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渾身大汗,我感覺我像是又在被子下蒸瞭個桑拿。

  說實話,這種捂汗退燒法對我是百試不爽的,我從小到大,隻要在我媽身邊,我每次發燒都是被我老媽這樣子折騰一通,然後出以一身淋漓的臭汗,很快就退燒瞭,結婚後我和小妍獨立生活,偶爾感冒發燒才會去吃退燒藥或者去打個退燒針。

  那兩個人在地上的悄悄話還沒結束,盡管我極力地想排除被子桑拿對我的幹擾,想知道他倆在聊什麼,卻還是沒搞明白他們談話的內容。

  正在聊著,房外老金頭推門進來說:「南警官,你和丫頭都是有文化的,能不能幫我看看我兒子給我買的這些說明書上都寫的啥?」

  老頭手裡拎著一個塑料口袋,裡面瓶瓶罐罐的都是些不知道什麼品種的藥瓶,還有整理的整整齊齊的各種說明書,小妍趕緊把袋子接過來,一邊跟著老頭朝外面走,南成宰也趕緊跟在小妍身後走瞭出去。

  三個人一走出房間,我趕緊蹬開被子,渾身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的全是汗水,嘴巴被堵著,隻好用鼻子使勁地呼吸著房間裡還算清涼的空氣。

  我試著想坐起身,卻發現頭還是昏沉沉的,使勁扭著頭朝地上看,沒發現我的鞋子,擰身坐起來,強忍著一陣陣的眩暈,光著腳下瞭地,想趁著房間裡沒有人看著我,跑到外面去,那個永成是聯防隊的,如果我能爭取到他的幫助,我也就得救瞭。

  可是腳剛一接觸到冰冷的地面,渾身立刻就是一陣哆嗦。

  可能是這麼多天的傷痛折磨,始終沒有什麼有效的進食或能量補充,加上上午跟著他們兩個跑出那麼遠的路,現在又發著高燒,讓我渾身像是散架瞭般虛弱無力,本來是咬牙切齒地打算一口氣跑出房間,然後一路高歌猛進,直接跑出院子,最後一路沖到聯防隊那邊,我也就解脫瞭,誰承想,光著腳,剛一站到地上,居然渾身就是一陣不由自主地哆嗦,腿一軟,居然就癱坐在地上,更加讓我沮喪的是,我居然嘗試著好幾次,才勉強扶著身後的炕沿從地上爬起來。

  我掙紮著重新爬回到炕上,正在氣喘籲籲的謀劃著下一步的行動,聽到院子裡一下子嘈雜起來。

  硬挺著抬起頭朝院子裡張望,原來是之前的那個叫永城的人,領著好幾個同樣穿著協警衣服帶著紅袖標的年輕男子,大搖大擺,也不打招呼,就那麼大咧咧地前後呼擁著走到院子中來。

  「三舅!」永成的大圓臉上滿身麻子坑,差不多一米八的個子,壯實的像頭大狗熊,看起來就是個不好惹的角色,領頭進到院子裡就大聲嚷嚷起來。

  老金頭忙不迭地從正屋裡走出來,不解的招呼幾個不速之客:「咋啦?」

  永成瞇著小眼睛,手裡拎著一個大號的手電,看似隨意的朝院子的四周照射瞭一陣,歪著頭問:「今天跟著你回來那幾個人呢?」

  老金頭笑著問:「在屋裡,幹嘛?」

  「沒事,我回去和上面的領導打瞭個電話,縣裡說這幾天有個跨省的流竄犯跑到山裡瞭,派出所那邊很重視,要我務必核實好陌生人的身份,我這不就趕緊過來核實一下嘛!」永成背著兩手,像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大領導一般,一邊搖頭晃腦地說著官話套話,一邊用小眼睛朝正屋的窗子張望。

  老金頭有些不耐煩,正要搭茬,小妍滿臉帶著笑,小心地從房裡走瞭出來,朝永成招呼道:「永成大哥,這麼晚瞭還要巡邏?」

  永成的麻子臉見到小妍就立刻堆滿瞭笑容,那諂媚的表情甚至讓我想起瞭我老媽蒸的那種開花咧嘴的大饅頭。

  「是啊,沒辦法,吃公傢飯的嘛,身不由己呀……」永成的語氣種似乎對自己的身份十分得意,他故意把重音放在瞭公傢飯三個字上面。

  「哎呀……那也是夠辛苦的……」小妍有些局促地接話。

  小妍大學畢業就在公立學校裡當老師,這種身份對她自然是沒有任何的值得在意的,她關註的是這幾個人的來意,她的表情上帶著笑意,但是我能看出她一定是緊張的要命,她在說話的同時,兩手始終在用力地揉搓著自己的衣角,我和她從相識到結婚這麼多年瞭,她的這點小心理我一眼就能看透。

  「辛苦倒是應該的……對瞭,那個警官呢?你倆是一起的吧?還有那個受傷的人在哪裡?把他們兩個都叫著,跟我去村委一趟,有些事需要找你們核實一下。」永成客氣瞭幾句就直接說明瞭來意。

  小妍皺瞭皺眉,我隔著窗子在偏屋裡,也能註意到她臉上的表情變得很緊張。

  我幾乎要興奮地跳起來瞭,我就知道這個永成不會是那麼容易糊弄的人,作為我們農村基層的安保骨幹力量,他的警惕性和責任心絕對值得嘉獎!

  不過見到小妍緊張的樣子,我還是開始有些擔心起來,畢竟南成宰是個殺人重犯,小妍一旦沒辦法撇清和他的關系,恐怕她也會跟著有麻煩。

  不過她的麻煩應該也沒什麼大不瞭的,最多是需要詳細的解釋和交代一下和南成宰是怎麼認識以及這幾天詳細發生的事吧,一旦交代清楚,我覺得警方也不會怎麼為難她,畢竟她也徹徹底底是個受害者而已。

  那邊房裡的南成宰沒有半點動靜,小妍開始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老金頭倒是一臉淡然,滿不在乎地插言道:「核實啥核實?人傢南警官和荷丫頭兩口子是沈陽來的,這些還用核實啥?你見過哪個逃犯逃跑還大模大樣的帶著媳婦兒跑到村裡人多的地方來?」

  老金頭是永成的長輩,看來永成對老金頭還算是十分尊重,見老金頭說話,忙陪著笑臉,點頭道:「是,是,我沒說懷疑他們是逃犯,就是有些情況需要找他們瞭解一下,我說錯話瞭,不是核實,是瞭解情況!」

  老金頭皺著眉,卻也不好再做什麼阻攔,回頭看瞭看小妍,又朝房裡張望瞭一番,大聲朝房裡喊:「南警官!要不你和丫頭跟著去說一下也好,畢竟人傢也是做公務,理解一下吧。」

  「荷丫頭不用去瞭,我自己一個跟著去就是瞭!」南成宰陰沉著臉,慢吞吞地從房裡挪瞭出來,看得出,他眼睛警惕地掃視著院子裡的那幾個人,一隻手始終是藏在身後的,似乎是時刻準備著進行攻擊。

  「那可不行,都要跟我們走,那個受傷的呢?」永成朝南成宰的身後張望,卻發現他是一個人出來的。

  「受傷的那個發著高燒,剛給換瞭藥,我讓他在東屋休息瞭……」老金頭一副不耐煩的口吻說:「……瞭解啥瞭解!你們還真當自己是警察瞭?南警官一個跟你們去不就行瞭?荷丫頭還要幫我抄說明書呢,你們趕緊問完事,趕緊讓南警官回來!」

  「抄啥?啥說明書?」永成嬉皮笑臉地問小妍。

  小傢夥金勇俊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跑到瞭院子裡,操著稚嫩的童聲搶著答道:「我爸給爺爺郵回來的藥,爺爺看不懂說明書,讓小荷姐姐幫忙抄一邊。」

  小妍本來想回答,被小朋友搶先回答瞭,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永成倒也好說話,似乎本來就沒想為難小妍,點頭說:「那行吧,丫頭你繼續給三舅抄說明書,南警官你帶著那個受傷的,你倆跟我去村委吧,到那邊做個簡單瞭解情況就行瞭,要是沒啥別的事,十幾分鐘就讓你們回來。」

  南成宰皺著眉,點瞭點頭,不過還是猶豫瞭一下說:「那個人受瞭傷,現在又在發高燒,恐怕走路有些費事,要不我自己跟你過去得瞭。」

  見永成有些狐疑,老金頭急忙揮手超幾個治安員揮瞭揮手,超我這邊的房間比劃瞭一下,那幾個人快步朝我這房的方向走瞭過來。

  我這邊一直沒開燈,我在暗地裡,能看清院子裡的情況,他們在外面卻看不到房間裡的情況,直到進瞭房間,打開瞭燈,看到已經重新躺會被子下的我,依然在炕上閉著眼,似乎是昏沉沉的睡著的樣子。

  一隻大手在我額頭上摸瞭摸,永成說:「他現在的溫度還好,不過他臉上的傷怎麼這麼重?」

  「出車禍的時候,他被甩出去瞭。」南成宰不動聲色地解釋。

  其實聽到永成的聲音時,我真的想強挺著坐起身,奮力用肢體語言來表達出自己是被控制住的這個事實,但是,隨即又聽到瞭南成宰的聲音也距離我很近,對他的身手我有所瞭解,便遲疑瞭一下。

  永成嘖嘖地咋舌,似乎有些不忍,嘆瞭口氣說:「那算瞭,別讓他動瞭,就南警官跟我們去一趟吧。」

  房裡雜亂的腳步很快又安靜下來,我瞇著眼朝地上看瞭看,果然,房間裡又一次剩下我一個人。

  南成宰這個卑鄙的騙子被帶到治安辦公室去瞭,這可是個天大的好事啊!隻要永成和那些治安員能夠認真負責地審問一番,一定能察覺得到那個畜生的很多破綻,他們那麼多年輕力壯的年輕人,就算南成宰是個十分兇悍的惡徒,應該也一定可以制服他。

  院子裡又恢復瞭平靜,不過能聽到小傢夥金勇俊嘰嘰喳喳的說笑聲,偶爾的,還有小妍說話的聲音。

  我剛才折騰瞭一番,現在渾身酸軟無力,我真的想趁這個機會跑出去,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呀,我現在昏沉沉的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腦子裡就像是灌鉛瞭一般的沉重,傷口雖然已經不疼瞭,不過傷口周圍開始發出陣陣奇癢,蝕骨灼心般的癢,加上幾天沒有有效的進食,現在傷口不疼瞭,就開始感覺到一股無法忍受的饑餓感,又渾身酸痛,莫名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