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拉的機括聲響起,山洞口的石門打開,溫如玉緩步走入其中。隻見在火光下,朱孟非正蹲在棺材邊,手裡握著煤石,將衣服脫下鋪平在棺材板上,就著遠處搖曳的火光,正對著一本書冊,在抄寫著。
溫如玉看著朱孟非稍顯落魄的模樣,甚至臉上居然還帶著幾分饑色,眉頭微不可察地皺瞭皺。心裡嘀咕,燕老賊的這個弟子有點呆啊。
聽到響動,朱孟非隻是沒好氣地抬頭看瞭一眼,隨即便一言不發又轉回頭去繼續抄書。直等寫完瞭,又將書冊放回原位,他這才走到溫如玉身前。
「書看完瞭?」
「我想看的書還有很多。」
「這三天,你看瞭什麼書?」
「一本橫練,一本農書,兩本關於藥草的。」
「你都抄下瞭?」溫如玉斜眼看瞭還撲在棺材上,已然寫滿瞭字的衣服。
「燕駝龍說過這裡的書不許帶出去,所以我隻能抄下。」說完,朱孟非的手還拍瞭拍身上的衣服,示意身上的衣服全都已經抄滿瞭。
溫如玉「嗯」瞭一聲,看向朱孟非的眼神變得戲謔。「我估計你這三天並沒有吃東西。」
朱孟非低垂下臉,並沒有回答,臉上看不出是什麼神色。
「你這城府……不愧是燕老賊的弟子。」
溫如玉走到瞭洞壁前頭,把手伸向瞭造型瑰麗的燈臺,然後在其中一截圓柱的鏤花上轉瞭轉。就聽一陣叮叮當當的音響響起,傳遍瞭整個山洞。不想這精巧的雕飾居然是一個八音盒?不,不止是這一個燈臺,想來山洞裡每一個燈臺,在同樣的位置應該都是有著同樣的設置。
朱孟非驚疑地看著那燈臺,心頭升起些不妙的預感。然後不等一盞茶的時間,他就聽到從他身後的山洞深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轉頭看去,就看見一男二女三個人,他們從深處走來,男人懷裡抱著一張漢風的長案;兩個女人一個手裡挎著個籃子,裡頭裝著筆墨紙硯;另一個女人則拿著油燈和火折子。
三人來到朱孟非面前,動作迅速地佈置好瞭一切。起身正要離去時,溫如玉開口說道:「再給他準備些吃的。」三人同時向溫如玉行瞭個禮,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回瞭山洞的深處。
看著三人的背影消失,朱孟非雙手已是緊緊地捂住瞭臉,走到另一旁的山壁前,哐哐哐地用力地把腦袋砸在瞭上頭。
「我這三天吃的苦頭到底有什麼意義?」
嘴裡悲憤地嚷嚷著,朱孟非還一直用腦袋砸墻砸個不停,那癲狂的模樣,是把拿著酒肉重新走回來的三人給嚇瞭一跳。
迅速地擺好碗筷,在溫如玉揮手間,三人便是逃也似——不,他們是真的在逃,逃開在山洞口那個在用頭撞山的瘋子。
不知過瞭多久,朱孟非感到腦袋上疼的有些受不住瞭,於是他終於停下瞭不再傻乎乎地以頭撞山。而是坐到瞭長案之後,狼吞虎咽地將所有酒肉消滅瞭個一幹二凈。
「吃完瞭?」
一邊拍著肚皮,朱孟非一邊忙著拗斷瞭一根筷子在剔牙,全然沒有回答溫如玉的意思。
而溫如玉也不惱,隻是安靜坐著,似乎在等著朱孟非消化好瞭再回她的話。
過瞭許久,朱孟非終於開口說話:「我要怎麼樣才能在這裡多留些日子?」
「入大書庫,所有人隻能停留三天時間,這是大書庫的規矩。」
「所有人,沒有例外?」
「沒有例外。但是可以放寬。」
朱孟非一聽這話,雙眼立即放光著追問道:「請如玉娘娘解惑。」
「按我聖門規矩,若有立下功勞著,可以允許放寬其在大書庫中研讀秘本的時間。」
「立功……可有章程?」
「你若能把一身絕學留下,補充瞭大書庫收藏,便也可以算作功勞。」
聽完溫如玉的話,朱孟非愣瞭,心想:就這?
「寫下我一身所學,就能算功勞?」溫如玉肯定地點瞭點頭,「任何知識都可以?」
「大書庫本就是我聖門儲藏知識之所,能為大書庫搜羅秘本增加知識儲備,自然可以算作功勞。」
手指頭在案幾上敲打著,朱孟非沉默思考著,隨後提筆蘸墨,在鋪開的之上唰唰地寫下瞭《無雙覺醒》的修煉秘訣。寫好後他遞給溫如玉。溫如玉細細看過後,起身又走到瞭燈臺前,再次轉動瞭發音部件。隨著聲音響起,很快那一男兩女又出現在瞭朱孟非面前。
「把目錄書拿來。」
三人躬身領命,快步走回到瞭山洞深處。等他們再出現時,三人手上俱都抱著一疊銅片。三人將銅片放下後再次離去,溫如玉上前在銅片中翻找瞭一番後,從中抽出瞭十來張薄銅片,然後在上頭細細比對一番。
過瞭能有盞茶時分,溫如玉再次將三人叫來,並將寫有《無雙覺醒》的紙張遞瞭過去:「新入庫的秘本,按規矩處理。」
三人接過紙張,就要行禮退下,可這時候朱孟非卻將他們叫住,轉首問向溫如玉:「敢問娘娘,我這《無雙覺醒》能折算幾天時間?」
「三天。」
「一個功勞算三天?」
「是你這送來的秘本隻值三天。」
聞言,朱孟非馬上重新提筆蘸墨,在紙上又是寫下大片的內容。等他寫好,時間已是過去半個時辰有餘瞭。
「資本論?」接過朱孟非遞來的紙,光是標題,溫如玉就看得有些一頭霧水,因為在這年代,還並沒有「資本」這兩個字。而等到她往下繼續看去,神情更是一連三變,最後她揉著眼睛,對一旁站著的一個女人吩咐道:「去,讓言叟們過來。全過來。」
女人很有些驚訝於溫如玉的鄭重其事。言叟們雖然和他們這些仆人一起被困在大書庫裡,可是地位是不一樣的。言叟們的武功不見得能有多厲害,可是他們的學識,放在世間任何一個角落,都能是讓人尊敬的人物。而要將所有的言叟驚動,怕不是隻有在發現仙傢真經的時候才會有的情況?
女人雖然心頭驚訝,可是長年被培養出的服從性,讓她的動作依舊不慢。過的一陣,女人就帶著二十來號人回來瞭,年齡有老有少,年輕的看樣子不過三四十歲,年老的頭發胡子全都是一片花白,甚至還有一個老頭是讓兩個年輕人用步攆抬來的,可等步攆放下,那老頭是喘瞭好幾分鐘,才能讓人扶著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等那老頭也是站定,溫如玉便是遞過瞭手中紙頁,一群人紛紛傳看。看瞭不過一會兒,人群裡便連連發出驚呼,隨後一群人便是急急地要和別人交換手中紙頁。等再過瞭一陣子,人群中便炸開瞭一陣吵鬧,不但有互相研討,更是有互相辯論,大罵指責的都有,直把溫如玉和朱孟非給晾到瞭一邊。
「娘娘,這是什麼情況?」
「言叟們正在研判你交出的秘本。」
「那他們研讀的這麼熱鬧,娘娘你認為我這秘本能折算多少時間?」
溫如玉靜靜地看著言叟們沉浸在《資本論》的研讀中的百態,一番思量後說道:「三個月。」
一聽溫如玉給出的時間,朱孟非振奮地一握拳。心想總算能放開瞭看書瞭。這大書庫可真是個寶庫,裡頭的藏書不但有武學方面的,有文史哲類的,還有非常豐富的農業、醫學、物理、化學、機械、地理、水紋、軍事、民俗文化方面的藏書。而藏書的來歷也不單隻涉及中原,還有包括瞭西域,草原,半島,東瀛,南海,天竺等,幾乎囊括瞭整個亞洲地區,甚至還有涉及到瞭歐洲的羅馬帝國的一些知識。
朱孟非很難想象,在古代交通交流如此困難的情況下,魔門的人到底是如何搜集到如此大量的書籍的?不過他估計這問題就連溫如玉和燕駝龍都未必回答得出來。
溫如玉看著朱孟非那激動的樣子,不禁回想起當年燕駝龍第一次來到大書庫的時候,那時候燕駝龍也是這般的對大書庫的知識表現出瞭一種貪婪。
難怪燕老賊過瞭這麼多年,居然還會收一個弟子。
心裡感慨一句,溫如玉就要起身離開。隻是她腳步剛動,朱孟非卻是把她叫住。
「敢問娘娘,這棺材裡的人是誰?」朱孟非的手在棺材蓋上拍瞭拍。
「一個女人。」
「我知道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溫如玉深深地看瞭朱孟非一眼,問道:「你想問什麼?」
「我想知道她的來歷,還有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是一個女魔頭,住在沙漠裡。前些日子她搞起瞭一些風雨,引來瞭一個後生和她對上瞭。結果她卻敗在瞭那個後生手上,變成瞭這活死人似的模樣。我的手下知道瞭這消息就把她帶回來瞭,想著或許能她這撬出些什麼,能填充到大書庫裡。」溫如玉倒是沒有什麼隱瞞,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解釋瞭個清楚。
「也就是說這棺材裡的女人,其實對娘娘並沒有什麼太過重要的地方?」
「沒有。」
「那娘娘把她腦子裡的知識撬出來瞭嗎?」
「沒有。」
「如果我能幫娘娘把她腦子的知識撬出來,娘娘能把她送我嗎?」
「可以。」
「謝謝娘娘。」
朱孟非向著溫如玉深深地行瞭一禮,而溫如玉卻毫不在意,轉頭就走。
見溫如玉要走,朱孟非趕緊在她背後追瞭兩步,急聲問道:「敢問娘娘,這棺材裡的女人叫什麼名字?」
「石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