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這天,肖欽一大早就叫來司機出門去瞭,說是還有工作。
這還是在春節期間,什麼工作會放在這種日子?其他人都不過年不陪老婆女朋友的麼?
這想法在腦子裡一閃而過,梁鹿並未追究,長腿卷過被子接著睡覺,全然沒意識到哪裡已經出瞭問題。
雪片靜謐地積落窗柩,像巧克力蛋糕上的一長條奶油。奶油條的一頭被一張大大張開又鼓起的嘴巴吹落瞭,圓滾晶亮的一雙眼睛貼近玻璃窗,像泛著光的水晶葡萄眨瞭眨。眼睛的主人隨即摘下手套,細小的手指叩響玻璃。
短促的「篤篤」兩聲,催命一樣立即叫梁鹿從睡夢中清醒瞭,抬頭向窗戶一瞅,果然看到自傢兒子的小臉蛋,隻是黑乎乎的眼睛眨著,似乎在訴說什麼不滿。
梁鹿裹上外套,趿拉著拖鞋開瞭陽臺的玻璃門,走到積瞭雪的臺階邊上停下,叫道:「肖灑。」
穿戴整齊的小傢夥一步一蹭地走過來瞭,帽子手套戴得齊全,儼然已經全副武裝準備好。他的小腦袋越過她的肩頭,朝房裡探瞭探,然後微微垂下瞭,問瞭句:「爸爸呢?」梁鹿啞口無言。
雪是昨天夜裡開始下的,這是孩子今年寒假以來下得第一場雪,肖欽答應瞭今天和他一起堆雪人。
「爸爸出門去瞭,今天還有工作。」梁鹿捂著他凍得發紅的小臉蛋。
「哦。」孩子的眼皮也垂下去瞭,睫梢還掛著雪花融化瞭的小水珠。
梁鹿將孩子領進屋裡,心裡把罪魁禍首痛罵一百遍,脫下他身上已經有些發潮的厚外套,柔聲哄:「等媽媽早上忙完,吃完午飯我陪你堆好不好?」
兒子的嘴角抿瞭抿,算是答應瞭,但梁鹿看得出來,心裡還是委屈的。
當初梁鹿力頂各方壓力,給孩子起名肖灑,就是希望他能夠像這聽起來的意思一樣,瀟灑陽光,沒想到她最擔心的還是發生瞭。
肖欽跟孩子相處的時間並不比梁鹿多,可這孩子已經儼然學到他老爸骨子裡的精髓,沉默內斂,不動聲色,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關鍵這還沒到少年,頂多算是個兒童。
梁鹿揉瞭揉孩子被帽子壓得貼在頭皮上的頭發,輕輕嘆瞭一口氣。
「媽媽先去洗漱吃早飯,你把那些沒拆的快遞都搬過來,一會一起拆掉。」
年前在網上買的東西,加上過節品牌商送的禮物,在傢裡已經堆成瞭一座小山。清理的傭人放瞭年假,梁鹿一直懶得拆,直到昨天,散落的快遞給孩子絆瞭一跤,她決定今天一定要規整好。
不敢給孩子利器,就找瞭一把尺子給他,母子兩人坐在地板上拆起快遞。
冬日上午的陽光柔柔地投射在腳邊的地板上,塑料膠帶和紙箱包裝的聲音不絕於耳,一切都很美好,直到一陣「嗡嗡」的電動聲響起,孩子疑惑又有些驚喜的聲音傳來,「媽媽,這個是送給我的嗎?」
梁鹿扭頭,看清他手裡拿著的東西後,隻覺得全身血液都「轟」的一聲湧到頭上去瞭,一剎那的功夫,她撲身一把奪過那振動的東西,捂在懷裡,勉強笑道:「這…這個不是哈。」
孩子顯然被她的行為嚇到瞭,喃喃地問:「不是電動玩具嗎?」
梁鹿堅定地搖頭。是電動玩具,但不是兒童的,是成人的。隻是仍心有餘悸,緊接著問:「從哪拿出來的?」肖灑指指手邊的紙盒。
梁鹿抱過盒子,看著裡面散落的同類「玩具」,一邊扯膠帶重新封口,一邊問:「這麼重怎麼不給媽媽拆?」
「本來就是拆開的。」小傢夥聳聳肩,還想說什麼,但母親已經揮手叫他起開去別的地方玩瞭,於是他保持一貫的沉默走開。
驚魂未定的梁鹿一心想著怎麼把不知道這箱誰送的東西趕快藏起來,而忽略瞭兒子關鍵的最後一句話。
時間回到前一天的夜裡。
被散落的快遞箱絆倒後,梁鹿心疼地抱著肖灑回臥室,隻有伏在她肩頭的兒子,看到遠處的父親蹲下身,將周圍零碎散落的快遞重新堆放整齊。天花板的燈束恰好照到他的手邊,而他手裡拿著的那個快遞盒,顯然引起瞭他的興趣。
吸引肖欽註意的,不是因為這盒子上寫瞭什麼關鍵字,恰恰是因為包裝上除瞭收件人,什麼都沒寫,很神秘,反倒顯得裡面藏瞭什麼不能被人知道的東西,於是肖欽果斷拆開瞭,萬一是什麼危險物品呢?
拆開後,肖欽不禁反覆確認瞭幾遍收件人的名字,而後陷入瞭一段時間不短的沉思,回想這些日子,到底是哪裡出瞭問題。
手機彈出對話框,助理問開會安排的事情,本來並不著急的事,他回道:明天開,我參加。
梁鹿給兒子蓋好被子,從小臥室裡退出來的時候,肖欽剛回到傢。他手臂上掛著外套,輕輕走過來,站在燈底下問:「哄睡下瞭?」雖然他們都知道,這孩子睡覺根本不用人哄,是梁鹿覺得有必要,每晚睡前跑去他房裡講故事。
梁鹿正眼都沒有轉過去,不冷不熱地「嗯。」瞭聲,轉身兀自上樓去瞭。
男人跟在身後,她極力說服自己,生氣是因為肖欽失信於孩子,不是因為今天是情人節。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隻剩軟底的拖鞋踩過地板的摩擦聲,男人高大的影子疊著她的,兩道重疊的身影最終沒入地板上敞開的門框裡,而後門被輕輕關上。
梁鹿被捏著腰抵到瞭墻上,身後精實的身體又是另一堵墻,黑暗裡隻有鼻尖懸著的若有似無的一陣清香,以及些許凌亂的衣料摩擦聲,還來不及掙紮,她的手裡被塞進瞭一小方絲絨盒子。
「打開看看。」他的鼻尖觸到瞭她的耳朵,像是在深深地吸氣。
透進窗戶的月光很微弱,仍是照亮瞭一對鑲著細密鉆石的手鐲,在天鵝絨的背景上,像夜空裡散落的兩串星辰。
遲到的情人節禮物。
肖欽替梁鹿戴上瞭,卻沒讓她摘下來。梁鹿不明白為什麼要睡覺瞭還要戴著這麼一對華麗奢侈的首飾,直到他扣著她的手腕在背後,「哢噠」一聲輕輕扣上,這竟還是一對貴重的鎖拷。
「把你買的那箱玩具也拿出來玩玩吧。」他在她耳邊說,聲音很輕,卻一下子叫梁鹿緊張起來。
「什麼東西?」她心裡打著鼓問。
他似乎是笑瞭笑,然後耐心地說:「就是那件隻有收件人,沒有信息的快遞盒。」
果然。隻是他是怎麼知道的?而後電光火石之間,梁鹿終於想起來,「盒子…是你拆開的?」
男人沒說話,隻是將一縷垂到她臉頰邊的細發輕輕別到耳後。
梁鹿大窘,幸好沒有開燈,否則一定能看到她面紅耳赤的樣子瞭,她連忙解釋,「不是我買的,不知道是品牌方還是粉絲送的。」
似乎是怕他不信,又補充道:「今天拆快遞還被孩子拆到瞭,以為是買給他的玩具…」
好一陣沉默,梁鹿甚至想到,實在不行隻好拽起兒子對峙瞭,誰知他低低地笑瞭,說:「想來也是。不過…」
梁鹿剛松一的口氣又提起來。
「既然已經送過來瞭,就不要浪費,拿出來吧。」
被拷著雙手的梁鹿半天沒動,男人似乎是看穿瞭她的想法,在暗色裡輕聲提醒:「藏起來瞭?我遲早也能找到,你知道的,別浪費時間。」
盒子最終在面前被打開,梁鹿還沒忘瞭數分鐘前和這男人生氣的事,眼看著形狀各異的物件一件件擺出來,強裝鎮定地替兒子打抱不平。
說到兒子,肖欽已經有他的決定,決定以後在和他媽生氣鬧別扭的時候,盡量別拿他撒氣。
至於現在,情人節才開始,他們還有成年人的遊戲要玩…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