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北宮陵玉早早的收拾瞭書包,準備離開學校。李雲忍不住詢問原因。北宮也沒發火,解釋瞭一下,學校附近某個健身操活動場的帶操員辭職不做瞭,她現在把那個區域的工作也攬瞭下來。
“那你不是要增加兩個課時瞭麼?忙的過來麼?”
李雲不自覺的對北宮如此辛勞關心起來。
“嗯,不過活動時間剛好能錯開,我計算過瞭,這樣一個月下來,收入能翻倍瞭。”
北宮不但不覺的辛苦,從語氣來看,似乎還有點開心。
“有必要這麼拼死拼活的賺錢麼?”
李雲到現在對金錢都沒有太多的認識和概念。
北宮恨恨的看瞭李雲一眼。“……過去是沒辦法,現在我有能力賺錢瞭,辛苦點。加上小賣部的收入,過段時間媽媽或者可以不用幹那一行瞭。”
李雲一聽北宮提到馮阿姨心裡就發虛,哪裡還敢多話。 看見李雲唯唯諾諾的樣子,北宮更近一步的恐嚇道:“離我媽離的遠遠的!要讓我發現你出現在煙廠路周圍……我打斷你兩條腿!”
說完瞭,似乎覺得威懾力還不夠,又加瞭一句“中間那條也打斷!”
完瞭,書包一提,快步離開瞭。
剩下李雲百無聊賴的收拾著書本。中午的時候,姑姑告訴李雲她和母親晚上都要加班,回來會很晚,晚飯也要等她們其中之一到傢後才能做。因此李雲現在便想著跑去祥雲觀混時間瞭。
找平山道士卜卦算算運勢,另外中午被北宮狠狠的收拾瞭,心理不平衡,順道找平山道士這個臭棋簍子下棋,發泄一下瞭。
到瞭祥雲觀,得知平山道士被人請走做法事去瞭。李雲便準備離開,賣票女人出乎意料的對李雲換瞭一副面孔,不僅是笑臉相待,而且竭力挽留李雲留下等待平山道士。
這令李雲有點惶恐,不過想想離開祥雲觀自己除瞭回傢等待姑姑和母親外似乎也無處可去,既然賣票女人說平山很快能回來,便還是留下等待瞭。
李雲等瞭半個鐘頭,平山道士果然回來。見瞭李雲格外的高興,拉著李雲進到自己的臥房,跟著就擺上瞭棋盤。還沒等李雲說話,九個白子又擺上瞭星位。
“平山老哥啊,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上次我都告訴你瞭,我和你下,算指導棋瞭。最多就是讓三子,你怎麼還是這樣啊。”
李雲禁不住揶揄道。
“不行不行,上次讓九子都被你殺的隻活瞭兩塊,讓三子,我不是被你吃的一個不剩……我承認我水平差,但下完瞭,貧道多少棋面上有地盤,看著不那麼堵心啊。”
平山道士辯解著。
李雲聽瞭也隻是笑。不過李雲想瞭想還是決定幫平山提高一下棋藝瞭。“平山老哥,你這種亂下對提升你自己的棋力是沒好處的,看棋譜擺棋也是光看棋型!你要理解棋手每一步的用意,如果理解不瞭的話,擺再多也是沒用的……”
意識到李雲願意指導,平山立刻放低瞭身段,向李雲請教起來。
“你下棋都不用定式……這樣不好!對於高級棋手而言,定式確實可有可無瞭。可對於棋力低的棋手而言,定式的使用和學習是非常重要的。畢竟每一個定式都是那些高級棋手們經過無數次的對局後總結出來的經典棋型……”
說著,李雲便在棋盤上擺下瞭圍棋初學者幾乎必學的“托退定式”耐心的講解瞭起來……
“……如此一來,黑棋和白棋便各自在邊角獲得瞭一塊控制區域,是平分秋色的局面,由於棋型厚實,任何一方都不容易打破對方的防禦。一般情況下,下到這裡,先手一方此時就應該轉移陣地,考慮在其他區域發起新的攻擊。”
李雲解說著,隨意的拿起旁邊的杯子喝水,剛喝下去,一抬頭,就看見賣票女人躲在房間的窗戶那裡偷偷的窺視兩人,一時不慎,就噴瞭平山道士一臉。
賣票女人見到被發現,連忙離去瞭。把個李雲楞在哪裡無所適從,見到平山的樣子,忙又慌張的拿起袖子幫平山擦拭……
平山也註意到瞭賣票女人的行為,搖瞭搖頭。“怪我,前段時間告訴她你是現任李市長的兒子。原本是希望你來的時候,讓她對你客氣些,卻沒想到她倒對你上瞭心……”
李雲有些驚訝。“平山老哥,我不記得我有告訴過你我爸是市長啊!你怎麼知道的?”
平山也不隱瞞:“上次令祖父去世,我不是和你在廁所碰瞭一面麼。出來後,我就看瞭貼在殯儀館外面關於令祖父生平的訃告。方才明白令尊就是李維映瞭。政府換屆,道教協會也有代表參加,令尊當選市長,我才曉得你成瞭市長公子瞭。”
李雲點瞭點頭,平山道士是道教協會的成員,算是半個“公傢人”瞭解政府人事變動一點也不奇怪,加之又看過祖父的訃告,稍加思維便能猜到自己的身份和來歷。而且他也很快理解瞭賣票女人對自己態度的轉變原因。隻是平山道士提到這個女人對自己“上心”這就令李雲有些不理解瞭。
平山意識到瞭李雲的疑問,隨即淡淡的解釋道:“李雲你也別去搭理她,無非就是想借你同令尊搭上關系得到一個正式的事業人員編制罷瞭。她在這裡賣票賣瞭多年瞭,至今也隻是文物局一個外聘人員,收入低,無保障。又沒有其他的門路,如今知道瞭你是市長的公子,有這樣的念頭也無可厚非瞭。”
李雲聽瞭平山的話,方才釋然。苦笑著說道:“這樣的事,找我又有什麼用?這點,平山老哥你還是早點給她解釋清楚的好,免得她做些無用功,搞的我也不敢來你這混時間瞭。”
平山笑著答應瞭,隨口便轉到瞭李雲的父親身上。“令尊倒是難得的幹才瞭!政協會議我也參加瞭,不少委員對令尊是頗為器重啊。你我相識也不算短瞭,由子而知其父……令尊當市長,或者真能造福桑梓瞭。”
李雲忍不住搖瞭搖頭……平山不解。
李雲嘆瞭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說。但見到瞭平山道士不解的樣子,想起這個道士有些道行,非普通道士能比,或者可以吐露心聲。因此最終還是說瞭起來:“為人子,也不便議論傢父瞭。傢父經濟上極為謹慎,為官算的上清廉。施政方面這些年來也頗的民間好評。不過有些方面……哎,一言蔽之:非君子之為也。”
平山聽瞭也不驚訝。“如此說來,在你心目中,令尊亦是偽君子瞭?”
見李雲也不否認,平山笑瞭起來。“偽君子終究也還是君子!你為人子,如此看法,實在不妥瞭!”
李雲楞瞭楞。“偽君子也還是君子!”
這種說法可是李雲第一次聽到,這不禁引起瞭李雲的爭辯心理。“平山老哥你這話就不對瞭,偽君子怎麼會是君子呢?”
“偽君子,真小人,熟壞?”
平山掉起瞭書袋。意思就是問:“偽君子和真小人這兩種人,誰更壞?”
李雲對於文言文並不陌生,不過聽見平山這樣說話,還是忍不住嘲笑起瞭平山道士。平山也不生氣,隻是再次詢問李雲的看法。
李雲想瞭想,最後回答說:“這個問題,歷史上的爭辯很長瞭。不過總體而論,認為偽君子壞一些的看法更多瞭吧。畢竟真小人一看就是壞人,大傢自然會有所提防,因此造成的危害有限!而偽君子隱藏在君子當中,令人防不勝防瞭,造成的危害更大,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偽君子比真小人更壞一些瞭……”
平山道士搖起頭來。“李雲小友,這話說錯瞭!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你仔細思考後再回答,你是願意生活在一個全是真小人的世界裡,還是願意生活在全是偽君子的世界裡?”
李雲聽瞭,再次思索瞭起來,一邊思索一邊分析著。“如果全是真小人的話……我雖然可以事先提防,但最終還是個人實力說話,那樣的結果……最終是一個徹底的弱肉強食的世界瞭!如果都是偽君子的話,因為偽君子要隱藏自己,顧忌名聲等等,因此行事起來不會肆無忌憚,相對而言,對個人危險性會少一些……照這樣說的話,生活在偽君子的世界裡似乎是稍微安全一些的。”
“嘿嘿……”
平山笑瞭起來。“所以我第一次和你聊天就說你孺子可教也!偽君子名字裡雖然有個偽字,但終究還有君子兩個字!而真小人則就和君子完全的沒有關系瞭!我這裡打個隨意的比方:一個漂亮女人,偽君子和真小人都對她不懷好意。真小人會怎麼幹?那肯定是直接用強瞭……偽君子會怎麼幹?估計應該是言語欺騙加誘導。這兩種方式,你覺得那個漂亮女人更願意接受哪一種?”
李雲聽見平山如此舉例,不禁張大瞭嘴巴。“你果然是個酒肉道士啊!舉什麼例子不好?直接就舉女人的例子……好吧,我覺得大部分女人更願意接受言語欺騙和誘導瞭。”
平山辯解著:“我也就舉個例子而已,拿漂亮女人舉例比較直接一些瞭!沒那麼多彎彎繞繞。這世界上,真小人和真君子都是很少的,絕大多數人包括你我何嘗不是偽君子瞭。一方面我們都有貪婪的欲望,但一方面我們又畏懼世間的法律和規則,因此我們隻能竭力的隱藏自己的貪婪,要麼像我去追求精神的安寧;要麼像令尊利用世俗規則的漏洞去達成自己的最終目的。但我們都終歸有所畏懼,因此這個世界才有秩序。如果都是真小人瞭,那這個世界早就一片混亂瞭!那些認為真小人比偽君子可愛的人,其實是沒見識過真小人的可怕……要讓他們真的碰上瞭一個真小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所以我一直認為,當偽君子比當真小人好,偽君子從某種意義來說,都是潛在的君子。隻是沒有擺脫貪婪欲望的支配而已!當偽君子能夠抵禦住一切欲望的誘惑的時候,偽君子也就成瞭真正的君子瞭!”
李雲聽完,陷入瞭沉思……
就著盤面的棋子,李雲和平山道士下瞭一局。李雲沒有瞭爭勝的念頭,多數情況下反倒是有意引導平山把子落在瞭正確的位置上,如此一來,終盤時,李雲僅小勝瞭十餘子。平山道士極其開心,便同上次一樣再次利用終盤的棋型為李雲卜瞭一卦。
算瞭下來,平山道士一臉的愕然。“這……這……”
看著平山的樣子,李雲一顆心幾乎提到瞭嗓子邊。上次卜卦的結果李雲始終擔心,擔心傢中運勢急轉而下。現在平山的這個表情,令他懷疑這一擔心即將應驗。
“莫非我傢運勢到頭瞭?”
李雲終於還是忍不住詢問瞭起來。
平山拼命的搖起瞭頭。“非也,此卦系大吉!不過這不可能啊……你傢的運勢實則操縱於令堂面相之上!難道令堂行瞭大惡之行,泄去瞭自身大部運勢?”
李雲聽到平山這話,立刻心虛瞭起來。“我和媽媽上床,確實算的上是大惡瞭,難道卻無意破瞭媽媽的面相之厄?不行,這事情絕對不能對道士透露哪怕一點。”
平山哪裡知道李雲心裡的念頭,隻是一邊推算一邊遺憾起來。“可惜……太可惜瞭,令堂面相是九九之數,如果有高人指點,泄去四九之數的話,便正好應瞭五九之兆。如此一來令尊將來爬上一國至尊之位都有可能。可從此卦來看,這運勢泄的多瞭……卦系大吉,但你傢將來的運勢隻到將相便止瞭。”
說道這裡,抬起頭驚訝的看著李雲。“你是如何做到的?快告訴我啊……當年希夷祖師也未必有此之能……這簡直就是逆天改命之舉啊……”
說著說著,竟然手舞足蹈起來瞭。
李雲看見平山一副癲狂的樣子,嚇的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叫著“別問我啊,我那裡知道怎麼回事?平山老哥,你放過我吧……”
平山跟著追瞭出來,見到李雲跑遠瞭,一臉的遺憾,但又想起瞭什麼,連忙大聲的通知李雲:“卦象大吉,但近有小災!李雲小友你不得不防啊!”
此時的李雲那裡還管那麼多,一路狂奔就逃回瞭傢。
開瞭門,母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瞭傢,圍著圍裙哼著小調,正在廚房心情愉快的忙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