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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洗腳

  夜黑風高,沐靈妃、唐芊、阿涵三個女子早已一起陪大寶睡下。

  村寨後山處葉商悉心為葉塵講解武學奧義:「一念萬法並不是修煉到瞭一個關卡沖破境界,而是功力、見聞、經驗到瞭,自然而然生成的一種感悟,再往後對於三心聖階的修煉,才是通往武聖的三步臺階。」

  葉塵問道:「我聽師叔說起過什麼掌心、道心、天心,但用詞過於虛幻飄渺,不知是何等神通。」

  「從所謂彈指驚雷到一念萬法,實際就已經莫可名狀,難以言說,旁人很難從那些之乎者也、天道、返虛、金丹、虛空之類的玄學字眼裡面明白什麼東西。」

  「莫非前輩你有速成的方法?」葉塵一驚,急忙求證。

  葉商笑道:「據說《大羅九重天》是開發人體的至高聖經,哪怕最簡單的練體壯力都能奠基得肉身無瑕,一字一句蘊含大羅至理,循序漸進,理論上是修煉武聖最簡單的法門。」

  葉塵難掩失望:「您這不是等於沒說。」

  「但是我們有混沌陰陽道。」葉商表情嚴肅,續道:「當初我分施九招鑄煉神功,已然是速成之法,可天外天秘典妙用無窮,豈是你一個小孩子就能領悟通透的?」

  「是我坐井觀天瞭,還請前輩指點迷津。」

  葉商微笑,卻沉默半晌。

  葉塵忐忑汗顏道:「神技罕貴,我僥幸得窺原是三生有幸,不該得寸進尺……」他可以頂撞洪經藏,不懼展慕雲,挑戰言無笑、也可以和唐雷九、姬流光談笑風生,但對這位胡子拉碴,略顯不修邊幅的葉商有著說不出的敬畏。

  葉商擺手止住他的話頭,說道:「以前我貪圖至高大道粉碎虛空,質疑己力,和先天太極門做交易,已算是所托非人,有違大義,可天道昭昭,猶幸神功落到瞭小兄弟你的身上,更難得你少私寡欲、內心純良,和寧無忌完全不同,昨天我向你表露身份,實是就有瞭傳功的念頭。」

  葉塵極是機靈,立刻翻身下拜:「師父,請受徒……」

  忽然一股極柔的真氣隔空而至,輕而渾厚地托住瞭葉塵,其間不見葉商舉手投足,顯然罡勁暗繞周身虛空,隨心而放,行動坐臥都在運轉周天,每時每刻都在增長內力,足見武功神而明之,深不可測。

  葉商不怒自威,輕聲道:「混沌陰陽道也不是我發明出來的,師父之稱就不必瞭,隻希望你謹記,學武之人一求磨練武道爭雄江山,二求美人在側逍遙自在,三求懲惡揚善弘揚大義,萬不可恃強凌弱,欺侮婦孺,做些天怒人怨的宵小行徑,否則無論天涯海角我必會取你性命。」

  葉塵笑道:「我倒是不屑卑鄙,隻求問心無愧的。」

  「說得很好,江湖武人不拘小節,也沒那麼多臭規矩。」葉商笑道:「我這輩子做過不少錯事,卻從沒選錯過朋友。」

  葉塵立刻道:「請大哥指教。」

  葉商道:「你心思活絡,肉身強健,混沌陰陽道的招式學瞭小一半,但還停留在外力之勇,且次序顛倒、雜而不專,大幅透支生命真元,如今年少自是無虞,四十一過,必五勞七傷,六十一到,日日生不如死。」

  葉塵冷汗直冒,無言以對。

  葉商接著道:「壓下欲望反噬本是最艱難的一步,你跨瞭過去,暫不去再理,盤古開天,混沌生陰陽,這種拳理博大浩瀚,原版功法僅僅為瞭闡述這種意境,就足用瞭二十萬字,凝練心中的感悟和意念,幻化虛像,才有資格去晉升一念萬法的絕頂境界,你根基普通,想來還沒有自己感悟出來法相。」

  葉塵回想起交過手的道玉、上官瑯璇等人,武功不如自己,卻都有獨屬自己的那種神奇之相來提升功力。

  「筋肉骨骼凝練罡氣,通神入化便是開發腦力,借助意念幻想催眠,功力當然倍增,比如風閑蕩的天眼,燕蒼生的善惡妖佛,皇甫正道的孔雀天鵬,洪經藏的覆雨金龍全都是他們畢生親炙精修的本命法相,我現在就來教你這個。」

  葉塵好奇道:「大哥你的法相是什麼?」

  葉商笑道:「咱們混沌陰陽道一共十大法相,涵蓋諸天之威嚴,全部凝練就可粉碎虛空,你如今的破壞力早是彈指驚雷的巨力之境,可惜沒有師父幫助,導致次序有誤,未及明白何謂通神,否則也不至於輸給那言無笑。」

  「大哥是說我如果捋清順序綱要,就能越級挑戰嗎?」

  「流光的境界也不是很高,身手如何你也見過的,他可以,你自然也可以,招式、經驗沒什麼可學的瞭,現在記下基礎修習口訣,隻要打牢根基、明白方向,其餘枝葉蔓延不過順理成章,一念萬法慢慢的去感悟即可。」

  葉塵心潮澎湃起伏,以往奇遇再大,也不如名師指點迷津,就好像一個腰纏萬貫的五六歲小孩子,如沒有大人從旁帶領,哪怕花用得再天花亂墜,也肯定是浪費居多。

  今日起才算登堂入室,開始脫離暴發戶奇遇,理解武學真諦。

  僅僅一個晚上,沒有什麼內力灌頂或神功秘籍,葉塵感覺自己的狀態非常奇妙,簡單講就類似一塊璞玉被雕琢成瞭國寶玉璽。

  成器。

  以前背負絕頂資源,走的野路子,近似靠天賦本能亂打,如今念頭一轉,破天雷、開天劍、怒天震、擎天爐、太陽劍法、天元玲瓏道、自悟刀法、沐師伯所傳技擊招式全部一一閃爍心間,不斷聚集、參悟、鉆研、分解、完善,滾滾真元罡氣交融,葉塵單掌隨意一出,無聲無息,但氣與意合,道與真合,人與天合,雄渾真氣歸於一點,頗有當日沐看天神拳的味道。

  馬車旁的沐靈妃驚道:「這種凝聚金丹,大道內斂的掌力,莫不是一念萬法的境界?」

  葉塵擺手否認:「還差一些,如今我才明白要感悟這種境界得走極端,愛貪嗔癡恨狂等等什麼都可以,我現在就是斂住氣血,凝聚精神,緩下來玩味那一重玄境。」

  「還差一些?」沐靈妃驚意更甚,低聲道:「葉商武功究竟有其極限,魔尊與司空掌門不到十年調教出彈指驚雷大圓滿的徒弟,都已經快到不可思議,你居然還差一些就能一念萬法?」

  葉塵笑而不答,低聲道:「上路瞭。」

  剛從屋內出來的唐芊秀眉微蹙,顯得心事重重,看瞭葉塵一眼便即鉆進馬車。

  葉塵笑道:「江回大哥、阿涵姊姊,多多保重瞭。」

  阿涵低頭不語,葉商冷硬的臉上終於現出一絲溫情,點點頭道:「路途多磨,務必小心。」

  葉塵道:「我知道,我等大哥你再見。」

  沐靈妃低聲和阿涵說瞭幾句話,矜持地向葉商點頭示意後也進瞭馬車。

  等得三人離去,阿涵輕聲道:「想不到躲到我老傢都難得安生,哦對瞭,你好像很喜歡那個叫葉塵的孩子,居然會傳他武功。」

  葉商道:「我沒教他武功,隻是給他做一個引導而已,多年蹉跎,本該都淡瞭,倒也不成想得瞭半個傳人。」

  「我當時以暗語傳音差阿土伯通知你回來,怎麼把姬流光都帶來瞭?另外沐靈妃竟不認得你?」

  葉商接過大寶,笑道:「喜媚娘不也不認得你嗎,冥月門除瞭風閑蕩,原也沒什麼值得費心,流光之事卻是碰巧,怎麼?看到這些人比武,難道把阿涵你的心性也激活瞭?」

  阿涵捏瞭捏大寶的臉蛋,柔聲道:「你對葉塵說錦繡江山,當睥睨逐鹿,但對女人來說,江山又怎及得上兒子重要。」

  「中原將亂,南疆也太平不下,不知能否借機完成逆天歌。」葉商說罷抬起手來,掌心一團真氣仿佛蒼極星空,浩瀚無垠。

  阿涵溫柔的眼眸亦是熱切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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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疆客棧裡面黑店占瞭九成,同時也是悍匪和中原通緝犯的聚集地,畢竟並非誰都有錢享受仙門島和青蓮天都的榮華奢靡,身在此地如不懂一套完整的切口暗語,再老到的老江湖也難免翻船。

  此時的沐靈妃身著男裝儒服,頭上攏發包巾,更顯唇紅齒白,膚如凝脂,且秀眉斜掃,使得柔媚中凸顯瞭幾分英氣。

  自那晚失憶驚惶之後,唐芊兩天以來基本沒有說什麼話,走進客棧的她穿著阿涵贈予的緗色小衫,肩披雪白霓裳,形似薄霧披風,本來略顯不倫不類的搭配,在她女王、皇妃似的氣度下,竟也風華迫人。

  兩人宛如王侯巨富的公子小姐,反襯得葉塵邋遢平庸,像個跟班小廝似的,實際倒不是他相貌猥瑣,氣質低賤,隻是他於昨夜領悟真元內斂、人與天合的一些法門,若非修為精深的高手全神貫註地試探,絕難發現這個衣服皺巴巴的少年身負絕世武功。

  客棧人不多,卻無一是尋常偷雞摸狗之輩,見到三人後目中貪婪兇光一閃即逝,旋即推杯換盞形若無事,他們一來覬覦唐芊貌美,二來察人觀色,這般氣派,隨身必有金銀寶貨,近來行市不好,待會兒看掌櫃春點訊號,如非線上並肩子豆兒(道上同行的女人),吃完酒肉就拔刀幹活,砍死小子,女的大夥一起享受。

  掌櫃的白白胖胖,像個新剝殼的雞蛋,滿臉堆笑道:「小的在此開山安窯,看少爺奶奶生得緊,不知是吃老虎肉還是轉蓮子殼?」

  江湖春典暗語種類極雜,含義和字面意思天差地遠,沐靈妃聽懂半句,已知對方在套話盤道,但老虎肉、蓮子殼顯然是當地黑話,完全不明其意,若貿然回答隻怕多有麻煩。

  「並肩子虎肉燙口,蓮子胡轉,那牙子來,莫吹滾雷風。」葉塵皮笑肉不笑的掏出瞭昔日唐芊給他的總管金牌。

  掌櫃的面色大變,立刻點頭哈腰道:「恕小的今天招子沒點燈,幾位坐好,稍後自有孝敬。」說完從筷筒抽出一根筷子隨手一扔。

  此舉顯然是通知屋內,這一桌不能碰。

  一個刀疤大漢低聲罵道:「居然沒折筷子,操,今天又瞎瞭。」

  沐靈妃笑咪咪地道:「好小子,終於有些武林老江湖的架勢瞭。」

  「多虧嫣兒前些天讓我背熟的。」葉塵看瞭看唐芊,又道:「當然也多虧老婆給瞭我這塊牌子。」

  「我給的?拿過來給我看看。」

  葉塵縮手笑道:「那可不成,我還沒聞夠它上面你的香味兒。」

  唐芊粉面酡紅,早沒瞭以前那股情感淡泊的「仙氣兒」,據葉商所說,元始生死訣總分開辟創世之生,末日天災之死,涵蓋天地自然萬物,駁雜異常,萬法萬邪概莫能擋,正因為內中符文真氣運行太過繁復,當混沌真氣註入時固然威力倍增,但也打亂瞭她功法的運行軌跡,刺激元神導致頭腦受損,話是如此,葉商當然也不清楚她這種神功的具體內容,所以無從治愈。

  沐靈妃借機謊稱二人是夫妻,目的自是希冀唐芊救下沐蘭亭,隻不過那神秘的元始生死訣是否也隨記憶消失,便不得而知瞭。

  葉塵不動聲色地搬著凳子坐到唐芊一邊,笑道:「說笑話呢,我怎麼舍得不讓你看。」

  「我以前很愛聽這種油腔滑調嗎?」唐芊接過牌子,眼睛卻盯著葉塵笑道:「為啥我總覺得你們是在合夥誆我呢?」

  「哎,老婆你以前不知道多愛聽我和你說這些,有時笑夠瞭還想親……那個親親我我地賞我些點心。」

  沐靈妃聽得肉麻,心道:這番話說給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還行,唐芊肯定不會上當。

  「我居然和你親親我我,倒也有趣。」唐芊看瞭看牌子,並無什麼線索,續道:「我想喝些酒,你去給我拿。」

  「哦好,想喝什麼酒?」

  唐芊想瞭想道:「這種地方自然沒什麼好酒,你去沽七兩米酒,二兩高粱,一兩中原黃酒,再把阿涵姐姐送的草花酒拿出來摻一起打勻,有紅糖地話捻一錢,沒有就算瞭。」

  葉塵苦笑道:「老婆你的口味永遠是那麼與眾不同,沒問題,我去給你弄。」

  趁葉塵笑著去買酒的時候,唐芊低聲道:「我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為什麼會來這裡,但清楚記得怎麼寫字,怎麼拔刀,也就是說有些本能是忘不掉的。」

  沐靈妃笑道:「支開葉塵單獨談嗎?想說什麼直說就好。」

  唐芊皺眉道:「我還記得自己喜歡喝酒,喜歡舞蹈,喜歡策馬奔馳的感覺,反過來說,我當然也清楚自己不喜歡吃軟滑的東西,不喜歡喝白水……也不喜歡色瞇瞇貧嘴的小男人。」

  沐靈妃小嘴兒翹起,故作姿態道:「你意思說葉塵不是你的丈夫?」

  「肯定不是。」唐芊堅定地道,隨即發現這位美貌嫣然,優雅嬌俏的姑姑絲毫沒有慌張之類的情緒,又不禁微微懷疑起自己的判斷,難道失憶前自己很喜歡無禮胡鬧?越是這麼想,意識深處似乎確有一位脫略形跡的華妝少女和自己重合。

  「你本是南疆大豪的千金小姐,和一個叫獨孤尚軒的英俊公子訂瞭親,外人看來你倆實是青梅竹馬、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可惜你啊,骨子裡特別討厭痛恨矜持冷漠的虛偽,渴望無拘無束策馬揚鞭的自由生活,我那葉塵侄兒給你父親辦事,向來瀟灑自如,擅長甜言蜜語,自然而然就和你……私定瞭終身,你未婚夫和你爹知道以後怒不可遏,派人追殺與他,捉你回傢,你為夫擋刀摔壞瞭腦子,這才離魂失憶,再靜心想想,是不是我說的那麼回事。」

  這番言語頗合唐芊殘存地一絲零星記憶,尤其那個獨孤尚軒,還有兩重性格的說法,但逃婚之類的卻無論如何都理不清楚,不由委頓單手支起下巴,長嘆一口氣心想:莫非自己真是葉塵的妻子?

  沐靈妃年長唐芊十幾歲,老於江湖,歷練世故人情,胡說中夾雜事實,真真假假,比一味大話更加可信。

  葉塵抱酒回來,巧見唐芊支頜弓身,右腿翹疊左腿,姿態好像仙宮思凡神女似的誘人,尤其右腳不知是阿涵的鞋碼略大還是她自己有意為之,看不見的腳趾趿著鞋子懸空,酥膩足踝、足跟、足弓猶似雪砌玉琢,晃挑之間,比之裸足還要嫵媚得多。

  「你總盯著我幹什麼?」唐芊神色口氣似乎比之前柔和瞭許多。

  「沒什麼。」葉塵給三人斟滿酒水。

  大傢各懷心事,端酒一時無言,沐靈妃不確定唐芊是否把元始生死訣都給忘瞭;葉塵思索這麼「玩」下去,無論是回仙門島、元始魔宮、雍侯府都很難解釋;唐芊腦子一團亂麻,想去問些什麼,又不知從何問起。

  這時客棧木門大開,十幾個人石頭般立在道邊,隻走進一位英俊華服青年,他看見唐芊後神情容光煥發,扭眼瞥見葉塵,厭惡之色也溢於言表。

  沐靈妃低聲道:「想不到追那麼快,他就是你那正牌未婚夫獨孤尚軒,哎,之前你和葉塵兩情相悅、海枯石爛,沒什麼說的,如今你記憶受損,我們也不便留你瞭,這就和他回去成親吧。」

  葉塵不知二人之前的談話,但他急智超群,立刻做出一副生無可戀,兼又為愛放手的神情出來。

  唐芊看瞭看華貴的獨孤尚軒,又看瞭看比自己小幾歲的葉塵,兀自猶豫不知如何是好,隨後想到,這兩夥人應該沒有串通,何不過去套兩句話,如果對不上,那就大有餘地瞭,說道:「真也好假也好,話總要說個清楚,我過去……」

  「芊兒,你的傷沒事瞭吧?」獨孤尚軒主動走瞭過來。

  「喂,別叫那麼親熱,唐芊是我的老婆,你就不能安分些嗎?」葉塵忍住笑道。

  獨孤尚軒心機極深,壓住怒氣隻當葉塵不存在,說道:「那天你受傷後我擔心得……」

  沐靈妃拍桌怒道:「你當時袖手旁觀,見死不救,任憑唐芊和葉塵險些喪命,這會兒還有臉說什麼擔心不擔心?」

  「呵呵,我們同門師兄妹心有靈犀,自不足為外人道也。」

  唐芊愣住,這幾句話還真是暗合沐靈妃的說法,插嘴問道:「我和你是同門師兄妹?難道不是……你要帶我走,帶給我父親?」未婚夫妻的話不便出口,遂換瞭個詞。

  獨孤尚軒同樣也愣住,雖覺得好像哪裡不對,但隻得道:「不接你走我幹什麼來?唐伯父他老人傢自然也是擔心你的。」

  葉塵不咸不淡地吹風:「唉……你眼看著那人傷瞭唐芊,膽小不救也還罷瞭,可事後為何又自顧自地跑瞭,更可恨的是跑也就跑瞭,如今還有臉來這裡?!」

  獨孤尚軒冷笑道:「你個小人得志的東西,祖上積福才有幸接近芊兒說幾句話,不要幼稚地以為懶蛤蟆真能吃到天鵝肉。」

  「我反正沒做縮頭烏龜。」葉塵緊扣他那天沒有出手,句句帶刺試圖激怒獨孤尚軒。

  沐靈妃也笑道:「聽明白就快回去吧,唐芊已經是葉塵的人瞭,死心吧。」

  獨孤尚軒對其他事並沒什麼特別追求,唯獨對唐芊瞧得極重,每日看其倩影,聞其幽香,無不神魂俱醉,怎會受此赤裸裸的侮辱?心中赫然已動殺機。

  「你說什麼屁話!」獨孤尚軒自問十幾年相處時光,不會輸給一個暴發戶似的小鬼葉塵,「芊兒,莫和這些人廝混瞭,我們走。」

  唐芊目前已對沐靈妃的話信瞭六七成,最後確認道:「我問你幾件事,我和你是不是一起長大?葉塵是不是給我父親做事?我以前又是不是喜歡騎馬酗酒?」

  「你……」獨孤尚軒怒氣消散,皺眉思索,葉塵在外人眼裡隱然為當世少年第一人,但以他和唐芊的這種久居遠古遺跡魔宮的先知來說,任何不懂聖人知識的人都是鄉巴佬,要說唐芊不喜歡自己倒是有可能,卻實在很難想象她會喜歡外人,正如公主娘娘絕不可能會愛上目不識丁的乞丐。

  「我倆當然是青梅竹馬,葉塵落難投靠的你父親,芊兒的汗血馬乃天下名駒,酒量也是罕有其匹。」獨孤尚軒靜觀其變,老老實實地回答,不再說一句廢話。

  「那你是不是想我嫁給你?」唐芊為瞭找回記憶,也不再扭捏。

  沐靈妃暗道不好,隻怕要被戳穿,剛要打岔,忽聽葉塵笑道:「還用問嗎?看這小子有色心沒色膽的熊樣。」

  獨孤尚軒頭暈目眩,壓根沒聽見葉塵的挖苦揶揄,更沒心思細問詳由,隻是癡癡地道:「多年來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那自然是千恩萬願的!」

  唐芊心中波濤起伏:看來他們沒有撒謊,葉塵還真是我自己選的男人,現在看不見優點,隻是因為我頭部有傷。

  她的潛在性格極有主見,長久的聖女權勢更加催生一股抹不掉的莫名自信,堅信自己的判斷絕不會有錯——沐靈妃所說屬實,葉塵確是和自己私定終身的丈夫。

  這個陰差陽錯的死理一認,唐芊對獨孤尚軒說不出的厭惡,冷聲道:「我們三個一起走,你自己回去吧。」

  獨孤尚軒苦苦思索自己哪句話說錯,他想破頭又哪裡知道唐芊目前的狀況,附近黑道上的酒客正閑的長虱子,隨意聽幾句起哄道:「回去吧,沒聽見大妹子有主兒瞭嗎!」

  葉塵得意地向周圍虛行一禮。

  「好,我不再打擾,但為瞭芊兒你的安全,我也不會再走。」獨孤尚軒微笑對掌櫃道:「準備房間。」

  等他上瞭樓,葉塵道:「死皮賴臉,老婆你覺得如何。」

  唐芊似是解開心結,端起大碗,仰頭豪飲,「和我說說以前的事。」

  沐靈妃道:「門外那些都是你父親的屬下,得想辦法支開他們,省的又再對你丈夫出手。」

  唐芊笑道:「你到底有何魔力,我竟會不認爹娘,不認青梅竹馬,要和你私奔,真是有意思。」烈酒刺激香腮緋紅,瓊鼻汗珠細密嫵媚,紅唇微散熱烘烘的果香酒氣,尤其是那個笑容和夏文嫣所說的狂放少女頗為相似。

  葉塵的笑容一向清純溫暖,半真半假地道:「說清楚之後,你會再愛上我一回。」

  沐靈妃被肉麻的暗中翻個白眼,起身說道:「我先回房,休息一晚,明天回中原給你們正式成親。」

  唐芊臉頰更紅,竟遠沒有葉塵想得抗拒,實際她失憶與否,性格是冷是熱,元始天魔門遵自己為世間元始唯一的教詣卻是刻在骨頭上的,既然過去愛上葉塵,那就絕對是正確的選擇,如今隻要慢慢適應即可。

  葉塵收起色心,低聲對唐芊道:「我倆一起找個房間,我有話對你說。」

  「哦,你想對我說什麼?」唐芊嫵媚地把頭靠近葉塵,濃發烏黑,鬢邊微潮,雪白的臉頰黏著幾綹發絲,秀頸連接處的鎖骨凹都密瞭一層淺淺的汗珠,襯與她天生的娃娃童音,成熟風情中又絲毫不顯放蕩。

  葉塵心花怒放,陶醉於自己的英俊瀟灑與王霸之氣,暗道:唐芊真是太美瞭,甚至略勝姐姐與姑姑,另外看來這位聖女似乎真的容易出汗……

  朱唇輕啟,伴有清香,葉塵傻乎乎地道:「我們晚上再親,這裡人多……」

  「獨孤尚軒進去的那間屋子有高手在,他們肯定有詭計陷阱要對付我們,先莫要打草驚蛇。」唐芊低聲呢喃道,她當然不會白日發情,但如今不自主地替葉塵考慮起來。

  「嗯,那天他就不太對勁。」葉塵知道若房中是元始天魔門高手,必不會瞞著唐芊,再考慮獨孤尚軒這個人深沉難測,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唐芊扭頭道:「掌櫃,你把熱水和糕點送到房裡去,嗯,再來二斤剛才教你兌的酒。」沉瞭片刻又小聲對葉塵道:「你若是我選中的丈夫,今天咱倆就把獨孤尚軒和他藏起來高手給解決瞭,省的像蒼蠅一般膩味人。」

  葉塵驚於自己這位虛構妻子的殺伐狠辣,本性難移,魔道女子殺人跟喝水一樣,但獨孤尚軒身為聖子,背後承載的是魔後顏芙瓊的無邊威嚴,殺瞭他,惹的禍幾乎相當於殺死唐芊。

  「你們別站在這裡,哪來回哪去。」唐芊推門對那些屬下說道。

  十幾個人躬身行禮,眨眼間消失不見。

  葉塵近來對魔道的言出法隨已經習慣,反倒是唐芊奇道:「這麼聽話,我父親武功很厲害嗎?」

  「還不差。」葉塵笑著說:「回去吧,又陰天瞭,今夜肯定還會下雨。」

  這時一聲低沉的馬蹄聲響起,由遠及近,奔騰之勢如五雷轟頂,讓聽瞭的人心裡咯噔一聲。

  唐芊由衷贊道:「不知何等駿馬,恁地猶似千軍萬馬的聲威。」

  二人隻見大路盡頭一匹高大健碩,好似傳說黑龍般的長鬃巨馬踏步而來,馬上騎士渾身裹著蔽舊的黑色連帽披風,嘴上纏著防瘴圍巾,身材魁梧寬大,執韁大手近乎成倍於普通成年漢子,一雙眼睛生有雙瞳,顧盼之間,威猛殘酷,顯得怪異非常。

  「去仙門島的碼頭怎麼走?」騎士聲音低沉沙啞,確是很配他這般身形。

  「過瞭前面的大橋,沿著樹林子走大概三裡多路就能看見瞭。」葉塵微凜:天底下麻煩那麼多,不會每次都那麼巧砸我腦袋上吧。

  騎士點點頭,正要上路,忽聽唐芊道:「大叔你的馬好漂亮,我能摸摸看嗎?」

  「黑王不會讓人摸……」話沒說完,唐芊雪蔥似的手指已經撫在瞭馬鬃上,那匹叫黑王的如龍駿馬噗嗤一聲打個響鼻,卻沒有厭惡之色。

  唐芊笑道:「這是西楚的颯騅烏,俗稱龍卷風,沒想到世間真有如斯雄壯的寶馬。」

  「小丫頭有這等見識,也算難得,告辭瞭。」騎士明顯不愛說話,手腕微震韁繩,黑王抖瞭抖腦袋甩開唐芊,眼看就要上路。

  葉塵餘光不離騎士,隻覺得此人有懾服眾生之威嚴,不做深交最好。

  好巧不巧,雷鳴電閃更緊,騎士似乎猶豫瞭一下,翻身下馬,拍瞭拍馬臀道:「馬棚骯臟,自己去找地方,雨停再走。」黑王似有靈性,也不用栓,自己就竄進瞭路邊密林。

  騎士推開客棧大門,忽然回頭道:「小兄弟貴姓大名?」

  一雙眸子居然隱含金戈鐵馬的征伐殺氣,單論眼神,比姬流光還要冷酷可怖得多。

  葉塵捏住瞭唐芊纖細的柔荑,故作恐懼地道:「你要幹什麼?少爺我是撼天寨的袁葉!你可不要自討沒趣!」

  騎士實際正是從先天太極門千裡迢迢趕去仙門島誅殺葉塵的萬天兵,他當然沒想到目標近在眼前,隻是憑心血來潮的高手直覺隨口一問,也多虧葉塵一夜間武功又有精進,否則早被這位和葉商齊名的絕頂半聖識破他在扯謊。

  唐芊任由手被握住,笑道:「我們也是這裡躲雨的,大叔你自便。」

  萬天兵「嗯」瞭一聲,隻當他倆是偷跑出來幽會的小情侶,不再有所懷疑,徑直去找吃食和房間。

  等其走遠,有一個模模糊糊地詭計湧上心頭,他牽著唐芊剛一回房,發現瞭一個和在阿涵傢一樣的問題,隻有一張床鋪。

  「那個大漢子你認識?」唐芊不動聲色抽回手來,又道:「這一會功夫就亂七八糟,你給我好好說說。」

  葉塵這一年來生死壓力常伴左右,早已學會瞭得閑放松,活多一日算一日,他斜倚床邊,調戲道:「老婆你真是越看越好看,過來和我一起坐,我說給聽。」

  唐芊隨便坐在門邊胡椅,淡淡的道:「你就這麼說咧,我休介……我那個坐這兒就好。」她神情口氣渾然無所謂的樣子,卻不自主地再吐南疆土白,顯是內心怦然緊張之故。

  葉塵不再逗她,低聲道:「我覺得可以利用那個騎馬的大漢去對付獨孤尚軒和那個隱藏高手。」

  「這兩夥人都不像蠢蛋,你想怎麼挑撥離間?」

  「雖然老婆和我私奔,但獨孤尚軒貌似很喜歡你,這應該不是假裝的。」葉塵手指點著鼻子,邊想邊說:「隻要我倆像以前那樣親熱一番,故意讓他聽到,定會撕破他喜怒不形於色的假面具……」

  唐芊起身輕嗔薄怒,想要怒斥,可葉塵皺著眉頭,話語和神態非常嚴肅,絲毫沒有說笑的樣子,不禁心顫道:我莫非早已失身給他?否則又怎會背父私奔,遭遇追殺,這種事如何驗證才好。她大葉塵四歲多,可自小在南疆就被奉若神明,屬下、同齡人、甚至叔伯長輩都不敢輕慢與她,加上如今喪失部分記憶,男女之事哪裡是葉塵的對手。

  「怎麼站起來瞭?哪裡有問題?」

  唐芊心亂如麻,頹然坐下,說道:「沒事,你說吧,獨孤尚軒出手又如何?騎颯騅烏的大漢管得著咱們嗎?」

  這時掌櫃的已差人來給他們送來熱水、美酒和點心,下人見唐芊身段兒肥瘦勻稱,曼妙起伏,容貌美艷,裙底玉腿悠然交錯,佈料繃出柔腴線條,露出一截鞋子亦是尖翹嬌媚,不由暗罵:若非森羅門令牌,今晚何至於用手解決。

  「真當老公我神機妙算瞭,哪那麼快想到?明天找師叔姑姑再琢磨一下。」葉塵見那幾個像土匪多過像夥計的人走瞭後,唐芊復又像喝酒時那般,腳尖兒挑著鞋子,一晃一晃。

  唐芊還有許多事理不清楚,越想越躁,也不用杯子,拿起酒壇便喝。

  酒香熏蒸,向來有戀足癖好的葉塵獸血沸騰起來,他自然大方地端過盆子,註入熱水涼水,說道:「江湖險惡,我們兩夫妻也好久沒那麼安靜說話瞭,過去啊,你最喜歡和我使小性子瞭,喏,把鞋脫瞭,我替你燙一燙。」

  「啊?嘞講啥子咧……嗯,你不會說以前也這樣吧?」唐芊聽得差點嗆瞭酒。

  葉塵的臉皮如今隻怕流光追月都難以刺穿,疑惑道:「這你都忘瞭?還以為你記得的,你啊,經常光著小腳丫子撒嬌耍賴讓老公洗腳來著。」

  唐芊心中隱約有個聲音說著:夫妻之事還有幾個疑點無從解答,千萬不能輕易相信他們的說辭……同時又有一個飛揚跳脫的少女蠢蠢欲動,嬌笑著:試一下而已,玩玩也不防……

  高貴少女一時間羞怒喜惡,百感俱至。

  葉塵蹲下輕易摘瞭唐芊的鞋子,心想果然是阿涵嫂子少婦生育後,腳丫比少女豐腴少許,怨不得唐芊總是趿拉鞋子。

  捉住一對兒裸著的雪白玉足,觸手溫潤柔膩,絲絲滑滑,恨不得低頭去咬上一口,幸好葉塵還不敢貿然輕薄,隻把腳兒浸入熱水,拇指揉搓趾縫,其餘手指輕按軟嫩雪酥的腳心。

  並不難捱,唐芊羞澀之心已被葉塵的攻速抹平,而且泡腳解乏,她三年前原本的心性正被逐漸一絲絲地激活,頑皮心起,十根小蠶似的腳豆兒一張一摳地去夾葉塵手指。

  「無論事成與否,我一定不會讓人傷你的。」手握美人蓮,葉塵難免想起瞭因他而半死的沐蘭亭,忽的有感而發,絕不許重蹈覆轍,話中情意頗為真摯。

  「嗯,私奔而已,有困難才有趣,我們夫妻不會有事的。」唐芊一時被這句話的感情所動,居然首次承認瞭這個丈夫。

  葉塵佯窩瞭窩唐芊的瑩潤小巧的腳趾頭,悉心地捧起雪膩玉足擦拭幹凈,這才道:「好啦,該睡覺瞭。」

  唐芊「啊」一聲還沒啊出來,葉塵猛地摟住她的背脊,一口吻上瞭姣軟香柔的嘴唇,度出舌尖撬開倔強的細碎牙關,丁香小舌甜潤涼滑,仿似小貓舌頭,同時細品津唾芬芳,直親得悱惻淋漓。

  「唔唔……」唐芊肌膚通體潮紅,滾如桃花,旋即魂兒漸漸出竅,腦袋暈暈陶陶。

  葉塵血氣方剛,欲火旺盛,忍不住就要移手去擠揉豐盈圓潤的桃臀,哪知指尖剛及腰眼,唐芊身子迅速緊繃,瞬間便要掙脫。

  今時今日的葉塵不會再犯幼稚錯誤,率先電閃般的收手仰頭,滿臉歉意、假模假樣地道:「對不起,實在忍不住呢,我知道老婆你記憶有損,目前還接受不瞭往日那般的親密之舉,不急,我會慢慢等你,早些休息,我去找地方睡。」

  唐芊被輕薄的怒火霎時煙消雲散,反而滿臉歉然,低聲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