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蚍蜉子……我倒是聽說過,是陣法宗師沒錯,但我們……該去哪裡……找這個蚍蜉子?”
聽到蚍蜉子三個字,季雪琪皺瞭皺眉頭,她是璇璣閣閣主的高徒,自然也能掌握一些尋常修士掌握不到的情報,比如……一些個成名已久的散仙,或者……一些個大隱隱於市的高人,而這蚍蜉子,便是其中的另類,陣法宗師,獨一無二!
雖然隻是度過一次天劫的散仙,但其真正的勢力,足以進入二劫散仙之列!因此即便是在璇璣閣中,這人都是不得不令人關註的存在。
如果……王老五身體裡的,是某種陣法的話……那麼……找蚍蜉子來,或許是一個可行的方法!
但是……
去哪裡能可找到這個蚍蜉子,也是一個關鍵的問題。
縱使找到瞭,會幫忙嗎?這也是一個問題!
季雪琪考慮的,一點兒也不比楚清儀少多少。
而面對季雪琪的問話,楚清儀也是早有所準備,開口道:“很簡單,西爻山,我們也隻能去那裡!”
楚清儀所言不假,對於蚍蜉子,她瞭解也不深,隻是知道,當初在文通城裡,有過一面之緣。當然,其與自己,應該是敵人,這也表示著,自己如果去找蚍蜉子幫忙,無疑於是羊入虎口,但楚清儀,也沒有其他辦法,到瞭此等境地,自然是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瞭。
心中這般想著,楚清儀看瞭一眼身旁的王老五,心裡……重重的嘆息瞭一聲。
王老五,被楚清儀安置在瞭兩人的中間,還升起瞭一堆篝火,搖曳的火光,映照在王老五的那張老臉上,卻是顯得,那般的憔悴。眼角、眉梢、神情,都寫滿瞭不安和痛苦,即使是在昏迷當中,那眉頭,都緊緊地皺在一起。
徐阮瑤的事兒,楚清儀真的擔心……擔心王老五清醒之後,該如何面對自己,更是在和自己的兒子碰面之後,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兒子,甚至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現今回想起來,確實……沖動瞭!但是……憑借楚清儀對自己母親的瞭解,如果自己不沖動的話,王老五的下場,絕對不會好到哪裡去!就像是楚清儀之前說的,這本來,是天師府與血神的戰爭,卻是莫名的,將王老五一個凡人,牽扯瞭進來!
這……於理不合!
楚清儀這般想著,看向王老五的目光,更顯心疼。
而一旁的季雪琪,一直在偷偷觀察著楚清儀,當看到楚清儀的神情之後,她……猶豫瞭一下,最終,還是小心翼翼的問瞭出來:“清儀,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楚清儀抬起瞭頭來,視線與季雪琪相交。
“你……”
季雪琪看著楚清儀,如鯁在喉,糾結瞭許久,還是狠心,問瞭出來:“你為什麼……要救王老五?”
楚清儀一愣,沒想到季雪琪會這樣問,但是,當看到季雪琪那一臉嚴肅認真的神情的時候,楚清儀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也如同季雪琪一般,雙眼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反問瞭一句:“那你……又是為什麼幫我?”
楚清儀的反問,讓季雪琪無言瞭。
而楚清儀,則是緊接著道:“這本來……就是我們天師府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我、王老五、我母親、我夫君的傢事,按照你的立場,是不應該幫忙的,你是璇璣閣的人,應該能夠分得清楚,又是為什麼……幫我的呢?”
“我……”
被楚清儀這麼一問,季雪琪,頓時沉默瞭下來。
是啊,自己……沒有資格,沒有身份,沒有立場……幫忙的!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自己……就幫忙瞭呢!
這一刻間,季雪琪似乎有些恐慌瞭,她的目光,開始出現瞭躲閃,也不知道是倒映的火光還是怎樣,季雪琪的臉頰,較之於先前,似乎紅瞭不少。
閃躲的視線,更是平添瞭幾絲風味。
外面,淋淋漓漓的風雨,依舊在滴落著,屋子裡不進風瞭,但是雨水落葉的沙沙聲,還是綿密不絕。再加上篝火的幹柴噼啪聲,破舊的山神廟,風雨中,更有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而隨著季雪琪的目光躲閃,楚清儀的視線,也慢慢的收瞭回去,不似是先前那般,火熱瞭起來,隻是,由季雪琪的身上,落到瞭自己的身前。
“你和爹爹……什麼時候的事情?”
冷不丁的,楚清儀開口瞭,語出驚人!
“啊?”季雪琪一愣,仿佛沒有聽清一般。
而楚清儀,則是抬起瞭頭來,沖著季雪琪微微一笑,鬢間垂下的一縷長發,也被其收回到瞭耳朵後面,那側頭的微微一笑,便是連山間的風雨,好似在這一刻都凝固瞭一般。
饒是季雪琪一個女子,也是被楚清儀這不經意間的一個動作所夾帶的風情,看的癡瞭。那句啊,不是逃避,而是真的……沒有聽清。下意識的回嘴。
眼見季雪琪如此,楚清儀自顧自道:“其實,從你不假思索的答應我的那一秒鐘起,我就已經確定瞭……他啊……”
說著,楚清儀將視線放到瞭兩人當中,躺在地上昏睡的王老五身上,其中一隻手,更是跟著抬瞭起來,放在瞭王老五那樹皮一般褶皺的老臉上,她也不嫌棄,反而是滿臉柔情的,輕輕地撫摸著。
“明明是個老頭,半截身子入瞭土……長得難看,還不愛洗澡,不幹凈……恐高……膽小,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瞭,對他……從一開始的厭惡,到猶豫,再到現在……明明,他一無是處……明明,像他這樣的,多如牛毛,但我就是……就是忍不住,想他……見他……每次,都一副急色的模樣……可是我,從來不曾想過拒絕……或許,神靈宮那次,他一介凡人,義無反顧的擋在我的面前,滿身鮮血的時候,我就已經……認定他瞭吧……”
說到這裡,楚清儀,已經是有些自顧自語瞭起來,她也不管一旁季雪琪如何的神色,隻是不停地呢喃道:“他不完美,也不強大,但是……當他義無反顧,用自己脆弱的生命擋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覺得,覺得他挺好的……至少,這輩子,從來沒有人,擋在我的面前,背影……那般的高大,哪怕全身發抖,哪怕站立不穩,哪怕下一秒鐘,就會被撕成碎片,他還是……義無反顧的擋在我的面前……你說……他當時,義無反顧的救我的情感,是否也和……現在的我,義無反顧的護送他離開……一模一樣?”
“或……或許吧!”
聽到楚清儀這般說,季雪琪,也是愣瞭一下,隨即,她似乎是被氣氛感染瞭一般,目光同樣,也跟著落在瞭王老五的臉上。
“是啊,我當初……恨不得殺瞭他,雖然不是他的主要原因,但是……甚至……當他對我那樣的時候,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殺他……要不是你出現,他現在,早已經是一具屍骨瞭……他好色又猥瑣,貪淫且無度,甚至有些時候,還像是一塊狗皮膏藥一般,甩也甩不掉,逮著一點兒便宜,便奉若至寶,但是……某些時候,又不像是其他人一般,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做人做事,雖然無賴,卻也真誠……”
季雪琪說著,若有所感一般,低頭摸瞭摸自己的肚子,呢喃自語道:“他……真是一個畜生!”
這句畜生,也不知道是罵還是調侃瞭。
不過就在季雪琪這句話落下之後,楚清儀卻是跟著看著季雪琪的小腹,然後將手抬瞭起來,摸瞭上去。
隨著楚清儀的手掌放在上面,兩人的表情都是一愣,季雪琪和楚清儀,彼此對視著,兩人的臉頰都很紅,紅雲,甚至從臉頰,蔓延到瞭脖頸。
隨即,為瞭緩解尷尬,楚清儀調皮一笑,開口道:“看來今後,咱們二人,該以姐妹相稱瞭……”
“楚道友你……討厭!”
“雪琪仙子,也有臉紅的時候嗎?”
看到季雪琪羞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楚清儀登時便古靈精怪的笑瞭起來。
“看來……平日裡我不在的時候,這個老色批,沒少找你,難怪你們,要住在鄰間,原來是……為瞭方便私會啊!”
楚清儀像是恍然大悟瞭一樣,露出頗為誇張的吃驚神情。
“哪……哪有……我們……也就……也就一次而已!”
季雪琪臉紅的像是要滴血一樣,小聲的反駁著楚清儀,話到唇邊,似乎又覺得不過癮,多加瞭一句。
“哪像你……好幾次瞭都,和王老五,我在我房間裡,聽得一清二楚……我感覺,房頂,都要被你震榻瞭……”
“那沒辦法……”
楚清儀雙手一攤,聳肩道:“誰讓他猛呢,老當益壯!”
這句話,倒是說的虎虎生風,毫不避諱。
“對瞭,你當時……啥感覺?”
言罷,楚清儀還感覺有些不過癮,沖著季雪琪擠眉弄眼著。
“除瞭疼,沒啥感覺……”
季雪琪倒也認真,低頭思索回應著楚清儀,完全就沒有看到,楚清儀眸子深處當中的狡黠。
“尤其後面,疼得我都站不起來……”
“所以,後續都沒做過?”
“沒……”
“那等他醒瞭,讓他和你做做?”
“討厭!你……你你你,你說什麼呢!”
“哈哈……”
......
一夜,風雨招搖,唯有這藏於深山野溝裡的破廟中,傳來陣陣,女子嬉戲打鬧的銀鈴笑聲。除此之外,卻也是這般,靜謐的過去瞭。
清晨,熟悉的鐘聲,撥雲見日,在整個天師府中回蕩。
悠揚的鐘聲,將天師府無數個弟子、生靈,紛紛喚醒。
這一晚,經由白天楚清儀的事情之後,自然不會那般平穩,很多人,都一夜未眠,也有很多人,在猜測,在討論,昨天到底……發生瞭什麼事。
但是在清晨的鐘聲響徹後沒多久,一則傳聞,已經快速的在天師府中發酵,以一個極其恐怖的速度,瞬間遍撒全府。一個本來如螻蟻一般的,凡人的名字,傳到瞭所有人的耳中——王老五!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凡人老頭!但是……卻是承載著半分血神魂魄的器皿,整個天下的,不穩定因素!
這一刻間,所有人都沸騰瞭,都在議論紛紛,尤其是,王老五的身份,竟然是……王野的父親,楚清儀的公公!
難怪……難怪昨日,大庭廣眾之下,鬧成那般模樣……
這驚天大瓜,不亞於天師府中,又有人渡劫一樣,而隨著消息的發酵,一道渾身濕漉漉,被風雨摧殘瞭一整個晚上的身影,此刻,迎著朝陽,頭發滴著雨水,從地上、碑前,站起!
那原本滿是悲傷、細碎的好似滿天星河般的眸子,此時此刻,卻是寫滿瞭堅韌和銳利,那藏在稀碎發絲間的眸子,如同兩柄利劍一般鋒芒。
就像是雲婉裳說的那般,王野……沒有多少時間!
父親、妻子,所有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自己處理!
自己是天師府未來的府主,天下蒼生,都擔在自己的肩頭,有些事,不能拖!有些人,需面對!有些理,必須清!
同樣,自己的底線,也需要牢牢把握!
此間的山頂,不單單能夠遙遙看到金陵城的方向,日頭升起來時,清晨的第一縷日光,更是能夠清楚地照在少年的臉上、身上,還有那風雨浸潤瞭一整夜的墓碑之上。
艷紅的日光,仿佛將少年身上的陰霾,完全稀釋,一晚上的時間,王野悲傷瞭許久,也想瞭許久,最終,肩上的擔子、責任,讓少年,不得不浴火重生!
他是領導者,他要冷靜、判斷局勢,分析利弊,還有……壓抑感情!
自己嶽母的理念,是正確的!
想要保護什麼,就必須舍棄什麼,一個領導者,要以大眾為重,個人的情緒,永遠不能和集體的利益,產生沖突!
王野這番想著,換好衣服,起身,踏步,往大殿而去!
此刻的天師府大殿中,楚母正襟危坐,大殿下方,站著五個身影,當先兩人,不論是楚清儀還是王野,都很熟悉,正是當日,陪著他們二人,去文通城經歷瞭一遭行屍之行的徐曉和張揚,至於剩下的三位,渾身邪氣,滿臉陰毒,即便是站在那裡,渾身上下的氣質,都顯得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俗話說,面由心生,三人單單是看那面相,便是三個兇狠狡詐的惡徒!
雖隻是散仙,但聲明在外,徐曉和張揚自然是認識。
桃花三仙……這是他們自封的名號,實際上,在修行界中,他們聲名狼藉,被人稱為桃花三惡!這桃花三惡的名號,可比桃花三仙響亮多瞭!這三人,是親兄弟,常年占據雲州桃山一帶,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當初龍虎山一戰,這三人,就跟著西海的散仙而來,想要渾水摸魚,可惜……後來的結果,血神大敗而歸,一些侵犯天師府的惡徒,殺的殺,捉的捉,這三人,便屬於後者!
隻是徐曉和張揚都很意外,竟然在大殿中,看到瞭這三個無惡不作之人!
不過也因為楚母和一旁瓊山真人的緣故,此刻的三人,恭恭敬敬的就像是三隻面對老貓的老鼠一般,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三人原本,是被關在瞭天師府的天牢之中,這輩子估計是無法重見天日瞭,可誰知道,就在昨夜,雲婉裳的婢女來到瞭天牢當中,給瞭三人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這等機緣,三人自然是牢牢地抓在瞭手裡,就差在牢獄當中,把頭給磕破瞭……
如今到瞭天師府大殿之中,還是面對天師府府主夫人這等傳奇人物,三人作為階下囚,自然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甚至直到現在,都沒敢抬頭看身居高位的楚母一眼。
而就在徐曉和張揚到來後不久,一道身影,也是從大殿當中,緩緩地走瞭進來。
不是旁人,正是王野!
“母親……”
王野朝著寶座上的雲婉裳施瞭一眼,眉頭微皺的打量瞭一眼一旁的桃花三惡,三人見狀,尤其是一聽到王野母親這兩個字之後,紛紛都是虎軀一震,沖著王野鞠躬稽首,做討好狀。
王野也認得三人,不過並沒有理會,至於楚母,則是自王野上得大殿來的時候,就上上下下的打量瞭王野好幾眼,隨即道:“小野,事情處理好瞭?”
和顏悅色之餘,眼神當中,也滿是贊許。
因為她看得出來,僅僅是一個晚上的時間,王野就已經變瞭,不像是昨日那般,死氣沉沉、心如暮色,至少現在,恢復瞭往日的那些狀態。雲婉裳原以為,徐阮瑤、楚清儀、王老五的事兒,會影響王野,但現在看來,自己先前說的話,王野也是聽進去瞭不少,如此……倒也省下瞭自己一番功夫。
“嗯!”面對雲婉裳問話,王野輕輕地點瞭點頭,千言萬語,化為瞭一個嗯字。
“那……接任務吧!”
說罷,楚母隨手一甩,隻見一個巴掌大小的羅盤,從楚母的手中飛出,然後落在瞭王野的掌心當中。
那羅盤造型古樸,流光溢彩,末端有著炫光流動,似乎,是在指示著什麼。
“當日……”
坐於天師府府主座椅上的雲婉裳,緩緩地開口瞭:“在將血神封印到你父親身上的時候,我便做下瞭暗手,怕的,便是有朝一日,你父親被他人搶瞭去,我們……也可找回。如今,清儀帶著你父親,離開瞭天師府,有瞭暗手,也逃不脫多遠,你……去追吧,務必……要將人安全的帶回來!”
“是!”
從清晨第一縷的陽光升起來的時候,王野就知道瞭,王老五身懷半分血神魂魄,那般重要之事,天師府,絕計不可能這般就算瞭,甚至王野還想著,當自己清晨來面見自己嶽母的時候,說不定自己的父親和妻子,已經是被捉回到瞭大殿當中。
作為天師府的女婿,他知道,天師府有這種實力,毫不誇張的講,除瞭血神,沒人可以和天師府,正面硬碰硬,天師府若想捉什麼人,不會超過一個時辰!但是,讓王野沒有想到的是,此時此刻,竟然是雲婉裳,派自己去捉拿!
看著手裡的羅盤,王野點頭接下瞭任務。
“他們……徐曉、張揚,還有桃花三仙,他們……是你的幫手,聽命於你,給你三天時間,去吧!”
“是!”
聽到雲婉裳這般說,王野不解的用眼神,瞥瞭一眼一旁的桃花三仙。
那三人,察覺到瞭王野的目光,登時便咧著嘴,沖著王野點頭哈腰。
王野沒有理會三人,轉身退出瞭大殿,張揚、徐曉,包括那桃花三仙,也是緊隨其後。
目睹著一行六人離開之後,一旁的瓊山真人,面露擔憂的開口。
“夫人,少府主他……”
話剛出口,便被雲婉裳抬手打斷瞭,隻見此刻的雲婉裳,臉上,再無半分剛才的贊許之色,反而是平靜如水,面如深湖,看不到半分情感波動,隻是雙眸,死死地盯著王野離去的背影,用隻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緩緩開口道:“能不能夠熬過這一關,便看他的造化吧……說不定,死在半途中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