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瞭嗎?天師府的仙人在北城門分發黃符,可趨吉避兇,化險為夷,並且隻要將黃符戴在胸口,發現任何妖人,黃符都會自動發亮示警……”
“聽說瞭……聽說瞭,似乎是專門針對前不久大鬧天師府的那些妖人的,我聽人說,那些妖人似乎會吸人血,還吃人肉,啃人骨,人們隻要求得一張黃符,便可以躲避那些妖人瞭,並且隻要將妖人的行蹤匯報給天師府,會得重賞!要是得到一顆仙丹,吃瞭長生不老,豈不妙哉!”
“是是是!兄臺說得對,快走,咱也去領他一張!”
天師府山腳下的襄陽城酒樓裡,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雖說前不久天師府才遭遇瞭邪魔外道的圍攻,但神仙打架,與這些老百姓卻是耽擱不大,照樣該吃吃該喝喝,不過三大宗門之一的天師府被圍攻這樣的震驚天下的吃瓜大事件,人們還是趨之若鶩的爭相傳告著,這都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瞭,話題度依舊是隻增不減。當然,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天師府守住瞭,隻要天師府不倒,那麼他們這些吃瓜群眾,就可以每天自由自在的吃瓜。當然……一旦天師府倒瞭,對於凡人來說,吃不吃瓜也差不瞭多少瞭……
擊退瞭邪魔外道的天師府,開始清點起瞭剩餘的妖人,這數日以來,平日裡幾年罕見的仙人,這幾日以來就像是雨後春筍一般冒頭拔尖,就拿襄陽城來說吧,平日裡好幾年見不到一位的仙人,這些天每隔幾個時辰就會冒出來,甚至於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天師府仙人們,也是一窩蜂的湧瞭出來。血影族的事情,他們凡人們不知,可天師府卻是知道,並且這不清點卻是算瞭,一清點嚇瞭一大跳,以天師府為中心,方圓大大小小的宗門、洞府,一個個隱世的散仙、強者,無一例外,十個裡面有八個和血影族有牽連,修習瞭血影族的《血神經》,雖然說這些散仙、小宗門對天師府構不成威脅,但天師府也絕不允許隱性的不安因素存在,說句不好聽的,萬一哪一天天師府收不住瞭,這些躍躍欲試的小宗門,會不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夠一根稻草?也是因此,天師府展現瞭天下三大宗門之一的強勢和雷霆手段,對周圍一切與血影族有瓜葛的《血神經》修習者,展開屠殺和剿滅,一時之間,整個修行界震動,人人自危。而那血影族,經過這一役之後,卻是徹底的消聲滅跡,再也沒有冒頭。
當然,血影族消聲滅跡,對於天師府等眾多修行門派來說,並不是好事,因此,他們也便更加的謹慎瞭起來,就如此刻,那天師府的仙人們,在到此散播符咒,得到符咒,就可以區分誰是妖人,誰不是……
人們奔走相告,爭相前去,酒樓的客人,登時空瞭大半,而在一些客人火急火燎的離開之後,一位書生打扮的中年人從酒桌上起身,放下瞭一錠銀子,跟著人群而去。
似乎整個襄陽城都知道瞭天師府的仙人們要發放符咒,以北城門為始,諾大的正街,人潮洶湧,人山人海,數不清的百姓,摩肩擦踵,隻為得到一紙仙人的符咒。
而在這人頭攢動的隱秘之處,幾道熟悉的身影,正藏身於一處空間法寶當中,街道外面的一切,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居中的,正是天師府的駙馬爺——王野!
自從府主閉關之後,天師府上上下下的事情,也便交給瞭王野和瓊山真人來打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借著這個事情,府主是在磨煉王野,至少,這位駙馬爺,日後有極大地可能掌管天師府,哪怕是天師府的副府主,大多數時候都相當識趣的下放權利。就拿現在這一出來說吧,天師府眾人親臨,便是為瞭捉拿一位藏身於襄陽城多年的散仙頭目,這名散仙,名喚禦火神君,成名已久,在修行之事上面,算得上是王野的前輩,不過嘛……這位散仙和大多數的散仙強者一般,受不得再進一步的誘惑,投效瞭血影族,雖然換來瞭二劫散仙的實力,但隨著血影族消聲滅跡,他也成為瞭過街老鼠,數日前被天師府的梅峰長老發現,削去瞭半截老命,自爆元神,藏瞭起來。天師府搜尋瞭三天之久,也未曾找到,但今日,總算是有瞭收獲。
隻見人群當中,一位書生打扮的中年人來到瞭北城門樓門下,沒有再進一步,而是抬頭望著城門之上,一片片的符咒,在天師府弟子的手裡,一化二,二化三,一張一疊,無窮無盡。這些符咒,全部從天師府弟子的手中飛出,然後落到瞭樓門下的平民百姓手中。那鬼鬼祟祟的中年人也拿瞭一份,他四下看瞭看,緊張兮兮的收入懷中,然後順著人群,往遠處走去。
“練氣期的修為……”
空間中,王野身旁站著的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脫口而出。
“我若是那禦火神君,門下弟子,盡數習得瞭《血神經》,《血神經》獨有的血腥氣味隱藏不住,為瞭不暴露行蹤,我也會將手底下一些實力低微,還沒來得及修習《血神經》的弟子派出,一來這些弟子沒有修習《血神經》,輕易之間不會暴露,二來這些弟子實力低微,大概率不會引得天師府的弟子註意,這本是一步好棋,但他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些弟子,本就對天師府敬畏有加,而且……他們太弱瞭,弱到被人發現,也無法察覺……”
“還是風兄聰明,若不是你這招引蛇出洞,我們也沒辦法在這多麼人當中,把一個煉氣期的弟子找出來。何況……像他這種實力,哪怕拿到瞭符咒,也無法分辨這種符咒到底能不能夠追蹤到《血神經》獨有的血腥氣,自然要拿給師門探查!”
聽得青年開口,王野在一旁立馬恭維。
這名喚風兄的青年,正是今日清晨,王野在襄陽城裡碰到的,或者說……是他主動找的王野。經過一番深談,王野才知道,這名喚風采列的青年,竟然是百花門的人!
初見到他自報傢門,王野也十分詫異,要知道,百花門可是被滅瞭啊!又怎麼會出來瞭百花門的人!為此,王野也好生懷疑瞭一番青年,好在……王野聯系上瞭師門,暫時證明瞭風采列的身份,本來,現在應該是要回到天師府的,可誰知道當風采列知道瞭王野他們是在搜查禦火神君之後,也便自告奮勇的出謀劃策瞭起來。並且其言語告知,百花門的覆滅,這位二轉散仙禦火神君,也有份!
或許是這個原因吧,風采列才會出謀劃策,讓天師府的弟子散播假的符咒,引蛇出洞。好在,那煉氣期的弟子不知道真假,將沒有任何作用的符咒收入囊中,躲避著行人,在襄陽城東竄西竄,許久後,方才覺得自己身後沒人跟蹤,卻是往城中最繁華的街市而去。
“藏葉於林,這禦火神君也不傻麼!”
躲在後面監控一切的王野冷笑,親眼目睹著那煉氣期的弟子拐進瞭一處小院子當中。
二劫散仙藏身於此,確實是不容易被人發現。更不會有人能夠想象的到,以二劫散仙之姿,藏身於平民小院之中。
而在王野身旁,則是站著天師府梅峰的峰主,餘梅散人——她也是一位二劫散仙,貨真價實,扛過天劫的二劫散仙。
如若不然,單單憑借王野,也不可能來追捕禦火神君。
隨著那名煉氣期弟子進到瞭院子裡,餘梅散人也不再藏著掖著,直接現身高空之中,轟然一掌落下,卻是絲毫不給那院子裡其他人機會。
血影族之事,是現今天師府的頭等大事,人人得而誅之,餘梅散人也沒有留手的必要。
隻聽轟隆一聲,整個襄陽城好似都晃瞭三晃,餘梅散人一掌之下,地面乍現深坑,以那近前平方米的門戶為中心,深達接近百米的深坑憑空出現,雖然說是二劫散仙的一掌,但餘梅散人顯然控制好瞭力道,周圍的民房、凡人,沒有絲毫的受傷,甚至於那沸騰起的煙塵,都被某種神秘力量,牢牢地把控住瞭。升騰起不過數米,就陡然消散。
不過餘梅散人這一掌之下,也是將一道身影從藏身處震瞭出來,隻見那是一團濃密如墨的陰雲。陰雲之中,忽然出現瞭怪異的黑洞。
黑乎乎的洞口,那是橢圓狀,直豎虛空。
那漆黑的輪廓,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豎立的眼睛。在眼睛之中,散發湛然神光,王野幾人離得戰場遠,但單單是在接觸到眼睛視線的瞬間,身心不由得一顫,隻覺得那豎眼充滿瞭冷漠、無情、殘暴、毒辣等等負面情緒。
屍山血海,血焰魔氣,滔天彌漫,撲面而來……
哪怕是走瞭巧路的二階散仙,也不是王野能夠抗衡的。
好在,還有餘梅散人。
“餘梅,你們天師府……也未免欺人太甚瞭吧!”
話音甫落,天空中陰雲突然凝聚,縮成瞭小小的一團。轉眼之間,漆黑的陰雲,化成瞭一個人形,黑袍長發,臉孔模糊不清,但是神態十分的兇悍,魔焰熊熊,如水紗流溢。
正是禦火神君本體,哪怕受瞭重傷,周身的氣勢依舊不減。當然,那血腥之氣也分外的濃烈……
在他四周飄逸的雲氣,形成瞭一圈圈火焰,灰黑色的火焰,就好似一輪黑色的太陽,在焚化整個虛空。
面對這股浩然的威勢,餘梅散人自然是沒有絲毫懼怕,禦火神君此刻已經是強弩之末,在劫難逃,因此,餘梅散人也沒有廢話,在那禦火神君張口的剎那,猛然一掌,朝著禦火神君拍瞭過去……
襄陽城的上空,打鬥聲響徹整個天空,便是那濃烈的陰雲,都將襄陽城層層覆蓋,烈日消失,剎那間,仿佛到瞭晚上一般……恐怖的威勢,也讓整座城池搖搖欲墜,仿佛產生瞭七八級地震一般。
……
“噗……”
一口老血噴出,王老五蒼老瘦小的身板,被季雪琪甩手扔飛瞭出去,撞開房門,噗通一聲,重重的撞在屋子裡的墻上,王老五隻感覺喉口發甜,下一秒鐘便一口鮮血嘔瞭出來。
身子撞到墻上,繼而跌到地上,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眼前,就已經浮現瞭季雪琪的白色裙擺……
王老五後悔的腸子都青瞭,明明都知道對方住到瞭自己隔壁,為何還要去看那一眼呢?天師府那麼多房子,為什麼偏偏住在自己隔壁?還不是為瞭折磨自己?
王老五當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其實那日……他也是受害者,也是迫不得已!可這一切,季雪琪並不在乎,她恨透瞭王老五,恨透瞭這個占瞭自己身子的賊人!下一秒鐘,她看著匍匐在地,已經失去瞭行動能力的王老五,單手一抬,那股子讓王老五無法反抗的力量,又輕而易舉的將王老五從半空中抬瞭起來,像是拖拽著一條死魚一樣。
她看著嘴角滿是血跡,一口黃牙被鮮血浸滿,臉上的樹皮般的皺紋也因為疼痛而扭曲在一起的王老五,心中的鄙夷和氣憤更加的翻江倒海,誰能想到,自己的處子之身,竟然是被這麼一個毫無建樹,毫無能力,毫無人品的老頭奪瞭去,自那山洞之後,無數個日夜,季雪琪腦海當中浮現的都是這個為老不尊的老畜生奪去自己身子的畫面,每浮現一次,季雪琪便痛苦一分。此刻,她看著面前的王老五,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可王老五有一句話說得對,這裡是天師府,他是王野的父親,自己若是殺瞭,不單單對王野沒法子交代,自己失身於這個糟老頭子的事情,還極有可能被人發現……
想到這裡,季雪琪五根手指死死地攥緊成拳,指骨捏的發白,她看著面前臉色青紫,滿臉痛苦的王老五,滿腔的怒火,終是化為瞭無處發泄的無力,隨手一甩,再次將王老五順著大開的房門甩飛瞭出去。
不過這一次,力道對比於先前,明顯要輕瞭不少。
“滾,別讓我再……”
甩飛出去王老五的季雪琪,秀眉緊皺,飽滿的胸部劇烈的起伏著,似乎是因為王老五的關系,還在憤怒的生著悶氣。
“看到你!!!”
王老五最後聽到的隻有這三個字,因為緊跟著,王老五便感覺耳邊一直有著呼呼風聲,四周的場景,都在飛速的後退,房屋、院落、白雲、蒼天,一陣眩暈感襲來,下一秒鐘,王老五就重重的摔在瞭地上,還來回滾瞭好幾圈。
滿身的黃土,便是那帶血的老臉上,都沾滿瞭黃土。半邊臉頰就像是從土裡刨出來的一樣,血水摻雜著黃土,在院子裡拖行出好長一道軌跡,這才停下……
王老五隻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人全身上下的骨頭都仿佛是要碎裂瞭一般。直到許久後,方才有瞭些許的清醒,渾身上下的劇痛,讓王老五如泄瞭氣的皮球,雙手撐著地面,許久後,方才艱難的從地面上站瞭起來。
季雪琪雖然沒有殺他,但接連幾次劇烈撞擊,卻是疼的王老五撕心裂肺,不過雖然嘔血瞭,但讓王老五自己也感覺詫異的是,自己除瞭疼痛外,卻是沒有其他傷勢。要知道,尋常的和自己年紀一般大的凡人,被這麼來上兩下子,不死也得脫層皮,可自己……貌似啥事都沒有啊!難道……是因為在神靈島,吃瞭明月仙桃的緣故?
王老五自己也有一些詫異。
不過現在可不是深究這些的時候,從地上掙紮爬起來的王老五,開始拼命的往院門處走去。他可不是什麼修行者,根本不可能會是季雪琪的對手。說來……明明季雪琪之前受瞭那麼重的傷,從銅椰島走的時候自己也聽兒媳婦說瞭,說是季雪琪的傷還沒好利索,怎麼就不見她一點兒重傷未愈的樣子呢?要是她能夠像當初在山洞裡那樣,昏迷過去就好瞭,到時候自己一定要狠狠地報復回來。
王老五這般憤憤不平的想著,越想,越是感覺全身疼痛無比,撕心裂肺的感覺每走一步都要瞭老命,而王老五就是這般,慢慢的往門口挪著。
天師府的待遇還是很好地,尤其是龍虎山上的這種內門弟子居住的院落,房子寬敞不說,院子也是極大,比王老五在村子裡住的小平房強瞭不知道多少倍,若是換做往常,王老五會羨慕幾分,但是此刻,心裡直在罵娘,仙人縮地成寸,禦劍飛行,本事不知道有多少,何苦將院子弄得這麼大,還要與凡人爭寸土地。
這般咒罵著,王老五艱難的往門外挪動著,他已經下定決心瞭,以後打死……也不會再來這處院子一步瞭。
這般想著,王老五更是想要競速逃離,可剛走瞭沒多遠,王老五突然停下瞭動作,疑惑地轉過瞭頭去。轉過身來的一瞬間,大開的房門中,王老五便看到瞭季雪琪那雪白的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是癱倒在瞭地上,嘴角還殘留著櫻紅的血跡,一張煞白如紙的面龐,正對著王老五這邊。
大開的房門中,依稀可見仙子的玉殞香消。
王老五心裡咯噔一下,也顧不得身上撕心裂肺的疼痛瞭,連忙朝著季雪琪小跑瞭過去。
她雖打的自己挺狠,但王老五,畢竟不是那種心腸狠毒之人,不可能真的見死不救,遂邁著步子,艱難的挪動瞭過去。
隻見季雪琪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此刻卻是如同一隻受傷的小鳥,蜷縮著身子,暈倒在瞭地上,臉色煞白,嘴角帶血。
王老五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還是在季雪琪的身邊蹲下,小心翼翼的抬起瞭手,放在瞭季雪琪的鼻子下端。
還好……還有熱氣!
王老五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瞭,明明剛才她還打瞭自己,但是此刻,自己竟然還在關心她的死活。而且……當看到季雪琪暈倒的時候,自己還緊張瞭一下,發現她還有呼吸,心裡的石頭還落地瞭。王老五自己也有些詫異,被人揍瞭一頓,還替揍自己的人擔心,自己這不是有病麼!
心裡這般想著,王老五終究還是拗不過良心,看著昏倒在地的季雪琪,挺著傷體,彎下腰,老胳膊老腿瑟瑟發抖,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怎樣,王老五艱難的抱住瞭季雪琪的身子,將這位性如烈馬的仙子,從地上抱到瞭床上。
將季雪琪放好的瞬間,王老五像是用盡瞭全身所有的力氣似的,身子一軟,癱倒在地,就一屁股坐在季雪琪的床邊,哼哧哼哧的喘著粗氣。
“打我的時候那麼用勁,現在自己暈倒瞭吧,這就是報應不爽!”
王老五憤憤不平的唾罵瞭幾句,心裡也清楚季雪琪應該是無礙,不過也沒有離開,而是就這般守在瞭床邊。
也不知道過瞭多久,昏迷當中的季雪琪眼皮輕眨,卻是慢慢的從昏迷當中清醒瞭過來,她睜開瞭雙目,看著自己的房間,一時之間,腦袋還有些許的混沌。
自己……怎麼躺在床上?
她艱難的雙手撐著床面想要起身,可下一秒鐘,雙臂一軟,又癱瞭下來,渾身燒心般的難受,卻是先前教訓王老五,急火攻心,反而將之前壓制下來的傷勢,又引爆瞭開來。想到這裡,季雪琪心裡就憤恨不已,虛弱的雙手死死地握緊成拳。
“王老五……”
憤怒的語調,咬牙切齒的從嘴裡蹦出。
下一秒鐘,卻見最討厭,最怨恨的那個人,竟然端著飯碗,從自己的房門外面走瞭進來。
季雪琪的瞳孔瞬間就放大瞭,眼神當中滿是陰狠,下意識的抬起瞭手,臉上憤怒的神色好似是要將王老五吃瞭一般。王老五嚇得渾身一哆嗦,身子咚咚咚往後退瞭幾步,靠在瞭門上,手中的水碗,也差點兒打翻,晃動間,內裡的熱湯灑瞭出來。
好在,季雪琪抬起手來的瞬間,就又跟著放瞭下去,渾身虛軟的她,著實是提不起半分的力氣瞭。
因此,她隻能虛軟的躺在床上,用眼神瞪著王老五。
如果說眼神能夠殺人的話,恐怕此刻,王老五已經是死瞭千次萬次瞭吧。
看到季雪琪抬起的手又放下,王老五也是深深地長出瞭一口氣,隨即就見她緊跟著道:“你在這裡幹什麼?滾出去!”
“這不是看你受傷瞭麼……”
眼見沒瞭威脅,王老五一臉賤兮兮的笑容,立馬便將手裡的熱湯放到瞭一邊的桌子上,轉而朝著季雪琪走瞭過來。
“老頭我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想要關心關心你!”
“用得著你關心麼?給我滾!”
季雪琪看著王老五靠近,臉上的憤怒神色沒有絲毫的減緩,雖然她舊傷復發,用不得法力,但還是隨手拿起瞭脖子下的枕頭,虛弱的朝著王老五扔去。
那枕頭還沒砸到王老五,就已經是滾落到瞭地上。
“嘿嘿……”
季雪琪越是態度、反應激烈,王老五便越是想要拿其尋開心,隻見王老五一臉潑皮樣的笑道:“你畢竟是我的娘子啊,我可是你的第一個男人,我若不關心你,誰關心你啊!”
這話若放到往常,借給王老五十顆膽子,他也是斷然不敢這麼說的。但是此刻……看著季雪琪虛弱在床不能動彈,王老五卻是心裡暗暗報復,口無遮攔,怎麼刺激對方怎麼說。
“你!!!!”
果不其然,聽到王老五這麼說,季雪琪掙紮的就要從床上起來,勢必要剁瞭面前的這個老匹夫。可誰知道剛剛起身,暗傷再度爆發,季雪琪的身子一歪,卻是從床上跌瞭下去。
王老五見狀,也收起瞭嬉笑,連忙快步湊瞭過去,將渾身虛軟的季雪琪摟在瞭懷裡。
“你幹什麼……放開我!!!!”
一被王老五觸碰到,季雪琪便像是受到瞭什麼刺激一般,拼命地掙紮瞭起來。而王老五,雖然身上的傷也沒好利索,但還是艱難的蹲下瞭身子,再次將季雪琪抱瞭起來,放到瞭一旁的床上。
放下去的瞬間,虛弱的季雪琪突然抓住瞭王老五的一隻手,猛地放進瞭自己的嘴裡,明亮的銀牙狠狠地磕碰在一起,深深地陷進瞭王老五的皮肉當中,剎那間,疼痛和鮮血,便從王老五的手背上流瞭下來,虛弱的季雪琪,似乎也隻有以這樣的方式,發泄著自己心中的不滿和怨恨,疼痛的感覺,襲上瞭王老五的心頭,相比於疼痛,更加讓王老五在意的,是季雪琪的眼神,她咬著自己的手背,嘴裡淌著自己的血液,抬頭看著自己,視線與自己對視,憤怒、怨毒……種種情緒,深深地烙印在季雪琪的瞳孔深處。並且那目光,如利劍一般,同樣也直勾勾的刺在瞭王老五的靈魂深處,他能夠感覺的到,季雪琪眸中的恨意和憤怒,這一刻,仿佛更多的傷痛,都不及季雪琪的目光,在那銳利的目光對視中,王老五敗下瞭陣來,他收起瞭嬉皮笑臉,反而無比認真的直視著季雪琪的目光,嘴唇呢喃,真心實意的,說出瞭那三個字——
“對不起……”
聲音雖然微弱,但在諾大的房間當中,卻是格外的清晰。季雪琪那如實質般的目光,在這句話說出的當下,登時便如燈影一般,搖曳瞭起來,那將王老五手背咬出血的銀牙,也是慢慢的松瞭開來。
這一刻,仿佛所有的恨,所有的怒,在一句對不起三個字當中,都無形間消散瞭一些,不過……
季雪琪松開瞭嘴,沒有再看向王老五,而是緊跟著道:“滾!”
隻有一個字,聲音依舊清冷,像是寒日裡的冰霜一般。
王老五手淌著血,依舊愣愣的站在那裡。
“我說瞭……滾出去!”
聲音不大,但依舊充滿恨意,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
“那你把湯喝上點兒,我也不是醫生,不懂你們仙人的傷怎麼治,實在不行的話,你叫天師府的弟子們來給你看看吧!”
王老五丟下瞭這麼一句話,默默地退出瞭房間,臨走前,還貼心的將自己做好的熱湯放在瞭季雪琪的床頭,給她關好瞭房門。
隨著王老五離開,諾大的房間,再次寂靜瞭起來。
沉默的氣氛,在空氣當中醞釀,如同山雨欲來一般。
“啪!”
一聲清脆的瓷碗破裂聲,卻是季雪琪用盡力氣一甩胳膊,將那放在床頭的湯碗灑落瞭出去。
湯水濺瞭一地,瓷碗破碎成片。
高貴清冷的雪琪仙子,不知何時,已經是滿臉淚痕,她一邊一隻手摸著自己的肚子,一邊無聲的抽泣著,整個人癱在床上,蜷縮的像是一隻小蝦米一般,無助、彷徨,不知如何是好……
她原本應該跟著自己的大師兄離去,原本應該回到屬於自己的門派,將這裡的一切,都徹底的斷絕。但是……她已經能夠凝聚元神,身體裡的異樣,自然也能第一時間察覺。
不知何時,在她的身體當中,多瞭一個不屬於身體本身該有的東西,一個極小極小,隻有神元內視才能夠看得清的——胚胎!
正是這個胚胎,讓她慌瞭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本應該回歸宗門的她,卻是半路折返瞭回來。也因為這個胚胎,分走瞭她大部分的心神,孕育之餘,自己的內傷,一直無法徹底根除。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在自己的身體深處,不知何時,多瞭一絲血腥之氣,那血腥之氣,與自己身體當中多出來的胚胎交互纏繞,縱使自己以神識日日分離磨煉,依舊沒有絲毫寸功,而且那絲血腥之氣,熟悉的讓季雪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正是——血影族特有的,血腥之氣!
如附骨之疽,不散不滅……
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
季雪琪抬頭,看著被自己灑落在地的湯碗,熱淚如泉湧,滴滴似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