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這段時間一直窩在自己那套房子裡養傷,到底是年輕人底子好,三周左右傷口就都拆線瞭,現在隻是上面結的嘎巴還沒掉利索。胳膊上經過縫合的傷口,穿上衣服後看不出來,可左臉顴骨上的那條刀疤卻是明顯的很。
為瞭遮蓋,他把不算短的頭發留成瞭四六分,長一端的發梢直接搭在刀疤上,不仔細看還真覺察不出來。
幾天沒洗頭瞭,滿腦袋油呼拉嘰的,一縷縷的頭發配合著稀疏的胡子茬,讓遊俠的樣子有些頹廢。他木愣愣地盯著天花板,回想起數日前劉香君前來給他拆線,後又帶他出去散心的情景。
當時兩人坐在遊俠就讀大學校園裡的連椅上,午後陽光穿過樹葉形成瞭斑點,打在兩人身上,加之迎著人工湖畔吹來的徐徐微風,讓人倍感神清氣爽。
「一句忠告,你陷得不深,趁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我下定決心,要成為你們那樣的人,不為什麼,隻是證明不會成為你們眼中的累贅,證明我還有用!」
劉香君站起身,踱瞭幾步,轉身道:「你太天真瞭,這很難,或者直白點說,毫無機會!」
「為什麼?」
「很簡單,因為你的身體已經發育成型,而且天資,和後天形成的力量與協調性都不出色!」
「至少我可以苦練,能縮短與你們之間的差距!」
「呵,說得輕巧,你能背負起裝滿石塊和磚頭的軍用背包,在跑完十公裡越野後,稍作調整,便一腳踢斷十幾英寸的木樁嗎?」劉香君問。
遊俠搖頭道:「不能」
「我能!」劉香君接著問:「在沒有任何補給的情況下,你可以在遍佈毒蛇猛獸、佈滿機關陷阱,其中甚至還有詭雷的荒島上生存十天嗎?要知道,在那片原始的失樂園裡,時不常就會發現腐爛發臭並且爬滿蛆蟲的屍體,而且還要時刻防備在暗處,隨時準備幹掉你的幾個人!告訴我,你可以嗎?」
遊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搖搖頭。
「李蓓可以!」劉香君又問:「餓你三天後,將你徒手塞進鐵籠,那裡早有幾條同樣幾天未進食的狼狗恭候著你,殺死它們後還將直接面對三四個強壯並且持械的傢夥,他們手裡拿著鐵棍、匕首、甚至斧頭,隻有全部幹掉他們後才能吃上一頓飽飯,你能活著走出去嗎?」
「我的天!」
「唐劍鋒做到瞭!雖不是毫發無損,但也無關緊要!」重重哼瞭一聲後,劉香君補充道:「徒手格鬥隻是一種手段,在那裡更要學習持械格鬥、各種槍械使用、電子技術、野外生存等專業技能。」
遊俠不禁問道:「你說的地方在哪??」
「光明盡頭與黑暗的交匯處,被上帝遺棄的地方!在那裡人們臉上沒有絲毫情感的流露,隻充滿瞭桀驁不馴!因為他們彼此清楚未來的選擇隻有兩個,生存或者死亡!」
「李姐所說的龍魁與那裡有關系嗎?或者……你能帶我去那嗎?」他話沒說完便被劉香君不耐煩打斷:「你想死嗎?!不要再問下去,我已經說得很多瞭!」
一道鴻溝橫亙於遊俠與上述幾人之間,巨大的落差使自己意識到難以望其項背,他默不作聲將頭垂的很低。
「這又何苦呢?」劉香君微微嘆口氣:「知道為什麼讓你學酒店管理嗎?諸如著名的喜來登,希爾頓酒店能夠達到今天的成就憑借的就是運營,其創造的價值不可估量,雖然海城的這些產業無法與之相提並論,但學好這些同樣可以側面幫助我們,要明白這些產業裡面日後遲早有你的一份。」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這些我會努力去做,但是我確實不是個習慣於背負著恥辱生活的人。」說罷,遊俠用手使勁戳戳自己的左臉。
「知恥而後勇,有骨氣!」側臉看瞭看遊俠,劉香君認真的問:「你恨李蓓嗎?我要聽實話。」
「沒有。」
「你確定?」
「你不相信?」
「姑且相信!」劉香君轉而用冷冽的目光盯著遊俠的眼睛,仿佛在洞察他的內心,那種眼神令他壓抑的要命。
「我在海城目的就是輔助李蓓,如果我發現日後你對她有什麼不利的舉動甚至想法,我會毫無憐憫的先放幹你身上最後一滴血,然後把你丟在絕望中等死!」
收回目光繼而望向遠方,劉香君又輕輕地說:「別恨你李姐,她就是個面冷心熱的人,這段時間每隔幾天她都會問我關於你的情況,或許,當初那也算是一種讓你知難而退的手段吧。」
「我不恨她,恰恰相反,她打醒瞭我,讓我更加意識到瞭什麼叫做叢林社會,狼性法則!」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很好!事實上我們一直在關註你,得出的結論是你行事果斷,心思還算縝密,但有時候有點心浮氣躁,不過沒關系,這是年齡和閱歷的原因,慢慢通過歷練就好瞭。」
「怎樣做才能縮短我與你們之間的差距?」遊俠喃喃道:「也許我應該速度再快一點,出手再狠一點……」
劉香君點撥道:「你錯瞭,無論你是徒手還是用刀,真正讓你發揮作用的是時機的把握,距離的控制,是如何能夠把握住對手出手時漏出破綻的一瞬間,至對手於死地,那才是取勝的關鍵!而你所謂的狠多半隻是戰勝自己恐懼的心理,這固然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對自己以前的套路不斷的反思總結,汲取經驗教訓,從而形成自己拿手的東西,目前你的火候還差得遠呢!」
「我想我明白一點瞭。」
「你可以私下到個地方試試,再不濟去健身房格鬥訓練區找找感覺,但記住有一點,別惹事!」劉香君站起身活動瞭一下,拍拍遊俠肩膀,又道:「還有一件事,你該找個女朋友瞭。」
「我?能找誰?」
「瞧,我給你指條路。」順著劉香君的手指,遊俠看到一個戴著墨鏡的女孩揮著手朝這邊笑吟吟地走來,當她走近看到遊俠在的時候,立馬板起瞭臉。
那女孩相貌不錯,遊俠見過,就是當時在娛樂城見到的那個叫蕭琳的女孩,沒想到還真巧,兩人居然就讀於同一所學校,隻是之前相互沒有見過。
「啥?!就她啊?有什麼好,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肯定矯情的要死,以後八成老娘們當傢,房倒屋塌……」
「屁話!」劉香君有點不高興瞭,小聲怒道:「人傢看不看得上你還兩說,也不瞧瞧你現在的這幅樣子,形象太差!」
遊俠看看自己,白色T恤衫紮在運動褲裡,松緊帶還翻在外面,上身套著一件敞著懷的休閑衣,腳上是一雙半幹不凈的運動鞋,又摸瞭一把臉,胡子拉碴的,是有些邋遢。
遊俠剛想說點什麼,蕭琳已經來到近前,她今天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牛仔外套,下身為同款顏色後面開叉的牛仔背帶短裙,腳上是一雙白色高過腳踝的平地休閑鞋。勻稱的雙腿上覆蓋著一層略顯白皙膚色的絲襪,正面的陽光更是給這雙美腿鍍上瞭一層誘人的光澤。
在背帶短裙肩帶內側,還露出瞭一件顏色稍深的緊身T恤,或許是因為穿著束身內衣的緣故,一對飽滿的乳房鼓漲的挺立在胸前。
「咦!我說怎麼有點面熟,原來是你?」蕭琳正瞭正腦袋上的嘻哈帽,接著將墨鏡往鼻梁下一拉,露出瞭被淺褐色卷發,包裹著臉上精致的淡妝。
遊俠回道:「嗯,是我,我也在這裡上學。」
「就你?!在這裡上學?!」蕭琳捂住嘴巴,臉上浮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想起瞭什麼,又道:「你成教的吧?」
「那又怎麼樣?」
「嘖嘖,那算哪門子大學生?八成是你姐花錢叫你來鍍金的吧?可別把校園搞亂瞭!」
「你嘴巴給我註意點!」
「切!兇什麼?要不是你姐在這兒,我都懶得搭理你!也不瞧瞧上次在娛樂城你的那些朋友都是些什麼人,一個個在肩膀後背上雕龍畫虎的,滿臉痞氣,沒一個好東西!」
遊俠惱羞成怒的盯著蕭琳,那目光仿佛要把這個涉世未深的女孩撕碎。
「瞪我幹嘛!?不服氣呀?」蕭琳把劉香君胳膊挎瞭過來,嘆道:「哎!沒想到那麼有才氣的姐姐,卻有個不爭氣的弟弟,這反差也太大瞭!要我說,平時你要多約束他點,叫他學點好,別竟給你添亂……」
劉香君笑道:「好,我知道瞭,之前我都告訴他瞭,你不還找我有事嗎?」
「對哈!我朋友都在等著瞭,到時我先介紹大傢相互認識,然後再請你指點一下我們跳舞,最後晚上一起吃大餐怎麼樣?」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離開,留下被噎的滿臉通紅的遊俠獨自在風中凌亂。
回想起數次打擊,一股濃鬱的自卑感把遊俠拽回現實,他心付道:「難道我真是個在別人眼裡一無是處的廢物嗎?」進而一手揪住自己頭發,用握拳的另隻手猛敲自己腦袋,以至於別人進門都沒覺察到。
來人是王鋼,在得知遊俠受傷後的這段時間內,他每天按時送來吃喝,看到如此情形吃瞭一驚。
「你抽的哪門子風?有事兒窩火也別凈拿自己撒氣啊!」
「鋼子,你說我是不是個廢物,是個傻逼?!」
「真他媽神經病!」王鋼走瞭兩步把桌子上吃完的快餐盒、礦泉水瓶、方便面袋子劃拉到旁邊垃圾桶裡,「你自己在屋裡就不能稍微收拾收拾?這都快進不來人瞭!」接著將自己帶來的鹵味、豬耳朵、還有兩個涼菜放到桌上,攤開塑料袋,又開瞭兩瓶啤酒,招呼遊俠吃飯。
「走一個?」王鋼把酒瓶遞給遊俠,但他沒接,自顧自用筷子夾起一粒花生米放進嘴裡,咯吱咯吱地咀嚼。
沒趣的放下酒瓶,王鋼問:「一直想問你這傷哪來的,可又不好張嘴,是不是……」
「嗯,出去辦事兒弄得。」
「大活還是小活啊?!」
遊俠不解道:「啥意思?」
「嗨!小活還用說嗎?大活肯定就是……」王鋼用手化成刀的樣子,往自己脖子上一架,然後一抹。
「那就是大活,小活咱底下人幹就行瞭,這事兒就咱倆知道,別說去啊!」
王鋼著實驚瞭一下,隨後道:「操!我又不傻!當時你怎麼不叫我?如果咱倆一起去,興許你的傷還能輕點呢!」食指往天花板一指,接著道:「上面的老板們我雖然沒說過幾句話,但咱倆什麼關系?那是過命的兄弟!你這分明是拿我當外人!」
遊俠搖搖頭:「我把你當兄弟才不想連累你,你有你哥,而且父母都在,我他媽孤傢寡人一個,隨便擱那兒都是路死路埋,溝死插牌,沒那麼多顧及!」
王鋼嘆口氣,夾瞭塊豬耳朵放嘴裡,嚼瞭幾下又問:「用的啥傢夥?攮子還是?……」接著用手比劃瞭個槍的形狀。
「嗯,當時就用的那個,挺幹脆的。」
「我操,沒想到你直接把對方人給炮瞭!槍是老板們的吧?當時啥感覺?」
「沒多想,一發對方就蹬瞭腿,我還補瞭一下。」遊俠說的很平靜,幾周前的人生經歷使自己心理發生瞭蛻變,邁過對方由生到死的一道坎,一切都釋然瞭。決定對方生與死的那一瞬間讓他感覺到格外興奮,但後續挫折讓他更加堅定要做主宰命運的強者。
「真他媽社會,你這是職業殺啊!」崇拜的同時王鋼又想起瞭什麼,撓撓頭道:「你猜我前一陣見到瞭誰?」
「誰?」
「二龍!還記當初得警察突擊檢查金海馬時,在咱場子裡撒丸子的那個逼嗎?他就是跟二龍的!據說,大龍二龍兄弟倆都是跟著彪子的,而彪子是跟著程天海的!」
程天海是海城市響當當的黑道人物,手下的那幫人也是海城市黑道中目前氣勢最盛的團夥,這遊俠當然知道,當下問:「那逼仗著自己跟著二龍蹬鼻子上臉,你逮到機會沒幹他一頓?!」
「我倒是想啊!就算到時彪子甚至程天海把我弄瞭,你們能坐視不理?可你猜怎麼著?二龍那都逼瘋瞭好一段時間啦!左面耳朵沒瞭大半拉,身上穿著破逼爛蛋的,凈找垃圾箱之類的犄角嘎啦蹲著,逢人便一會哭一會笑的喊:「都死啦,都完啦!」之類的瘋話,你說我跟個瘋子較什麼勁啊!」
「真他媽神奇,這逼八成是自己嗑藥嗑瘋的吧!」
「這都不是重點,二龍瘋掉是有原因的!」王鋼喝口酒,神秘兮兮道:「據非常小道的消息,二龍跟著一夥人同對方談判,就活瞭他一個,其他的全折瞭,所以嚇瘋的!而且我猜那廢掉的耳朵,八成是對方故意留下的警告,不然其他人都折瞭幹啥非留下他一個呢?」
遊俠拿筷子的手抖瞭一下,忙問:「哪來的消息?可靠嗎?」
「應該靠譜,是咱們一個兄弟喝酒出來上廁所時,看見彪子進瞭不遠處一個包間,他貼在門邊聽到的消息。」
「還有什麼?」
「對方還提到瞭王胖子競標的事兒,就是腦門上沒幾根毛的王老板,上次在金海馬見過,還有印象嗎?……」
遊俠點點頭,放下筷子,琢磨著什麼。
見他不說話,王鋼壓低聲音道:「海城自古就不是個太平地方,以前更亂的時候也時常聽說死個把人,可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瞭。這次二龍那夥,直接讓人連鍋端瞭,如今放眼這道上,誰還能神不知鬼不覺,下得去這死手呢?我思來想去會不會是……」說完又用手指瞭指天花板。
「我和你想的一樣!首先王胖子和咱們老板有生意上的往來,其次之前在金海馬,對方為瞭投標的事情氣急敗壞的砸瞭咱們五十萬,保不齊日後沒有另外的摩擦……當然,這都是根據事情因果推測出來的,但很有可能相互之間真的存在關聯。」
抽瞭口涼氣,王鋼嘆道:「操!如果這是真的話,那太他媽狠瞭!咱老板回國到海城投資做生意,表面上風平浪靜,可暗地裡時間不長卻與道上最硬的程天海一夥磕上瞭,你說咱老板到底啥路數?我咋看不透呢?!」
「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人傢對咱有恩,今天兄弟們的一切都是他們給的,單憑這個咱就應該給人傢守好傢,看好門是不?」
「是這麼個理兒!」
略微頓頓,遊俠疑惑道:「有一點我擔心,你說出那麼大事兒,警察能不管?」
「嗨!我當什麼事兒,就這啊?!條子查案就像老師監考,既然老師逮不到作弊的不就等於沒人作弊嘛!虧你還他媽混社會,江湖上的事,不都按道上的規矩辦嗎?且不說程天海手下馬仔不少都是收留外省來的流竄犯,無業遊,甚至還有老傢犯事被通緝跑來的,就算二龍這樣的本地兩勞人員折瞭,那不都得拿錢私下平事?如果因為這,把事情捅到條子那裡,不是自己找著吃皇糧嗎?再說瞭,如果真像這樣傳出去,那程天海在道上還怎麼混?見到人還不得把腦袋夾在褲襠裡?」
「有道理!」遊俠先前多少有點後怕,之前與劉香君經歷的那場搏殺,事情並不比王鋼敘述的小多少,但他現在吃下瞭顆定心丸。
他不怕同黑道中人拼命,但卻擔心警察找上麻煩,如果自己栽到警察手裡,搞不好對方會通過其他方式把背後的盛唐集團翻出來,那就大瞭!看來以後還需要更加謹慎行事。現在自己就是隻見不得光的老鼠,而警察就是在周遭隨時準備狩獵的那隻貓!
想到這裡,他不禁愈加佩服起唐劍鋒來,欽佩他那種在刀尖上行走,卻處事不驚的心態。要知道上次在小商品批發城,挽著唐劍鋒胳膊的,可是海城市局的一名女刑警啊!
「咋不吭聲,想啥呢?」王鋼問。
「我在想你說的這件事,恐怕沒完。」
怔瞭怔,王鋼問:「怎麼說?」
「你想啊,二龍那逼的丸子哪來的?不明擺著是程天海放給他的嗎?道上早就傳言他給溜冰的人放貨,除此之外還有夜總會、洗浴中心和酒店,現在又插手房地產,手伸的可夠長的,不然怎麼養活那群馬仔?現在老板擋瞭人傢財路,他又折瞭面子,能善罷甘休?肯定伺機報復!不然他還混個屁!」
「我可聽說警察也在找他,好像被什麼強奸殺人案給絆住瞭,這傢夥躲起來不露面瞭。」
「爛事兒還真不少,不過這躲在暗處的人往往才是最危險的!」
王鋼一驚,忙問:「那我們該怎麼辦?程天海那幫人可都不是善茬啊!」
「我看你怎麼憂心忡忡的,慫瞭?放心,出事我自己扛!」
王鋼紅著臉蹦起來急道:「放屁!我的意思是他明面上來,咱撅不過認栽,如果暗地裡玩陰的咱也得有個準備不是?!你可倒好,把我想成什麼瞭?我倒覺得你和老板他們走得近瞭以後,咱兄弟之間的情分反倒生瞭!現在壓根不拿我當自己人!」
「坐下,哎呀,我讓你坐下!」把氣呼呼的王鋼摁到椅子上,遊俠正色道:「鋼子,想清楚,這開弓可就沒有回頭箭瞭,你現在退還來得及!」
「我什麼時候縮過?哪次有事兒不沖在前面?!兄弟們混一起,不就圖在海城這塊地界上有一號嗎?有話快說,別娘們唧唧的!」
「行!你剛才說的我都想到瞭,對方明面上來怎麼都好說,如果暗地裡玩陰的,咱得有……」說著遊俠從沙發上抄起一摞雜志放在桌上,並順便用手比劃瞭一下。
王鋼定睛一看,全部是與槍械有關的雜志,另外還有一本名字叫完美謀殺的書。
心中一喜,這可是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王鋼忙道:「你的意思是冒煙的真傢夥?」
「那肯定!這段時間我可沒閑著,研究得差不多瞭。」
「帶勁!什麼時候問老板要?」
「錯!咱要玩就玩把大的!不能有事就麻煩別人,這東西要憑本事自己搞!」遊俠用手扶在王鋼肩膀上,使勁拍瞭拍:「鋼子你記住,人有很多時候不僅要證明自己不是廢物,更要證明自己有用!」
「得嘞!下一步咱該怎麼走?」
「仔細想想,有弄到這傢夥可靠的路子嗎?要保險點的。」
略微思量,王鋼道:「往西走不到一百五十公裡的萬縣,那地方靠近邊境,估計是走私來的。」
「靠譜嗎?」
「以前聽人說過,應該差不多,不過得碰運氣,這玩意估計隻能在當地黑市上才有。」
兩人拿起酒瓶碰瞭一下,遊俠一口氣吹到底:「你待會回去馬上辦兩件事,首先告訴底下所有人,自打從今天起,凡出事後跑路的、頂包的、犯到警察手裡的,會給他們傢裡按月寄錢。」
頓瞭頓,遊俠接著又道:「但有一點,嘴巴給我兜住嘍!自己全部扛下來!如果我發現有誰胳膊肘子往外拐,調炮往裡揍,把知道集團的事兒捅出去,哪怕一星半點,別怪我翻臉,弄到傢夥後先拿他試槍!」
「這個你放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現在一起的都是實打實的兄弟!還有什麼事?」
「我的錢買傢電傢具用的差不多瞭,你那裡還有多錢?多不嫌多,少不嫌少,能拿多少盡量全部劃拉上,當我借你的,買傢夥用,過段時間一定還你。」
「咱倆還分什麼你我?什麼時候動身?正好散散心,咱開車去?」
「高速和省道進出城都有監控,萬一翻瞭船,警察查起來開車目標太大,咱坐大巴。」
在距海城市不到一百五十公裡的萬縣,人口不多,沒有重工業和金融業,反倒是開放的邊境口岸方便瞭兩側居民間的貿易及旅遊業,這裡相當於海城市的衛星城。
一輛被私人承包搞運輸的大巴到站後,兩個年輕人下瞭車。
王鋼揉揉屁股咒罵道:「什麼破車,不到一百五十公裡的路,居然能跑將近三小時,座位磨的海綿都沒瞭,差點沒把我咯死!」
「少說點沒用的,咱是來辦事的,又不是來玩,你說的黑市在哪?」
「四下轉唄,萬縣這地兒又不大,就當散心瞭。」
兩個人從午後一直轉悠到傍晚,才在一處靠近鐵路的平房區找到瞭所謂的黑市。
說是黑市,其實就是個居民自發形成,性質松散的交易場所而已,裡面大多數是賣古玩仿品的,還有偷來東西出手的,甚至充斥著幾傢賣水果的。
倆人分開在這裡閑逛,遊俠被人叫住:「兄弟看看佛像嗎?金光燦燦,擺到傢裡能交好運呢!」
「不好意思,我不信佛。」
「那看看這把桃木劍,放到傢裡驅災避禍啊!」
「行,便宜點,我要瞭。」
等把攤主打包好的東西拿走,王鋼跑過來問:「咱不是出來辦事的嗎?怎麼還真就買上瞭?」
「要不怎麼辦?那東西又不能擺攤明賣,找死啊?」
「我的意思是跟想象中差別太大!起先以為能弄點什麼違禁品之類的,可你猜怎麼著?」王鋼掏出根煙點上,繼續道:「剛才我被人叫住,那傢夥問我買不買銀元,騙鬼呢?如果他手上的東西是真的,我他媽還說自己的打火機是林則徐燒過鴉片的呢!」
「呵呵!……」
可連續在黑市上轉悠瞭三天,甚至連多少攤位都數的清瞭,依然沒見到有人賣自己需要的東西,倆人有點泄氣,打算找地方買點鄰國新鮮特產回去瞭。
在轉過一排平房時,遊俠和王鋼被一前一後倆人堵在中間。
「斷道的吧?」遊俠猜。
「管他娘的,隻要對方敢動手,後面那個交給我!」說罷王鋼就往自己後腰摸去。
臨行前為預防萬一,王鋼先找瞭一根風鋼鋸條,用砂輪機磨瞭把鋒利的大攮子。為瞭用的順手,保證能撲哧下紮進去,又用電工膠佈在刀柄上纏瞭又纏。
「看二位兄弟面生,在黑市上轉悠瞭幾天,想必是找帶響的東西吧?」
遊俠和王鋼兩人對視一下,心想:「正主來瞭。」
所料不錯,攔住他們的就是槍販子,而且還是郝三之前的馬仔。郝三莫名消失後,他們直接投奔瞭程天海,但對方並不把他們當心腹看待,每月得到相應的份子錢也少,於是在囊中羞澀時,隻能靠售賣之前存下的軍火槍械維持生計。
遊俠點點頭,問:「你們有冒煙的傢夥?」
對方沒答話,而是圍繞著兩人,用狐疑的眼光不斷上下打量著。
「看夠瞭吧?我又不是娘們!」王鋼有點煩。
「二位兄弟從哪來?亮個腕吧?」對面終於有人開口。
遊俠回道:「沒固定的地方,瞎混,跑單幫的。」
「喲,沒看出來,路子挺野啊,能找到這兒來!」他還想說點什麼,卻被另一個人制止。
「朋友,拿我們當雛兒瞭是不?還盤盤道?!」王鋼把敞著懷的衣服向上一撩,露出肚皮上的刀疤,道:「這下放心瞭吧?」
對面兩人沉吟下,道:「這裡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四個人走大街串小巷,七拐八繞居然來到一所養雞場內。
「行瞭,你們看看貨吧!」槍販子其中一人,將從房間內拎出的單肩背包扔到遊俠腳下。
拉開拉鏈,兩把能打散彈的短管土槍呈現在遊俠面前,看也沒看,他直接將背包扔回去:「這玩意誰要?我要軍槍!」
「心挺野啊,居然還要軍槍?那看看這個!」說完,剛才取貨的槍販子從背後拽出一把手槍遞給遊俠。
遊俠把玩瞭幾下,先將彈匣褪瞭下來,瞅瞅後裝瞭回去,又看看膛線,還給瞭對方。
「滿意?」槍販子問。
「仿五四我不要,關鍵時候可能響不瞭,我要正路子貨!」
「沒看出來,兄弟眼還挺毒,識貨!等著!」之前的槍販子返回房間,又拿出一個背包放在遊俠面前。
打開背包,露出瞭兩把黑光發亮的五四手槍,手槍保存的很好,在握住的時候,手掌甚至粘上瞭油漬,看來之前八成被油紙包裹著。
見遊俠面露喜色,王鋼悄聲問:「這回咋樣?」
「不錯,就它瞭!」遊俠轉而問道:「這種傢夥你們有幾把?」
「呵!口氣不小,總共就你面前的兩把,還是從對面淘換過來的新貨,難得的很,來的時候還用油紙包著呢!不瞞你說,這可是我們壓箱底的東西!」
「成!一把多錢,我都要瞭。」
伸出手指比劃瞭一下,槍販子道「三萬!」
感覺被對方訛瞭,王鋼急道:「啥?!三萬?那麼貴!你咋不搶呢?!」
「以前行情我知道,可現在又是什麼局勢?兩位是明白人,條子查得有多嚴你們自己心裡有數!」
「可這差的也太他媽離譜瞭吧?!」
「買不起就別買!」
王鋼傢庭情況不好,小時候一直受表哥邊軍照顧,因此哥倆關系十分親密。他掙錢以後,除去日常開銷,把攢下的五萬塊錢都給瞭表哥,讓他娶媳婦用。
在買傢夥這件事上,王鋼也是猶豫過幾次才給邊軍開的口,畢竟給表哥的錢怎麼還好意思再要回來?沒想到邊軍特幹脆,除拿出之前的五萬,自己還又添瞭一萬,讓王鋼安心拿去辦事。
傢夥是要買,錢都撒出去也無所謂,可畢竟與之前行情差的太多,不是物有所值,這讓王鋼十分心疼。
「你這明擺著……」他還想說點什麼,被遊俠打斷:「這樣,雙方各退一步,兩把五萬我都拿走怎麼樣?不過按規矩,那也得先試試槍吧?」
對方猶豫瞭一下:「行,就兩把五萬,試槍可以,但得另找地兒,不過在此之前,需先交一半定金!」
王鋼爭論道:「按規矩不是一手錢一手貨嗎?到時候打不響怎麼辦?!」
「你到底買還是不買?!」對面不耐煩瞭。
「你這……」
遊俠擺擺手道:「給錢!」
「媽的!……」王鋼把兩萬五交到對面一個人手裡,那人轉手塞給同夥道:「大勇,你先到城裡的老地方等著,最多個把小時後我就回去,到時找倆小妹開開洋葷!」說完拎起背包,帶著二人往林子深處走去。
老林子裡到處是橫生的樹枝,稍不留神就刮在臉上疼得要命,王鋼再也忍不住:「腿肚子都轉筋瞭,還要走多遠?!看這局勢都快出國瞭吧?」
「八成是,還他媽是徒步走出國門呢!……」
「你們不懂,試槍得選個僻靜地兒,不然條子發現誰都跑不瞭!」槍販子一指:「到瞭,就前面房子,穿過那條河過去不遠就是國境線。」
這是一間早已廢棄,或許之前曾有過護林人居住的平房,裡面空蕩蕩的,地面早已落滿厚厚一層塵埃,在角落裡還隱約可見有幾隻煙頭散佈其中,揭示著此處鮮有人跡。
槍販子把背包放在地上,遊俠翻出空槍:「來顆子彈試試。」
「子彈打完另算錢,一顆一百!」對方先從懷中掏出盒子彈,拿出一顆交到遊俠手裡,接著向前多走瞭幾步,找塊磚頭豎起來,上面擺個易拉罐,有些輕蔑的問:「會玩嗎?」
褪下彈匣,壓上子彈,把彈匣推進空槍,最後拉瞭一下套筒,上膛的手槍卻指向瞭槍販子腦袋。
遊俠冷笑:「會不會,拿你試試不就明白瞭?」
槍販子大驚,連忙擺手道:「別開玩笑,小心走火!」
「看我的樣子,像開玩笑嗎?嗯?!」遊俠端著槍向前走瞭一步。
「兄弟別鬧,幹這行當風險大,賺的隻是糊口錢……」
「你他媽挺黑啊?!還錢!」遊俠一字一頓,陰鷙的目光中透著冰冷。
「俗話說十裡不同俗,百裡不同音,我早就聽出來瞭,兩位兄弟海城的吧?實話說咱都一起的啊!」
遊俠將槍頂在槍販子腦門上:「誰他媽跟你一起?你又他媽是跟誰混的?說!」
「三哥,不,三爺啊!」
「哪個三爺?三棒子?」王鋼疑惑道。
「那是三孫子,我跟著郝玉峰,郝三,他跟著程天海……」
「你媽瞭個逼!」沒等對方說完,遊俠就扣動瞭扳機。
「嘣!」槍響瞭。五四手槍在抵近距離開火,對方的腦袋像被砸碎西瓜,腦漿四濺,噴瞭遊俠一臉。子彈先穿過瞭對方腦袋,又將身後的磚墻打的石屑亂飛,槍販子直挺挺的躺在瞭地上。
看著地上的屍體,王鋼喉頭動瞭動,愣瞭會才反應過來:「你,你就這麼把人給炮瞭?」
「既然郝三是跟程天海的,那留著他幹吊?我倒是現在想讓程天海瞧瞧,誰他媽才是海城的狠角兒!」
把空槍塞進背包,遊俠抹瞭把臉,催促王鋼戴上手套摸出屍體懷中那盒子彈,一並把留下自己指紋的彈殼撿起帶走。
望著遊俠陰冷而充滿戾氣的神情,王鋼覺得昔日最熟悉的兄弟,忽然變得陌生起來,因為他徹底完成瞭從混子向殺手的蛻變。
不管怎樣,有一點王鋼可以確定,那就是在不久將來,海城市定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