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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二天清晨,第一遍雞鳴,蒔田起床,蓮兒服侍他穿好朝服,蒔田坐在轎子裡,心中忐忑的行往內城。

  待到小黃門報帝駕,問過朝事,皇帝開口問道:「東愛卿,據聞萱兒公主在你傢不安分,可有此事?」

  難得上朝的蒔田此時站在隊列第一個,聽聞皇帝問話,連忙出列回道:「啟稟皇上,並無此事,萱兒公主溫柔賢淑,持傢有道,全傢皆為有公主入門而高興。」

  「嗯?我怎麼聽說萱兒和你傢中妻妾聯手,攪得城裡不寧,百姓不安。」

  「回皇上,那隻是一時失誤,萱兒公主與傢中姍姍都是年紀尚小,心性單純之人,喜歡那些飛禽走獸,但此物難以駕馭,所以一時不察,被這些野獸鉆瞭空子,傷瞭幾人,但臣已經逐人一一登門謝罪。」,蒔田是空口白牙,睜著眼睛說瞎話,但無人敢反駁,因為正如姍姍所說,那些百姓調戲公主在先,這可是殺頭的大罪。這會皇傢需要個臉面,傷者需要個活路,就由得蒔田胡扯。

  「前幾日邊疆傳來喜訊,如今河套地區的胡人以被驅逐,但你告假一直未歸,今日才得以宣佈。」,雖然不如前幾天的狂喜,但皇帝提起此事還是異常興奮。

  「皇上聖明~ !」,眾大臣齊齊跪拜。

  「全得東愛卿功勞,來人宣旨!」

  「……東方有國,謂之中土,國中有將,稱得砥石,一平百年禍亂,一定華夏遠疆……此以非常人所能及,可況傢中既有淑德良人,亦有巾幗英傑,斬匪首於邊陲,揚國威於塞外……」

  聽到這裡,蒔田一愣,心中緊揪得疼,也不知道師姐兩人怎麼樣瞭。

  「……斷井頹垣不再,山河萬裡安定,此功勛第一人,足稱國之砥柱,特封東蒔田左柱國,晉太師,加封光祿大夫,其妻妾,程蓮,李仙兒,魚姍姍,封一品誥命。」

  「臣,謝皇上。」,蒔田算瞭算,自己本就是國公,已經升無可升,柱國和光祿大夫都是虛職,多瞭幾擔俸祿而已,隻有個太師還不錯,朝廷裡面自己以後多多少少能說上幾句話,不再是完全閑散之人。

  「東蒔田妻妾蘇青蘿、衣玥二人,斬匪首,定軍心,此巾幗英雄,如桂英再世,特納為皇帝義女,封公主,一品誥命,特許宮中打馬,帶刀行走。」,蒔田以為完瞭,誰知道宣旨公公隨後說的話,讓他目瞪口呆,不止是他,整個朝堂都卡殼瞭。

  自開朝以來,皇帝義女不是沒有,封公主的也不少,一品誥命更是多不勝數,但這宮中打馬、帶刀行走,是個什麼封賞,此兩女子又不是武將,也並非文臣,連個宮中侍衛都不是,更何況也隻有文臣武將才能擁有此殊榮。

  「皇上~ 此二女子,雖說功勞巨大,但這宮中打馬帶刀禦前,實為不妥。」,一個大臣出班說出疑慮。

  「呵呵,此二女聽邊將說起,身俱高強手段,一身膽色更是不輸男子,如今朕收她為義女,賜她些許榮耀,有何不妥?」

  「皇上,雖說她們身為義女,但臣鬥膽說一句不中聽的話,萬一她們要是起瞭歹心,如像皇上所說,她們一身手段,那防無可防。」

  「愛卿多慮瞭,能為我朝如此盡心盡力,又怎會去想著刺殺朕,以後這話不提也罷,她二人喜愛武裝,那朕賜她們喜好,難道不該麼。」,本朝除瞭秀才往上或是武將兵卒可以隨時帶著兵刃行走,普通人隻要拿著武器閑逛,抓到罰十杖,皇帝這道賞賜就代表著青蘿和衣玥兩人可以光明正大的佩劍提刀。

  「好瞭,既然諸位大臣沒有異議,那就下詔吧。」,皇帝話剛說完,兵部尚書站瞭出來。

  「皇上,昨日晚間福建傳來急件,倭寇再次登陸,燒殺搶掠十餘縣州。」

  「福建巡撫不是在督戰麼?這仗怎麼越打越爛~ !」,皇帝也是氣急,剛剛的好心情一掃而空,倭寇今年為患特別嚴重,前段時間剛剛委派福建巡撫總督之職,希望他能有所建樹,誰知一個接一個的戰敗傳來,讓皇帝虛火上升不少。

  「皇上,那臣就直說瞭,福建巡撫雖然守城有餘,但銳氣不足,加上連番敗仗,軍心散亂。臣以為,換將才是正途。」

  「愛卿可有人選。」

  「雁國公可擔此重任。」

  蒔田真想起來暴打這位張大人,這叫什麼事,把自己當打手嗎,心裡早就恨極瞭戰爭,可又不好發作。

  「嗯……」,皇帝不是沒有心思。

  「皇上,臣鬥膽冒言,自古開明盛世,那個帝王不是放手去用,讓屬下大臣盡管施為,所以才有歷代那些開疆拓土的名臣聖君,如果都是束手束腳,那不過又是一番守成的景象。」,張尚書知道皇帝擔憂什麼,他膽子夠大,忠心亦可表日月,所以才有這番膽色。

  「那依張尚書所言,該讓雁國公履行何職?」

  「江、浙、福建三省總督,調度三省兵馬,臣相信,雁國公定能一舉掃平倭患。」

  「好,朕就準瞭你的進言,今日開始,你與雁國公榮辱一身。」

  「謝皇上。」,張尚書拱瞭拱手,笑瞇瞇的回瞭隊列。

  蒔田哭的心都有,這位張大人為什麼對自己有這麼大的信心,皇帝都說瞭榮辱一身,如果自己平倭不利,他也要倒血黴啊,怎麼還笑的出來。

  「東愛卿可是不願意?」,皇帝看著蒔田半天沒個動靜,有此一問。

  「臣謝過皇上,但還有一事所求。」

  「說。」

  「臣此次出征,希望皇上給道聖旨,臣是代天子出征。」

  「準瞭。」,皇帝笑瞭笑,自己這位女婿心思還是足的,好個代天子出征,出瞭事可以往輕裡跑。

  「皇上,臣還有一私事稟奏。」

  「既然是私事,那就散朝後來禦書房細說。」,皇帝也是人,既然是私事,那就是傢事瞭,朝堂上討論這些不妥。

  「還望皇上開恩,讓臣能傢門和睦。」

  「好一張嘴,朕要是不允,你傢門不和就是朕的錯瞭?」

  「不敢,臣也是無奈之舉,而且皇上,青蘿衣玥兩人為國盡忠,如今又是公主,特賜個正妻之位,也是情理之中。」

  「是啊,聽聞將士傳說,她二人鞠躬盡瘁,連日征戰,斬殺胡人匪首不下千人,導致胡人沒瞭軍令,我軍才能這麼快收復河套地區。」

  「那皇上允瞭?」

  「嗯,一朝雙駙馬,你也算古今第一人瞭,朕允瞭。」

  「謝皇上~ !」,蒔田喜得嘴都到耳根瞭,兩正妻,亙古未聞的先例,自己求來瞭。

  「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瞭,臣告退。」,蒔田轉身就要走,皇帝忽然開口:「蒔田。」

  「啊?皇上喊我?」,忽聞皇帝叫自己名字,蒔田一驚。

  皇帝看著他笑瞭笑,擺瞭擺手,柔聲說:「在外征戰不易,能活的命來,就不要逞能,在傢待萱兒好些。」

  「是……臣記住瞭。」,蒔田看到的皇帝,一直是不茍言笑,哪怕說話都是憋足瞭力氣顯得威嚴。

  「去吧,能贏固然好,未能全功也沒關系,幾百年瞭,倭寇神出鬼沒,居無定所,平定不是一時之功能全,做好就行瞭。」

  「臣告退。」

  到瞭傢中,蒔田喊過管傢,讓他快馬加鞭去滇南接青蘿衣玥. 自己轉身到瞭蓮兒房裡,脫瞭朝服換上便服,出門喊過值班丫頭:「去喊萱兒夫人和姍姍夫人過來。」

  「什麼?那兩個又是哪裡來的狐媚子!?」,姍姍的一聲怒吼,讓蒔田腦殼都大瞭。

  「什麼叫狐媚子,她們現在身為公主,而且上次就來過府上,隻是你與萱兒酒醉未醒,何況她兩幾次救我於危難,可以說如果不是她們,你老爺我早就是一把黃土瞭。」

  「哼~ 還不是你手段瞭得,勾引得那兩個狐媚子死心塌地跟著你,才會救你。」,姍姍搞的定萱兒,但對於未知的青蘿和衣玥有種不祥的預感,是要遇上克星的預感。

  「你給我閉嘴,張口閉口狐媚子,你知不知道,今日朝堂之上,你傢老爺我,差點被皇上杖斃,就因為你和萱兒胡鬧,要不是兵部尚書張大人求情擔保,此時你們已經披麻戴孝瞭。」,對於這種張口即來的胡話,蒔田現在是越來越順口瞭。

  「真的?」

  「我還騙你不成?整日為非作歹,傢裡倒是不禍害瞭,現在禍害到府外頭去瞭。皇帝說瞭,如有再犯,殺頭不足平民憤,要將我活活剮瞭,如今讓我戴罪立功去平倭,已經是法外開恩瞭。」

  「對……對不起啦,我又不知道會這麼嚴重,大不瞭我以後聽你的就是瞭。」

  「這才像話。」

  「那你可不可以去求皇上,別讓你出征打仗瞭,你身上已經好幾個洞瞭,再去打仗,要真死在外頭,那讓我們幾個怎麼辦啊,你想啊,還有那兩個狐……青蘿姐姐和玥姐姐都要守寡瞭。」

  「你……你就不能說點好?」,蒔田氣急。

  「我也想說點好,但你說打仗就去打仗,留著一傢人在傢苦等,一天兩天不見回來,三天四天不見書信,讓我們哭,讓我們難受,你是大英雄,要名留青史,可沒有人會可憐我們等的有多苦,生怕你死瞭,不回來瞭,我就盼著你好,你好我就好,你要真的死瞭,我也會跟著你死,就算是追到閻王前面,我也要纏著閻王說是我咒的,要你記得你死不得,我留在哪裡替你死瞭,你還可以回來尋姐姐們過日子。」,姍姍這番嚎啕大哭,讓蒔田又是感動又是揪心,這隻死鴨子嘴硬的妮子。

  「好瞭好瞭,不哭瞭,老爺答應過皇帝,一定保得命回來,不讓你們枯守餘生。」,蒔田抱過哭泣的姍姍,心中也是難受,看到萱兒和蓮兒也在抹眼淚,將兩人也摟進自己臂膀。

  「夫君,皇上真這麼說瞭?允許你逃命?」,蓮兒很好奇這話是皇上說的。

  「是啊,皇上說瞭,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逃,保住性命最要緊。」

  「皇上真好。」,蓮兒抿瞭抿嘴,探頭親瞭下蒔田的臉,她羞怯,少有這樣的主動。

  「是啊,你們就放心吧,等老爺得勝歸來,就再也不去打仗瞭,一定在傢安分度日。」

  「你一直這麼說,你的話我不信。」,姍姍信瞭兩次就再也不信瞭。

  蒔田將蓮兒和姍姍放在自己腿上坐下,又看瞭看端坐在身邊的萱兒,柔聲說:「老爺這次是說真的,老爺已經是位極人臣瞭,照理都不需要我出戰瞭,因為我出征就占瞭別人的戰功,長此以往是不行的。」

  「萱兒,他說的可是真的?」,姍姍轉頭問萱兒。

  「夫君說的對,父皇每逢戰事,都會斟酌出戰人選,能力最重要,其次就是戰功的分配,如果一直讓一人獨魁,那餘下的人都會沒有心思打仗瞭,因為沒有軍功就沒有官階的晉升。」,萱兒經常在父皇身邊打轉,所以多多少少聽父皇說過。

  「這還差不多,那你要記得,該逃命的時候就要逃,別逞能,活著回來最好,而且你就要做爹爹瞭。」,姍姍的理由讓人無法拒絕。

  「我答應你們,一定活著回來,但你們也要答應我一事。」

  「等青蘿衣玥來瞭,你們不許為難她兩。」

  「那兩狐媚……」,姍姍看著蒔田的樣子,轉而小聲說:「那兩位姐姐什麼時候來啊?」

  「快馬加鞭都要近兩月時間。」

  「哈?這麼遠?」

  「遠也很遠,主要是山路難行,尤其過川貴費工夫,一半的時間都費在此地。」

  「夫君,你要早點回來,往後這一大傢人你可是主心骨。」,蓮兒伸手抓住蒔田的一條胳膊,緊緊摟在自己懷裡,她月事遲遲沒來,想找個大夫來診下脈,看看是不是有瞭,但怕影響夫君出征的心情,心想等夫君出征瞭,再去尋個大夫看看。

  「夫君,萱兒祝你馬到成功,萱兒會在傢裡聽話,等你得勝歸來。」,萱兒最小,受不得這樣淒淒慘慘的離別情景,眼睛此時都腫瞭。

  「嗯,你們放心。」

  一夜溫情不舍,第二天蒔田拒絕瞭從運河出發直抵蘇杭的建議,隻帶著傢中侍衛數人,打馬南下。

  一路風塵,過驛換騎不表,七天過去,這才遠遠看到南直隸的城墻。

  入城亮瞭符印,到瞭直隸府宣讀瞭聖旨,大致瞭解瞭下各級官員,蒔田又馬不停蹄的奔赴杭州,一樣是宣讀瞭聖旨之後,這才往自己的最終目的地,倭患最嚴重的福建出發。

  從京城出發到泉州之時,整整過去瞭十六天,這還是不停的換騎良馬,此番沿著海線南下,蒔田也是從未這麼累過,不是他喜歡被馬顛,實在是一船直接到瞭目的地,根本看不到此時的形勢是什麼樣子,威風凜凜是有瞭,但那也隻是有個威風,與民情屁用沒有。

  一路過來,各縣州府都是嚴查嚴防,一些小縣因為自己沒有鄉民的印信,甚至都不讓自己進去,直到亮出印綬兵符,這才相信蒔田幾人不是倭寇的細作,千裡河山不說烽煙四起,但絕對是人心惶惶。

  蒔田也問過不少人,搞清瞭倭寇為什麼難平,那些手持長刀的倭寇來去如風,平時登陸燒殺搶掠沒有規律,劫掠一番之後登船就走,等官兵趕來瞭,倭人早就不見瞭,隻能望浪幹嘆。

  各省前任總督想過各種法子,但收效甚微,有駛著巨帆追的,有設伏下套的,保守一點讓百姓都進城的,各式招數層出不窮,但倭寇就是難纏,你開巨帆大船去追,別看倭寇的小船破破爛爛,甚至連船帆都爛的像沒人要的蚊帳,但他們的船小頭尖,破浪急速,大船根本追不上,放小船去追,往往又都成瞭倭寇的戰利品。

  設伏下套也有好多,但倭寇吃過兩次虧之後都學乖瞭,上岸之前先弄一些漢奸細作四處打探,隻要有一點風聲就蟄伏不動,但百姓得生活,官兵也不是鐵打的,稍有松懈就著瞭道瞭。

  蒔田此時坐在泉州府衙後堂,看著一堆的戰報直嘬牙花,旁邊站立的幾個文武大臣看著蒔田的面相,心中也忐忑,今年倭患嚴重,百姓死傷過千瞭,可官兵硬是一個倭人都沒砍到,誰知道這位上官什麼脾氣,要是一怒之下行天子特權,自己幾個烏紗難保。

  「這些戰報想必幾位大人比我熟悉,幾位大人如今可有良策?」

  「總督謙虛瞭,我等幾人策應也有些,但效果都不大,如今倭寇中肯定是有熟知我中原風土的智將。」

  「我一路過來也有耳聞,但仗還是要打的,不能因為倭人有瞭倚仗,我等就放任瞭事。」

  「總督英明,還請總督決斷,我等必將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你們先退下,讓我先靜一靜。」

  「是,大人一路舟車勞頓,我等在聚濤樓擺下瞭宴席,還望大人晚些時候能賞光。」

  「我晚點去罷。」

  「謝大人,我等先告退瞭。」

  看著幾人出去,蒔田揉瞭揉眉頭,陸戰用血氣之勇,縱橫之策,步騎弓矢之陣。可這海戰怎麼打,蒔田是一點頭緒沒有,兩邊都是用炮轟,不對,倭人還沒有船炮,據說他們大型戰艦極少,有也隻有少數幾門大炮,可對方不和你拼剛勇,不與你戰縱橫,隻為瞭偷襲搶掠,你防難防,打追不上。

  蒔田也是今天檢閱才看到這般精良的大炮,以前在邊關那城樓上的大炮,跟這個完全沒法比,不過也不怪戍邊沒有好炮,胡人目的就跟這倭人差不多,但胡人騎馬來去如風,比架船更快,再好的大炮都沒用,你還在裝填調校、瞄準點信,對方早就跑出你射距之外,除非是胡人咬瞭牙攻城瞭,否則更多的時候隻能是放幾空炮解解恨,所以戍邊最好用的一直是長弓強弩。

  想瞭半天,蒔田也沒個頭緒隻好作罷,起身去赴宴。

  到瞭酒樓一眾人杯來盞去,看著眼前的輕紗舞娘,聽著耳邊的絲竹之聲,一度讓蒔田幻覺這是太平勝地,抿瞭杯中苦酒,蒔田嘆瞭口氣,無財帛不覺人間天上,無權勢不懂世間幾重。

  吃罷瞭酒宴,蒔田回到住所,就著燭臺繼續翻看戰報,苦思破解之法,想的入神處,燭花一炸讓他回瞭神,張口喊來侍衛說:「傳令下去,讓泉州周邊駐軍明天一早校場集合,本官要檢閱三軍。」

  等侍衛出門通稟去瞭,蒔田思前想後也沒有別的辦法瞭,一路的辛勞湧上來,倒頭就睡。

  第二天清晨,蒔田起床洗漱一番,早早就來到瞭校場,隨著日頭漸上,校場集結的人也越來越多,蒔田看差不多瞭,起身站到校場高臺前,咳瞭咳嗓子開口說:「本官是皇上欽定新三省總督東蒔田,此番前來泉州,就為倭患而來,今年倭寇禍害百姓最甚,我想你們都深有體會,也不多說,我如今有一計謀,可徹底鏟除倭患。」

  下面自有傳令兵用本地方言往下傳蒔田的講話,沒法子,來當兵打仗的漢子,大多沒上過學,除瞭本地方言,對於官話知之甚少。

  聽著臺上的大官大言不慚的話,臺下嗡嗡作響,以前也來過不少大將大臣,可那個不是來時氣宇軒昂,最後都是灰溜溜的走瞭,還有好些被砍瞭頭,至今南門菜市場還有血跡未幹。

  「眾將士聽令~ !水師四營下午集結,巨帆戰船一律駛出港口,負責沿岸巡視,其餘三營隨我駛快船出海。」

  下面一聽又是議論紛紛,出海打仗開快船,這是要去送肉麼。

  「住口~ 校場森嚴,豈是菜市口一般喧鬧之地,聽完命令即刻散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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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倭寇來去如風,搶掠仿佛成為瞭他們的習慣,但倭寇也有他們的短板,那就是行距,一艘快船再如何駕駛,也不可能從倭島直達我朝疆域,所以他們必定要尋補給島嶼,而高麗與倭人你來我往打瞭無數仗,是斷斷不會容倭寇通行的,隻有琉球諸島星羅密佈,一路延伸到臺灣澎湖等地,所以要滅倭寇,蒔田能想到的就是斬其退路。

  說起來容易,真的坐上瞭船,蜈蚣艦速度確實快,一浪接著一浪的連番顛簸,蒔田差點沒把膽汁吐出來,不過真的吐到腹中無物瞭,感覺倒好瞭不少。蒔田灌瞭幾口清水,起身看著左右盡是無邊的浪潮,起初是很新奇的,可這樣沒有新意的風景連看瞭兩天,就覺得無聊憋悶的緊。

  「趙將軍,還有幾日可以到達?」,蒔田已經沒心情看水瞭。

  「啟稟大人,屬下估計再過兩日就能抵達琉球主島。」

  蒔田就是沖著主島去的,據向導說琉球除瞭主島有淡水和椰林,還有別的島上少見的竹林,據說是先秦時期為秦皇尋永生的隱士帶入島的,其餘島礁皆是荒涼無比,有些上面就幾棵椰樹,有些還像暗礁,隻是偶爾露出海面。而且琉球主島以前是有島民的,但自從倭寇橫行,島上居民逃的逃、死的死,最後被倭寇占領。

  就這樣又過瞭兩天,蒔田望眼欲穿的海島,終於出現在地平線的盡頭,蒔田抓著船舷,看著越來越靠近的綠色小島,心裡一塊石頭算是落瞭地瞭,因為都是快船,所以補給是有限的,如果這兩天還找不到,那隻能是打道回府。

  隨著船隊靠近,速度也越來越慢,一艘艘艦艇都打橫瞭轉向,黑洞洞的炮口瞄準瞭島上房屋。

  「大人,倭寇此番應該不在島內,不然不會讓我等如此靠近,是否派人去探查一番?」

  「嗯,萬事小心,如發現不對,立刻返回。」

  一盞茶功夫過去,看到近島小舟上打出的旗語,經過身邊副將翻譯,蒔田松瞭口氣,隨即喊道:「傳令下去,強攻登島,隨後將所有火炮、炮彈、火藥,盡數搬上島嶼。」

  到瞭島上,滅瞭那些留島傷殘的倭人,蒔田越看越揪心,傢傢戶戶門庭之中,都是衣不蔽體,目光呆滯的漢人女子,隨著搜索加深,金銀寶器堆在居民樓中間的空地上像一座小山,蒔田看著眼前景象,高聲喊道:「如今我們占瞭此島,惡戰也要開始瞭,我們可能有些人回不去,但本官保證,絕不會忘記你們的功勞。這些金銀就做撫恤之用,能活著回去的,賞金百兩,不能活著回去的,一戶撫恤千兩。」

  蒔田看透人心,出外打仗為瞭什麼,不說那些虛的,就隻剩光耀門楣和賺些錢財瞭。

  「謝總督~ !~ !」,眾將士齊聲高呼,心裡激蕩,黃金百兩,普通人傢一輩子吃不完啊,而且就算不小心戰死,也能撫恤千金,對於傢中妻兒高堂來說,足可以一生無憂。

  「這些女子,你們可有認識相熟之人?」,蒔田指的是眾將士搜羅來的那些漢人女子。

  聽著一聲又一聲的驚呼相認,蒔田心裡難受得緊,這些女子最是可憐瞭,此番就算能活著回去,又能茍活多久,議論紛紛的唾沫,足可殺死她們所有人。這時蒔田看到人群中有個女子不同,雖是黑發黑眼,但眉骨鼻梁很高,眼窩內陷,蒔田一看就知道這是塞外胡人。

  再看這女子衣衫襤褸,上身罩著好幾個破洞的紗衣,下身的寬筒褲更是如同佈條,恥處陰毛都隱隱可見。雖是如此光景瞭,可該女子依然抬頭挺胸,目光清明。

  「眾將士聽令,沿島佈置陣地,五營逐艦將島上我朝女子及金銀帶走,回去之後令巡洋四大營遠觀琉球,隻要倭寇前來攻打,即刻上前包圍剿滅。」,既然倭寇不在島上,那開始的計劃就不能再用,此刻隻能動用巨艦實施反包圍。

  本來蒔田的想法就是將自己人馬做海盜用,倭寇就是憑著船快浪急,來去匆匆,那自己也可以學著用,用比倭寇更快更好的蜈蚣艦,輪番偷襲劫掠,碰之既走,讓倭寇隻能死守島嶼,此時再派巨艦來輪番轟炸,直至焦土為止。

  可天不逐人願,如今死守的換成瞭蒔田自己,也幸好島嶼不大,能停泊之處也隻有島東南面,餘下各處不是百丈懸崖就是浪急礁顯。

  架好陣地炮彈,看著五營滿載離開,蒔田看瞭看遠方的夕陽,感嘆此次真的有點聽天由命的架勢瞭。

  「大人~ !小的有事稟報。」,這時從後邊跑過來一人,嘴裡的官話要不細聽,蒔田真不知道他說的啥。

  「說。」

  「大人,您不是將那些異族女子賞賜給我們瞭嗎,屬下得到的女子中居然有一個會說漢話,她跟屬下說,知道倭寇去瞭哪裡,但要跟大人單獨說。」,這也算是蒔田的特色瞭,他帶兵打仗,金銀女子一概不取,全都給屬下分瞭,絲毫有沒我們是正規軍,一切都要上交給國傢的覺悟。

  「哦,那女子可是倭寇族人?」

  「不是,看樣貌應該是胡人。」

  「那人現在何處?」

  「屬下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就讓她先去瞭大人房中等候。」

  「知道瞭,你下去吧。」

  蒔田這時轉頭對那些值事的兵將喊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倭寇晚上歸來,免不瞭是場惡戰,招子都給我放亮點,要是被他們給滅瞭燈火,那我們就要抓瞎瞭。」

  看著這位滿嘴黑話的上官,兵將憋笑十分辛苦。

  蒔田來到房中,抬頭看去,果然是下午註意到的那個女子,不由好奇的問:「你是哪裡人?為什麼懂我族語言。」

  「大人可是東蒔田?」

  「你為何知道本官的名諱?」

  「下午聽官兵喊你東大人,這姓本就少得可憐,加上你們朝廷裡,好像隻有個東蒔田官位顯赫。」

  「本官問你一概不答,到底所謂何事?」

  「你是不是東蒔田?」

  「是,如果你再不做答,我隻好讓你出去。」

  「好……好……我要殺瞭你~ !~ !」,這女子忽然暴起,手裡抄著一把凳子就沖瞭過來。

  蒔田躲都不躲,左手抬起抓住砸落的凳子,右手一把掐住女子的脖頸,將她高高舉起,冷冷的說:「你就憑這樣殺我?」

  「咳……咳……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等到女子緩緩垂下瞭雙臂,蒔田這才將她扔在一邊,喊來侍從將其綁瞭,蒔田又讓人端來一盆冷水,澆在女子頭上,看她悠悠轉醒,蒔田揮手屏蔽瞭左右,這才開口問道:「你是誰,從哪裡來,為什麼要殺我。」

  「呸~ 要殺就殺,不用多問。」

  蒔田砸瞭砸嘴,看來跟自己想的一樣,伸手抽出腰間秋虹,劍尖直抵女子胸口,隨後說道:「我就知道問瞭也白問,看你樣貌絕色,死瞭也怪可惜。」

  「要殺快殺,要是等我找到機會,我一定殺瞭你。」

  「嘖,你越這麼說,我越想搞懂為什麼,算瞭,總有方法能撬開你的嘴。」,蒔田頓瞭頓說:「不知道你嘗過酷刑沒有,鞭抽杖打那都不算,比如截腸,抽髓,篦肉,嗯,想你也不懂,我來一個個告訴你,這些刑法該如何施為。」

  等蒔田說到蟲噬,女子實在受不瞭瞭,尖叫著喊道:「你這個惡魔,你是惡魔~ !」

  「別怕啊,還有很多呢,等會我在你身上一個個的試,要不咱們先從篦肉試起?嗯,不行,那樣一副骨架瞭,別的都試不瞭瞭。」

  「我說……我說……」

  「就是嘛,早點說,大傢都好。」,蒔田發現嚇唬人真的會上癮:「你先告訴我,你是誰?」

  「我的漢名叫菲菲,是可汗幫我娶的,我是可汗的妃子。」

  「胡可汗?」

  「是。」

  「你為什麼會流落至此?」

  「可汗死時我在京城,知道這個消息後我不敢再待在那裡,就一路南下,誰知遇到一股盜匪,將我隨從殺光,隻留下我和幾個婢女被他們抓來此處。」

  「嗯,既然你這麼爽快,那我就實話實說,兩國交戰必定有輸贏,你們擄掠我朝百姓的時候,可曾想過他們也是爹娘所生下有妻兒?如今這場拉鋸戰被我們贏瞭,你覺得氣憤,覺得要報仇,你不覺得可笑嗎?」

  「有什麼可笑?有仇報仇,天經地義,這不是你們漢人常說的嗎。」

  「呵呵,是啊,那被你們殺害的那些百姓,他們去找誰報仇?被你們擄去做奴隸的漢人,他們該不該報仇?這仇恨有多大?在你們眼裡我們漢人是奴隸是羔羊,沒有奴隸來搶就是,沒有糧食來奪就行瞭,此恨滔天幾百年,我想就算此時將你們可汗的屍體拖出來再鞭屍,都無法讓這仇恨平息。」

  「詭辯而已,如果不是你們設關設卡,不允許我們與你們交易,讓我的族人連口好鍋都沒有,他們又怎麼會去搶奪。」

  「我朝開始沒有設市?結果呢?你們欺行霸市不說,稍有不順舉刀便砍,殺瞭人就跑回塞北無蹤跡,久而久之誰還願意與你們交易?說的好聽是交易,說的不好聽就是明搶。」

  「一錠銀子隻能換一斤鹽巴,難道這就是你說的交易?」

  「那隻是後來閉市之後,暗地裡交易的價格而已,開市之時每天由朝廷議價定價,從沒出過那些離譜的價格吧?算瞭,我與你爭論這些作甚。」

  「哼,詞窮而已。」

  「我可以放你走,也可以讓你委身於某位將士,餘生過安穩日子,你自己選一個吧。」

  「你會放瞭我?」,菲菲不可置信,看不懂這男人心裡想什麼。

  「是,趁我還沒改主意,決定吧。」,蒔田說瞭這麼多,發現菲菲同樣是戰爭裡活下來的可憐人,整日打來打去,幾時罷休?可能唯一的方法就是打怕對方,才可能有一片安寧。

  「我要走。」,菲菲很想回到塞外去找自己的族人。

  「等這次戰事結束,我會帶你回中原,在這之前你先在這裡住下。」,蒔田說完解開粽子一樣的菲菲,轉身就要出門。

  「你為什麼要救我?」

  「看到你眼中的絕望,讓我想起那些死瞭的部將,覺得活下去的人,才是最可憐的。」

  「你根本就不是帥才,可汗敗在你的手裡,真是冤枉……」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樣的功勛對我來說燙手,以前倒是不覺得,隻想著建功立業。」

  「你真的會放我走?」

  「不用質疑。」,蒔田說完出去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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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話文長,無事書短,眨眼三天過去,蒔田此時躺在野草叢生的斜坡上,懶洋洋的看著海面波濤。

  「大人,那女子松口瞭,願意說出倭寇去向。」,一個校尉興沖沖的跑來報信。

  蒔田吐掉嘴裡的草莖,還以為菲菲死都不肯說,誰知道這會居然願意開口瞭,自打那日從房裡出來,蒔田就再也沒去過那裡,搞懂瞭她的來歷,蒔田就很意外瞭,至於倭寇去哪,說不說意義都不大,自己橫豎要在此死守,隻是守的時日多寡心中沒譜罷瞭。

  「怎麼願意開口瞭?」,蒔田進瞭房門,看到菲菲著裝稍微正常瞭些,應該是尋到瞭針線,將身上的破洞都補瞭補。

  「一報還一報而已,我不想欠你什麼。」

  「你到直爽,那行,你告訴我,倭寇人去那裡瞭?」

  「南洋。」

  「南洋?他們去南洋做什麼?」

  「勾結南洋巨盜。」

  「你能不能一次說完,我耐心有限。」

  「他們準備合夥成鏈,封鎖你朝海域,往後無論你們是出還是進,都必須經過他們的手。」

  「這有可能嗎?我朝船隊出洋都有艦隊護衛,等等……你是說走私?」

  「你們每年進出的船隊能運回些什麼?大部分都是些小國上供之物,而真正值錢的香料、胡椒、佈匹、綢緞之類,九成九都是靠走私往來完成交易,甚至連你們的皇帝吃的胡椒,都是靠著私運才有的。」

  「嘖……」,蒔田一斟酌,頭痛欲裂,本朝開始並不禁海,但政府基本沒有商船,來往商船確實九成以上都是私船或進貢來使船隻,政策也不管這一塊,隻要此地繳納田賦地稅足額,海上幾乎就是聽之任之的狀態。

  後來朝廷宣佈海禁,禁海瞭,那些靠這塊肥肉裹腹的官員走瞭,可私船不但沒少反而更加猖狂瞭,這也導致瞭海上的盜匪倭寇橫生,而且這些海盜倭寇還都是以前的商賈或他國軍士,因為你禁海瞭,他們沒法做生意瞭,再加上許多走投無路的窮人或罪犯,一頭紮進闊海,做瞭海上剪徑的營生,海上更亂瞭。

  光靠走私,物品就金貴,加上富人摟緊庫存,導致物品緊缺,最貴的時候三兩胡椒一金,據說雙方為瞭刻度準確,用的都是稱藥的一斤小稱,這還不算什麼,真的沒瞭這些舶來品,不吃不用就是瞭,可那些富人受不瞭瞭,庫存告緊沒法補充怎麼辦?行賄。所以導致瞭另番光景,海上盜寇縱橫,像是剪徑的強盜。等私船登陸瞭,又往官府送一些好處,被這樣兩次盤剝的商品怎麼可能便宜得瞭。

  這就像是因果輪回,私船越多海盜越多,海盜多瞭,那些百姓就遭殃,官府就得出來剿,剿完接著走私……

  「你們王朝剛愎自用,自以為上國,其實不過井底之蛙,世界無邊,就是這大洋,隻怕都大過中原巨萬。」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倭寇語言你懂得?」

  「呵呵,我不懂,但他們的謀士是中原人,剛好又貪戀我的身子。」,菲菲笑中含淚,描不盡的苦楚。

  「……生死劫數都是命中註定,想開些吧,畢竟你還活著。」

  「你不是說活著才是可憐的人麼?」

  「但活著就有希望不是嗎?死瞭就真的連希望都沒瞭,隻是一把黃土。」

  「什麼都是你說的。」

  「你這般聰慧,可有破解之法教我?」,蒔田一時半會根本想不出辦法,遠征南洋?瘋瞭還差不多,徐國公跟自己下棋的時候還說,這奪回關外河山,自己是立功瞭,但國庫空虛,百姓賦稅都加瞭一成,如今國庫隻怕是拿不出多一分的軍費。

  「死守此島,倭人久攻不下,必定會喊來幫手,此時再聚而殲之,隨後集所有艦船之力,掃蕩南洋諸島,萬事平復開放禁海,以營為單位駐紮各島嶼做沿途補給站,既可以防止海盜再占島為王,也可以防止走私出現,駐紮營部兩年一換,以斷異心。」

  「你為何要如此幫我?」

  「報恩連帶著報仇罷瞭。」,菲菲恨極瞭這些倭寇海盜,自己的身子被他們輪番糟蹋,想起那些畫面,菲菲甚至連蒔田都沒那麼恨瞭。

  「你如何肯定南洋盜匪會來臂助倭人?」

  「仗義每多屠狗輩,既然已經結盟,盜匪必定會來幫忙。」

  「可我朝如今根本沒有多餘的軍費去南洋遠征。」,蒔田順著話頭說出口就後悔瞭。

  「軍費何必要你們朝廷出?海盜倭寇盤踞的島嶼上,金銀如同寶山,給你的將士們分下去,他們以後隻怕都不願意打仗瞭。」,菲菲為瞭報仇也是拼瞭,又加瞭句:「別擔心有人會檢舉,士兵將士也是人,他們隻會更堅定的跟隨你,你想你在關外不就是那麼做的嗎。」

  蒔田拱瞭拱手說道:「今日得你妙計,銘感宇內,待功成之日,我一定親自送你回你的部族,隻要他們不再歧視攻擊我漢人,我可以讓他們繼續在草原上馳騁生息,苗瑤侗白壯都可以與我漢族一體,我想漢胡也盡可一傢。」

  「那都是隻是後話瞭,如今你還是想想該如何死守,倭人老巢被占,他們肯定不死不休。」

  「盡全力聽天命。」,蒔田說完對門外喊道:「來人。」

  「傳令李都統,挑選幾人驅快舟回泉州傳令,倭人首輪攻島不用理會,倭人久攻不下自會去南洋求救,泉州大營所有十六炮以上巨艦,駐紮此島半日距離,隻派便服小舟遠觀巡視,等海盜支援近島,再行圍攏聚殲。」

  「不知大人對守住此島有幾分把握?」,菲菲看到傳令官出去瞭,這才開口詢問。

  「你的主意,你說呢?」,說實話,蒔田一分把握沒有。

  「死守至多兩成。」

  「那不是必死無疑?」

  「我話還未完,大人可想過,為什麼要死守?讓倭人上島不好嗎?」

  「此話怎講?」

  「倭人雖然艦少但舟多,你們在沿岸架設大炮又能炸沉幾艘?待到倭人上岸,你們的兵刃又耐不住倭人長刀劈砍,劣勢更甚。唯一的勝算就在設計,大人既不是帥才又非名將,何苦要去和倭人面對面拼命?」

  「願聞賜教。」

  「讓倭人上岸便是瞭,陷阱、落石、毒藥、流矢此番種種盡可用其極。」

  「辛虧你那時在京城……」,菲菲滿腹計謀,這要是當時在草原上,後果真是兩說。

  「大人過謙瞭,我如果當時在,不過多瞭具屍體而已,據聞大人身邊有兩位刺客,往來無蹤,在此人面前,任何計謀都是徒勞。」

  「碼緊點炸起來威力才大~ 」,第二天,除瞭驅舟巡視之人,餘下全被蒔田集結,當下挖坑的挖坑,削刺的削刺。

  為瞭一次讓倭人破膽,蒔田命人將所有船隻搬上海島林中藏好,也虧得都是破浪舟和蜈蚣艦不然隻能拆瞭。再將村落所有房屋地下都埋上足數的火炮炸彈,島上氣候潮濕,又不知倭寇幾時才能回來,為瞭保證火藥引線不會受潮啞火,聽取瞭一個兵卒的建議,取竹做管,白蠟封縫,既可以做引線還能起到一定的爆炸傷害,做完這些,帶過來的火藥炸彈幾乎耗盡。

  蒔田又命眾人將村落周圍深挖陷坑,裡面埋上尖樁竹刺,做完這些,蒔田巡視瞭一番,覺得還不夠,看瞭看入島的唯一通道,喊過隨從說:「命人在那條道上佈上活板陷坑,等倭人退卻的時候用的上。」

  「報……前方五十裡海域發現倭人蹤跡。」,蒔田話還沒說完,就聽斥候傳報,立馬轉身喊道:「所有人聽令,帶上俘虜,拿武器隨我進林。」所謂俘虜就是一群分派賞給屬下的倭人女子。

  「所有人安靜,敢有發出聲響者,殺無赦!」,蒔田此番孤註一擲,頭一回鐵血。

  眾人皆靜,大概過瞭半個時辰,就聽陣陣喧鬧從林外傳來,蒔田抬頭看瞭看居山坡上的觀察哨,隻見綠旗晃瞭晃,蒔田喊瞭聲點火,一時間爆竹炸藥之聲,將蒔田的耳朵都轟聾瞭。

  「諸將士聽令,射~ !」,蒔田首先拿下背上長弓,也虧得開始說瞭計劃,不然此時誰知道主將說的什麼,紛紛解下長弓,跟著往林子外面射。

  哀嚎與慘叫,從爆炸開始,直到蒔田眾人射完壺中箭矢依然沒有停止,蒔田這時喊道:「眾將士,隨我沖~ !」

  等眾人沖出林子,幾乎是齊刷刷停住瞭腳步,眼前的景象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村落的房屋幾乎全平瞭,到處是殘臂斷軀,村落外的陷坑裡有些還沒死透的倭人,依然在歇斯底裡的痛嚎。

  「這些倭人屠我百姓,擄我妻兒,劫我牛羊,萬死不足惜,絕對不可存有憐憫之心,巡視過去,不留活口!」,蒔田幾番生死,對戰場上的殘酷已經是習慣瞭。

  「大人,未下船的那些倭人逃跑瞭。」,高出瞭望的哨兵看到幾艘倭人的舟船離開瞭港口。

  「跑瞭才好,不然咱們就釣不來大魚。」,蒔田探出長槍又戳死一個半殘的倭人,這時轉頭喊道:「所有倭人屍體扔進海中,不可留下半點。」

  島上本就不大,刨坑得刨多久才能埋進這千餘倭人,何況這世上還沒有為敵人刨墳樹碑的說法,但讓屍體放這也不行,氣候炎熱潮濕,萬一出個瘟疫,那就倒瞭血黴瞭。

  戰場打掃很快,蒔田此時集結眾人說道:「搭帳搭灶移至高地竹林,四周高築磚瓦土圍,限兩日完成。」,蒔田知道,再來的盜寇,他們不狂轟濫炸一番,絕不會登島,面對火炮轟炸,任何陷阱都沒用處,隻能死守。

  包括蒔田在內,所有人都開始堆築土圍,光是泥土是不可能擋得住大炮的,所以就將那些被轟成渣的房屋磚瓦全抬上高地,磚瓦混合濕泥再摻雜竹子,等烈陽曬幹土圍,就是一道極好的屏障,將這些都做完瞭,這才得以暫時歇口氣。

  這天蒔田和副將幾人在喝茶聊天,就聽一副將說:「大人,這些倭人女子依屬下愚見,是否先將其送回內陸。」

  「吃食不夠?」,蒔田好奇副將這麼說,枯守如果有個女人,不會那麼壓抑。

  「茫茫大海,魚蝦皆巨,食物當然無憂,隻是屬下以為行伍之中夾雜女子,實在不妥。」

  「如果女子不夠眾人分屬,那自然不妥,但如今女子眾多,那裡來的不妥,行伍枯燥本官瞭解,若是沒有這些女子,我才怕炸瞭營。」

  「可我中華禮儀之邦,如此行徑與倭人何異?」,副將雖是武將,但腹中經綸。

  「送回內陸她們又是何去處?不外乎賣與青樓或是給人做外室玩物,等容貌漸老又會被扔之長街乞討為生,那樣就算盡瞭人道?你再看看如今,她們雖然衣不蔽體,但精神十足,臉上盡是笑顏,為何?因為每個人分屬到的倭人女子,他們都盡力在呵護,哪怕是一口行軍白飯,都會讓其先食,人非禽獸,怎麼會不懂得什麼才是好。我想就算回到中原,她們依然會受到將士的愛護,這就是我華夏兒郎與倭人的區別。」

  「可這事萬一傳回朝廷,對大人聲譽有損啊。」

  「匹夫之向,為何要去向那些衛道士辯解?而且往往越清高之人,後宮妻妾越多,妻妾地位甚至還不如豬狗,這般行僵一般的人,我為何怕他詆毀?」

  「大人高義,屬下願一生追隨。」,幾位副將幾乎是同時表明心跡。

  「呵呵,我隻是暫代此職罷瞭。」,蒔田在樹下看那些在清理殘磚斷瓦的將士,轉頭又看瞭看菲菲對副將說:「再次的惡戰,也不知幾人能回,如果我戰死,你要記得,帶此女回中原,隨她去就是瞭。」

  「大人多慮瞭,屬下一定誓死保衛大人安全。」

  『唉……』,蒔田嘆瞭口氣對菲菲說:「你知道麼,我真不想打仗,我傢中妻妾都在等我回去,而且還有一個懷著身孕。」

  「沒人願意這樣死掉……」,菲菲此時百感交集,她一直認為蒔田是仇人,可此時有點看不懂他。

  「是啊,都想活著,活的更好,所以我們有瞭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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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稟大人,倭人三日前過瞭澎湖列島。」,這天蒔田躺在崖邊曬太陽,一個傳令兵急沖沖的跑瞭過來。

  蒔田坐瞭起來,心裡細算之後說:「讓外圍巡視加強,分成一個時辰一次,距百裡。」,說完這些,蒔田起身走回營地,看著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臨時傢庭』,大聲喊道:「集合。」

  「倭人距此地最多還有兩天路程,此番必定是場惡戰,但等倭人海寇包圍之日,就是他們壽盡之時,眾將士可有信心~ !」

  「有~ 有~ 有~ !」,眾人齊聲的大吼,顯出他們的決心,這也是他們心裡的寫照,跟著這樣的大人打仗,死瞭都不虧。

  這時蒔田轉過頭對身後一員副將說:「你速去大軍集結海域,令他們務必隱好身型,靜待海寇。」

  「此番大戰,勝是英雄,死是英烈,無論生死,青史必定有載,人活百年謂何?不外乎功名利祿,如今有這一戰,爾等都需竭盡全力,無論生死,本總督都與你們一起。」,蒔田說完頓瞭頓,看著軍心高漲的部眾說道:「檢查所有武器,務求戰時不怠,散瞭。」

  鼓舞完軍心,蒔田一人走到海崖邊,聽濤耳邊,雨未至,風先行。

  安靜的日子隻過去瞭一天,第二天二更時分,一傳令兵沖入營地,大聲喊道:「盜寇來瞭,起身迎敵~ !」

  這次集合是最安靜迅速的瞭,蒔田問傳令兵:「敵人距離多遠?」

  「啟稟大人,按照估算,大約小半個時辰就到。」

  「所有人拿好武器弓矢,墻後待命,切不可離開土墻遮掩,以免無謂傷亡。」

  這邊蒔田眾人剛躲到墻後,就聽一聲遙遠的炮聲響起,一聲巨響在島上炸開,隨後無數的炮彈轟擊過來,蒔田被震的頭都發暈瞭,心中不免罵娘,不是說還要一會麼,怎麼就來瞭。

  傳令兵沒有說錯,盜匪的巨艦確實還要一會,可他們也有成群的小舟,這些小舟上也架著火炮,此番轟炸已經讓蒔田等人抬不起頭,等到盞茶之後,敵人巨艦到來打橫船身,真正的暴雨來臨瞭。

  大炮的火光,一次次的劃破黑夜,幾乎沒有間隙的轟炸,將低窪平地處的樹木花草盡數掃平,有些樹木剛起火苗又被隨後而至的炮彈轟滅,蒔田等人呆在土墻之後,被爆破氣浪掀起的泥土碎渣輪番掩蓋,隻好不停的抖動身子來顛落泥土,免得被活埋。

  這樣的轟炸,足足持續瞭大半個時辰才漸漸放緩,蒔田拍瞭拍臉,爬上土坡往下瞧,隻見低窪處像是被人夯過一般平展,往日的草木溪流都不見瞭。

  「眾將士弓箭準備,聽我號令。」,蒔田借著月光看著遠處緩緩靠攏的巨艦,拔出腰中寶劍。

  「射~ !」,荒島平坦,登陸很快,隻待一部分盜匪登陸靠近,蒔田看準距離,喊出號令。

  蒔田這邊弓矢巨弩挺多,因為閑時蒔田就令人伐竹做弩做矢,也做瞭些頗具威力的巨弩,隨著號令,密密麻麻的弓弩強矢破空而出,眾將士也習慣瞭主將的打仗方法,個個都窩在坡後也不露頭,隻管對著主將指的方向射便是瞭。

  高地對低窪,弓矢有著強大的優勢,何況蒔田部將不缺彈藥,箭鏃像是無盡一樣輪番射出,倭盜幾次沖鋒不成,轉身準備撤退,蒔田看準高呼:「謝副將部眾持盾隨我沖殺~ !註意聽我號令,隨時準備撤退~ !」

  倭盜正憋屈的緊,看到對方沖瞭出來,大喜之下轉身準備肉搏,兩邊剛要碰上瞭,蒔田高喊:「撤~ 撤退~ !!!」

  一時間,蒔田方轉身就跑,倭盜跟在後面哇哇叫著追殺,蒔田看距離差不多,對著土坡上嚎叫:「眾人聽令~ 持盾~ 弓箭手~ 速速射擊~ !」

  也是夜晚視線不好,跟在蒔田身後的倭人追殺得正起勁,忽然身子一震,低頭一看自己身上多瞭根箭鏃,隨即自己身邊一片哀嚎。

  等到蒔田眾人頂著盾跑回土坡後面,倭人也死瞭個七七八八,隻有些聽得懂漢語的盜匪落荒而去,蒔田喘著粗氣傳令:「周將軍,你領人前去將未死敵人斬殺,記得帶回那些大刀,分給將士使用是一柄利器。」

  這邊戰場剛打掃完,盜匪那邊的大炮再次響起瞭轟鳴,這次可就沒有那麼短暫瞭,蒔田也不知道過瞭多久,隻覺得空氣中充滿瞭火藥的味道,營地、竹林統統變成瞭碎末,身後的土坡都有些燙人。土坡好幾處被轟破,一些將士被掩埋在淺溝裡,可也沒有人去救援,因為此時都被震麻瞭爪,腦殼裡個個都是嗡嗡作響。

  直到東方微微泛白,越來越稀落的炮聲才徹底停止,炮聲忽然止住,蒔田『哇』的一聲,隨後狂吐不止,許多將士也幾乎是同樣的反應,沒法子,這種近在咫尺的不停顫抖,讓他們的腸胃極度不適。

  周將軍擦瞭擦嘴湊過來說:「大人,為何我方馳援遲遲未到,再這麼下去,屬下擔心防不勝防。」

  「別急,百裡海路過來要些時日,此番前來正好,敵人已經彈盡,隨意斬殺便可。」,蒔田這時揉瞭揉眉心,抬頭呼道:「國傢養兵三五十載,一朝報國就在今日。敵人已然彈盡,他們必定亡命奪島,眾將士聽令,弓弩準備迎敵~ !此戰苦處來瞭,你們可有退卻者?」

  「誓死追隨大人~ !」

  「好~ !不愧我是華夏兒郎,今天爾等鐵骨為國,此舉必定福蔭子孫。」,蒔田說完探頭往外看瞭看,不出所料,敵人巨艦紛紛靠攏,下餃子一樣的下人。

  「弓弩準備~ !射~ !」,蒔田看到敵人舉著木板、木桶等等船上器具,心就冷瞭一半,可事以至此,不正是自己所料麼。

  近萬人的倭盜大軍,密密麻麻的往高地持續沖擊,一方在等待馳援,心急如焚的急速射擊,一方怒火中燒,誓要斬盡殺絕坡後之人。

  待到敵人快要近前,蒔田大喊:「眾將士聽令,隨我沖~ !」

  蒔田手持長矛,腰別寶劍,從土坡後面身先士卒沖殺瞭出去,兩千餘人緊跟蒔田身後,組成一個錐形陣,一頭紮進倭盜人海,蒔田此時心都在滴血,每看到身邊有部眾倒下,他的恨就加深一寸,每殺一個敵人,他的戾氣更加一分。

  步陣隨著蒔田緩緩前進,每前進一步,腳下就要多上數人屍體,有倭盜,有官兵,人在殺紅眼的時候,是不知道痛的,好些將士看著已經是身負重傷,但仿若不覺,依然用著餘力在廝殺。

  都說北軍多悍勇,南軍多計謀,可在蒔田心裡,他們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勇敢無畏,一樣的英雄好漢,說大是為瞭子孫後代,為瞭一方安寧,說私是想高官厚祿,可誰不想?而且敢舍身赴死報國之人,難道不應該得到嘉許麼……

  隨著人潮的擠壓,死屍越來越多,蒔田很欣慰,自己將士死的還算少,盜寇多年海上闖蕩,早已習慣海戰,對陸戰步陣一無所知,隻知道亂哄哄的往前沖殺,希望能殺進戰陣,砍殺中間那些放箭的兵士,可哪裡有那麼容易。

  蒔田此時殺瞭多少人,他自己記不得瞭,一桿亮銀槍上佈滿血跡,倭人雖狠,但面對蒔田壓根沒有一合之敵,久瞭倭人也看出此人厲害,紛紛繞過蒔田往他身後方陣砍殺,蒔田看不得將士慘死,隨後也不再頭陣,喊過李將軍頂替,自己拿著長槍四處遊走。

  浴血不足以書此戰,亡命難解說步戰慘,貼身的肉搏,刀劍紛飛,殘臂斷肢就在自己眼前分解開來,蒔田方知道,此時松一口氣,倭人就會沖進戰爭屠戮弓手,隻要戰陣中間弓矢斷瞭更,人潮擠壓都能將剩餘的人擠死。

  蒔田遊走的同時也在看,計算雙方的人數,自己帶來的泉州精銳,此時還餘一千五左右,而倭人至少傷亡兩千餘人,五百對兩千,雖然戰績可逆天,但自己的部下不像自己,他們的體能是有限度的,可能隻是一個松懈,那就是兵敗如山倒。

  蒔田這時殺回李將軍處,對李將軍喊道:「李將軍,繼續前進,本官去去就來。」

  「屬下得令~ !」

  蒔田一個縱身躍起丈餘,亮銀槍橫掃過後空出一片空地,緊跟著長槍飛舞,生生掃出一條道來,有些在後面上不得前的倭盜,根本沒想到還有人能沖出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長槍洞穿。

  蒔田沖出人海,隻有一個目的,找出敵人主將誅殺,不負他所願,當他沖出包圍,就在十餘丈外,一夥穿著精美的倭盜正在搖著扇子、舉著旗子說笑。

  看到蒔田天神一般殺出人群,這夥人著實嚇瞭一跳,緊跟著轉身就跑,真應瞭那句,越是權貴越怕死。蒔田那裡會讓他們給跑瞭,隻是幾縱便追瞭上前,如同虎入羊群,一桿長槍無人能敵。

  待到斬殺最後一人,蒔田轉身欲走,背後就聽一聲轟鳴,蒔田就感覺身體震瞭下,低頭一看自己的小腹被暗器洞穿瞭,蒔田轉身一看,一個並未死絕的頭領,手裡拿著一柄鐵器,想來暗器就是從那裡發射出來。蒔田舉起長槍一擲過去,銀槍洞穿首領頭目,這次是死的不能再死瞭。

  蒔田扯瞭自己衣擺,在自己腰上用力一系,抬頭看著密密麻麻的人群,有種隔世的錯覺,死……死就死罷……

  蒔田咬著牙,一抖長槍勢如猛虎一般再度進入包圍,這次蒔田學乖瞭,看來敵人還是保留瞭海上的指揮方式,用的是旗語。蒔田找準瞭套路,專門找那些舉旗之人砍殺過去。

  看著倭盜的指揮越來越少,蒔田愈加沒有人敢靠近,對倭盜來說,蒔田簡直就是殺神,一槍出手至少死一個,一劍掠過更是一片倒下。

  隨著倭人膽寒,隻餘千人不到的官兵,看到平時和善的總督,打起仗來如此神勇,個個身受感染一時士氣如虹,擋著睥睨。

  當第一個倭盜開始逃跑,然後第二個、第三個……後面就像是潮水一樣,蒔田這時沙啞著嗓子喊道:「眾將士聽令,追~ !奪船~ !」

  一場罕見的追逐戰開始瞭,千餘人追著至少七千人的場面,亙古罕見。

  看著一艘艘的巨艦輕舟起錨離岸,蒔田心急如焚,對身側李將軍說:「李將軍暫領部眾,堵住路口即可,本官去奪艘船來。」

  「總督大人小心~ 」

  李將軍還沒說完,蒔田已經殺進人堆,所到之處如同巨石碾壓,在本就擁擠的路上生生劈出一條道。看準瞭一艘巨艦,蒔田一縱而上,將正準備轉舵逃跑的倭盜砍殺,重新扔下鐵錨,舞著長槍殺進瞭船倉,這艘船被最早逃跑的幾個倭盜占瞭,倭盜著急逃跑,並沒有等其他人來,就關瞭艙門準備逃跑,也樂的蒔田輕松。

  待殺完艙內倭寇,蒔田回身去瞭甲板,也不下船,就看著倭盜紛紛尋著舟船跑路,李將軍領著部眾在上面路口處往下不停的拋射箭矢,上瞭船的慶幸不死,沒上船的哭爹喊娘。

  舟船之巨多,這幾千人上的極快,差不多有三四千人駕船而去,餘下的皆被射死。

  「總督大人,此番大勝,朝廷必有封賞啊。」,李將軍滿面春風,雖然部眾死的死、殘的殘,但自己還活著,不是麼。

  蒔田此時坐在船頭,迎著破浪海風,聽著李將軍說話,他也不回答,隻是微微一笑,有些苦澀。

  「大人看起來有心事?」

  「一戰成名本是喜事,可我們死瞭這麼多將士,戰死本無可厚非,但如此冤死,我如何高興得起來。」,蒔田摸瞭摸腰上的輕紗,腰部還有些疼痛,本來中瞭那種不知名的暗器,以為必定淬毒,自己會死,誰知居然沒事,也是上天保佑吧。

  「大人,屬下說句違心的話,此次援軍遲遲未到,就算是有人算計大人,可並無證據。」

  「需要什麼證據?本官沒死就是最好的證據,其實我也不怪他們,攻防打瞭數十年沒有結果,如果被我一來就平定,這樣天大的功勞,隻要我戰死,他們就可以沾光,否則他們不但無功還要受罰。」

  「那大人還有何打算?我與眾人商議過,都決定誓死追隨大人。」

  「呵呵,那樣你們的出路在哪裡?將士們此番功業,足可以光宗耀祖,跟著我隻是做一個傢將親兵,有何前途?何況現在就算是沒有成傢的兵丁,也是拖傢帶口瞭,那些倭人雖然千刀加身不足泄憤,但他們的女子個個溫柔乖巧,雖說做妻不足,但做個妾室外房,也是很好的。」

  「大人~ !」

  「不必再說,此次將船駛往天津衛,你們就在天津衛等我消息,我會稟明皇上,讓你們有個封賞去處。」

  「謝大人……」

  蒔田不再說話,他感覺好累,李將軍剛離開,菲菲走瞭過來,靠近蒔田輕聲說:「謝謝,你為什麼不恨我?」

  「你也是為瞭報仇罷瞭,我要是惱你,就將你留在荒島就是瞭,如今那裡寸草不生,雖有水源,但你又能活幾日。」

  「你何時知道我騙瞭你?」

  「倭盜輪番轟島的時候,但那時我們都沒有退路瞭。但我想不通,你如何讓泉州府能聽你的話。」

  「李都統與我同床之時,我隻告訴他,如果你死,泉州上下人人能升官,他還能得到我,所以他日日等在門外,隻等你讓他傳令。」

  「呵呵,是啊,你有無比的美貌身段,李都統卻隻是個夯貨。他就沒想過,如果贏瞭此仗,他能連升三級。」,蒔田苦笑想哭。

  「有時候,遠處的夢幻不如眼前的實際,這是天性,隻是我輸瞭,而你不恨我。」

  「你害死我千餘將士,如果換瞭個人,將你剝皮拆骨都不足平恨。可你的遭遇又是我一手造成,你也是個可憐人,我恨不起來,我隻恨戰爭。」,蒔田遠望夕陽,眼角掛著男兒的淚水,他為逝去的將士傷悲,更為自己傷悲。

  「謝謝……」,菲菲伸手挽住蒔田的臂膀,輕輕靠著他的肩頭說:「如果當初我遇到的是你,該有多好。」

  「回到草原,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不再挑起爭鬥才是正道,中華萬裡河山,可容無數民族,何況你們胡人,不然兵戈起時血流成河,你們容身之處隻怕都沒有瞭。」

  「不要我跟著你嗎?我想,我已經放下仇恨瞭,如果你真的不恨我,就讓我跟著你,我想為我的仇恨贖罪。」,胡人直爽,菲菲更甚。

  「那你那些族人呢?」

  「他們隻怕早就推出新的頭人瞭,我回去隻有一途,繼續做新頭人的妃子,我已經厭倦瞭,好累。」

  蒔田笑瞭笑抓住她的手,兩人的這段糾纏,此番才真正告一段落。

  半響,菲菲問道:「你回去後有什麼打算?」

  「給活下來的人一個出路。」

  「你啊,心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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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去天津十來天,到瞭天津蒔田讓那些將士在碼頭等消息,自己帶著菲菲快馬趕往京城。

  無視那些見瞭鬼一樣的禁宮侍衛,蒔田打馬徑直到瞭內城,內城守門侍衛見到蒔田,訝異的說:「雁國公~ !?你……你還活著?」

  「此話怎講?」,蒔田這才明白那些人的眼神是個什麼意思。

  「福建軍報,雁國公力戰倭寇,以身殉國瞭啊~ !」

  「訛傳罷瞭,皇上呢?我這裡有緊急軍令,要啟奏皇上,還請幫忙通稟一聲。」

  「皇上下瞭早朝這會應該在南熏殿,雁國公還請稍等,小的這就去。」

  南熏殿離內城門並不遠,一會功夫侍衛就回來瞭,沖蒔田說道:「皇上聽聞雁國公歸來,喜不自勝,特赦國公打馬快快前去。」

  蒔田拱瞭拱手道謝,打馬而去,還未到南熏殿門,就看到皇帝站在門口等他。

  「皇上~ !臣回來瞭,勞皇上擔心,臣萬死~ !」,蒔田一躍下馬,快步跑到皇帝跟前跪下。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皇上,臣有一事稟報。」

  「何事?」

  「臣率軍死守琉球,本可一戰而功全役,但福建水師遲遲不予援護,置戰略意圖而不顧,委與現狀而安然,導致我部半數被屠,倉皇撤退,福建水師有不可推卸之責。」

  「福建水師能戰否?」

  「啟稟皇上,臣率部眾隻是步戰精銳,尚可與倭寇一戰,水師戰力更勝自不用說。」

  「那他們為何不戰?」

  「臣以為,他們居心叵測。」

  「福建巡撫將你的意圖上瞭折子,是朕讓他們不要出兵。」

  「皇上……臣不明。」

  「你謀略甚好,但可曾想過,駐軍外海孤島,往來就要數月,儼然海上一國,一朝不臣,那我天朝豈不依然是鐵索橫洋。」

  「可皇上……」

  「朕早已下令,在你守島之時,責令福建水師直驅南洋蕩平匪島。」

  「皇上,隻是驅逐掃蕩,難以除根,臣以為不妥。臣之建議雖然不全萬世,但隻要我皇聖明,駐守官兵定然難起異心,還望皇上再三斟酌。」

  「近海島礁,朕以令廣東福建收入版圖,往來數月之孤島,朕已經賞賜給沿途那些番邦外國,不用再議。」

  「是。」

  「你可有不甘?」

  「皇上聖明,臣不敢。」,蒔田感覺自己快要吐血瞭,可皇帝要的是萬世基業。那種朝不保夕,如同短工一般的利益駐紮,在讀書人心裡都是無用的存在。

  「恩,還沒回去吧。」

  「臣回京就趕來面聖,未曾回。」

  「趕緊回去吧,你娘親前些日過世瞭。」

  蒔田一愣,悲憤溢滿胸口『哇』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直挺挺的暈瞭過去。

  當蒔田再度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公府傢中,妻妾都圍在自己身邊,仙兒抱著一個嬰兒,蓮兒挺著肚子,都是眼中含淚的看著自己。

  「哇……你這個狠心的,你真的還活著……!」,姍姍一聲嚎哭,一頭紮進蒔田懷裡,哭的昏天暗地。

  「娘,娘親真的去瞭?」,蒔田看看周圍一圈素衣妻妾,抬手抓住蓮兒,啞著嗓子詢問。

  「娘親日日盼你,後來皇宮傳信,說相公戰死沙場,娘親悲憤不過,吐血而亡……」,蓮兒揉著紅腫的眼睛,雖然悲痛,但依然歡喜。

  「父皇……父皇為什麼說你死瞭,你明明沒死啊……讓我們都難過好久,一直難過。」,萱兒伸手抓住蒔田的手,捏的好緊。

  「娘啊……兒不孝……」,蒔田眼中赤紅,可語調無比低沉。

  「夫君,你要是難受,你哭出來,你這樣看的我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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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蒔田一傢人在後院祭拜老娘,蒔田磕過頭,喊來青蘿說:「青兒,我不想做官瞭。」

  「夫君不想,那便不做瞭罷。」,昨天夜裡蒔田跟她們說過這些事,青蘿能理解夫君的苦。

  「你倒貼心,我真覺得我不是塊材料,看不透這個世間,我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因為我沒能力與天下人為敵。」

  「夫君如果累瞭,那我們就回滇南,哪裡可以讓我們一大傢人快活的生活,不讓夫君這般難受。」

  「恩,我也正是這樣想的,我這便去皇宮,為那些活下來的將士求個封賞,然後辭官回鄉。」

  「皇上應該會爽快答應的,歸根結底隻是皇帝不想多個異姓王。」,青蘿看的透徹。

  「是啊,官小瞭被官欺,官大瞭被皇帝疑,這官場是熔爐果然不假,你讓蓮兒他們都收拾下,我應該很快就能回來。等收拾齊備瞭,咱們就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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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功名塵土靜歸山林,一場浮生若夢世間幾人看透。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