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沒話,穿過人群的時候,我看到王江濤正在和幾個女人打情罵俏,看他那談笑風生的樣子,不得不承認是比我有風度。穿過一個長長的走廊,拐瞭一個彎。在一扇金屬門的前面,我看到一個服務生打扮的女侍者背對著我,身材很熟悉,她托著一個托盤,上面是幾瓶酒,還有杯子,正要按那金屬門的門鈴。
「站住!」
中年男子對那個女侍者叫瞭一聲,那女侍者聽到有人叫她,身子明顯一震,「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我在給裡面送酒!」
那女侍者低著頭轉過身子說道。我看出來瞭,她是紫月!
「你不知道控制室是不允許隨便進出的嗎?」
那中年男子有些嚴厲的說道。
「哦……是……我……」
紫月低著頭,顯得有些慌亂。
「抬起頭來!」
中年男子又說道。
紫月把頭抬瞭起來,臉上幾道青淤隱約可見,一雙眼睛也毫無生氣,有些失神和恍惚,她看到瞭中年男子身後的我,一絲驚訝從臉上掠過,很快她又把眼皮垂下瞭,裝成不認識我的樣子,很明顯她不希望我和她打招呼。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還是配合她,把臉望向一邊。
「我怎麼沒有見過你?」
中年男子說道。
「我今天才剛過來的,雲嫂今天不舒服,去醫院瞭,人手不夠,所以叫我來頂替她的。」
紫月說道。
「哦,是雲嫂啊。你應該知道控制室是不允許隨便進出的,你還是到外面去吧。」
中年男子說道。
「哦,我知道瞭。」
紫月臉上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惱怒,但她還是轉過瞭身子。
「等等!」
中年男子又叫道,紫月停住瞭腳步,「今天是一年一度難得的盛大酒會,控制室裡的弟兄也很辛苦,你還是把那酒送進去再走吧,讓他們也放松放松。」
「是!」
紫月應瞭一聲。
我和中年男子從紫月身邊走過,紫月按響瞭那扇門的門鈴,不知道這紫月要幹什麼?
我和中年男子進到瞭一間擺滿瞭西式古典傢具的房間,房間很大,一排排高大的書櫃,前面是一個大大的書桌,書桌前是幾個圍在一起的沙發座椅,還有茶幾,茶幾和沙發座椅上雕有大量的渦卷形、人形和花形圖案,鍍金以飾,金光閃閃,諸如此類的深雕圖案在整個房間裡比比皆是,配以歐式鐵藝燈具,盡顯繁復和華麗,給人一種西式的富麗堂皇和歷史厚重感。
上官雲清一襲淺紫的長裙正坐在一隻長沙發上,二郎腿微翹,一隻淺紫色的高跟鞋露在裙擺外,半露的腳背上,肉色絲襪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她的對面是一個約摸四十七八年紀的中年人,中年人後面站著一個黑西裝的傢夥,應該是心腹或者保鏢之類吧。中年男子有點發福,給人以一種中年達官貴人的富態感,粗看面相有些和藹,但你看向他的眼睛就不是這麼回事瞭,陰暡凜邪,一絲掩飾不住的暴魘之氣散發出來,讓人不可拂意的凜凜而寒,隻是當他一笑起來這樣的感覺卻又消失瞭。
上官雲清和那男人正在談著什麼,談笑自若,那男人則惺虛以對,兩人的笑容都有點假,有點客套,讓我腦袋裡不由迸出一個成語" 虛與委蛇".那微胖的中年男人眼睛有意無意的總掃向上官雲清半露出來的小腳上,在那絲襪上停留,每每如此,眼睛就放出光來,呵呵,原來也是同好中人啊。
「趙波,來,這邊坐!」
上官雲清見我到瞭,起身熱情的招呼我,「鐘叔,你也坐下吧。」
我依言坐在上官雲清旁邊,她為我倒瞭一杯咖啡,推到我的面前。
那中年男子夾著一支雪茄,打量瞭我幾眼。
「趙波,這位是天地集團公司的王仁天,王董事長。王董,這位是剛才我跟你說的雪馨馨的男朋友趙波。」
上官雲清把我跟他介紹瞭一番。
「您好!」
我說道,剛想要起身跟他握下手,被上官雲清一把按住瞭。
果然,王仁天並沒有要和我握手的意思,整個人靠在座椅裡,手中的雪茄被他吸瞭一口,哈瞭出來,眼睛看著升騰的煙霧,幹幹的說道:「幸會!一表人才嘛!」
說完這句話後,偌大的房間裡沒有人再說話,鐘叔在一旁忙著添咖啡,上官雲清正往咖啡裡加奶,好像各人都在想著什麼,氣氛有些冷場。
「王董,令弟的事,我感到很抱歉,請您看在我們傢的面子上,原諒瞭趙波,那隻是年輕人的一時沖動,有什麼要求我們都好商量。」
還是上官雲清先開口瞭,她喝瞭一口咖啡,放下杯子說道。
「我想聽聽他是怎麼看的。」
王仁天兩指夾著雪茄,大拇指在吸口處磨瞭磨,說道。
「趙波人不會說話,還是我替他說吧。他對這件事是很後悔的,對你弟弟也深表歉意,我所說的也代表他的意思。」
上官雲清不等我開口,搶著說道。
我對上官雲清把我護在身前的做法,很不是滋味,既感動,又難受。我不喜歡被女人護著,一點都不喜歡。人是我打的,是我的錯,沒理由上官雲清為我出頭說話,該來的就讓它來吧,大不瞭把自己交出去就是瞭。上官雲清話音剛落,我就接著說道:「對不起!是我的錯,我為自己一時沖動對令弟造成的傷害很抱歉,你要怎麼懲罰我,我都接受。」
「為什麼雪傢的人不來說,而是上官小姐你來出面呢?」
王仁天不置可否,吸吐瞭一口雪茄,對上官雲清說道,根本就沒有看我一眼。
王仁天的態度很明顯,對想聽聽我的看法隻是隨便說說而已,我說什麼根本不重要。我終於體會到瞭什麼叫" 位底言輕" ,那感覺有類於" 弱國無外交" ,在他們眼裡,我這小人物根本就不值一提,根本入不瞭臺面,牌局還沒有開始,我就像局外人一樣被排除在門外,能做的隻是等待BOSS們搏弈的結果。
「你知道馨馨的父母是駐外的外交官,常年在外,其兄也在軍區任要職,都不在馨馨身邊,馨馨又不善與人交往,我們傢和她傢是世交,她們傢的事就是我們傢的事,這事我就替她出面瞭,還請王董您多包涵。」
上官雲清說道。
「剛才你說商量?對我王仁天來說,什麼事都可以商量,但對於傷害到我的傢人,我的原則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是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的。我弟弟現在還躺在床上,要我因為你的幾句話就這麼忍氣吞聲,說實話……」
王仁天把玩著手中的雪茄,頓瞭一頓,看瞭我一眼,說道,「我做不到!」
「那王董的意思這事是沒得談瞭,一定要見個真章才肯罷休嗎?」
上官雲清臉色暗瞭下去,說話的語氣也強硬瞭起來。
房間裡氣氛凝重瞭起來。
半響,王仁天緩瞭一下口氣說道:「不,不,我們今天能坐下來,不就是說明事情是可以談的嗎?」
接著王仁天眼光又冷冽瞭下來,一雙招子發出天不怕地不怕的光芒,「上官小姐,你也知道我王仁天過去受過瞭很多苦才有今天,對於過去我受的苦,那些以前得罪瞭我的人,我都是加倍奉還瞭的,這是我的原則,沒有人能夠改變。所以在沒有見到同等條件的情況下,或者是沒有說服我的情況下,我想血債還是要血來償!這也是天經地義的!」
「放肆!」
一旁的鐘叔霍的站瞭起來,王仁天身後的黑衣人也沖到王仁天面前,但被王仁天拉住瞭。鐘叔冷冷的看著王仁天,「王仁天,你這是威脅嗎?我告訴你,在我們傢小姐面前講話還是有分寸些好,那些血啊肉啊的就不要掛在嘴邊瞭,難道上官傢是嚇大的嗎?我從沒有見過我們傢小姐這樣低聲下氣的求過人,現在你還在她面前掄拳頭,你過分瞭!要論打我還沒怕過誰呢?」
「鐘叔,坐下!」
上官雲清對鐘叔說道。鐘叔盯著王仁天看瞭幾眼,緩緩的坐下瞭。
「哈哈……哈哈。」
王仁天長笑瞭幾聲,打著哈哈說道:「鐘叔,這麼多年瞭,你還是沉不住氣啊,論打我是打不過你的,話說當年我被幾個小流氓欺負的時候,還是鐘叔出手相助,才讓我免受瞭欺辱,我到現在還是很感激的。我哪敢在你面前放肆啊,算我說錯,算我說錯,勿怪,勿怪啊!……也請聽我把話說完。」
「剛才我說沒得商量,那是對外人,但對傢裡的人,那就不是這麼回事瞭。我向來都是把上官小姐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的,很真心的把她當成女兒看待,既然是女兒嘛,那也就是傢裡的人瞭,馨馨小姐又與是上官小姐情同手足的好姐妹,那麼這事情就有得商量。隻要做到以下幾點,我想我的心平許多,事情就能解決瞭。」
王仁天又靠回座椅靠背上,也架起瞭二郎腿。
「王董,請說!什麼條件,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辦到。」
上官雲清冷冷的看著王仁天,沒有回避王仁天那有些陰謀的目光。
「好,我就說。第一我要雪傢和你們上官傢親自上門向我弟弟道歉,這不過分吧?第二,我們傢不缺錢,什麼醫療費,護理費,賠償費這些都不用提瞭,我要市中心的那塊地,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一塊地。要知道這不是交換,我弟弟被打瞭,這世界上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和這事交換的,這隻是給我們王傢的一點安慰。」
王仁天帶著一種擲地有聲的腔調,冷冷的說道。
我聽得熱血一陣上湧,我感到自己很無奈,看著王仁天咄咄逼人的態度,我霍的血壓瞬間一下飆升,站瞭起來,大聲的說道:「王董,令弟是我打的,不用這麼麻煩雲清,我會親自上門道歉,同時承擔應該承擔的醫藥費,至於賠償,我想我現在賠不起,那麼請你也打我一頓吧,斷個胳膊少個腿的,我都認瞭,打到你滿意為止!」
「趙波,你幹什麼啊?坐下!」
上官雲清拉住瞭我,厲聲說道。
王仁天隻是笑著,沒有說話,仿佛我剛才說的話如同空氣一般。
「王董,趙波不懂事,讓您見笑瞭。登門道歉是應該的,我會親自和馨馨一起,還有趙波,到你們傢親自向令弟道歉,做錯瞭事道歉本是應該的。還有醫藥費什麼的,都由我來承擔,同時賠償令弟500萬,就當做是給令弟一個安慰吧。」
上官雲清神情冷峻的說道,「至於,剛才你說的市中心的那塊地,涉及幾十億的投資,我這總經理無權決定,所以還希望王董能夠理解,即使需要作出決定也要過瞭董事會,你也知道那塊地對我們也是很重要的,還請王董諒解啊,而且也有很多公司都爭著想要那塊地。」
我靠,打個人給500萬,誰給我?我願意被打上十頓八頓的,這王仁天的弟弟還真值錢。
「王董,您看這樣行嗎?」
上官雲清拿起瞭咖啡杯喝瞭一口,彎彎的黛眉蹙瞭起來,咖啡有點冷瞭。
「呵呵,500萬,你們上官傢還真是有錢啊,我們王傢雖然沒有什麼錢,但還是不缺這點錢的。剛才我說瞭,我要市中心那塊地,這是給我們王傢的一點安慰,不是叫你們出錢買給我,而是你們不參加競標,就足夠瞭,其他的我來擺平,你們不用出一分錢,也完結瞭打我弟弟這件事。」
王仁天吐瞭一口雪茄,在煙霧噴吐間說道,「我知道,上官小姐無法作出不參加競標的決定,但如果上官小姐能夠說服令尊,發揮一下在董事會的影響力,相信並不困難。」
上官雲清有些躊躇,最後還是緩緩的說道:「我答應你,我盡力說服我爹,讓他放棄競標,但我不保證能夠做到,還請王董能夠理解。」
「小姐,不可啊。你知道那塊地對我們傢族的產業有多麼的重要……」
鐘叔急瞭,提醒上官雲清說道。
「好瞭,鐘叔,這事回頭再說。」
上官雲清打斷瞭鐘叔的話。
「好,有上官小姐這句話,我想就足夠瞭,以上官小姐這樣的聰明才幹,我相信,事情會如願以償的。」
王仁天笑著說道,又扭過頭看上我一眼,冷冷說道:「年輕人,以後做事不要那麼沖動,這世界上很多東西比拳頭更有力量,哼!」
「我們走!」
王仁天站瞭起來,和那個黑衣保鏢大步走出瞭書房。
書房的門被關上瞭,我看到上官雲清整個人松弛瞭下來,兩隻手指放在太陽穴上,按瞭按,說道:「哼!王仁天!欺人太甚,別以為有瞭錢什麼都不怕瞭。」
上官雲清緩瞭幾口氣,說道:「鐘叔,給我倒杯水。」
「小姐,不要這麼傷神,身體要緊,那王仁天量他不敢真的和我們作對的。」
鐘叔說完,起身去取水瞭。
一場BOSS級的較量,就在我眼前這麼結束瞭。我感到一陣虛弱無力感,那種無力和用盡力氣等同,卻又不完全相同,因為我本沒有用什麼力氣,但無力的感覺卻又更甚,我發覺自己進入瞭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陰暗殘酷,到處都是撕心裂肺的慘叫,和毛骨悚然的獰笑,這是一個我無法生存下去的黑暗地獄。
「雲清……我……我惹的禍還是我自己來承擔吧,讓你費神費勞,我很難過,還讓你起瞭沖突,生瞭事端,還可能影響瞭事業,我……我……擔當不起,請你原諒。」
我看著上官雲清說道。
上官雲清接過瞭鐘叔拿來的一杯水,喝瞭一口,又喝瞭一口,她放下杯子對我說道:「趙波,不要這麼說,你也幫我,我現在幫你是應該的,我看到馨馨今天很高興的樣子,這麼多年來她都沒有這樣高興過,而且還有瞭笑容,無論怎麼樣付出,我都值得,這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王仁天還翻不瞭天,我們傢和他們王傢起沖突不是一兩天的事瞭,即使沒有這樣的事,和他們王傢也好不到哪裡去。」
「好瞭,我要休息一下瞭。還請你對馨馨好一些,今天也讓你累瞭,你放松放松吧,玩得高興點,本來還想問你些事情,還是回頭再說吧。」
上官雲清微笑著對我說道,語氣輕柔,像一陣春風一樣撫慰著我的心靈。
我深深看著上官雲清,她的笑容是那麼的動人。我告訴上官雲清讓她好好休息,保重身體。我起身告辭,心中升起一種不知名的壓抑感。
「對瞭!」
上官雲清又喚住瞭我,我轉過身去,「你去看一下馨馨吧,她在三樓的房間裡,她不喜歡人多,應該不會下來瞭。這是鑰匙。」
上官雲清拿出一串鑰匙,從裡面挑出一根,然後遞給我,「是這根,上去的第三間,你去吧,去看看她,她不舒服,你這做男朋友的還是應該去看看,我就不陪你瞭。」
「好的。」
我接過瞭鑰匙說道。
我朝門口走去。在我離開書房門口的一剎那,我不很真切的聽到鐘叔和上官雲清斷斷續續交談的聲音:「……小姐,你……你……喜歡那個小子瞭?……」
「……哪……哪有……你別瞎說……」
「……我都看出來瞭,你從來沒有對哪個男人用那樣的眼光……除瞭……除瞭……肖亮……他真的很像……他有什麼好呢?」
「……別說瞭,你不懂……其實,我……我……也不懂……你不要告訴老爺子!」
「……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