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芬進瞭舞池,就領著老頭朝李秀玲剛才進去時大概的方位晃悠。老頭不明就裡,一邊嘮著閑嗑一邊就上瞭手。張曉芬怕讓那警察看見瞭,又不好對老頭直說,隻好撒著嬌左扒拉右擋。過瞭一會兒她才反應過勁來,自己也是關心則亂,周圍全是正在對女人上下其手的男人,有好幾個女人的奶子就白花花的露著呢,就算那警察來這兒是有什麼正事兒,也不差自己這點瞭,於是對老頭撤瞭防。老頭有奶子玩,哪管她帶著自己往什麼方向晃蕩,於是不一會兒張曉芬就發現瞭目標。
老吳進來就後悔瞭,早知道舞廳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沒想到齷齪得這麼光明正大。眼瞅著周圍人都挺忙,一半忙著摳摸,一半忙著被摳摸。他一時間有些氣惱,這女人天天在這樣的環境裡,大約就不是什麼好鳥。可恨自己居然還能把她和那個人聯想到一起。可他轉念想想,自己現在沒穿警服,不是在公幹,滿腦袋法制觀念也不能就此掏出來上綱上線。也罷,就當是追憶似水年華瞭,今天一過,心裡這點念想也就算是清瞭根。
到底是不敢四處觀察,因此他半閉著眼睛,隻是摟著女人,隨音樂慢慢踱著步。李秀玲也挺納悶,一開始還以為這位是個急色鬼,沒想到進來以後他居然什麼動作也沒有,中規中矩的隻是摟著自己跳舞。但賺錢這事兒,自然是成本越低越好,她也樂得就這麼輕松。
本著職業習慣,她還是打算開口和對方聊兩句,沒成想對於她的一些開場白,諸如今兒天色不錯,大哥常來這裡玩嗎,據說明天要下雨之類的話,對方隻是含糊的哼哈兩句算是回答。不愛聊,那就不聊吧,她剛把頭微微斜著靠在對方肩頭,就見張曉芬從旁邊晃瞭過來,一副「終於找到你瞭」的神情,胯下還插著一個老頭的手。
她朝她做瞭個詢問的表情,張曉芬嘴唇直動,卻沒出聲。李秀玲看瞭一會兒才明白,她做的口型是「警察」。
警察?李秀玲睜大瞭眼睛,張曉芬見她總算明白瞭,伸手對著老吳點瞭點,然後又對她點瞭點頭。老吳這時正心情矛盾的摟著李秀玲,自然沒有發覺身旁的異樣。
李秀玲一瞬間就緊張起來,沒想到前兩天張曉芬說這兒有警察來的時候自己還沒在意,這麼快就撞上瞭。
報完信兒,張曉芬騎著老頭的手就往旁邊晃悠走瞭,事態如何發展就隻能看李秀玲的造化瞭。李秀玲的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此刻該做點什麼好。好在對方似乎完全沒有什麼目的,就隻是摟著她挪步。她想瞭想,還是決定和對方搞好關系,管有沒有用呢,伸手不打笑臉人,自己現在也沒幹啥出格的事兒,樂呵呵的能把對方打發走,那就萬事大吉。
想到這兒她定瞭定神,抬頭對著老吳微微一笑。後者因為感覺到她腳步忽然有些僵硬,正低頭瞟瞭一眼,於是四目相對。老吳雖說明知道目前的處境,心還是不爭氣的跳瞭幾下——笑起來更像。
張曉芬沒晃蕩出去多遠,就被看場子大哥攔住瞭。舞池裡邊一般來說是不許單身男人遊蕩的,女人們在外圍等著拉客賺錢,自然也不會溜達進來。但看場子的和打掃衛生的是例外,這就是人傢的地盤,自然想怎麼晃蕩就怎麼晃蕩。
看場子大哥無視還在張曉芬身上忙乎的老頭,隻把頭貼過來,和張曉芬耳語瞭幾句。剛才他看得明白,這倆女人認識,因此要她幫著遞個話。張曉芬點點頭表示聽明白瞭,接過大哥手裡的紙片又帶著老頭往回晃蕩。
也不知這老痞子怎麼有在身上隨時帶根筆的習慣,剛才掏出煙盒,揪瞭張裡面的紙片在上面寫瞭幾個字。
李秀玲和老吳面對面笑著深情凝望瞭一會兒,剛把頭偏過來重新靠著他的肩膀,就看見張曉芬騎著老頭的手又晃蕩回來瞭,還是站在老吳看不見的位置,把手裡一張紙片舉到她眼前。她仔細看瞭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瞭幾個字:「請他樓上坐坐」。
她疑惑的看張曉芬,後者一邊用口型無聲說一邊用手往另一個方向比劃,她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人群裡看場子大哥正往自己這兒看過來,雖然不明就裡,還是眨瞭眨眼睛表示知道瞭。於是張曉芬又晃蕩開瞭。
大哥有大哥的打算。請對方上樓去包間,自然方便提供一些飲料小吃類來示好,有可能的話,還可以打聽打聽對方的來意。雖說這樣同時也就等同於告訴對方自己知道他來,已經有所準備瞭,但大哥想的還要深遠一些,這個片警以往他沒打過交道,現在有這麼個機會自然不能放過。假如對方對自己的安排欣然接受,那也就說明是「自己人」,不管有什麼事,自然抹不開面子鐵面無私。
可對於李秀玲而言,這個任務有些難度。平時那些個客人,要想上樓直說就是,無非是勾引得騷浪一點。可今天這位是個來意不明的警察,看態度又挺冷淡,自己怎麼說?總不能還像以前似的,一張嘴就是「我都癢得受不瞭瞭」之類的葷話吧……
但張曉芬把看場子大哥的話帶到瞭,此時騎虎難下,於是隻好硬著頭皮裝賢良淑德,笑著小聲和老吳商量:「大哥,你是不常來吧……我瞅你好像不太適應這環境……」
對方嗯瞭一聲,這給瞭她勇氣繼續說下去:「其實我也不喜歡這地方,太亂……你瞅瞅那些人……要不……咱倆找個清凈的地方坐會兒?」
老吳酒勁散瞭大半,又在外面和舞廳裡晃蕩瞭好一陣子,聽她一說還真覺得腿腳有點發酸。他也確實不喜歡舞池的環境,要是能換個地方,眼不見為凈當然好。更主要的是,剛剛李秀玲對他的笑,以及現在軟言細語的狀態很是對他心思,關於她是不是個好鳥那點想法此刻又占瞭下風。因此略想瞭想,居然也就點頭同意瞭。
可他總共也就來瞭兩回舞廳,上次還是公幹,對這地方的環境並不瞭解,隻好讓李秀玲帶路。他剛才通過觀察,倒知道跟女人跳完瞭舞是要給錢的,順兜摸出票子來,抻瞭十元給她,李秀玲一邊帶路一邊推脫,笑話,這錢自己敢要麼?就當是義務勞動瞭吧。也不敢明說,隻說是等找著地方坐下再說。
倆人一前一後出瞭舞池,一旁看場子大哥遠遠的瞄見,先一步溜上樓和管包間的人打瞭招呼,等李秀玲上樓,平時負責收錢送飲料的大姐正坐在樓梯口等著。她故作鎮定的走過去,心裡念叨著,是大哥讓上來的,想必應該不用自己墊錢。至於讓身後的警察掏錢,她是想都沒敢想的。
好在大哥大姐都沒讓她失望,直接就被領進瞭包間最靠裡也是最安靜的那間。之所以沒去包房,大哥也是經過考慮的,那裡面的沙發床實在太紮眼瞭。
老吳當日就是在這裡做的調查筆錄,一路跟過來也沒太驚訝,隻不過現在正是開展業務的時間,這二樓各房間隱隱約約傳出的聲音,多少透著不雅。好在最終自己進的這間還挺肅靜。
推門進去,李秀玲請老吳在沙發上坐下,自己摘瞭挎包掛在墻上,又伸手解衣扣,老吳猛地從沙發上站瞭起來。
「大哥你坐,我怕熱,就是脫個外套好掛起來……」李秀玲看出來他是誤會瞭,連忙解釋:「你熱不?衣服用不用我也幫你掛這兒?」
老吳自嘲的笑瞭笑,他剛才還真就以為李秀玲是要給他整點帶顏色的節目。他穿瞭個夾克,包間裡通風不太好,確實有點悶,他又剛爬的樓,想瞭想就也脫瞭下來遞給李秀玲。
外面忽然有人敲門,李秀玲應瞭一聲:「請進。」原來是二樓的大姐,手裡托瞭個盤子,兩聽飲料,又有三個碟子,裝著瓜子、葡萄幹,居然還有削好切塊的菠蘿,轉頭又從門外拎瞭個金屬架進來,上面掛瞭六瓶啤酒。
等她在茶幾上擺好退出去,李秀玲已經把衣服都掛上瞭墻,她裡邊穿瞭個橫開領幾乎齊肩的小衫,老吳一看她這貼身露肉的,又有點局促:「要不,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吧……」
李秀玲噗呲一笑:「咋地大哥,你嫌我這衣服單薄啊?你可真逗,現在都啥年代瞭,你看街面上那群小丫頭,一到夏天恨不得穿的越少越好呢。那你上街走路,難道還能閉著眼睛?」她也是壯起膽子打趣,其實心裡還是緊張得不得瞭。
老吳也緊張,聽她這麼一說好像也在理,又想自己今兒是來消費的,就這陣仗,不比所長他們被人請去又唱歌又按摩的差遠瞭?總也不能被嚇唬住吧,顯得好像沒見過世面似的。於是幹脆往後一靠,支起瞭二郎腿。
屋裡燈暗,他可是沒看清楚,李秀玲那小衫雖說隻露著肩,裡面實實在在的是真空上陣。
倆人坐下,李秀玲也不敢上來就往他身上貼,先問他喝什麼,然後開瞭啤酒,又勸他吃水果,這才找話題閑聊。
大哥失誤瞭,以為她能領會自己的意思,套套這片警的話。但李秀玲自己也想知道這警察到底是來幹嘛的,又怕伺候不周到,又怕周到的過瞭頭,歪打正著算是捎帶著就把大哥的計劃給實施瞭。
老吳心裡沒底,還是問瞭問這裡的消費水平,李秀玲隻推說不貴,都是完事瞭再買單。
老吳酒勁沒全散,就又續上瞭啤酒。酒這個玩意,相當一部分人不能攙著喝,先喝白的後喝啤的,或者反過來都格外容易上頭,他就是這種情況。邊聊邊喝,再加上逐漸放松下來,話匣子也就打開瞭。
借著酒勁和昏暗的燈光,老吳看著李秀玲笑靨如花,不知不覺就又勾起瞭回憶。三十年風雨,彈指一揮間。那些屬於初戀的美好一時間湧上心頭,和如今的不如意在腦袋裡轉來轉去,不自覺的就開始順著嘴往外吐露。李秀玲認真的扮演瞭一個傾聽的角色,偶爾接句話,絞盡腦汁隻是不露痕跡的關心與呵護。
說瞭一氣兒,老吳自覺把平時鬱積在心中的悶氣吐瞭大半,心情因此也開朗瞭許多,漸漸的話題就轉到瞭李秀玲身上。她倒也是身世坎坷,一說起來柳眉微蹙,眼圈帶紅。這些年過得也不如意,在舞廳裡廝混的這段時間,男人們又隻是為瞭在她身上發泄欲望,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傾吐心聲。雖然彼此還是陌生人,可老吳天生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李秀玲也多少還保持著幾分樸實賢惠的氣質,倆人倒是聊得頗為投緣。隻是彼此都還藏著心思,老吳沒吐露跟自己身份有關的事情,李秀玲也沒提起自己在這裡邊賣屄。
啤酒走腎,聊瞭一陣兒李秀玲起身去衛生間,老吳也表示得去方便一下,於是倆人出瞭門。二樓大姐在走廊頭上丟給李秀玲一個詢問的眼神,後者微不可查的擺瞭擺手。
等從衛生間出來,大哥堵在門口,直接就問瞭李秀玲。她簡單跟大哥說瞭說情況,憑自己判斷,覺得老吳可能真就是閑暇跑這兒來消磨時間的。大哥確定瞭不能節外生枝,於是點點頭臨走扔下一句話,妹子你好好陪,消費啥瞭都算哥的,你那份錢也算哥的。
條件就在這兒擺著呢,還能消費到哪去,可既然有瞭這句話,李秀玲也就心裡有底瞭。等她回到包間,老吳是已經回來瞭,桌上的果盤倒都滿瞭,看樣子二樓大姐來過。
再聊起來,又開瞭酒,李秀玲膽子也放開瞭,漸漸說著話就開始和老吳有瞭肢體接觸,調笑的時候摸一把,或者看他心情好,幹脆拽過胳膊來摟著搖晃。又說瞭一陣,話題忽然沒瞭,倆人肩挨肩的靠在一起,感受這生命中難得的靜謐時光。
老吳一側臉,李秀玲正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面帶桃花,呼吸可聞。他一陣恍惚,仿佛當年佳人重現,一時忘情竟然一把摟住李秀玲的肩膀:「我錯瞭!都怪當初我膽子太小哇!」
李秀玲嚇得身體一僵,卻也沒有動彈,任由老吳把臉壓在自己肩上,隻覺得微微的涼。
老吳哽咽瞭一會兒,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酒後失態瞭,連忙把頭抬起來抹瞭抹眼睛,又要幫李秀玲擦肩頭的淚水,終究反應過來這個部位不便下手,尷尬的揸著手向李秀玲連聲說對不起。
他不知道對於李秀玲而言,這都不算個事兒,但剛才她有意避開自己在這裡的業務不談,倒確實也給老吳留下瞭一個良傢婦女不得已淺涉泥潭的可憐印象。
李秀玲溫柔的安慰他,又幫他擦瞭擦眼角。這讓老吳心裡感覺熱乎乎的,卻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些過瞭,於是慌亂的站起來要走。李秀玲勸瞭兩句,見留不住他,隻好幫他穿瞭衣服,末瞭才小心翼翼的告訴老吳,說剛才看場子的大哥剛才交代瞭,老吳是他朋友,都是他請客。
老吳想瞭想也就作罷:「那他說沒說我是幹啥的?」
「沒有……你也不告訴我,整的神神秘秘的……」李秀玲笑著故作輕松的在老吳身上拍瞭一下。
到底是心態問題,他料想也就百八十塊錢的事,這玩意怎麼說也是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沖下邊舞池裡那個狀態,自己平時睜隻眼閉隻眼的,今天既然舞廳的人有心,受也就受瞭。老吳轉頭又想,這幫癟犢子眼神倒好使,自己盡量低調的溜進來,沒想到還是被發現瞭。
倆人下瞭樓,李秀玲把老吳送出瞭門,轉頭回去被張曉芬扯住問瞭一氣兒,她大致說瞭說,後者勸她以後這人要是還來,高低要想辦法把他黏糊住:「那可是警察,將來萬一有點啥事,你不就算有瞭靠山瞭!最起碼能幫忙說得上話吧!」她一琢磨也是這個理,於是表示自己記住瞭。
回過頭大哥過來拿瞭錢要給她,這她說啥也沒要,畢竟剛才在樓上白吃瞭人傢的果盤,還有啤酒。雖說是借老吳的光,可自己到底是啥也沒幹,就當是休息瞭。張曉芬倒埋怨她死心眼,要是自己就高低也得把那五十塊錢接瞭揣兜裡。
老吳回傢睡瞭一覺,第二天早晨才算徹底醒瞭酒,時間還早,他迷迷糊糊的躺在那裡回味頭天晚上發生的這一切,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仿佛都是在夢裡。尤其是李秀玲摟住他胳膊的時候,那種溫熱柔軟的觸覺,像是在心底有個小勾子,輕輕地撓。自己快五十的人瞭,又在派出所幹瞭快二十年,沒想到佳人在側,原來也會心猿意馬。他搖瞭搖頭,把這些念頭扔在腦後,起床去尿尿,昨晚酒和飲料到底是沒少喝,大清早就憋醒瞭不說,都他媽晨勃瞭。難得這事兒最近幾年都不怎麼發生瞭,今兒倒好,這該怎麼算,老當益壯?自己歲數可也還不算太大吧。
他照瞭照鏡子,又想起李秀玲微笑的樣子來。嗯……以後胡子得刮得勤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