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之間的殺伐,總是快速而果敢。就如同此刻,東海上空的巨變一般。
前一秒,三人還是並肩作戰,共抗雷劫的戰友,下一秒,便變成瞭彼此廝殺,不死不休的敵人。
面對楚清儀的突然襲擊,風采列,沒有絲毫的防備,沒有絲毫的預想,讓楚清儀的飛劍,非常輕松的,貫穿瞭自己的胸膛。兩人的眼神對視,僅僅是一個眼神,便仿佛彼此什麼都明白瞭一般。
下一秒鐘,風采列飛速退開,折扇朝著楚清儀方向,猛地一扇,一股劇烈的罡風,跟著在空氣中成型,然後如龍卷風一般,朝著楚清儀而去。
而楚清儀,則是高聲呼喊著季雪琪的名字,雖然季雪琪也知道,風采列身份可疑,但是她沒有想到,楚清儀會突然動手,毫無征兆的動手!
這個時間,這個場合,某種程度上來說,楚清儀是正確的,也是合理的。
現在的風采列,因為先前幫自己抵禦雷劫的原因,受傷沉重,正是出手的好時機,雖然不地道,但……這個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公平,地道可言?公平和地道,是給對自己造不成利益沖擊的人來的,對於敵人,隻有穩準狠辣,先下手為強,才能占得先機!
因此……在楚清儀的一聲高喝之下,季雪琪沒有絲毫的猶豫,剛剛成就散仙身位的她,瞬間來到瞭風采列後退之地,從後方,封鎖瞭風采列的退路,長劍在手,隔空一劈。
數不清的劍芒,烏泱泱的,呈一條直線般,照著風采列射瞭過去。
密密麻麻的劍芒,仿佛戰場上弓兵的箭矢一般,數不清有多少,看不到盡頭,但卻是帶著開山破石的威力,朝著風采列,狠狠地射擊而去!
面對後方飛來的劍芒,風采列後退的步伐終於是停瞭下來,停下來的風采列,頭也沒有回,對著身後,折扇一扇,折扇當中發出來的罡風,兇猛無比,硬生生的將身後飛射而來的劍芒,盡數吹散。
季雪琪一劍雖然沒有取得絲毫好處,但卻是……阻止瞭風采列的後退之路。
伴隨著季雪琪一劍斬出,風采列雖然阻止瞭這一劍,但本就重傷的身體,再遭楚清儀的一劍貫胸,此刻,那胸膛之上,鮮血淋漓,楚清儀的飛劍,還沒有從風采列的胸膛拔出,依舊貫穿著風采列的胸膛,本就煞白的臉龐,因為這一劍,更是增添瞭幾分死氣沉沉。隻見他沒有回頭看向季雪琪,而是看向正對面的楚清儀,縱使是被自己心愛的清儀仙子一劍穿胸而過,風采列的眼神當中,都沒有絲毫的憤怒,反而平靜的像是下方的東海海面一樣,沒有絲毫的波瀾,甚至眼底深處,還帶著欣賞和神情。
「你是……怎麼發現的?」
一劍之後,風采列自然知道,自己……失敗瞭。
但他不解的是,楚清儀……如何發現?
而風采列的這般話語,也毫無意外的宣告著,楚清儀的猜測不假,風采列,是自己等人的敵人。想到這裡,風采列先前幫助自己硬抗天雷的恩情,在季雪琪這裡,頓時便沖淡瞭不少。
有目的的幫助,和沒有目的的幫助,區別還是很大的。
至少,一個相對坦誠,而另一個,則充滿算計!
季雪琪看著風采列的背影,不由得,捏緊瞭手中的長劍。
而風采列,本來因為天雷,就已經受傷頗重,此刻那貫穿胸膛的長劍,鮮血染紅瞭大半個衣袍,加上那插著長劍的身子,風中,更顯可憐。
但……不論是楚清儀還是季雪琪,都絲毫不可能因為風采列的外表而升起同情之心,二人都是宗門的天驕,打小便知道一個道理,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因此,楚清儀的做法,某種程度上而言,並不算錯的,甚至……還很對!如果不趁他病要他命,等風采列養好瞭傷,再想擒拿下他,便不是這般容易瞭,萬一真打起來,有什麼傷亡也不一定,但……此時此刻,對於楚清儀和季雪琪來說,完全就是勝券在握。
二人一前一後,夾擊著風采列,封鎖著風采列的後退之路。
而面對風采列的疑惑,楚清儀俏臉之上,不見絲毫感情,面對風采列所說,緩緩開口道:「你不該用我母親做借口,魔蘿之事,依照我母親的為人,是不會派遣他人去調查的,更何況,還是你這麼一個外人!」
楚清儀說著,慢慢抬起瞭自己的手。
那插在風采列胸口的飛劍,隨著楚清儀抬手,仿佛受到瞭感召,輕輕地晃動瞭起來。晃動起來的下一秒鐘,噗嗤一聲,風采列身子一晃,飛劍從胸口處,脫穎而出,轉而……重新飛回到瞭楚清儀的手裡。
隻見握著飛劍的楚清儀,滿臉寒霜,殺伐之氣,沒有因為風采列先前的相幫,而有絲毫的減少。
這也是風采列欣賞楚清儀的地方,楚仙子不單單人長得漂亮,最主要的是冰雪聰明,還不聖母,殺伐果斷,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有自己的底線,有自己的思考,這般奇特的女子,世間少有。風采列感受到的不是痛,而是喜歡!發自內心深處的……喜歡!
他看著楚清儀,眸中的深愛,沒有絲毫的減退。
「風公子,事急從權,得罪瞭!接下來,還望你不要反抗,我會運用天師府的秘法,搜尋你的腦識,隻要你不反抗,便不會受到傷害!」
楚清儀說著,踏步上前,而風采列,則是跟著用眼角餘光看向身後。
察覺到風采列的視線,身後的季雪琪皺瞭皺眉,隨即……
握著長劍的手輕輕向上抬瞭抬,身子往旁邊輕輕一挪,封住瞭風采列的所有逃生道路。
眼見於此,風采列轉過瞭頭來,視線看著面前的楚清儀。
他也沒有想到,楚清儀會這麼突然的動手,而且還是在這種情況下。不過面對楚清儀的話語,下一秒鐘,風采列依舊是笑著搖瞭搖頭,一如先前的那般,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楚仙子,抱歉,不能如你所願瞭!」
說罷,風采列緩緩抬手,掌心當中,一股黑色的血腥之氣,濃稠的宛若墨水一般,憑空浮現。接著,風采列周身各處,突然被黑色的火焰包圍,那火焰十分的神奇,散發著冰冷的溫度,就好像是冰山一般。
這神奇的一幕,超出瞭楚清儀和季雪琪的認知,二人看著風采列周身燃燒著的黑色火焰,隻感受到瞭一股來自於靈魂深處的忌憚之感。那黑色的火焰,某種程度上來說,竟然比青色的天雷,帶給楚清儀和季雪琪的壓迫力都要強。
而且伴隨著那黑色的火焰在風采列的身周燃燒,下一秒鐘,那被楚清儀飛劍貫穿的胸口,竟然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地復原瞭開來。生死人,肉白骨,那皮肉筋血,骨頭內臟,自顧自復原的場景,看呆瞭楚清儀和季雪琪二人。
「你這是……《血神經?》」
楚清儀下意識的開口,但下一秒鐘,就自己否定瞭自己。
「不對,你這不是《血神經》,你到底是什麼人?百花門中,有這種功法?」
「我是白花門的人不假,我的師父是沈傲也不假,但……不論是百花門還是沈傲,我風采列,都不看在眼裡!楚仙子,這世間……是強者為尊的世界,而我……註定是那個攀登頂峰的男人,至於你……遲早,都將會是我的妻子!」
風采列看著楚清儀,與其說是大言不慚,倒不如說是在發表著自己的勝利演說。
「既然已經被楚仙子你看穿瞭,那麼,我便不再隱藏瞭,不錯……我修煉的,不是《血神經》,而是一種,你們沒有見過的東西!而且,我還是魔蘿的少司命!潛伏在你們的身邊,本意是為瞭監視你的父親,但現在……不需要瞭,清儀仙子,放心,我不會傷害你,但王老五……你必須給我!」
「如果我不給呢?」
聽到風采列這般說,楚清儀自然是知曉,風采列已經是破罐子破摔瞭,而他這般做法,也意味著,他有十足的把握,來應付現在的情況。
想到此處,楚清儀隔著風采列,給瞭季雪琪一個眼神。
下一秒鐘,季雪琪身影一閃,瞬間來到瞭風采列的身後,直接朝著渾身上下,燃燒著黑色火焰的風采列劈去。
這一劍,並不是要殺死風采列,而是抱著癱瘓風采列的目的。
一劍之下,風采列的胳膊,被凌厲的劍鋒,狠狠地斬下。
而在斬落風采列一隻胳膊的下一秒鐘,楚清儀突然驚聲高喝。
「雪琪,棄劍,快棄劍!」
聽到楚清儀這般說,季雪琪低頭一看,自己的本命法寶之上,那黑色的火焰竟然在飛快的燃燒,並且順著自己的劍身,往劍柄方向蔓延?
季雪琪心下一驚,連忙將手中的本命飛劍扔飛瞭出去。
那黑色的火焰,沒有溫度,但卻是及其兇猛,燃燒的速度也快,幾乎是眨眼之間,便將季雪琪的半個劍身燒毀,當季雪琪扔掉本命飛劍後沒多久,那飛劍還沒有從高空落到海裡,就已經徹底的汽化瞭,仿佛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
駭人的一幕,詭異的黑色火焰,還是楚清儀和季雪琪第一次見到,這一刻,二人都不由得,身吸瞭一口涼氣。反觀風采列,那被季雪琪一劍斬下的胳膊,此時此刻,也已經愈合瞭。
「清儀仙子,雪琪仙子,你們二位,束手就擒吧!」
說罷,風采列轉身,抬起手掌,筆直的對著季雪琪。
下一秒鐘,自那掌心當中,黑色的火焰,瞬間席卷而出,像是動物一樣,在虛空之中爬行,黑色的火焰燒過之處,就連整片虛空,都如同是被地仙打碎瞭一般,寸寸碎裂。
詭異的火焰,已經遠超常識。
就算是楚清儀出手突然,這一刻……也未必能夠拿得住風采列瞭。
因此,面對那詭異的黑色火焰,不論是季雪琪還是楚清儀,雙方都心生退意。但就在這一瞬間,神跡降臨。
在場的三人,全都感覺心頭一暗,仿佛無形當中,有一座大山突然出現,壓在瞭三人的心上一般。
那雄偉的大山,甚至讓三人的動作,都跟著停滯瞭下來。
那無物不燃的黑色火焰,在爬到季雪琪身前的下一秒鐘,便詭異的消失瞭。
隻見季雪琪的身前,一道熟悉的人影,突兀降臨到戰場。
不論是楚清儀,還是季雪琪,都是微微一愣,隨即,楚清儀驚叫出聲。
「瓊山叔?」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天師府的瓊山真人!
隨著瓊山到場,那詭異的,且朝著季雪琪蔓延過去的黑色火焰,仿佛遇到瞭天敵一般,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唯有瓊山真人的身前,如蜘蛛網一般碎裂開來的空間,正在一點點的愈合。
原來,那黑色的火焰,是被瓊山真人,引導進瞭虛空之中,這才化消!
而在看到瓊山真人的一瞬間,風采列的眼神便是一鼓,下一秒鐘,沒有絲毫猶豫,風采列轉身便逃!
季雪琪渡天劫的這個機會,本來是魔蘿出動,擒捉王老五的大好機會,可惜,自信過頭的風采列,並沒有通知七殿司命,而是想要繼續潛伏在季雪琪和楚清儀的身邊,伺機而動。可誰知道,就是他的大意,讓他錯失瞭唯一的機會,楚清儀的突然發難,時機選的恰到好處,甚至發難之前,都未曾和季雪琪打過招呼,因此,才會讓騎虎難下的風采列,不得不提前暴露。
但是,千算萬算,他始終都沒有算到,瓊山真人會來!
果然……自己等人天真瞭,雲婉裳的女兒,雲婉裳那個老狐貍,又怎能不關心!
是局,這一切……都是局!
既然是局,必然有針對的對象,那針對的對象是?
是自己?不……是……魔蘿!
這一秒鐘,風采列心思萬千,仿佛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想通瞭。
如果不是局的話,瓊山真人,怎麼會來的這般快速?而且,還是選在這麼一個時候,說不定……瓊山真人一開始就在,就隱藏在楚清儀的身邊!
可雲婉裳那老狐貍,也夠狠的啊,先前的那一次,自己的女兒都快死瞭,這老狐貍也能沉得住氣!
風采列心中佩服之餘,快速的朝著反方向逃去。
瓊山真人,是二階散仙,而且還是二劫散仙的頂峰存在!
再往前踏上一步,便是地仙!
這等實力,不是風采列一個散仙可以應付的,因此,風采列想都不想的轉身便逃。
可誰知道,突然在戰場橫插一腳的瓊山真人,似乎早已經是預料到瞭風采列的動作,手掌隔空一抓,朝著遠處飛去的風采列,便感覺自己好似陷進去瞭藻澤地裡一般,四周的空氣,都變得粘稠瞭起來,仿佛整片空間都在拖拽著自己,不讓自己前進數步。
那種感覺,真的就像是有無數雙手,在拽著自己一樣,四周的空間,變得如同群山峻嶺壓在自己身上一樣。
風采列見狀,瘋狂的催動著自己身周的黑色火焰,在法力的源源不絕的輸送之下,原本燃燒在風采列身周的黑色火焰,一下子變得更加的旺盛,火苗如同澆瞭汽油一般,火舌飛竄。
黑色的火焰,終於是讓風采列身周的壓力減輕瞭一些,可惜……他還沒來得及逃走,下一秒鐘,伴隨著瓊山真人的一聲輕咦,一隻巨大的手掌,隔空出現。
那巨大的手掌,完全就是由二劫散仙的法力構成的,巨大的手掌之下,風采列小的仿佛螞蟻一般,甚至整個身體,還不如手掌的手指頭大小。
巨大的手掌,如拍蒼蠅一般,狠狠地壓下!
「少司命快走!」
看到那手掌的一瞬間,自風采列的身體當中,又鉆出來瞭一名女子,那女子一邊呼喊著風采列的名字,一邊朝著當空壓下來的巨大手掌,義無反顧的飛沖瞭上去。
巨大的手掌,仿佛一片天地,內中蘊含著,不單單是二劫散仙的法力,還有水火風雷,四象之力。巨大的手掌當空壓下的下一秒鐘,女子悍不畏死的迎難而上,像是飛蛾撲火一般,雙手死死地抗住瞭那壓下來的巨大手掌。
風采列見狀,頭也不回,繼續朝著遠方疾馳而去。
而瓊山真人的目光,則是一直定格在風采列的身上,再發現風采列想要逃跑之後,瓊山真人沒有絲毫的猶豫,那壓下去的巨大手掌猛地一用力,「啪」的一聲,就像是拍死瞭一隻蚊子一般,用雙手頂著掌心的女子,瞬間爆裂而來,伴隨著一團血霧,消失的徹徹底底。
仿佛這世間,從未留下女子的身影一般。
而在這一掌之後,面對逃走的風采列,瓊山真人掌心當中,出現瞭一枚造型古樸的小鐘,小鐘隨著瓊山真人一拋,緩緩來到空中。
遇風便漲,瞬間,大瞭上百倍由於。
「嗡」的一聲,逃跑的風采列還沒來得及說任何話語,便被生生的扣在瞭鐘裡。接著,那巨大無比的銅鐘急速縮小,瞬間變成瞭銅鈴大小。
不可一世的風采列,竟然在輕描淡寫之間,便被身為二劫散仙的瓊山真人收拾瞭。
看到這一幕,楚清儀眉頭皺的更深,同時心裡的那絲疑惑,也更加的清楚瞭……
「小姐,要隨老朽,回天師府嗎?」
瓊山真人看著一旁的楚清儀,緩緩開口。
「不回!」
楚清儀語氣堅定地搖瞭搖頭。
「將人給我,風采列,我尚有用處!」
楚清儀伸手,纖纖玉手朝著瓊山真人一攤。
瓊山真人聞言,沒有絲毫猶豫,心念轉動,那造型古樸的銅鐘,便從瓊山真人的手上,飛回到瞭楚清儀的手心。
看到如此,楚清儀明亮的眸子閃爍瞭片刻,沖著瓊山真人開口道:「瓊山叔,謝謝!」
「小姐當心!」
說罷,瓊山真人沒有絲毫猶豫,轉身便消失在瞭兩人的面前。
而季雪琪,則是看著楚清儀手中的銅鐘,湊上前來。
「清儀,我們現在……該如何?」
數日後,天師府後山……
迎著晚霞,一座孤墳,緩緩地在後山的山頭佇立著,
這是一處好地方,能看到山,看到水,看到朝陽,看到晚霞……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青色的石碑之上,深刻著一個讓人記憶尤深的名字。
墳碑正對著的山道上,一個手捧鮮花的少年,緩緩地,一步步地走上瞭前來。
他低著頭,神情萎靡。
坐在墳前,將鮮花,放在上面。
沒有說話,沒有言語,隻是靜靜的坐著。
山風吹過,抹平瞭晚霞,更吹散瞭落日。
獨自靜坐的少年,坐瞭許久許久,方才伴隨著荒涼的晚風,從地面起身。
晚霞落在少年的背上,一片金黃。
迎著山風的少年,從山頭往下,這裡,還有著兩座孤墳。
一座標著,師弟——張揚之墓。
一座標著,師弟——徐曉之墓。
二人的墓碑,映襯著從林葉間打落的,斑駁的日光。
迷離、稀碎,且又充滿色澤。
看著墓碑上的名字,坐在墓前的少年,漸漸地濕潤瞭眼眶。
視線,定格在瞭那熟悉的名字之上,仿佛眼前,已經浮現瞭二人的身影,正與墓碑,遙相呼應,沖著王野,笑著。
「張揚和徐曉的傢眷,你要安置好,他們……是為瞭你而死的!」
突然,王野的身邊,傳來瞭熟悉的聲音。
面色慘白,腳步虛浮的雲婉裳,出現在瞭王野的身邊。
她的目光,同樣的緊盯著面前的墓碑,眸光深處,卻是不見絲毫情感。
「是!」
身下的王野聞言,短暫的沉默片刻,輕輕地回答瞭一聲。
這聲是之後,氣氛,一度沉默著。
直到半晌後,王野才抬頭,微紅的眼眶,直直的盯著旁邊的雲婉裳。
「母親,我是不是……不配做少府主?」
顫抖的話語,充斥著填滿內心的自責。
看到王野這般說,雲婉裳面上,不見絲毫疼惜,反而聲音冰冷道:「你是我所選定的,未來天師府的繼承人,你記住,整個天下,沒有人比你……更配!」
「天師府的府主,聽起來的威風,就像是那世間的皇位。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沒有人,可以抵禦這八個字,但是也很少有人,能夠駕馭這八個字,你是領導者,是掌權人,便要知道,這世間,這天師府府主的位置,就如同那皇帝的寶座,你不單單要坐的住,還要坐的穩!張揚和徐曉,為你而死,是他們做的選擇,也是他們的榮耀!更是……他們對你的信任!他們知道,你是領導者,是天師府的掌權人,天師府可以沒有張揚和徐曉,但不能沒有……掌權人!」
「一個掌權人,不應該優柔寡斷,不應該自我否定,要明白,他們是你的手下,是可以為你而犧牲!你手中握著的,不單單是他們的性命,更是成千上萬,天師府弟子的性命,在未來的大局中,張揚和徐曉的例子,隻是開端,還會有更多的人,因你而死,因你而亡!你要明白,什麼是犧牲,因何而犧牲,為什麼要犧牲,犧牲能夠換來什麼?居上位者,心要狠,理要清!」
「那我……錯瞭嗎?」
聽到雲婉裳這麼說,看著張揚和徐曉墓碑的王野,下意識的呢喃著。
「你沒錯!」
而雲婉裳,則是語氣嚴肅的說教道:「你要記著,居上位者,知錯,改錯,但……不能認錯!無人之時,你可以宣泄你的感情,發泄你的無力,但這份感情,這份無力,不能帶上戰場,不能表現在任何人的面前,你是領導者,是掌權者,你要知道,你的一舉一動,一絲一毫,都能引起太多的變化,太多的反應,人前,要懂得隱藏自己的感情,人後,要懂得宣泄自己的情緒。為君者,不怕困難,不怕挑戰,不怕犧牲,不怕失敗,隻害怕,被人察覺!」
「你的無力,你的懦弱,不能表現於人前,你的自責,你的悔恨,不能夠讓人知曉,要懂得隱藏感情,更要懂得,利用感情!你現在的愧疚,自責,悔恨,太過質樸,當所有人都能感受的到,你是出於真心的話,那麼你離被人看穿,也就不遠瞭,一個上位者,若是被下位者看穿,把控瞭心思,離被架空,也就不遠瞭!」
「這一次,我給你宣泄情緒的機會,但是下一次,我不希望看到,你要懂得利用你的感情,難過的時候,要笑,高興地時候,要哭,懂得利用情緒,才是一個上位者,最基礎的本領,宣泄好這份情緒,知道瞭為什麼而犧牲,你的路,才會走的長遠!」
「收拾好心情,然後……開戰瞭!」
一聲開戰,雲婉裳伸手拍瞭拍王野的肩膀,隨即,轉身離去。
寂靜的大山中,隻剩下瞭少年的背影,在風中,在夕陽下,影子拉的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