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論如何,狀況多多的一天最終還是在樹靜風止的夜晚下過去瞭。本以為晚上會一直醒或者失眠,但是這些都沒發生,而是在思念媽媽的過程中,把她帶到瞭我的美夢裡。直到薛雲涵來敲門我才從美夢中醒瞭過來。

  “來瞭。”而剛醒過來還迷迷糊糊的我把這裡當瞭自傢,慵懶得回答著,散漫地起床過去打開門,習慣性地喊瞭一聲,“媽,早啊。”

  “早啊。”薛雲涵倒也是跟著應瞭一聲,“該起床上課瞭。”

  “嗯,知道……誒?”我剛瞇著眼睛打著哈欠答應到一半,才意識到這是薛雲涵的聲音,人立刻清醒瞭,忙點頭答道,“啊,阿姨早阿姨早。不好意思,剛醒人有點懵。”

  而此時,晨勃的肉棒將內褲撐得老高,正對著她的下身,著實過於尷尬,我忙說瞭一聲去刷牙瞭後從她身旁小步跑開。

  吃完薛雲涵做的早餐後,她用車送我去瞭學校。我下車的時候,在路邊看到瞭很像是媽媽的車停在那裡。當我剛要走過去想確認時,那車便開走瞭。我看著那稍顯模糊的車牌,好像確實是媽媽。

  “早啊周文豪。”當我正欲把這車看得更清楚些時,忽然身後傳來瞭關笑美的聲音,“在看什麼?”

  “啊,沒什麼。”我轉過身來,微笑著答應道,看著她心情似乎不錯的樣子,便問道,“你爸那邊情況怎麼樣瞭?”

  “挺好的,多虧瞭你。”關笑美難掩笑意地說道,“再過些日子就可以出院瞭。再過幾個月,就可以進行一定的勞動瞭。真的很感謝你,不是你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哪裡哪裡。”我笑著說道,和她一起並肩走進校門,“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哦對,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如果不是你一直堅持這麼久,這個機會也不會遇得到。”

  “說起來,我昨天在醫院的時候碰到瞭姚念。”關笑美冷不丁地說道,我好奇地看著她。

  “她?她怎麼去那醫院瞭?”我既有不解又有一絲憂慮地問道,“你們見面說話瞭?”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去醫院,也沒有問。”關笑美一邊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一邊說道,“那時候我剛接好水回來,她正好在走廊上。我好奇地喊瞭她一聲,她看著我,卻一點沒有意外的樣子,好像知道我在那裡的樣子。”

  “她什麼時候在哪出現我都不意外瞭。”我附和著嘟囔道,沒有打斷關笑美的話,隻是聳聳肩庫笑瞭一聲。

  “然後她問我怎麼在醫院,想著爸爸現在情況挺好的,所以就把我爸的事情告訴瞭她,自然也把你的事情說給瞭她聽。她聽瞭以後好像沉默瞭很久。後面她看瞭看我爸的情況之後,和我聊瞭半小時,後面說有些事情要做就走瞭。”

  “是她的作風。”我半譏半諷地說道。

  “嗯?是什麼作風?”忽然,耳旁傳來低冷的聲音,嚇得我脊背發涼。不知道什麼時候姚念忽然就出現在我瞭我身後,冷若冰霜。

  “沒什麼沒什麼。”我選擇瞭認慫,趕緊轉移話題道,“要上課瞭,走快點瞭要。”

  課間操結束後的操場上,陳凱和我走在隊伍的最後。

  “豪哥,對不住啊。”陳凱上來就是一通道歉,難得看到他這樣一臉愧疚的模樣,“這事真不賴我。”

  “姚念幹的嗎?”我四下盼顧,確認瞭方圓一百米內沒有姚念,才小聲問道,“這事跟她有關系吧?”

  “沒。”陳凱忙搖頭否認道,“這事真跟她沒關系,不過她確實也知道這件事。”

  “嗯?怎麼說?”聽陳凱這麼說,我反倒更狐疑起來。

  “其實太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就昨天我媽突然跟我說讓我去你傢住一趟,住個把月至少。我一開始心想這好啊,能在你傢躲一陣子多爽啊,所以我說那好啊。結果我媽接著說你來我傢住,跟你說,我差點腦子沒轉過來。好不容易轉過來想明白瞭,忙問她這是啥個情況。她就說是和阿姨,也就是你媽談好的,那我別管那麼多照做就是。”陳凱現在回憶起來還有點後怕的樣子,“我又問我媽說你知道這事麼,她說她不清楚,但猜你還不知道。我就想著這可得給你打個電話通知一下,讓你想想法子。結果我媽不給我這個機會,沒一會就把我拎出去瞭。那下我整個人都快要絕望的感覺瞭你懂吧?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麼突然……”我聽著都覺得換作陳凱當時的視角是挺恐怖的,又問道,“那你這麼說,姚念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你應該跟她沒有時間線上的交集才對啊?是後面碰到瞭嗎?也不對啊,你媽在邊上你也不可能當面跟她說這個事啊。”

  “呃……這個……哎呀你這個就別管瞭,總之姚念她就是知道瞭。”陳凱支支吾吾地,不肯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但我也不知道她會突然去飯點,我看到她的時候人都傻瞭。”

  “你跟我還捂著話不說呢?”我略為不爽地說道,“你不說是吧?行,你不說我自己去問姚念好瞭。”說著,我轉身就要走。

  “哎,別別別,豪哥。你可別去找她,我受她的罪不少瞭。”陳凱忙拉住我,糾結瞭一會嘆瞭口氣說道,“行吧,我跟你說吧。她給我裝瞭個監聽器。”

  “哈啊?”我難以置信地驚嘆道,生怕是自己耳朵聽錯瞭,吃驚地追問道,“你說什麼?那東西現在?”

  “現在沒事,別擔心兄弟。”陳凱嘆瞭口氣,手搭在我肩膀上,故作輕松地說道,“隻是放學時間裡我才會打開監聽器。”

  “什麼啊?什麼情況啊這是,還你主動給她打開?”我十分不理解地皺眉反問道,“你沒病吧?還是你做錯瞭什麼?不是,你們坐同桌以後都發生瞭些什麼啊?這才一星期吧就?快跟我說說。”

  “哎,事情說來話太長瞭,我們還是抓緊回去吧。”陳凱低頭嘆瞭一聲,既為難又支支吾吾地說道,“我要是回教室晚瞭,又得被她說瞭。不過這事你也別想太復雜,過段時間就會給摘掉瞭。說到底,還是我自己做錯瞭事情,是應該的。”

  “我草兄弟,姚念她給你灌瞭什麼迷魂藥啊到底?你可知道光明正大地給你裝監聽器這個行為就不把你當人……”我憋起一口氣,差點就生氣地脫口而出那個字瞭,看他這一臉慫樣,我長嘆一聲說道,“算瞭,既然你自己都不在意,我也不管你瞭,都是你自己選的路。”

  盡管嘴上說著他不爭氣,但是畢竟是多年死黨,心底裡還是想要給他出這口氣的。但是在這之前我要搞清楚究竟發生瞭什麼。於是,在下午放學的時候,我跟在他後面走著。

  他沒有跟誰結伴,一個人走著。古怪地是,他居然身上背著書包。換作之前,他從來不背書包回去的。難道說,姚念真的通過某些辦法改變瞭他?我心中不免存疑。

  當他經過那個小巷旁時,之前那幾個被姚念打過的然後前些日子看著還在糾纏陳凱的小混混毫無意外地出現瞭。他們似乎好像在特意等著陳凱的樣子,一眼就註意到瞭陳凱,對他吹著口哨。

  陳凱看瞭他們一眼,隨後昂首挺胸地繼續向前走。他這一副絲毫不懼的樣子倒是讓我有些吃驚,他平時最怕的就是這些小混混瞭,從小到大可能被欺負一百次瞭少說。

  那幾個小混混見他這般很是不爽,其中的高個走上前去插著兜叼著煙一臉拽樣的攔在他面前,冷笑道:“喂!裝沒看見啊?當我們是空氣是吧?”

  陳凱沒有搭理他,仍是向前走著,甚至沒有看他一眼。顯然,他這個舉動徹底惹怒瞭高個子。高個子一把勾摟住他的脖子,試圖把他往小巷子裡面拽。我本以為他就會被這麼拽進去,沒想到他居然反抗瞭!陳凱用力地一把推開瘦高個,使得他差點沒站住摔在地上。雖說陳凱是慫瞭點,但是依靠他這胖壯的身型,手上的力量還是有的。

  “肏你媽的,給臉不要臉是吧?”瘦高個覺得很沒有面子,咬牙切齒道,招呼著其他兩個小弟就把他硬拉進瞭小巷裡。我忙跟瞭上去,在角落裡觀察著,時刻準備看情況不妙就上去解救他。

  “東西呢?”瘦高個吐瞭口痰,趾高氣昂地說道,“媽的,畜生你這一周都在躲著我們。幹嘛,想跑啊?你跑的掉嗎?讓你準備的東西,一周過去瞭,拿來!”

  “沒有。”陳凱一副毫不畏懼的樣子,氣勢上也不輸給混混們,不卑不亢地說道,“以後也不會有。”

  “呵,跟哥們開玩笑是吧?”那混混一臉要發作的樣子,但是顯然故意忍住瞭,像是在給他最後的機會,冷笑著說道,“你可別忘瞭你之前偷拍的那些女同學裙底的照片,還有你媽平時穿制服的生活照都在我們手上,你要是不按我們說好的搞些你媽媽洗澡照片和那些內衣照片拿過來的話,我就把這些散播出去,看你還怎麼在學校呆!”

  “真無恥。”陳凱一臉怒意,絲毫不懼混混的威脅,罵道,“你他媽怎麼不偷拍你媽被肏的樣子啊?”

  “肏你媽,給你臉不要臉瞭是吧!”混混一巴掌扇瞭過去,但是被陳凱伸手擋住瞭,於是他怒火中燒地喝道,“他媽的還敢反抗?肏你媽的,給我摁住打。”

  話音剛落,他身邊兩個小弟同時踹向陳凱。陳凱抵擋無力,很快被踹倒在地,三個混混的腳在他身上開始踩去。見狀,我想是時候上去幫他解圍瞭,便欲向前走去。

  卻在這時,隻覺有人一把摁住瞭我的肩膀,我條件反射般地回頭看去,竟又是姚念。“你幹嘛?”我不禁問道。

  “別去。”顯然,她也正在看著陳凱挨打,但是滿臉面無表情。

  “為什麼?就這麼看著他挨打嗎?”我們離他們之間還有段距離,隻要不是太大聲音說法都不會被他們聽到,我表示非常不解地質問道,“同學之間的互幫互助呢?你不去就不去,為什麼攔著我?”

  “是他說的。”姚念微微閉瞭一下眼睛,把手從我肩上放下去,平靜地說道,“這是他自己的決定。你想去你就去,我不攔你。”

  “他自己的決定?為什麼?”我更加疑惑不解瞭,百思不得其解地說道,“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嗎?”

  “哼,你覺得呢?”姚念看著正在躺在地上抱頭被動挨打的陳凱,無動於衷地說道,“不過,這才剛剛開始,不是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有些生氣地姚念說道,“我不知道你到底都對他幹瞭什麼,但是你怎麼能給他裝監聽器的啊?太過分瞭吧姚念?!”

  “關於這件事情,我不需要跟你解釋。”姚念仍舊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不用管我做瞭什麼,你隻需要看他怎麼做就是瞭。一個人如果不能正面直視畏懼,不能正視自己弱小的內心,那一輩子都站不起來。我隻是和他說瞭這句話罷瞭。”

  這時,巷子裡的動靜大瞭起來。陳凱仍蜷縮在一團,三個混混對他拳腳相向,毫無停手之意,一邊還罵個不停:“給不給我拍!給不給我拍!傻逼東西!答應我的東西敢不給到,你他媽不知道我是誰瞭是吧!傻逼東西!讓你媽看看你這熊樣,警花怎麼能生出你這麼個蟲來,死胖子,哈哈哈哈哈!”高個子最後嘲笑道。

  “啊!!!”不知道是哪句話刺激到瞭陳凱,他忽然怒吼著站起身來,頂著另外兩個混混的攻勢一把抓著高個的肩膀想要把他推倒,高個和他扭打起來,一下子他便被陳凱壓倒在地上,雙方在地上纏鬥起來。不論其他兩個混混在陳凱身上怎麼拳打腳踢,他都死死地纏住高個,並用拳頭猛力地捶打著他的臉,怒罵道,“讓你說我媽!我他媽不是熊樣!不是熊樣!我他媽的打死你!我他媽就是死也要帶著你一起死,肏!”

  我在一旁看得又心急又心疼,但是都忍住瞭沒有出手。很快,高個子被陳凱也揍得有些鼻青臉腫。不過終究雙拳難敵四手,沒有堅持太久的時間,他被其他兩個混混打得從高個身上被扯瞭下來,被狠狠地揍瞭一頓。

  “現在還不過去嗎?”很明顯,陳凱已經無力抵抗瞭,任由他們踢打著他,我實在看不下去,又向姚念質問道。

  “隨你。”姚念事不關己似的繼續說道,“總之他跟我說瞭不管怎樣都不用管他,我是不會去的。”

  正在我糾結之時,這幾個混混好像打累瞭,沒再繼續揍陳凱瞭。

  “哼,你以為這樣就結束瞭?”嘴角流著血的高個喘著氣啐罵道,“明天我就讓全校人知道你都幹瞭些什麼下流齷齪的事情,看你在學校還怎麼在學校裡混下去。遲早推銷滾蛋吧膽小鬼!”

  說完,他們三人再狠狠踹瞭陳凱最後一腳,便往我和姚念的方向走來。不到十秒鐘時間,我們便與他們三人面對面瞭。

  “肏,怎麼又是你們。”見到我們,高個子滿臉不爽,吊兒郎當地說道,“呵,不過你們這次來晚瞭,他已經被打趴下瞭。怎麼,想打架啊?”

  “你照個鏡子看看你的臉,也配說這些?”我冷笑道,“你不會以為你們能全身而退吧?”

  畢竟姚念的實力他們是見過的,所以我這樣也不算是虛張聲勢。

  “哼,有本事試試。”高個子毫不示弱,威脅道,“我勸你們最好懂點事,你們也不想看到他被勒令退學吧?我手上有他的把柄。”

  “呵,你是說這些東西嗎?”姚念蔑視地冷笑一聲,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疊相片,“真是愚蠢。”

  “你怎麼……這些照片怎麼會在你手上!”高個子見狀,一下子慌瞭神,毫無剛才那般架勢,說著就要上來搶,但哪有那麼輕易能從姚念手上搶到,“哼!”

  “我給你們五秒鐘,從我眼前消失。”姚念瞪著他們三個,極有讓人背後發涼氣勢地倒數道,“五、四、三、二……”

  隨著倒計時一秒一秒地過去,三個人面面相覷,在姚念數到“一”時,各自四散地逃走瞭。

  我趕忙小跑過去查看陳凱的情況。

  “別過來。”陳凱半蹲著抹著嘴角的血,勉強地說道。

  於是我停留在離他三米遠的位置上,看著他吃力地將身體站直。他的校服上全是灰塵和鞋印,臉上和嘴角都破瞭皮,說是遍體鱗傷都不為過。他拒絕瞭我的攙扶,背好書包一瘸一拐地慢速地從我和姚念中間走過。

  “喂!”我轉過身,大聲喚著他。他沒有回應我,徑直地離開瞭。

  當我和姚念走出小巷時,我看到薛雲涵的車就在我們這一側的馬路邊,副駕駛車窗打開瞭一半。透過車窗,正見到薛雲涵透過這車窗註視著我們前面不遠的陳凱。過瞭約莫兩三分鐘,她的車忽然加速開走瞭。

  “這是為什麼啊。”我輕搖著頭,不解地嘆息道,“從小玩到大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子。”

  “我說過瞭,你隻是自以為很瞭解他罷瞭,其實你一點也不瞭解他。”姚念看著慢慢離去的陳凱的背影,顯得略有感觸的說道,“不,不止是你,他母親也是這樣。”

  “怎麼會,我跟他玩一起怎麼說都有七八年瞭。就算不是那麼瞭解,也肯定比你瞭解吧?”我冷笑著,對她的話有些不以為意地駁斥道,“不要總是不把別人放在眼裡。”

  “呵,我從來沒有高估過自己,隻是你們這麼以為罷瞭。”姚念更是對我的話不屑一顧,“那我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麼他剛才要拒絕你的幫助呢?”

  “這……我怎麼知道。不過我想肯定和你有關系。”我想瞭想回答道,“一定是你向他灌輸瞭什麼,不然他身上怎麼會有你給的監聽器?你到底脅迫他做瞭什麼?”

  “所以我說,你根本不懂他。”姚念自顧自地向前走著,紮起她的短發,“他以前在害怕什麼,他在渴望得到什麼,他需要的是什麼。別說你們知道瞭,就你們連問都沒有問過吧?我脅迫他?沒興趣。”

  說完,姚念加速從我身旁走開瞭,沒有再回過頭。

  當我回到薛雲涵傢時,她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上放著的是一場馬拉松比賽。看電視上的信息,顯示是三年前的一場馬拉松比賽。

  她看到我回來瞭,過瞭幾秒才反應過來,和我打招呼。

  “你回來瞭。”薛雲涵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低沉,似是本在想著什麼突然被中斷瞭的那種狀態,“過來坐吧,今天作業多嗎?”

  “阿姨晚上好。還好吧,我們每天作業都不是很多。”我把書包放好,隔瞭一個人的距離坐在她身旁,禮貌地回應道。

  “嗯?坐那麼遠幹嘛呢?坐阿姨身邊。”薛雲涵拍瞭拍她邊上的位置說道,我難以推辭地坐瞭過去,“每天作業都不是很多嗎?那陳凱怎麼天天跟我說作業很多,多到做不完?這傢夥又騙我瞭。”

  “這個……沒有沒有,他肯定沒這意思。”當她提起陳凱的名字時,我不由地想起瞭陳凱剛才那鼻青臉腫的模樣,不忍落井下石,於是忙搖頭笑道,“其實量還是挺多的,可能我寫作業比較快吧,所以覺得不多而已。其實我平時也會聽到其他同學抱怨作業很多的。”

  “你總是替他說話。”薛雲涵忽然輕嘆瞭一聲,仿佛回憶起瞭什麼,說道,“以前我也總替他說話。可結果呢?他好像做錯瞭什麼事都有人替他說話瞭,他就以為自己什麼都沒有錯一樣。是這樣吧?”

  “我覺得不是吧。”見薛雲涵非常認真地談論著這件事,我思慮瞭一陣,也正經地說道,“其實在學校的時候,老師從來都是直截瞭當地指出他的問題,我也是一樣。雖說我們平時玩得很好,但也不是夫妻,沒必要互相體諒包容。哪裡搞得對方不爽瞭,都會直接說出來。隻是說阿姨您是他母親,我才稍微幫他說話一點。”

  “我又何嘗不是呢?我幫著他說話也隻是在外人前面罷瞭。在傢裡,他挨我的打罵哪裡又少瞭?”薛雲涵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十分氣惱,“就不見他有半點往好瞭改的樣子,你說氣人不氣人?我本來今天是去接你的,但是在途中,我看到瞭一件讓我不太開心的事情,所以先回傢瞭。”

  “沒事,我媽平時很少接我放學。阿姨你也有自己的工作,我自己這麼大瞭也認得路,不用特意費心來接我的。不過阿姨的好意我還是先謝謝瞭。”我又禮貌地回復道,想瞭想還是不先把陳凱的事說破,“我還是想下課時候多和陳凱一起走走,和他聊聊天,他要是有什麼情況,我也會及時告訴阿姨的。”

  “算瞭,不必瞭。”薛雲涵擺出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直接起身說道,“他怎麼樣都行,隻要別來氣我,我什麼也不想管。哪怕他在外面挨打挨罵餓死凍死都行,我不要管瞭。哎,不說這些瞭,時間晚瞭,我去做飯瞭。你先看著電視吧,有什麼事就來廚房找我。”

  盡管嘴上是這麼說,但她臉上那有些心疼的表情顯然出賣瞭她。我沒有繼續多說什麼,隻是看著她走進廚房去。而我沒選擇去廚房打擾她,也沒有提出想要協助的請求,因為希望她一個人靜一靜。

  於是我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上的馬拉松比賽錄像。當鏡頭給到前方集團的時候,我發現裡面有個人的模樣與身形與薛雲涵十分相似。再仔細觀察瞭一會,可以確認位於第五位的正是她。她對於前面的選手緊追不舍,幾分鐘後就躍升到瞭第四位。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和距離的拉近,十分鐘後,終點線就在選手們的眼前。鏡頭給到瞭位置距離最近的處於第三名的選手和處於第四位的薛雲涵身上,她們之間隻差瞭半個身位而已。然而在這最後沖刺的一百米裡,薛雲涵始終沒有拉近過這個距離,最終遺憾地獲得瞭第四名。

  隨著比賽錄像播放的結束,薛雲涵正好做好瞭飯,喊我吃飯。

  “阿姨,有個事不知道該不該問。”吃飯的途中,我想幫幫陳凱,於是較為忽然地開口問道,“關於陳凱的。”

  “嗯?你問吧。”薛雲涵放下手裡的碗筷,平靜地對我說道,“想問什麼都可以問,阿姨喜歡你提問。”

  “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不太想得明白。哪怕是問瞭陳凱他,依舊沒有得到解答。”我深呼吸一口氣,與薛雲涵對視著陳述道,“就為什麼,您對他似乎有那麼多不滿呢?或者是有很多要求?我感覺讀小學的時候,您好像沒有這樣子。”

  “大概是更年期來瞭吧。”薛雲涵苦笑瞭一下,“有些事情呢,因為一些原因,我不方便跟你說得很明白。但我能說的話,是因為一場重大的傢庭變故。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在小學的時候,我根本不怎麼管他,都是他爺爺奶奶在帶。我和他爸,每年回來的時間都很少,我想你或多或少以前也有感覺到。但兩個月前不一樣瞭,隻剩下我一個人瞭。”

  “這……抱歉。”我輕嘆瞭一聲,低頭表示歉意,“沒想到經歷瞭這麼多。”

  本來是想幫陳凱拿一下好感度,沒想到引出瞭這麼沉重的話題。我忙吃起飯,不想再多談一句瞭。

  “所以當看到你和你媽媽相處得那麼好的時候,再加上你在學校表現又特別突出,才總是向你媽媽取經怎麼和兒子相處。”薛雲涵接著轉瞭個話題,臉上的表情也輕松瞭一些,“從她那裡,我也學到不少,隻是好像不怎麼適合自己,所以效果一直不太理想。”

  “合適的才是最好的。”我愣愣地點點頭,沒想到更好地回應,“慢慢來吧阿姨,我平時也能感受到陳凱他開始在一點一點地試圖理解你的想法瞭,他的表現其實也越來越好瞭。”

  “真的嗎?”薛雲涵無奈地搖瞭搖笑瞭笑,手撐著自己的太陽穴,望著我,微微皺著眉說道,“我抓瞭這麼多人,甚至對於路上遇到的路人我都能一眼看透有沒有犯過事。但我就感覺我看不透我兒子,問他在想什麼也不肯說。他在傢裡做瞭什麼也不會都告訴你吧?要是我把那些告訴你的話,我想你就不會這麼說瞭。”

  “啊?是什麼事?”我不免好奇地追問道。

  “下次再說吧,先吃飯吧,菜要冷瞭。”薛雲涵往我碗裡夾瞭口菜,隨後閉口不言。而我也不好再追問下去瞭。

  今天的夜晚,外面隻輕拂著微風,室內室外都不讓人覺得太冷。像昨天一樣,薛雲涵換瞭一身運動服又出去夜跑瞭。她出門的時候,我跟她說我也要一起,她在得知我作業完成以後沒有拒絕。

  “你平時也有夜跑的習慣嗎?”我和薛雲涵在寂靜無人的小區裡沿著柏油路慢慢地跑著,她絲毫不喘地對我說道。

  “倒是第一次夜跑,平時和媽媽有時會去晨跑。”小區的燈光不算明亮,這裡的佈局我亦不熟悉,便緊跟著她身旁跑著。

  “晨跑挺好的,但是因為工作原因,我習慣夜跑瞭。”薛雲涵點頭應道,“夜晚的時候,比早晨更安靜些。”

  “是啊,好像也更冷瞭一點。也許可能是因為我還沒有適應的緣故吧。”我倒吸著涼氣,著實身體從內而外地感覺到寒冷,而且越跑越冷,“咱們這裡降溫還是太快瞭。”

  “要是覺得冷你就先回去吧,可別冷著瞭,明天還要上課。萬一你冷感冒發燒瞭,我可沒法向你媽媽交代瞭。”薛雲涵勸說道,但她的語氣聽上去一點也不溫柔,也不冷漠,“我再跑幾圈就回去瞭,不用等我。”

  “沒事,跑一跑身子就暖和起來瞭。”實際上我們繞著小區少說跑瞭有四圈瞭,每圈至少有七百米,看著薛雲涵隻是稍稍喘氣,而我已經氣息不穩瞭,我堅持著說道,“阿姨長跑可真厲害啊,這麼久瞭都不見覺得累的。”

  “哪有,早習慣瞭而已。這樣日復一日的夜晚,我之前堅持過五年。”薛雲涵看著有些疲憊的我,輕松地笑瞭笑道,“隻是這兩年因為帶他才停瞭,現在又想再練練瞭。”

  “好像阿姨以前是馬拉松運動員?”我順勢引出瞭我比較感興趣的話題,“剛剛在電視的比賽錄像上看到瞭阿姨。”

  “不錯啊,居然被你註意到瞭。”薛雲涵略顯開心地笑道,“不過我可不是什麼馬拉松運動員,隻是因為興趣而參加過比賽而已。不過有些可惜,隻拿瞭個第四名。”說到最後,她的臉上難掩那麼一絲失落。

  “再去比一次的話,肯定能拿前三的。”我鼓勵道,“就像我以前打網球比賽,連十六強都打不進,但是現在也是能拿第一名的瞭。”

  “呵呵,這麼厲害啊。”薛雲涵一邊跑著,一邊摸瞭摸我的頭,笑道,“現在工作太忙瞭,哪有時間去參加這些啊。再說瞭,陳凱的事情還在讓我頭疼不已,可真沒精力投入到其他東西裡瞭。”

  “總會有的,阿姨不著急先下決定。”我笑著回應道。

  再跑瞭三圈,我實在是跑不動瞭。見我彎著身子雙手扶著膝蓋大喘氣的樣子,薛雲涵也停瞭下來,買瞭瓶水給我喝。

  “不錯啊,一口氣能跑下來七圈。”薛雲涵用力地拍著我的背,誇獎道,“再練習練習,你也可以參加馬拉松瞭。”

  “哈哈是嗎?”我大口喘著氣,不忘抬頭對她笑道,“要是阿姨肯參加的話,我也一定參加。”

  “啊。”薛雲涵怕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回應,表情呆住瞭一會,“時候不早瞭,今天就先跑到這,我們回傢吧。”

  說完這句話以後,薛雲涵沒有繼續小跑瞭,而是改為瞭行走,估計是在顧及我的狀況。我喘著氣,跟著她的腳步。我就在她的左手邊,隻見她貼身的灰色運動緊身上衣上已是一大片汗珠,若是仔細看仿佛隱約能看到裡面的運動內衣的模樣。

  “要是之後還有馬拉松比賽,阿姨還會參加的吧?”

  走瞭幾分鐘後,我的狀態基本緩好瞭之後我說道,“我覺得以阿姨現在這狀態,拿個前三是肯定沒什麼問題的。”

  “說笑瞭。”薛雲涵大方地笑瞭一聲,似是看輕瞭地說道,“在那次參賽後不久,我就沒有再繼續練習瞭,最近才又跑起來,還不到一個月吧。”

  “為什麼呢?”我疑惑不解地好奇追問道。

  “之前不跑瞭一個原因是因為第四名不是我想要的名次,另外也是因為生活上出瞭些變故,所以不跑瞭。”薛雲涵仰起頭望瞭一眼黑漆漆的夜空,述說道,“最近因為陳凱的事情而一直很是煩心,跑步對我來說是最好的解壓方式。我也不想總是罵他說他,那樣我自己也很累很煩。隻有跑步,能讓我暫且放下那些煩心事,也能讓我對他好一點。所以才跟你說我沒有想要再參加比賽的想法。”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薛雲涵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語氣顯然有不甘的成分在裡面。

  “那按阿姨你這麼說,是不是隻要陳凱的事情解決瞭,就會考慮再次參加比賽瞭呢?”我順勢微笑著說道。

  “嗯?”薛雲涵稍顯意外地看著我,行走的速度也慢瞭下來,“不是你問的話,阿姨還真沒想過。”她再望著前方,深呼吸一口氣接著說道,“這麼假想一下的話,如果我沒瞭鬧心的事的話,也許的確會想著再去嘗試一次的吧。趁我現在還跑得動。”說到最後,她的嘴角露出瞭一絲絲無奈的苦笑。

  “我想這一次的話,陳凱他一定會讓阿姨你覺得完全不一樣的。”我不禁聯想起下午陳凱那堅毅的目光,對他將會有所轉變這件事充滿瞭信心,“所以,阿姨也要相信他呀。”

  沒過多久,我們便回到瞭傢中。這回來的後半段路上,薛雲涵都一副若有所思、有心事的樣子。回來之後什麼也沒說就回房間瞭,直到很晚的時候才聽到她出來洗澡的動靜。通過今晚的交談,我總覺得她和陳凱之間的情況沒有那麼簡單,她之所以對陳凱要求這麼高一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通過這段時間的寄宿再觀察看看吧。

  第二天早上,薛雲涵想要開車送我去學校。她說今天上午她休息,但是我看到她那一臉困倦的模樣便知道她晚上一定沒睡好,因而謝絕瞭她的好意,希望她能再多休息休息。

  到學校後,我看到陳凱依然還是鼻青臉腫的樣子,比昨天沒好多少。很多同學都不由地多看瞭他幾眼,但他似乎並不以為意。作為他最好的朋友,我走瞭上去。

  “咋樣,還疼麼?”姚念還沒有來,我坐在姚念的位置上小聲問。

  “還行,不怎麼疼。”陳凱瞟瞭一眼我,無奈地笑瞭一下,說道,“我以為被打會有多疼呢,原來也就那麼回事。除瞭當時的時候疼一下以外,後面過去瞭就過去瞭。你不碰它,它就不會再疼。”

  “你他媽的,挨打還被打出心得來瞭是吧?”我苦笑道,“不過你昨天反抗打他們的樣子很酷。”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陳凱把他那這一年肥瞭很多的手放在書桌上,自嘲式地笑說道,“雖然我很怕我媽,但其實她和我爸都從來沒真的下重手地打過我,從小到大也沒打過。老師也沒打過我,可能除瞭小學被打過手心。所以我不知道挨打是個什麼感受,就是單純覺得害怕。我覺得姚念說得對,我這是在恐懼於空虛與想象。”

  “然後她就讓你去挨打?然後你還同意瞭?”我多少有點震驚於他的發言,更震驚於姚念對他的影響,我搖頭不滿地說道,“我是真不知道她到底給你灌瞭什麼迷魂湯,把她說的都當真理瞭是吧?”

  我不由地說得大聲瞭些,因為我覺得如果他不聽姚念的,昨天也不至於受那苦。

  “起來。”忽然,姚念冰冷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我條件反射般猛地坐直身子,挺直腰桿,背後一陣發涼。

  說得太上頭,一下子把姚念會來這件事拋到腦後瞭。我站起身,退出瞭她的位置,但心想剛才我說她的話她應該都聽到瞭吧?為什麼我每次在她背後說她壞話總能被她撞見,運氣真背啊。

  “隻會逃避的人,永遠不可能變得強大。”姚念坐到自己位置上,把紮著短發的皮筋取下,沒有看著任何人地說道,“他逃避瞭這麼多年,和你也脫不瞭幹系。”

  果然,我說的話都被她聽到瞭。

  “我不願意見朋友受到傷害,有錯嗎?”我對姚念的語氣十分不滿,理直氣壯地反駁道,“誰還不是這樣對朋友的?”

  “這和傢長們口口聲聲說著為瞭自己孩子好而去替他們決定這那又有什麼區別?”姚念面無表情地冷冷回應道,“難道是你們替他們去過他們的人生嗎?”

  叮鈴鈴!上課鈴響起瞭。我腦海中循環著姚念剛才的話語,回到瞭自己位置上,呆呆地想瞭很久。直到老師點我名回答問題我都沒有反應過來,還是關笑美碰瞭我一下才回過神來。

  “上午你好像有些不在狀態呢,好少見。”中午和關笑美打完排球練習後在一旁休息時,她坐在我身邊擦瞭擦汗後說道,“而且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有嗎?”我稍顯詫異地回應道,自己竟完全沒有察覺,“原來,我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對啊,就差把‘有心事’三個字寫在臉上瞭。”關笑美笑著說道,一邊還用手比劃著,“然後啊,全班人都會知道瞭。”

  “看來我還得多註意一些,不能總讓人看出來瞭。”我輕松地笑著回應道,感覺在她父親的情況好轉以後,她整個人平時比以前更愛笑也更愛說話瞭,“不是什麼大事,過瞭今天肯定就好瞭。”

  “所以,不能和我說說嗎?”關笑美立刻收起笑容,微微低下頭去,語氣低沉瞭下來,“上次的事情,我都沒有好好地感謝過你。”

  “沒有沒有,隻是一些瑣碎的事情罷瞭,怕你聽著沒趣。”我忙賠笑道,女孩子情緒的變化真是比天氣變得還快,“其實我都覺得算不上是心事吧。”

  “那就說給我聽聽吧。”關笑美對我投來有些期盼的目光,但又似乎有所顧慮地說道,“也許我幫不上什麼忙,但說出來一定會好點吧?因為我知道把心事一直放在心裡的感覺有多難受,所以我對你現在的狀態才特別敏感,更就不想你變成我之前那樣子。”

  雖然很想跟她說她想多瞭,我不至於那樣之類的話。但看到她那一臉認真而又期許的表情,話到瞭嘴邊也隻能咽回去。我無法拒絕一個女生對我關心而又溫柔的樣子,便把我到薛雲涵傢住和陳凱的事情告訴瞭她。

  “怪不得姚念上午會對你說那樣的話。”關笑美仔細地聽完瞭我的每一句話,深呼吸一口氣,頗為感慨地說道,“沒想到這個周末裡你遇到瞭這麼多事情。”

  “其實都不是什麼大事對吧?”我輕聲笑道,“主要是都來得突然瞭,我需要一些時間去接受它們。”

  “你會覺得姚念她在針對你嗎?”關笑美淺笑瞭笑,忽然問道。

  “嗯,實話說,難道沒有嗎?”我思索瞭三秒後答道,“細想來,不隻是我吧,好像她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雖然她是你的朋友,我這麼說可能也有些不禮貌,但的確不會有人喜歡她的吧?”

  “其實哪怕在女生的視角裡,姚念的性格也是不討人喜歡的類型。”關笑美十指合在一起,望著前方說道,“但她實際上不是大傢想的那樣。她隻是,比較特別。”

  “比較特別?怎麼理解?外冷內熱麼?”見關笑美過瞭幾秒都沒有說下一句話,我自然地接話道,“也不是沒可能。”

  “不是。”關笑美搖搖頭,微笑瞭一下,說道,“我很難說清楚,也許隻有當和她接觸很多的時候才能感受到那種特別。她不是外冷內熱,她是外冷內也冷,甚至內心更冷。可是也僅僅隻是這樣而已。有件事情我一直沒和你說過。”

  “什麼事?”關笑美又沉默瞭良久,我輕聲問道,“不過如果不想回憶起的話還是算瞭。”

  “沒事。開學的那段時間,我曾經差點因為父親的事情而想不開自殺。”姚念略作苦笑地搖搖頭,陷入回憶一般地說道,“那天我在橋上,橋邊的護欄間有個缺口。而在前一天晚上,我爸又一次跟我說他連累瞭我,多麼對不起我。我已經記不清那是他第多少次重復同樣的話瞭。放在平時,我可能麻木到聽聽就過去瞭。可是在我成績遲遲提不上去,初三下學期壓力最大的時候,他再說這些,我就受不瞭瞭。那時我就站在護欄缺口處,再向前踏出一步就會掉入江裡。就在我閉上眼睛想要踏出那一步時,耳邊忽然傳來姚念喊我的聲音。”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我聽著不免倒吸一口涼氣,我自己長這麼大從來沒有想過自殺,“還好她來瞭,還好你沒有走出那一步。”

  “當時來說,哪怕她來瞭,我也還是想跳下去。”關笑美低下頭輕聲道,仿佛又回到瞭那一刻的自己,“如果她當時哪怕再靠近我一步我都一定跳下去,可她沒有。她甚至根本沒想過要靠近我。是你的話,那時候一定會安撫我讓我冷靜下來,然後趁機救下我吧?”

  “嗯……我想應該是的。”我假想瞭那麼一個場景,肯定地回應道,“任誰都會這麼做的吧?她難道真的沒這麼做嗎?”

  “她沒有。從頭到尾,她都沒有一句關心或是安慰的話。”關笑美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繼續回憶道,“她上來第一句話就是「你那麼輕視自己生命的話為什麼不給珍視它的人?」,我那時候情緒很激動,就很大聲地反駁她說什麼都不懂。她沒有繼續說什麼,而是看著平靜的江面。我不知道她這是在做什麼,但我卻被她吸引瞭註意力,沒有那麼想要尋死的沖動瞭。

  她持續的沉默讓我感到很不安,我幾乎要對她咆哮瞭。結果她仍就無動於衷,直到我發泄完以後,她才說道「逃避有什麼用?你一死瞭之又能怎麼樣?」我說,「不能怎麼樣,但至少能讓我別再面對這些痛苦。」

  她接著冷冷地說:「你以為逃避瞭眼下的痛苦,就沒有其他的痛苦瞭嗎?」。我不解地回應說「難道不是嗎?」她這才向我走瞭兩步,又說道,「那你跳吧,如果你覺得你跳入江裡之後也可以逃避掉溺水帶來的生理痛苦的話,那你就跳吧,我不攔你。」

  我那時候沒法冷靜思考,隻想要辯駁掉她的觀點,著急地回應說:「可是所有溺亡自殺的人不是都要經歷這一切的嗎?有什麼關系?」

  沒想到等我一說完,姚念就譏笑地說道,「是吧,你自己都承認瞭。你們縱使逃得瞭一切,不也是逃不瞭死前求生的本能嗎?那和你們說的逃避這一切不是違背的嗎?」

  我開始思考她說的話,望著湖面,父親平時對我好的時候的畫面出現在腦海裡,但很快又被情緒激動的我努力甩開,「不要跟我說這些,我冷靜不下來!」姚念再次冷冷地說道,「你都知道你自己現在不冷靜瞭,那憑什麼保證你跳瞭之後不會後悔?等你冷靜瞭再去尋死不是更好嗎?」

  我被她這句話說沉默瞭,低下頭開始一點一點冷靜下來。我不知道過瞭幾秒,我隻知道我什麼都沒有聽見,但突然我的手被她牽瞭起來,感覺到她的手心特別的溫暖。我抬起頭,她微笑著看著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笑容。

  我回憶不起來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和表情看著她的瞭,我隻知道那一刻我不想跳下去瞭。「隻要你還能感受到我手心的溫熱,那你就一定不會願意感受江水的冰冷。」她忽然輕輕抱住我,對我說道。我現在回想起來,沒有她的話,即使我那天沒有勇氣跳下去,早晚也是會跳的。從那到現在,我都沒有機會和她說一聲謝謝。”

  “為什麼?你和她在一起這麼多時間,說句謝謝的機會應該很多才是?”聽著關笑美的講述,結合著我對她們的瞭解,在腦海裡試圖還原當時的場景,不免內心有些觸動。

  “是啊,看起來是這樣子。”

  關笑美認同地點點頭,輕聲道,“但是每當我想要說出口的時候都會被她制止。她跟我說,在這個世界上,誰都不欠誰的,比起感激別人來,不如成為更好的自己。”

  “她是這樣的,總是說一些聽上去很深奧的話,明明和我一樣不過是個初三學生而已,卻要擺出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樣子。”我冷笑瞭一聲吐槽道,“整得跟這個世上的人間百態她都經歷過一樣。”

  “她好像,還真的經歷過一些我沒經歷過的事情。”關笑美想瞭想,回應道,“我們之後相處的時間很多,發現她從來不會提她父母或是傢裡的事情。於是我有一次就問她是為什麼,她說她想幾天。過瞭幾天她才把一些事情告訴瞭我。但是我想這是她最為在意的事情,如果沒有她本人的知情,我不會把它說給任何人聽的。”

  “嗯,我明白。”我點點頭,單單是知道姚念是個有故事的人已經讓我有所收獲瞭,“沒想到啊,以為她隻是個冰冷的人。”

  “隻有你和她接觸久瞭才能感受到她的特別和她的魅力。我覺得,無論是男是女,是什麼樣的人,都會被她感染和改變。”關笑美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想陳凱應該也是這樣。短時間內能改變陳凱,除瞭姚念沒有其他人能做到。但你也放心,她覺得不會是用威脅手段的人,她總有自己那獨特的方式。如果你也覺得陳凱正在朝著好的方向改變的話,不如再等等看吧,等結果出來瞭再評價吧。”

  “好,我聽你的。”我微笑著點頭答應道,並站起身來,“也許我不是那麼相信,或者說懷疑姚念。但是這都無妨,因為我相信你,那麼我也會選擇相信她。”

  經過和關笑美這一番交談,我內心平靜瞭許多。盡管我仍搞不清楚這幾天這些事情之間的關聯,但我能隱約感覺到沒什麼危險潛伏在這之中。如此,便能安心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