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能吐出東西是好事。」踩在我身上的南成宰語氣輕松的說。

  我倆慢慢地上升到瞭谷頂,他一縱身,雙手扒著邊上的石頭就是一個引體向上,不費吹灰之力的樣子就爬瞭上去。

  不過繼續把我拽上去就費瞭點勁,我被反扣著兩手,根本沒法用力,隻能死豬一樣被人拽著,谷頂固定繩子的那塊大石頭很圓,應該是老頭擔心尖利的石頭會磨損繩子才特意選擇的,南成宰加上老頭兩個人,費瞭好大的勁才把我從石頭下面硬拽瞭上來。

  根本沒有什麼救援人員!

  上面隻有老頭一個人和一頭驢。

  老頭差不多有六七十歲的樣子瞭,頭發胡子都是白的,亂蓬蓬的很邋遢,披著一件軍綠色的橡膠雨衣,雨衣下面帶著一頂很破舊的雷鋒帽,帽子耳朵都拉瞭下來,在下頜系瞭起來,在雨衣的下面還能看到他穿著一件泛舊的橙色棉夾克,好像是什麼工程的工作服。

  我的心一下子涼瞭。

  「哎呀我操……這小子怎麼這麼沉?」老頭一邊穿著粗氣,一邊收拾那條救瞭我們三個的繩子。

  「大爺,真的太感謝你瞭!」小妍看起來很開心,滿臉笑著對老頭說。

  「你們這是咋回事啊?」老頭奇怪地看著狼狽不堪的我們問。

  「我是沈陽的警察,我叫南成宰……」南成宰在小妍前面回答,看瞭一眼小妍又朝四周看瞭看接著說:「這是我女朋友荷丫頭,我們要去江界洲,路上遇到瞭這個殺人犯,我把他控制住瞭,不過他反抗,我們的車就出瞭車禍掉進瞭山谷裡。」

  老頭點點頭,想起什麼問:「你們有證件嗎?給我看看。」

  漂亮!

  我甚至想沖過去抱著老頭的頭親他一口!

  這警惕性和原則性是應該給他頒獎的!

  南成宰聳聳肩,看瞭看小妍,小妍也抿著嘴唇,用手在自己的身上所有口袋的位置拍瞭拍,滿臉不好意思的樣子朝老頭說:「你看我們的狼狽樣,能留條命下來就不錯瞭,哪裡有時間還想著那些東西呀?」

  老頭點點頭,馬上又搖搖頭說:「這人傷成這樣,這裡到江界洲還要四十多公裡,你們這樣怎麼去啊?不如先去長興那邊有醫院,到這裡二十幾公裡,也不算遠。」

  老頭就這麼被糊弄過去瞭?我心裡真的有些惱怒這老頭的糊塗。

  南成宰點點頭,朝我們來的方向張望瞭一下,又看瞭看天色,有些惆悵的表情說:「二十多公裡現在對於我們來說也不近,這附近還有更近的落腳的地方嗎?這眼看就天黑瞭,我們走路去今晚都到不瞭。」

  「你們趕緊打電話給醫院,讓他們派救護車來呀!」老頭有些著急的說。

  小妍又重復瞭一下剛才的摸口袋的動作,聳聳肩說:「手機什麼都不見瞭,應該是摔下去的時候都甩丟瞭吧。」

  老頭嘆瞭口氣說:「這樣吧,我值班的水文站離這裡有三四公裡左右,那裡有電臺有急救藥,咱們去那裡叫救護車,先給他簡單處理一下好吧?」

  小妍馬上開心地點頭答應下來。

  南成宰陰沉著臉,雖然沒說反對意見,不過看得出,他心裡在盤算著什麼。

  「他能自己走嗎?」老頭指著我問南成宰。

  南成宰皺緊眉頭,看瞭看我,搖瞭搖頭。

  老頭想瞭想,朝南成宰招手道:「咱們掰點樹杈子啥的,給他弄個擔架。」

  小妍也馬上跟著兩個人一起,三個人七手八腳地弄瞭些路邊的樹枝樹杈,簡單的編成瞭一個能躺人的形狀,把我往上面一拖,另一邊系在驢子的鞍具上,老頭一聲吆喝,驢子邁開四條腿,就拉著我走瞭起來。

  「大爺,怎麼稱呼你呢?」小妍走在老頭身邊問。

  「我姓樸,我傢是永和縣的,在這邊的水文站當打更的。」老頭自我介紹道。

  小妍點點頭接著問:「現在河裡也沒有水,你也要來值班?」

  樸老頭笑瞭笑說:「要不說你們走運呢,本來我們休冬要到四月中旬的,昨天我剛接到市水利局的通知,這幾天氣溫高,大壩壓力大,凌汛有可能提前,讓我們提前返崗,這是我年後第一天過來,就碰到瞭你們。」

  南成宰點點頭插話說:「是啊,要不是沒遇到您老人傢,我們真不知道怎麼從河床下面爬上來呢。」

  樸老頭搖頭說:「你們這虧瞭是遇到我瞭,你們這要是在下面困一晚,就算不被凍死,明天沒準開閘泄洪也能把你們淹死。」

  小妍用力點頭說:「是的是的,真的感謝樸大爺您,真的感謝您!」

  樸老頭臉上笑開瞭花,趕緊擺手說:「舉手之勞嘛,小意思,小意思!」

  南成宰眼睛轉瞭轉,問樸老頭:「這裡去江界洲能搭上過路車不?」

  「過路車就很難遇到瞭,去年年底剛修好的一條柏油路是走北邊長興邊上過去的,那邊的路又寬又平整,現在哪裡還有車走這邊?」樸老頭搖頭回答。

  有新建成的好路,那個垃圾導航非要往山裡指引,如果不是那導航發聲,我們現在應該已經把南成宰交給長興的公安局瞭,我和小妍現在可能已經在江界洲吃著燒烤逛著人來人往的邊貿市場瞭吧。

  南成宰臉上有些焦急,不過也沒說什麼。

  「成宰哥,你怎麼那麼著急去江界洲呀?」小妍疑惑地看著南成宰問。

  南成宰皺著眉頭,遲疑瞭一下說:「我有很重要的任務要去那裡,所以我必須要盡快趕到。」

  「你們現在這樣子急也沒用呀。」樸老頭插話說:「再說你們還帶著一個傷員,等叫來救護車再說吧,急不得。」

  小妍現在的身體狀態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她好像對她大學之後的事完全沒有任何記憶,現在所有的認知都是那個卑鄙的騙子灌輸給她的。

  「現在這裡離我傢也很近,等一下我得通知一下我大伯他們。」小妍說。

  樸老頭好奇的問:「荷丫頭你傢也在這邊嗎?」

  小妍點點頭說:「我傢也是永和縣的呀,不過我現在在沈陽上學,我爸在沈陽開小吃店,我傢這邊還有些親戚。」

  「你還在上學?看你的穿衣打扮我以為你已經工作瞭呢,那你們怎麼不回傢?要去江界洲玩嗎?」樸老頭追問。

  小妍用力用手背敲瞭敲自己的額頭,有些惆悵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剛才摔下去的時候碰到頭瞭,好像很多事情都不記得瞭,我也不知道我現在還是不是學生。」

  「你早畢業瞭,現在當老師呢。」南成宰苦笑著說。

  小妍笑瞭笑,嘆瞭口氣說:「你看,感覺這幾年的事我都不記得瞭。」

  樸老頭皺起眉關心的說:「那你這也傷的不輕呀,可能是傷到腦子裡面瞭吧。」

  小妍笑著搖頭說:「我現在就是頭上這個包有點痛,關於記憶可能很快就能都想起來吧,怎麼可能那麼嚴重,還會傷到腦子裡面呢?」

  樸老頭一臉嚴肅地瞪著眼睛說:「那些電影裡不都是演,頭撞瞭一下,然後就會失憶,然後到醫院去拍張片子,就看到腦殼裡有血塊什麼的嘛。」

  小妍嘴巴一撅,看起來有些開始擔心,她轉頭看著南成宰問:「成宰哥,你說能有那麼嚴重嗎?我好像沒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就是想不起一些事而已。」

  南成宰搖頭說:「這個我也說不好,我也不懂醫學,不過一會送楊大慶去醫院,你也跟著去做個檢查吧。」

  小妍癟著嘴巴,點瞭點頭。

  我蜷縮在樹枝樹葉編織的簡易架子上,聽著他們的對話,就像自己是一個透明人,天色已經暗下來,雨不但沒停,雨勢反而越來愈大,盡管身上裹著小妍的大衣,不過早已濕透,又起瞭風,裹挾著冰冷的雨滴落在臉上,徹骨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