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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寸草心蠱

  重回桐湖知縣府,趙杏兒這少奶奶的日子過得也是有滋有味。

  方漸忙著盯染坊修建和原料采買,謝析則采辦瞭幾個鋪面,預備把他江浙一帶的生意挪一批過來,兩人忙得是腳不沾地,卻也沒忘瞭三不五時湊到這陳府跟前,找瞭各式各樣的借口邀趙杏兒出門遊玩——自然,遊玩途中少不瞭玩弄她一番。

  就連兩人在桐湖新置辦的別院,也分明跟這陳府就在這通一條街道上。

  對於這三個人的曖昧關系,陳汝耕也察覺瞭些許。不過,畢竟隻是名義上的兒媳婦,他也沒什麼管的立場。再者說,這趙杏兒搭上這一富一貴兩個人上之人,於他仕途官運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於是,陳汝耕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她去瞭。

  這桐湖縣迎瞭兩尊大菩薩、要起大生意的消息,很快傳遍瞭周邊各州府。前來桐湖投奔親戚、尋工覓差的零工多瞭不少,跟著這做小生意的百姓、種糧種菜的農戶,收入都跟著漲瞭好幾番。一時間,桐湖城內熙熙攘攘,欣欣向榮。隻是這人來人往的,難免水土不服的也多,縣城內為數不多的醫館一下子便擠爆瞭。話傳到瞭知縣耳朵裡,陳汝耕一拍板,自此趙杏兒便每日叼著根關東糖,跑去郊區城墻根下、臨時搭建的工棚旁,開起免費的醫鋪子來。

  這醫藥錢,自然是招工的大戶方傢,帶頭捐出來的。

  方漸的小九九打得好:給趙杏兒些胭脂簪環之類的女兒傢玩意兒,她偏生不稀罕。借著這個由頭給些個真金白銀、稀少藥材,總歸能入得瞭她眼瞭吧?

  順手還能把趙杏兒圈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簡直是一舉兩得!

  ——方漸卻沒想到,謝析聽說他這番舉動後,不動聲色地憋瞭個大招出來。

  撇開這些後話不提,大半年很快過去,染坊也陸陸續續開工。這天,趙杏兒正坐在醫鋪中堂裡坐診,忽然,兩個壯年漢子,架著個臉色青白的小夥子,幾乎是一路抬著他走瞭進來。

  小夥子約莫二十上下,臉色灰白中泛著草青色,怪異至極,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口中不住喊著痛,身子骨軟綿綿的像是沒骨頭一樣,時不時抽搐兩下,被左右兩個壯漢像是拎小雞仔一樣拎著按住。

  「趙大夫,」其中一個漢子面色焦急地說,「我表弟他不舒服,說是渾身都針紮似的疼,可否勞煩趙大夫給看一看?」

  「渾身疼?」趙杏兒撂瞭寫藥方的筆,打量瞭那中間的年輕哥兒,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就今天早上天剛亮開始的,忽然就渾身抽抽著喊疼,問他哪兒疼也說不清~~」

  趙杏兒伸手搭上脈,仔細查驗著。摸瞭半天,她忽然皺起瞭眉,翻開瞭小夥子的下眼皮。

  在場人都知道趙杏兒是神醫,從診斷到開藥也就半柱香功夫便搞定,哪裡見過她這樣表情?扶著病人的兩個漢子對視一眼,慌瞭神。其中一人怯生生問:「趙大夫,這很嚴重嗎?」

  趙杏兒猶豫瞭半天,嘆瞭口氣,無奈地攤手道:「倒不是嚴重,你表弟這脈象摸著,分明就是沒病啊!」

  「怎麼能沒病呢?!」漢子一下子就急瞭,生怕趙杏兒不相信他似的,慌忙解釋,「我表弟可不是那種偷懶耍滑的人,他年後就要娶妻瞭,現在為瞭攢聘禮正玩兒命趕工呢!坊子裡的蠟工,就數他上蠟的速度快,為這,前些天染坊那管事兒的還賞瞭我表弟二錢銀子!」

  漢子一副老實夯直的模樣,並不似會說謊的人。隻是,觀這這小夥子的眼瞼和舌苔,分明都正常得不得瞭,脈象也是平穩有力、不疾不徐,根本就是個壯壯實實的大小夥子。偏生這人卻疼得癱在那兒,站都站不起來。

  莫非是癔癥?

  「今天之前,你表弟有沒有什麼反常的地方?」

  「好像~~好像三天前開始,表弟和我說他胸口發悶,骨頭澀住瞭一樣沒力氣。原以為是落下風寒瞭休息幾天就好~~」

  「骨頭澀住瞭?」

  聽到這個奇異的形容,趙杏兒臉上閃過一絲訝異,接著,忽然拉過病人的手,看手相一般細細打量,在他掌紋上仔細地用指腹摩挲著,接著,沿著手腕子一寸寸向上,一直摸到腋窩,再沿著鎖骨摸向脖頸。

  這一摸,趙杏兒便有瞭數。

  「我說,你,」趙杏兒拖瞭個把鑲瞭螺鈿的黑漆圈椅來,坐下,翹著二郎腿審犯人一樣打量著這病歪歪的年輕男子,冷笑瞭一下,「說吧,你之前招惹什麼人瞭?」

  「我~~我沒~~」

  男子疼得已經是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地擠出幾個字來。一旁帶他就醫的兩個漢子,見趙杏兒這番舉動,均是莫名其妙。其中一個撓瞭撓頭,道:「我這表弟平素一向善交際人緣好,怎麼會招惹什麼人?趙大夫,不如您還是先診病~~」

  「這病我可治不瞭,這是你這表弟自己惹出來的禍。」趙杏兒扶著圈椅扶手,惋惜地搖瞭搖頭,「我說~~你叫啥?」

  「~~我叫牛二。」病人臉色蒼白地答。

  「牛二啊,你表哥剛說你年後要娶親瞭?」趙杏兒眼神玩味地看著這個年輕男子,指尖在下巴上一彈,問,「除瞭你這未婚妻,你之前可是在別處沾過花、惹過草?」

  「怎麼可能,我表弟從八歲便跟那隔壁劉傢村的嵐妹定下娃娃親瞭,哪來的~~」

  話說到一般,牛二的表哥忽然註意到,自己表弟的臉色忽然變瞭,原本寫滿痛苦的眼神中,忽然遍佈瞭恐懼。

  「她是不是也跟你說過?你以為她在開玩笑?」

  趙杏兒撐著下巴,忽然笑瞭起來。這病案,她終於見著活的瞭!

  牛二的表哥一頭霧水,不安地問:「趙大夫,我表弟他~~他到底是得的什麼病啊?」

  「他沒病。」趙杏兒胸有成竹地答道,「你表弟這是中瞭苗疆人士一種叫做『寸草心』的蠱蟲。」

  「蠱蟲?」周圍聽到這番對話的人,都不相信似的竊竊交談起來。而牛二,則滿臉灰敗,失去瞭力氣似的,從攙扶他的漢子臂膀中滑落到地上,卻又因為肌膚碰觸到地面,引起一陣針紮一樣尖銳的刺痛,哀嚎著打起滾來。

  「別嚎瞭!」趙杏兒不耐煩地翻瞭個白眼,嫌棄地說,「誰讓你當時亂搞人苗疆來的小姑娘?沒成親呢就敢出去采野花,紮著手瞭吧!」

  「不是,這到底怎麼回事啊,趙大夫,您說的話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呢?」

  面對牛二表哥的疑惑,趙杏兒嘆瞭口氣,瞪瞭那地上依舊不斷痛吟的男子一眼,對著周圍一圈好奇的人,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