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個人再次回到房間裡好像蠻狼狽的。
透過木板縫隙,能看到幾隻腳凌亂地在踩著,小妍好像很激動,不停在指揮著:「慢點慢點!行瞭!」
樸老頭呼哧帶喘地搬著什麼重物。
上面腳步一陣混亂,但是很快就安靜瞭下來。
「你說說多危險!這幸虧是離岸邊近,再遠點肯定被沖走瞭!」樸老頭抱怨著。
南成宰不說話,不過能聽到他沉重的呼吸,和聽起來很痛苦的鼻音。
頭上面有兩條人腿,正好擋住瞭相框,我看不到上面的狀況。
「你瘋瞭?樸大爺那麼叫你,你還要往前面走?」小妍大聲責備著。
「我得試試,我必須要趕到江界洲去……」南成宰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忍受痛苦。
「看起來還好,你自己動一動,如果能動骨頭就沒事。」樸老頭的聲音。
「你真是氣死人瞭,趕緊把濕衣服脫下來啊!」小妍氣呼呼地說。
幾件濕漉漉的衣服扔到瞭我頭上的地面,順著木板縫有一些水流瞭下來,帶著一股河水的土腥氣味。
「丫頭你用酒幫他擦一擦,他這幾個腳趾都能動,骨頭應該是沒啥大問題的,別擔心瞭。」樸老頭的聲音。
「這不是腫起來瞭嗎?會不會是裡面有問題?」小妍焦急的問。
南成宰滿不在乎地說:「沒事,就是崴瞭一下,沒事!」
「你這崴的很嚴重瞭,又掉進冰水裡,你趕緊進被子裡暖和暖和,等水退瞭咱們在過河吧,你們可別再折騰瞭!這回是你命大,再搞一次就真的救不回來瞭!」樸老頭關心地說。
「白給你洗瞭,又造的都是泥!」小妍氣呼呼地說。
樸老頭笑著說:「衣服造的都是泥就再洗,人沒事就是萬幸!」
小妍嘆瞭口氣,仍然帶著抱怨說:「你那麼大個人瞭,怎麼像個小孩子?越喊你還越跑?這多虧樸大爺這裡有那長竹竿,你說這要是沒有那桿子怎麼辦?那水多急啊,眼看著一下子就沖出去那麼遠,多危險啊!」
我終於聽明白瞭,原來是南成宰跑到瞭剛結冰的冰面上去,結果掉進瞭河水裡,被樸老頭給救瞭起來。
為什麼不淹死他?老天爺你是瞎的嗎?
「行瞭丫頭,別說他瞭,咱們現在就是隻有土豆,大米昨天晚上也是最後的瞭,我去看看能不能弄點土豆絲餅,先填飽肚子!」樸老頭說。
「我幫你削土豆皮。」小妍說。
「不用,你照顧你老公吧,我去弄早飯。」樸老頭笑著說,邁步走到臥室門口,我也重新看到瞭房裡的情況。
我的心一緊,她會來照顧我?還是去照顧她那個剛剛上任老公崗位兩天的成宰哥?
顯而易見的,她根本都沒朝我這裡看,而是坐到瞭炕邊,幫渾身哆嗦的南成宰塞好被角。
天色全亮瞭,我發現鏡框玻璃反倒沒有昏暗燈光下看的清楚,白天環境太亮,獎狀被照的很清楚,但玻璃反光會受到很大影響,隻能大致地看清房裡的情況。
地窖蓋子豁然被掀開,樸老頭看到我在下面,吃瞭一驚,問:「這傢夥怎麼在這裡?早上起來看走廊裡沒有,我以為把他扔到驢棚子裡去瞭呢。」
「成宰哥說外面太冷,把他放在走廊裡又管束不住他,就把他鎖到下面瞭。」小妍幫南成宰回答道。
樸老頭彎腰跪在地上,伸手下來從我身邊摸到幾個大土豆,一邊笑呵呵地調侃起來:「這他媽把他放在這,你們兩口子不是幹啥都讓他聽得清清楚楚的呀?」
小妍咯咯地笑著說:「聽唄,我和成宰哥光明正大的,還怕人聽?」
好一個光明正大!這四個字就好像一條沾瞭冰水的皮鞭,猛地抽打在我的心上。
「也是,你倆啥時候辦酒,別忘瞭通知樸大爺,還有生孩子也要叫我啊!」樸老頭把地窖蓋重新蓋好,站起身說。
「放心吧,這兩頓酒你都叨咕好幾次啦!少不瞭你的!」小妍笑著說。
樸老頭嘿嘿地笑,走出瞭房間。
房間裡安靜瞭一會,小妍沒好氣地坐在炕邊問蜷縮在被子裡的南成宰:「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要去江界洲幹嘛?為什麼連命都不要瞭,一定要去?」
南成宰沉默著。
「知道我昨天說要搞清楚的是什麼事嗎?」小妍說著,似乎開始哽咽起來:「其實就是我心裡有兩個問題始終想不通,第一個就是你的所有我都覺得好陌生,這讓我很害怕,害怕自己認錯人,第二個,就是感覺你沒有真正的想得到我,反而給我一種感覺,你像是一直想躲開我,尤其是今天早上,你不像是急著過河,而像是急著躲開我!」
鏡框裡,我看到南成宰在被子裡看著小妍,用力地搖搖頭說:「我沒有躲你,真的,我真的要去江界洲。」
「為什麼?跟我說真話,如果還想繼續騙我,我一定不會原諒你!」小妍繃著臉,表情很嚴肅。
南成宰嘆瞭口氣,小聲說:「是的,我之前是騙瞭你,不過是因為我不想把你也拐進這件事裡面來。」
小妍面色緊張起來,急忙說:「我就知道,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你犯瞭什麼事,想去那邊逃跑?你要是犯瞭罪,就趕快去投案自首,如果不是那種傷天害理的罪,我,我等你出來。」
南成宰立刻搖頭說:「沒有……我現在沒有……」
南成宰吞吞吐吐的,小妍有些急躁,瞪著眼睛問道:「什麼叫現在沒有?」
南成宰重重地嘆瞭口氣,猶豫瞭一下說:「算瞭,都和你說瞭吧,我說過我女兒死瞭,不過她不是出車禍死的。」
「啊?」小妍張著嘴巴。
「她是被一個惡魔害死的!」南成宰的語氣中充滿瞭仇恨。
小妍軟化下來,柔聲問:「怎麼回事?」
南成宰緩緩講述起來:「我女兒叫貞英,今年十二歲,上小學六年級,一直跟著我母親在老傢農村,八天前,貞英丫頭放學回傢,小孩子調皮,走路時候踢地上的石頭玩,就把一個小石頭砸到瞭一臺過路的轎車上,那車就是那個惡魔蔣老四的車,他說要抓貞英丫頭去坐牢,要孩子賠他的車,小丫頭被嚇呆瞭,被他帶到瞭一個地方給強奸瞭,小丫頭下面大出血,那個惡魔就那麼把孩子給扔到瞭野地裡,奶奶找到她,小丫頭已經沒氣瞭,奶奶想要去報警,被那個蔣老四的手下攔著,說要給多少多少錢,奶奶不答應,想和他麼拼命,結果奶奶被推到摔到頭,在醫院搶救瞭三天,最終還是走瞭。那個姓蔣的現在在江界洲,我就是想去找他的!」
他的這套故事,主線和之前給我們講的是一樣的,不過他故意沒有講清楚事情的發生地。
小妍的眉頭一直緊鎖著,安靜的聽完南成宰的講述,氣憤地說:「報警啊!你自己去找有什麼用?這種畜生一定要告到他死啊!」
南成宰用力的搖頭說:「荷丫頭,你知道嗎,為瞭報警的事,我已經當不成警察瞭,而且還有可能被抓進監獄的。這也是我一直瞞著你不敢告訴你實情的原因。」
「為什麼啊?青天白日!法治國傢!」小妍嚷嚷起來。
「我的領導被那個姓蔣的收買瞭,他不但不幫我立案抓人,還說要抓我去坐牢,我才跑到瞭這邊來,想自己去找那個姓蔣的報仇。」南成宰說著,語氣似乎變得兇狠起來。
我聽著他的話,心中覺得有些可笑,他根本不瞭解我們國傢的司法環境,抓一個人坐牢豈是一個領導就能決定的?這種事在他們那邊很平常,在我們國傢其實就有些不可思議瞭。
不過我突然想起一個細節,來這裡兩天多瞭,我沒見到他之前一直背在身上的那支步槍,不知道被他藏到哪裡去瞭。
「你傻啊?那就連你的領導一起告呀!」小妍氣呼呼地嚷。
「來不及瞭,姓蔣的知道我要找他尋仇,一定會跑的,我知道他在中國和朝鮮還有俄羅斯都有生意,我去晚瞭,他一定會逃掉的。」南成宰心急如焚地說。
「可是你這樣單槍匹馬的去找他,你是想殺瞭那個人嗎?那你不也成瞭和楊大慶一樣的殺人犯瞭嗎?」小妍流著淚,原本坐在炕的一邊,挪動身體湊到瞭南成宰的身邊,伸手在南成宰的臉上撫摸起來。
「我不能讓殺人的惡魔就這樣逍遙自在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南成宰憤恨地說。
「成宰哥……求你,就算是為瞭我,不要去好不好?等水退瞭,我們回沈陽,我們去報案,去法院告他,然後我們結婚,好好過日子,我給你生孩子,你不要去殺人瞭好不好?」小妍抽噎著,俯下身,把自己的頭貼在南成宰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