿著圍裙的母親正在廚房裡忙前忙後。

  韓同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似乎很專註,也沒起身。

  「小冬啊,快進來換鞋,飯菜馬上就好,桌子上有茶水,自己倒。」

  「哎,好。」

  陳冬換瞭鞋,把特意買的兩瓶酒放在地上,隨即笑著跟韓同打瞭聲招呼。

  「韓叔。看電視呢?」

  韓同一開始沒反應,過瞭好幾秒,才不咸不淡的嗯瞭一聲,然後放下茶杯輕輕看瞭他一眼。

  「呵,回傢一次還得買點東西,這是把我當外人,還是把你自己當外人瞭?」

  「……」陳冬表情有點尷尬,但也沒說話,直接轉身去瞭廚房。

  五分鐘後,楊鳳芝收拾好餐桌,在桌面擺上瞭賣相不不錯的四菜一湯,隨即招呼倆人落座。

  「兒子,都是你愛吃的,多吃點。」

  「媽,辛苦瞭。」

  韓同拿瞭瓶酒,入座後沉默的自斟自飲。

  楊鳳芝滿臉溺愛微笑,心情很愉悅的給陳冬盛湯夾菜。

  「兒子,這次回來,在傢多住幾天,陪陪媽,行麼?」

  「呃」陳冬端起飯碗的手頓瞭一下,有些為難的回道,「媽,我就不在傢住瞭,但一定抽空多陪您。」

  「抽空?」韓同突然抬頭,沉聲問道,「你咋那麼忙呢?」

  「我跟朋友一起弄瞭點事兒。」

  「你一個畢業證都沒到手的學生,能有什麼事兒?你念這麼多年書,就為瞭去華興公司上班?還是為瞭混社會,為瞭跟人打架,跟人輪鋼管片刀?!」韓同的語氣逐漸加重,「跟華興沾邊的都是什麼人?你才回來幾天,在區分局和派出所都掛上號瞭!」

  「老韓!」楊鳳芝拽瞭他一下,「孩子剛回來,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我怕你沒機會說!翅膀硬瞭,抓不著影,他回來吃一頓飯,都算賞你臉!」

  陳冬瞇瞭瞇眼睛,心裡也清楚,這肯定是老韓那幫徒子徒孫給報信兒瞭。

  在區分局當過領導的人,能不知道華興是什麼性質的企業麼。

  「小冬沒回傢,肯定有他的理由。」

  楊鳳芝打瞭個圓場,隨後語氣溫柔的說道,「兒子,有件事兒,媽想跟你商量一下。」

  陳冬始終悶著頭幹飯,「媽,您說。」

  「你現在沒拿到畢業證,回松江可能也暫時接觸不到太好的工作崗位。媽不知道你對對自己的末來有沒有具體規劃,但起碼現在這個階段不能荒廢,更不能瞎混。分局刑偵大隊正在招輔警,你先幹一段時間看看合適不合適,等畢業證下來,再去考個試。你韓叔在分局有人脈,轉正不是問題,往上走也能運作。」

  陳冬還沒吱聲。

  韓同倒是先開口,「李明的資歷也熬夠瞭,最多一兩年就能提到大隊長,你如果能幹出點成績……」

  「我不當警察。」

  「那你想幹什麼?」

  陳冬吃菜的動作一直沒停,很心平氣和的回道,「這個事兒,高考的時候,咱們就討論過。想當警察,我就報公安大學瞭。這個職業,沒啥前途。」

  「啪!」韓同頓時橫眉瞪眼,手中筷子用力往桌子上一拍。

  「你有什麼資格瞧不起這個職業!」

  「沒瞧不起,我不是那塊料,行不行?」

  韓同繼續沉聲喊道,「我和你大姐都是警察!你怎麼就不能幹!」

  陳冬飯的動作終於僵住瞭。他第一次抬起頭,有些猩紅的雙眸不帶任何溫度的與其直視。

  尊重是禮數,不代表沒有怨氣。

  女朋友那邊的變故,導致陳冬肚子裡那股邪火還沒地方撒呢。

  忍著怒一宿沒睡,能坐這兒心平氣和的吃口飯已經很不容易瞭。

  這種狀態下,心裡諸多負面情緒,差點被韓同這一句話點炸。

  隻是從小形成的良好教養,讓他克制著在母親面前拍桌摔碗的沖動。

  「你還有臉提我大姐?」

  「當初要不是你簽字,她能去當什麼鬼臥底?!」

  「我大姐考警校是你選的,工作也是你安排的,去送死,人沒瞭,也是因為你!」

  「她這算為國捐軀嗎?最後明面上連個犧牲的名分都沒有,你臉上有光嗎?!」

  楊鳳芝神色微變,趕緊厲喝道,「小冬!怎麼跟你韓叔說話呢!」

  韓同默默的幹瞭口酒,似乎也沒想到,提起陳曦,陳冬的反應會這麼大。但這事兒,確實因他而起。

  或許正因為心有愧疚,所以這些年他始終很急切的想幫陳冬踏入警途,然後利用警方的資源,再查一查有關陳曦的事。

  「韓叔,我尊重您,也感謝您。」

  陳冬黑著臉沉默瞭一會兒,然後給自己倒瞭杯酒,起身朝韓同說道:「養大成人,是您對我的恩情。但以後的路,怎麼走,是我自己的事兒!至於其他的這兒永遠都是我的傢,隻希望您和我媽能樂樂呵呵的過日子。韓叔,這杯酒我敬你!」

  楊鳳芝皺瞭皺眉,「小冬……」

  「媽,您放心,我一定總回來吃您做的飯。」

  陳冬舉杯一飲而盡,然後沖倆人鞠瞭個躬,便轉身離開。

  楊鳳芝跟韓同對視瞭一眼,做瞭個我早知如此的表情,隨後起身追瞭出去。

  單元門口,陳冬有些鬱悶的點瞭根煙。

  「小冬!」

  「媽,你出來這是要勸我?」

  楊鳳芝小跑瞭兩步,有點喘,站在他身邊沉吟瞭一會兒,隨即開口說道,「兒子,媽其實也不想你當警察,掙不瞭多少錢,還挺危險。」

  「那……」

  「可你換個角度想,老韓留下的人脈人情,退休之後還能維持幾年?如果你到分局工作一段時間,有他幫你牽橋搭線,再加上李明那些徒弟的照顧,把這些關系接續上。那將來無論你從事哪個行業,是不是會多瞭些底氣?路也會好走一些。」

  陳冬思考瞭幾秒,心裡還是有點抵觸。

  「媽,可是……」

  「沒什麼可是,接瞭這份工作,也不耽誤你幹別的事兒。」

  楊鳳芝柔聲道,「兒子,我跟你說實話,分局刑偵大隊根本沒招人。老韓的性格你應該清楚,活瞭一輩子都沒怎麼求過人。可他卻為瞭你的前途,舍出自己的老臉。他老瞭,退休瞭,又因為你大姐的事兒心有不甘,鬱鬱寡歡。也因為這點,才想讓你走進公安系統。這些年,在其他事兒上,他把你當親兒子一樣無私對待,你心裡總該認吧?」

  陳冬突然抓住母親的手,輕聲問道:「媽,您希望我去麼?」

  「去吧,起碼幹一段時間,別辜負老韓的苦心最好把他的人脈都變成你自己的。」

  陳冬笑著點點頭,「媽,您還真是不客氣。」

  「自己傢人,客氣什麼!」

  「行,那我答應您。」

  陳冬接著說道,「還有,過一陣,我會告訴您個好事能讓咱傢都開心的好事。」

  楊鳳芝慈愛的摸瞭摸他的頭。

  「嗯,我等著。」

  「對瞭,這次回來,妍妍怎麼沒跟你一起?」

  「……」這一問,直接把陳冬那股糟心勁兒又整出來瞭。

  他到現在都沒想好該怎麼面對蘇妍,更沒想好除瞭這種事兒之後,自己到底應該扮演哪種角色。

  「妍妍在學校還挺忙。過一陣我帶她回來看你。」

  下午,錦繡年華。

  還沒到上人的時候,店裡除瞭忙著準備工作的服務員,也就偶爾有那麼幾個憋到不行的客人來尋歡作樂。

  陳冬給寧晨發瞭個短信,隨後獨自一人開瞭個包房。

  借酒消愁。

  「這天還沒黑呢,怎麼想起到這兒喝悶酒瞭?失戀啦?」寧晨皺著眉打開燈,踩著纖巧的高跟鞋做到瞭陳冬身邊,然後眉宇嫣然的開瞭個玩笑。

  陳冬沒吱聲,直接倒瞭杯酒,推到她身邊。

  不算明亮的燈光下,也能看清楚他那種極度煩躁鬱悶,帶著陰霾的表情。

  「不會吧,真失戀瞭?」寧晨美眸微閃,有點詫異的問道。

  陳冬眼角輕跳瞭幾下,淡然回道,「沒有,就突然想喝兩杯。」

  「行,那我陪你。」

  寧晨挽瞭挽袖口,然後很好爽的幹瞭一大口酒。

  「對瞭,有個事兒。昨天我和老譚商量瞭一下,如果你不想接手內保經理的職位,那可以先來幫幫我。」

  陳冬轉頭,疑惑的問道,「幫你?做什麼?」

  「能做的太多瞭。」

  寧晨認真解釋道,「老譚名下的資產比較多,也不怎麼在店裡呆。他媳婦隻負責公司財務,其他的事都不管。招聘,采購,宣傳,給大客戶送禮,甚至還得處理內部人員那些爛事。你別看總經理官銜挺大,什麼狗屁倒灶的活兒都得我親自負責。」

  「你能力強唄。」

  「夠用。」

  陳冬繼續問道,「具體要幹什麼?」

  寧晨抿瞭口酒,「沒有具體,聽我指揮就行。」

  「就是給你當小弟唄?」

  「哈哈,你要能擺正自己的身份,姐姐肯定不能虧待你。」

  陳冬思考瞭幾秒,隨後雙眸微微凝視,「晨晨,老譚不會輕易改變對我的定位,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別廢話,你就說幹不幹吧。」

  給老譚當內保經理,給寧晨當助理,看似都在錦繡任職,但卻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性質。

  內保經理更像一種身份,意味著你要面對某些不可避免的勾心鬥角,江湖紛爭。

  寧晨不想讓陳冬早上這條無數人萬劫不復的路,甚至冒著違背老板意願的風險,也算用心良苦。

  「我考慮考慮吧。」

  楊鳳芝讓他去當警察,寧晨讓他當助理,吳鴻雁那邊也不放棄,總打電話讓他去店裡。

  可這些都不是他想幹的事兒。

  二十來歲的年紀,陳冬也難免心高氣傲。

  憋著那麼一股勁兒,又難免迷茫。

  而且,陳冬現在的心思,根本就沒在工作上。

  酒是一杯接一杯,倆人越聊越深,話題也從事業轉變到過往經歷,再到情感心聲。

  陳冬又喝斷片瞭,根本不知道都說瞭什麼,最後摟著寧晨死活不撒手。

  心裡的愁怨,沖淡瞭酒的辛辣,像水一樣往肚子裡灌,但身體卻承受不住酒精的侵襲。

  晚上的火車票算白訂瞭。連怎麼回的出租屋都不知道。

  第二天,清晨。

  酣睡中的陳冬被一陣急促的鈴聲吵醒,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小傑的名字。

  「喂?」

  「冬哥,我去照顧老爺子,咱傢來人瞭,你趕緊起床吧。」

  「啊!誰來瞭?」

  「呃,你自己看吧,掛瞭。」

  「什麼鬼?!」

  客廳裡一點動靜兒沒有,陳冬腦子裡對小傑的話都沒什麼反應,迷迷糊糊的起床,半瞇著眼睛去沖瞭會兒澡。

  等他光著膀子走出衛生間時,才驚醒似的發現,兩個如花似玉的美少女,正安然恬靜的坐在沙發上。兩雙美眸,直勾勾的盯著他!

  「我去!」

  「妍妍?你你倆啥時候進來的?」陳冬現實驚訝,隨後便是心疼。

  才幾天沒見,原本像小仙女一樣嬌艷動人的蘇妍,現在臉上寫滿瞭憔悴,整個人都好像瘦瞭一圈。那雙曾經無比明媚自信的美眸裡,他隻看到瞭黯淡,忐忑,惶恐,以及如潮的悲傷。

  何雨霏皺眉問道,「兩個大美女坐這兒半天瞭,你沒看見?」

  陳冬尷尬的笑瞭笑,「睡迷糊瞭。」

  「能不能把衣服穿上再說話?」

  「……」五分鐘後,陳冬穿戴整齊,斜靠著客廳窗戶,沉默著不知道說啥。

  他還想著去燕京,蘇妍卻先一步回瞭松江。

  很長一段時間的寂靜之後,還是何雨霏摔下開口問道,「陳冬,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麼瞭?」

  「嗯?什麼?」

  「矯情!」何雨霏一看他那種別扭的神情,很明顯就是知道瞭這事兒,於是直接挑明瞭話題。

  「妍妍被強奸瞭!」

  「……」蘇妍的俏臉瞬間變得煞白如紙,眼眸中慌亂恐懼之色盡顯。

  陳冬輕嘆著握住她的手,猶豫瞭幾秒後,又用力摟住瞭她顫抖的肩膀。

  「本來打算今天去燕京……」

  「那這兩天你再幹嘛?為什麼不能打電話問候一聲?」

  陳冬皺眉回道,「妍妍沒說,這種事兒,我怎麼問?!」

  何雨霏刷的一下站瞭起來,纖白小手指著他嬌聲喝道,「你咋想的?!明明得著信兒瞭,還不聞不問?你知不知道,發生這種事,妍妍有多痛苦?」

  「怎麼著,你還感覺委屈唄?陳冬,我告訴你,這件事,罪魁禍首就是你!還創業?你挺有能耐唄?有能耐怎麼不留燕京?要不是你嘚嘚嗖嗖非得回松江,蘇妍能被人趁虛而入麼?!」

  陳冬被質問的啞口無言。

  何雨霏不依不饒,繼續呵斥,「蘇妍這麼優秀的女孩兒,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你是她的男人,最大的責任就是保護好她,可為什麼會出這種事?!」

  「而且還是有一次先例的情況下!魏寧那種賤人,你打一次就能讓他熄瞭覬覦蘇妍的心思麼?」

  蘇妍突然出聲,「姐,別說瞭,不怪陳冬。」

  何雨霏有點恨鐵不成鋼,這兒幫她洗地呢,瞎填什麼亂?

  「你也是傻!早點跟陳冬說啊,他還敢不要你麼?」何雨霏就像個傢長一樣,給小兩口訓得都不敢吱聲。

  她這個大姐,不光是寢室排位的結果,也確實比他們年長瞭幾歲。多那麼幾年的社會閱歷,也就多瞭幾分處理變故的果斷。

  「按理說,這是你倆的事兒,我這個外人不該插手。但妍妍是個性子軟的姑娘,感情經歷也少。作為大姐,我得幫她多問兩句。咱們都不是小孩兒,索性一次把話說清楚,省得在心裡范別扭。」

  何雨霏看瞭看倆人的表情。

  「陳冬,你不會是那種有處女情結,而且特別小心眼的男人吧?」

  「……」陳冬神色滯瞭一下,隨即搖頭。就算有,此時此刻,他能當著蘇妍的面說麼?

  「你愛蘇妍麼?」

  「嗯。」

  「經歷這種事的女孩兒,有多脆弱,有多敏感,你應該清楚。尤其是像妍妍這樣心裡隻有你的女孩兒。」

  「我再問你一遍!你能保護她嗎,能繼續對她好嗎?」有點像婚禮現場,主持人在提問。

  蘇妍的美眸中滿含希望卻帶著忐忑不安,陳冬突然感到微微的尷尬,以及憋屈。

  「我能。」

  「好,記住你的話!」

  「走瞭,你多陪陪蘇妍。」

  何雨霏點瞭點頭,說完直接轉身往外走。

  「對瞭,陳冬。」

  「你出來,我跟你說點別的事兒。」

  樓道內。

  陳冬面無表情的點瞭根煙。

  何雨霏身姿翩然,鳳眸明媚,光彩動人。

  「魏寧你應該瞭解,他自己做不成這件事。還有其他人幫忙。」

  陳冬輕聲問道,「沈泉?」

  何雨霏訝異的眨瞭眨眼睛,「藍心不知情,沈泉收買瞭徐麗,半夜給魏寧開門。魏寧搶瞭妍妍的手機,事後沈泉又找人銷毀瞭證據。打官司希望不大,如果你想報復,早做準備。」

  陳冬表情淡漠的點點頭,「我知道瞭。」

  「嗯,我走瞭。妍妍哪天回燕京,提前給我打電話。」

  何雨霏大概下瞭五六步臺階。陳冬突然問道,「霏姐,這些事,你從哪打聽的?」

  何雨霏身形一頓,隨即回眸一笑,「沒有絕對閉嚴的嘴,除非是死人。」

  陳冬點點頭,心裡卻不以為然。

  何雨霏知道的細節比陸濤還多,而且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視角。

  他第一次聽見瞭另一個關鍵人物的名字。徐麗!

  陳冬再次回屋時,有點難受的看著沙發上神情呆滯局促的姑娘,不由在心裡輕輕嘆瞭口氣。

  他走上前,溫柔的將蘇妍攬入懷中,口中輕聲安慰著。

  「媳婦兒,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感受到男友身體的溫暖,蘇妍似乎漸漸鎮定下來,眼神也清晰瞭許多。

  憂鬱絕美的臉蛋,頃刻間恢復瞭一絲曾經的光彩。

  「老公,我……」

  「什麼都不用說。沒事兒瞭,一切有我!」陳冬輕撫著蘇妍的秀發,溫聲細語。

  「黑眼圈這麼重,沒休息好?」

  「嗯。」

  「老公摟你睡一會兒?」

  「好。」

  不是沒睡好,蘇妍這幾天根本就沒怎麼睡。

  被強暴的痛苦,比想象中還要嚴重。如果不是何雨霏,她甚至很快就會被這種精神層面的摧殘和折磨下完全崩潰。

  或許,也隻有以為在愛人的懷裡,她才能卸下極度彷徨驚恐的心裡負擔。

  陳冬的床上,不到三分鐘,蘇妍漸漸陷入沉睡。

  「老公你還愛我嗎?」「老公不要拋棄我」柔弱可憐的呢喃,輕輕環繞在耳邊。

  一滴無意識的淚,落在瞭自己的胸膛上。

  陳冬更難受瞭,心頭仿佛壓著一塊由憤恨組成的巨石,越來越沉重。

  與此同時,市區某飯店。

  嚴剛表情淡然的對著一桌子菜大快朵頤,旁邊的嚴華掐著煙,始終唧唧歪哇個不停。

  「哥,到底啥時候幹啊?」

  「幹啥?」

  嚴華瞪眼回道,「陳冬那逼崽子啊!你不是打聽清楚瞭,他跟市局那個沒啥關系。」

  嚴剛撇撇嘴,「你好像沒長腦袋!黃戰一個市局領導,沒事兒往派出所溜達什麼?他說碰巧遇著瞭,也就你這種二逼能信。陳冬跟他,指定有點事兒!」

  嚴華喊道,「那你啥意思啊,我差點讓人打死,你不管瞭唄?」

  「管管管!我是爹啊,啥都讓我管?有能耐你就自己去捅他兩刀,沒那兩下子就憋著!」

  嚴剛心裡也煩著呢。黃戰幫陳冬平事兒,又否認瞭他倆的關系,肯定不是表面這麼簡單。

  大概是陳冬存在某種利用價值,卻不怎麼聽話。

  黃戰想借別人的手,敲打敲打他。

  難的是尺度。

  嚴剛要真把陳冬幹瞭,最後倒黴的還是他自己。

  但這活兒要不接,那就不識好歹,無形中把新來的市局領導得罪瞭。

  無妄之災!黃戰主管松江後續的掃黑除惡,想找嚴剛這種人麻煩,那還真是輕而易舉。

  「行,那以後我死外邊你也別管!」

  「等等!」嚴剛擺瞭擺手,喊住瞭往外走的嚴華。

  「上次,你是不是找馬湖的人,給陳冬他爸腿打折瞭?」

  「啊!」

  「那為啥不接著找他?」

  嚴華一愣,「馬湖還能幫我麼?」

  「你馬哥這兩年好起來瞭,錢包厚,手下人也應該為咱們嚴傢出點力瞭。你這麼跟他說……」

  嚴剛不到三十的年紀,能在松江成千上萬的混子中竄起來,那肯定不是個隻會掄片刀的莽夫。勇猛狠辣是魄力,不擇手段是性格。嚴華坑隊友是腦子不夠。嚴剛則是有計劃的讓自己人去當炮灰。

  「喂,馬哥。」

  「華子啊?有話好好說,你可別叫我哥,當不起!」

  「馬哥!在哪呢,老弟請你吃口飯啊?」

  「不吃,我戒瞭!沒事我掛瞭啊」

  嚴華差點被這兩句話噎死,「我大哥,讓我跟你交代點事兒!」

  「……」

  蘇妍在陳冬那兒呆瞭三天,又回傢住瞭幾天,終於恢復瞭表面上的正常狀態。

  她打算去燕京,把學校的事兒處理完,然後徹底回歸松江。沒再提考研的事兒。也沒瞭那些看似很豐滿卻不切實際的幻想。

  「老公,那下個月,咱倆還結婚嗎?」

  「等你回來再說,去吧。」

  女孩兒清澈明亮的眼眸,突然變得有些黯淡。

  即將開動的火車前,陳冬抱瞭抱蘇妍,隨後朝不遠處的何雨霏點點頭。

  「霏姐,麻煩你瞭。」

  「沒事。」

  幾天時間的相處,陳冬和蘇妍一如既往的親密無間,柔情似水。

  但倆人心中很清楚,他們原本完美無瑕的愛情,有瞭那麼一絲不可避免的裂痕。

  這種裂痕,或許可以在末來,通過共同的努力去修補。

  又或者因為某些細小的陰霾,漸漸擴大,直至徹底破碎。

  率先改變的是蘇妍。

  她像是一下子失去瞭曾經對待這段感情的自信,舉手投足間多瞭些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而陳冬,表面上無動於衷,心裡卻產生瞭一種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淡漠。

  卑微的不是無法改變的經歷。而是被玷污的,永遠留下別人痕跡的心靈。

  陳冬返回出租屋時。小傑和福園曹飛正熱火朝天的鬥著地主。還有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青年,躺在床上擺弄著手機。

  「呵,猛哥來瞭?」

  「你這忙啥呢,天天見不著人。」

  曹猛笑呵呵的坐瞭起來,給陳冬遞瞭根煙。

  「去外地辦事瞭,事兒沒辦成。讓小園給我叫回來瞭。」

  陳冬一愣,「幹啥啊?」

  福園隨意回瞭句,「我跟一傻逼打起來瞭。」

  「誰啊?」

  「咱小學二班的,燕老貓。」

  「因為啥?」

  福園頭都沒抬,沉聲回道,「玩拖拉機,輸錢賴賴唧唧的不想給,還他麼的罵我。」

  「然後,你就給猛哥從外地找回來瞭?」

  「啊,猛哥給他那個逼嘴懟瞭一刀,當時就跪下瞭。」

  陳冬好奇問道,「你們玩多大啊?」

  曹飛憋著笑插瞭句嘴,「五毛底兒,封頂十塊。」

  陳冬聞言,直接愣瞭好幾分鐘。

  「那他一共輸你多少錢?」

  「不是錢的事兒,主要是他態度不對,老跟我裝逼!」福園明顯在回避多少錢的話題。

  「園哥,我就想知道他輸你多少錢!」

  「三塊五」

  陳冬直接懵逼瞭,「不是,大哥!你他媽因為三塊五毛錢,給猛哥喊回來,捅人一刀?」

  「因為三塊五,整出個輕傷?!」

  福園臉上好像有點掛不住瞭,「我再跟你強調一遍,不是錢的事兒,是他態度不對,明白不?」

  陳冬有點崩潰瞭,「猛哥?你咋這麼慣著他?」

  曹猛吐瞭口煙,「要不是小傑和小飛拉著,我能給他屎打出來,你信不?」

  「前天誰說要合夥幹點事兒的?散瞭吧,我撤股瞭,有這樣的傻逼,咱能幹成啥」陳冬扔下一句話,轉身就進屋瞭,過瞭十來分鐘,才拎著個運動包走出來。

  「你幹啥去啊?」

  「回趟燕京。」

  福園瞥瞭瞥嘴,斜眼一看。

  蘇妍都走瞭,陳冬沒跟著一起,反倒獨身回京。去幹嘛,不言而喻。

  「這個節骨眼,如果魏寧出事兒瞭,那警方很快就會查到你身上。一旦在警方上線,以後的道兒,可就不好走瞭。」

  陳冬欣然一笑,「這麼不相信哥的實力?」

  福園沉聲道,「你再有實力,也不能飛天遁地,萬一呢?」陳冬無語。

  小傑起身道,「冬哥,我去吧,那邊我比較熟悉。」

  「你也不行,一樣在關系網之內。」

  福園搖頭,隨後輕輕瞟瞭眼始終沒說話的曹猛。

  曹猛呵呵一笑,「怎麼你這個逼樣的,還裝一把狗頭軍師呢?點我名兒昂?行,那就我去。」

  陳冬皺眉,「猛哥,不用」

  曹猛擺擺手,「玩歸玩,鬧歸鬧!咱們既然聚到一起瞭,那總得經點事兒。我現在的身份,見不瞭光。本來,在松江就呆不長,正好我大哥還讓我去燕京一趟。這事兒,就順道幫你辦瞭!」

  曹猛都沒給陳冬拒絕的機會。

  「照片發我,還得有個能定位的人,你找,單獨跟我對接。其他的,你就別管瞭。」

  陳冬站定沉思瞭好半天,權衡利弊之後,終於點頭。

  「猛哥……」

  「不用說謝,說你想要的結果。」

  陳冬很堅定的回道,「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生死勿論。」

  曹猛目光與他直視,「可以。」

  要是陳冬親自出手,肯定就奔著幹死魏寧去的。可換成曹猛,他也不好把話說的太絕。

  死人和傷人,完全是兩個偵查力度。

  即便,曹猛手上肯定不止一條人命。

  「冬,離開松江,我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兩個弟弟,我希望你能多帶帶他倆。別讓人欺負瞭,連個出頭的沒有。流血流汗不怕,你明白麼。」

  陳冬認真的點點頭,「你放心,猛哥。」

  「你們四個爭點氣,我希望回松江的時候,咱們不用開著面包車去別人的地盤,再打個頭破血流。」

  十分鐘後。

  曹猛獨身一人,踏上瞭去燕京的征途。

  出租屋裡。

  陳冬把小傑叫到瞭陽臺。

  「你去一趟臨省,這上面是地址,找一個叫徐麗的女生。照片我發你手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