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天,細雨綿綿,火車站的月臺上。「嗚~嗚嗚~嗚嗚!」火車拉響瞭汽笛聲,緩緩地開始移動起來。
我眼含著熱淚,在陣陣的寒風中,抬頭註視著車廂裡的一個姑娘,集中全部的精力,去記住她最後的容顏。
而她,卻默默的低著頭。一頭長發遮住瞭她的容顏,故意回避著我投去的目光。隨著火車慢慢的加速,她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別瞭,我的初戀,祝你幸福,人各有志。
火車已經遠去很久瞭,寂靜的月臺隻有我一個人瞭,我轉身漫步走出站臺。
微微細雨中,腦海裡回憶著甜美的過去。
四年前,我和她在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我們是高中同學。
處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在校園裡早戀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瞭。但由於學業繁忙,為高考做沖刺。我們都壓抑著自己的情感,不想因此而影響自己的學業,耽誤瞭彼此的未來。
學校裡有的情侶談戀愛轟轟烈烈,整個全校都知道。結果學習成績掉入谷底,不但沒有考上好的大學,耽誤瞭彼此的未來,還讓學校老師和自己的傢長失望透頂。
每年都有這樣的例子,都有這樣的故事,引以為戒。所以,即使是少男少女們心中有愛意,都被洗腦似的,強烈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要影響學業,我和她也是一樣。
班級上似乎都沒有人知道我們倆是一對,因為我們倆就像是地下工作者一樣,非常小心,非常克制。幾乎是用一種精神工具,在於對方聯絡。
隻有假期的那幾天,她會到我傢來,在我傢沒有人的時候,我們會一起擁抱,親嘴,這是最大的限度。
我們約定,等考入大學以後,我們再一起好好的談一場戀愛,這似乎是像一個婚約,因為我們對未來都充滿瞭希望。
而命運,總是十有八九不如意。我並沒有考上好的大學,幹脆在高中畢業後,就尋找瞭工作。而她,卻考入瞭名牌大學,要去外地上學。
命運,已經將我們倆人打上瞭分道揚鑣的標簽,而我們卻不知道何時會生效。
在她大學開學那天,我陪著她一起出發去她的學校。在她學校裡,我們一起閑逛著,參觀著。
雖然,我沒有機會上大學瞭,但是她在上大學,我似乎很滿足,因為我覺得,我也好像上瞭大學一樣。
我似乎感覺這就是我的歸宿,這是她的學校,也是我的學校,我以後應該經常會到這裡來的。
可這必定是分居兩地,異地戀的一種吧。我爭取每一個月都過去一趟看她。我們一起逛逛街,吃吃飯。為瞭節省住宿費用,我當晚就會回來。
一九九幾年的中國,科技也沒有那麼的發達,聯系方式除瞭電話之外隻有信件瞭,我們最多隻是一個月通一兩次電話,長途電話費還是很貴的。
我平時工作很忙,我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每天就是努力工作賺錢,幻想著她畢業的那天,和她一起結婚,一起開始幸福的生活。這也許是我單方面一廂情願的想法吧。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出現在我眼前,我以為這是意外的驚喜,但是看她的神情似乎不太高興。她說她特意來找我,想跟我走走,有話說。
我本想請她到飯館一起吃一頓飯,這些日子賺瞭錢,從來沒有請她吃飯過,這將是一個幸福的開始。
而她卻說她時間很少,要趕去火車站回學校去。於是,我們倆便在去火車站的途中邊走邊聊。
我們手牽著手,一言不發的到瞭火車站,我似乎有不太好的預感,她可能出瞭什麼事吧。
我們一起來到月臺上,她在走上火車前,終於開口瞭。她不敢正視我,低著頭站在面前,吞吞吐吐的對我說道,「我,我們分手吧。我在大學裡有男朋友瞭,對不起。」
聽到這句話以後,我下意識的抓緊瞭她的手,不想放開她。而她卻掙紮著,掙脫瞭我的手,跑上瞭火車。我呆呆的站在下面,眼眶濕潤瞭,就在那一刻,我明白瞭很多事情。
美好的約定,戰勝不瞭現實的殘酷。也許從畢業那天起,我們就註定是兩路人瞭。
眼眶已經兜不住淚水瞭,嘩啦啦的流瞭下來。一個大男人,就這麼一幅淒慘的樣子,太丟人瞭。
胸口很酸痛,酸的我無法呼吸,痛的我身體僵硬。難道這就是心痛的感覺嗎?
她畢竟是我的初戀,我抬頭望著車廂裡的她,想記住她最後的樣貌。可是她卻低著頭,長發遮蓋著她的臉。
別瞭,我的初戀。別瞭,我的愛人。
回到傢後,感覺全身無力,仰天躺倒在床上。看來我真的是受到瞭巨大的打擊,精神上的,不是肉體上的。
頓時,眼淚又下來瞭,為什麼這麼脆弱?為什麼這麼的懦弱?沒用的東西,一個巴掌打在自己的臉上,沒有痛感,我,麻木瞭。
她,為什麼要離開我?我每天努力的工作,為的就是我們有美好的未來。正如我們的約定一樣,未來一定是美好的。為什麼要放棄?!
在淚水中苦思冥想的我,可能永遠不會明白,這是為什麼,這就叫「命運」。
命運就像一個牢籠,把我禁錮在這裡,將她禁錮在那裡。命運就像一把屠刀,把我殺死在這裡,將她殺死在那裡。
每天努力的賺錢,真的對美好的未來有用嗎?有用,隻不過是在牢籠裡有用罷瞭。
我恨這個牢籠,我要的是自由。這似乎是很偉大的念頭,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不在命運的牢籠裡呢?
父母在我初中時就離婚瞭,當時我很傷心,我不明白為什麼世界上最最愛我的兩個人要分開。現在我似乎是明白瞭,他們不願繼續禁錮在命運的牢籠裡。
他們是為瞭一個和我一樣美好的約定在一起罷瞭,就和我的初戀一樣,最終逃離不瞭命運的牢籠,各歸各位。
終於想通瞭,心情舒暢多瞭。或許,這隻是自己給自己一個借口罷瞭。
我可以原諒她瞭,原諒她在外地有瞭別的男朋友,她沒有辦法打破命運的牢籠,她是個女孩子,我原諒她。
可我不能原諒我自己,我是一個男人,我應當打破自己的牢籠,向她奔去。我應該去她的城市工作,或是打工。這樣天天就可以和她在一起瞭,命運就不會是現在這樣瞭。
可我,卻貪婪的在母親托關系找的工作單位裡安逸,這一切都怪我,我沒出息。
在淚水中,不知道是怎麼睡著的,但是起來有點晚。有工作,有事業的男人,是不可以頹廢的,馬上起床,洗刷刷,騎著自行車,出發。
今年20歲,剛剛實習工作瞭四個月,在一傢政府的規劃設計院裡修電腦。雖然是政府單位,但像我這樣要混上去的人太多瞭,都是關系戶,要論工作實力,他們對我來說,都是垃圾。
單位裡電腦特別多,都是設計規劃圖紙用的。而每一樓,隻有一個我一個這樣的修理人員,幾百臺電腦,忙起來,還真的是沒日沒夜啊。
但是也成瞭樓裡人盡皆知的人物,誰讓他們電腦壞瞭,第一時間都來找我呢。有的工程師,還求著我先幫他修理,不要耽誤他的工作。很多時候,我甚至感覺我是他們的領導,掌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可以隨時禁錮他們在命運的牢籠裡一樣。
有工作實力在,真的不用怕。在這樣的單位裡工作,隻要不違反規定,不出什麼意外事故,都是可以安安穩穩的混一輩子的,一直到退休,完美。這就是國傢的政府單位,雖然我隻是一個小鑼鑼,但混到老應該沒問題。
每天中飯和晚飯都可以在單位的食堂裡吃,政府單位的食堂和外頭的可不一樣,菜的品種多,量大!一塊大排就比外頭的大一倍,每天都可以吃到撐死,卻隻要花幾元錢,還是用的單位飯卡裡的錢。這麼好的單位,有多少人想靠關系進來呢。
但是,我在他們的眼裡,很多時候,隻能算是一個小屁孩子。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很多人都很關心我。關心我的生活,關心我的工作,關心我的心情,關心我有沒有女朋友。
這不,雄哥端著飯盒,在我身邊坐下來,一邊吃著中飯,一邊嘀咕著,「怎麼瞭,今天臉色這麼嚴肅?失戀瞭啊?」
雄哥,今年32歲,人長的很精幹,瘦瘦的,平時運動量大,是我們樓層裡的業務員主管,所以人際關系特別多,特別好。因為特別愛好電腦,所以經常關心我,可能是有共同話題吧。
雖然他年長我12歲,但是對我說話的口氣,就像是朋友和朋友一樣,所以我有時也非常的願意和他說些事情,聽聽他的意見。
「嗯。」我低著頭,簡單又明確的回答瞭他,也許還帶有一點情緒,眼眶開始濕潤瞭。
雄哥快速的吞咽下瞭正在嘴裡的飯,還清瞭清喉嚨,輕聲的說道,「談瞭幾年?」
我嘗試努力的在計算著,談瞭幾年?我居然發現,我們好像沒有談多久,前前後後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也許隻有幾天。其它的時間,都是我自己在腦補,幻想罷瞭。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原來我一直在做夢,初戀隻是我的一個夢罷瞭。她離開我,是因為我們隻有一個戀愛的約定,並沒有戀愛。她做的對,她很勇敢的打破瞭命運的牢籠,她,逃瞭出去。
我昨天晚上胡思亂想的不對,她是對的,她很勇敢,勇於打破命運的牢籠,不但她逃瞭出去,還釋放瞭我。我們不會再為這個沒有意義的戀愛約定,繼續的被囚禁在牢籠裡,浪費彼此的時間,彼此的青春。
謝謝你,我的初戀,我終於釋懷瞭。
「別傷心,天下好的女孩子多的事。哥明天就給你發幾個。」雄哥拍著我的肩膀,微笑著說。
「有沒有那種長的像港星周慧敏一樣的?」我認真的對雄哥說道。
一口飯差點從雄哥嘴裡噴瞭出來,「有,有瞭就給你。其她的也先看看,別浪費瞭。」
哈哈,我們一起大笑起來,「搞的我和皇帝一樣,一個個都排著隊等我呢。」
當天下午,雄哥就過來找瞭我,給瞭我一個電話號碼,說是給我發的一個姑娘,姓王,本地人,和我同年紀,在他的朋友單位裡實習。
「啊?!雄哥,你說真的啊,真給我發姑娘啊?!」我有點驚瞭,臉也紅瞭。
「哥什麼時候開過玩笑啊,哥16歲就談瞭好幾年姑娘瞭,18歲就那個,你懂的。」他笑瞭笑回自己辦公室瞭。
拿著這個紙條,看著上面的電視號碼,心裡有點激動和忐忑,新的人生要開始瞭嗎?
我不敢打,我怕。
我怕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怕。
我太懦弱瞭,我還對過去有留戀,我不敢走出來,或者我不想走出來。
不,我敢。
我拿起身邊的電話機,按下瞭一連串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