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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美術館事件

  第二天是陰雨天,毛毛細雨時斷時續。

  樸仁冰早早就叫羅南起床,開始新一輪的訓練,訓練內容不隻有之前進行過的舉止儀態,還加入韓語學習和變聲技巧訓練。

  本來對著一名如花似玉的大明星,就算再枯燥的訓練也應該是一種享受,不過樸仁冰半天都沒有好臉色,始終冷著一張臉,簡直方圓十公尺內都是冷空氣,這就讓羅南難受瞭。他原本還打算一有空閑,就偷偷外出找個心愛的女人聚一聚,現在隻能放棄這個想法瞭。

  樸仁冰這座隨時會被點燃的活火山,壓抑瞭半天,想要找羅南的錯誤發泄一下,可惜始終沒有成功,因為羅南實在將訓練做得太好瞭,無論是韓語學習還是變聲技巧都學得飛快,就算她想苛責也沒有借口,於是場面一度很僵持。

  樸仁冰一直不放棄找發飆的機會,所以堅持訓練,而羅南繼續保持著學習的熱情和高效率,讓樸仁冰無從下手。

  最終,還是陳明藝的插入,打斷瞭僵持的局面。她把樸仁冰拉到瞭一邊,想讓談話避開羅南,但是以羅南的敏銳耳力,還是將她們的談話內容聽在瞭耳裡。

  原來樸仁冰今天本來有拍攝工作,不過一早卻臨時通知劇組將拍攝延後。隻是因為她想要加快對羅南的訓練——這當然是樸仁冰的托詞!實際上是因為她對昨夜發生的意外,心裡感到忿忿不平,想要找羅南的碴。可惜她終究還是沒能如願,隻能帶著一肚子的悶氣,隨陳明藝外出瞭。

  兩女離開,羅南就此得瞭空閑。他想起瞭之前放棄的淫蕩想法,立刻滿心躁動,飛快來到車庫。如江口洋尋所說,車庫裡的確留有兩部車,一部黑色SUV、一部藍色敞篷跑車,都是韓國國產車,羅南選擇瞭前者。

  正當羅南喜孜孜地準備將車開出車庫時,一通電話突然打到江口洋尋給他的那臺手機上,這等於熊熊燃燒的火堆,遭遇當頭潑下的冷水,讓羅南瞬間鬱卒到極點。

  十分鐘後,江口洋尋出現在羅南面前,二話不說,就要羅南跟他走。

  「發生瞭什麼事?我們要去哪裡?」羅南有些無奈地問。

  「我們要去正在建造的神韻美術館,那裡出事瞭。」江口洋尋回答。

  「我現在能公開露面嗎?再說,神韻美術館是什麼地方?我怎麼不記得你們提供的資料裡有這個地方?」

  「資料裡沒有,美術館是神韻建築援建的一項慈善工程,誰也想不到那裡會出事。至於你的露面問題,剛剛我打瞭電話給樸仁冰小姐,她說你學得很快,隻要不跟熟悉的人近距離接觸,應該能夠過關。」

  「究竟發生瞭什麼事?」

  「美術館發生瞭爆炸,已經快要結構封頂的建築被炸成瞭一片廢墟。幸好是午餐時間,大部分工人都撤出工地用餐,隻死瞭五個人。」

  「原來是這麼大的事,不過你找我幹什麼?你不是應該去找祝正忠先生嗎?我隻是一個替身,難道還能代替祝正忠先生處理這種危機事故?」

  「原則上是這樣,不過現在非你不行,因為會長昨晚傷勢惡化,一度昏迷,現在根本不能處理任何事務,一切就靠你瞭。」

  「不對啊!會長難道沒有親戚嗎?我好像在資料裡看過,他有一位親叔叔,在總公司——神韻軟體裡擔任要職,由他代替會長出面,不是更妥當嗎?」

  「你說的是祝部長,祝部長目前在總公司坐鎮,無法分身。你就不要多問,隻當是一件工作,到瞭那裡,聽我的指示就行瞭。」說到這裡,江口洋尋已經有些不耐煩。

  事實上,按照身份的差別,江口洋尋完全沒必要對羅南客氣。隻是這兩天突如其來的事故愈來愈多,他要借重羅南的地方不少,很需要羅南積極的配合,所以他在言語舉止間才對羅南萬分客氣,甚至還行下屬禮;可惜羅南不懂見好就收,如此喋喋不休地追問,將他的耐心都快磨光瞭,江口洋尋覺得該對羅南教育一下瞭,否則讓這個中國人長瞭氣焰,就不好控制瞭。

  羅南對江口洋尋的轉變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江口洋尋言語間透露的——關鍵訊息,到底有幾分可靠?

  祝正忠真的傷重垂危嗎?所謂的祝部長真的隻能坐鎮神韻軟體嗎?

  雖然羅南一時還不能分辨這些訊息的真假,但是起碼有一點可以肯定,江口洋尋所說的話,有很多不盡真實之處。

  到瞭施工地點,羅南發現事情遠比江口洋尋所說的復雜。

  工地已經被上百名警察包圍,不過警察卻被堵在工地出入口,並沒能闖進去,因為有一隊穿青灰色服裝的保安正在跟警察對峙,而這些保安的人數是警察的三倍。

  「這是怎麼回事?」羅南隨同江口洋尋走下車,看到這種情形,不禁發問。

  江口洋尋淡淡地瞥瞭羅南一眼,沒有回答,不過嘴角卻露出一抹冷笑。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一群人向這裡跑來,邊跑邊喊:「首席秘書,你終於來瞭。」

  「劉局長,你慌什麼?事情已經發生瞭,現在最需要的是冷靜和積極的處理。」

  江口洋尋對著跑來的一個油光滿面的中年胖子喝道。

  「是、是、是……」胖子劉局長掏出手帕,連連擦拭額頭,似乎很緊張。

  江口洋尋臉上掠過一絲鄙夷之色,又喝道:「沒看到會長在這裡嗎?以前你們沒機會見到會長,現在見到瞭,還不問好?」

  「這是會長?」

  胖子局長瞪大眼睛,一副見到佛祖的樣子,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連忙深深一鞠躬:「會長,您好,我是劉……」話沒說完,他忽然發現身後的人都一副傻愣愣的樣子,連忙退過去,飛快地一頓拳打腳踢:「你們這幫傢夥,平時的禮貌都放到哪裡去瞭?還不向會長尊敬地行禮?」

  「夠瞭。」江口洋尋難以忍受這幫人的醜態,連忙揮手制止這場鬧劇。

  「其他人散開,劉局長,你來報告一下情況。」

  「是、是、是。」胖子局長又連連鞠躬,然後呼喝著要其他人站到一邊去,他自己則連忙屈身來到羅南面前。

  「具體情況是這樣的,發生爆炸的時間是正午十二點,這時候所有的工人都撤出工地吃飯,隻有營建部的楊科長等五人照例在工地看著。爆炸發生得很突然,幾乎瞬間整幢建築就轟然倒下,看上去就像整體爆破一樣。」

  「你的意思是有個精通爆破的人,偷偷地在各處打孔安裝瞭高能炸藥,這才將整幢建築瞬間夷為平地?」江口洋尋臉色凝重地問。

  胖子局長連連點頭:「就是這樣的,我已經請來瞭兩位爆破專傢,他們也是持這種看法。」說到這裡,胖子局長眼巴巴地註視著羅南,似乎希望羅南贊揚他幾句,雖然他對事故負有責任,事後處置迅速,應該得個安慰獎。

  羅南瞥瞭江口洋尋一眼,見他點頭,便微笑對胖子局長說瞭一個字:「好。」

  胖子局長立刻眉飛色舞,像是受瞭天大的褒獎一樣。

  羅南沒心思再理會這個活寶,他心裡頗有疑問,加上江口洋尋也有話對他說,所以兩人走到一邊。

  「這事情很復雜,你要鎮定。」江口洋尋首先開口,口氣很沉重。

  羅南自然不會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對此並沒有反應,反而問道:「為什麼那五個人在吃飯時間還留在工地?剛才我聽劉局長說到瞭『照例』這個韓語詞匯,不知道我有沒有聽錯?」

  「你沒聽錯,因為美術館將來要存放大量珍貴的藝術品,楊科長等五人是忠誠的公司精英,他們守著工地,也是為瞭防止有人偷偷地測繪美術館的結構圖。」

  「看守工地隻需要在建築周圍就行,怎麼會五人全被炸死?」

  「因為美術館最重要的地方,是一次澆築完成的保險庫,他們平常都守在那裡。」

  羅南點瞭點頭,江口洋尋的回答很含糊,不過他也隻能問到這個地步。

  「我們不進去嗎?」羅南換瞭話題,望著不遠處對峙的人墻,皺著眉頭問。

  「不需要進去。既然公司董事會派出瞭大批保安,說明已經有瞭處置措施。你就待在外面為公司員工鎮場吧,等一會兒可能有大批記者和遇難傢屬趕到,你聽我的指示行事,是否露面由我決定。」

  江口洋尋的語氣淡淡的,看不出焦躁,跟來之前的狀況相比,簡直天壤之別。

  羅南不禁暗暗冷笑,他忽然心有所悟,他這個冒牌會長,根本不可能實際經手神韻建築的事務。事實上他很清楚,所謂祝正忠傷重垂危多半是個謊言,祝正忠仍然控制著公司大權,隻是藏在某處,遙控指揮著一切。

  其實,羅南很想知道祝正忠為什麼要推出一個替身,而且還做得這麼輕率,也很想放開手腳查一查祝正忠,比如那個居於中心、始終不得一見的總公司神韻軟體,還有江口洋尋提到的祝正忠的私人伺服器,他都想探一探。不過理智告訴他,眼下還不能輕舉妄動,因為祝正忠一方面讓他早早地露面,另一方面依然將他置於公司的邊緣,一定是在觀察他、測試他,對他有所防備。

  如果他輕舉妄動,那麼就算最終證實神韻軟體跟血獅組織有關聯,恐怕得到的東西也不多,畢竟血獅組織很會銷聲匿跡,這一點已經在黑色遊艇事件中得到教訓。

  過沒多久,現場果然陸續有記者趕到,很快工地圍墻周圍都架起瞭攝影機,閃光燈如雨打芭蕉般的此起彼伏,還有幾名電視臺主持人開始現場報導,顯得很熱鬧。

  羅南避在一邊,等瞭良久,也沒見到有遇難傢屬前來哭訴,倒是有一個穿簪服的大帥哥鬼使神差地找到瞭他。

  要說這個警服帥哥也算是極品,樣貌帥得天怒人怨,臉上卻滿是胡渣,他還是個喜歡裝熟的人,走至近前先遞出一根煙,然後才笑咪咪地道:「祝會長,你的企業遭遇瞭慘禍,你就一直站在這邊看戲嗎?」

  羅南點燃瞭煙,吸瞭一口,聳瞭聳肩,沒有回答。

  「祝會長恐怕不知道我是誰,我是首爾警察局刑事分組組長金羽煥。祝會長你該知道,既然發生瞭人命,警方有權利進入現場調查,希望你撤走那些保安,否則我就把他們統統抓到警局裡。」

  就在這時,江口洋尋走過來,攔在金羽煥的面前,道:「會長現在不便發表任何言論。金組長,我們會長不顧病體安危,第一時間趕到這裡,已經足以說明會長對這次事件的關心。我們不是不準你們進入現場調查,而是你們人多嘴雜,一不小心就會破壞現場,本公司已經聘請刑偵專傢和律師,等他們到瞭,我們一起進去。」

  「刑偵專傢?」金羽煥譏諷地仰天打個哈哈,道:「刑事組就是最好的刑偵專傢,貴公司阻止警方調查,浪費案件發生後找尋兇手的黃金時間?難道你們的工地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們想搶先毀滅證據?」

  「金組長,請慎言。」江口洋尋喝道。

  「我們企業樹大招風,不時遭人陷害,其中就不乏掌管公共權力的公務員,所以公司章程有明文規定,遇到意外必須有專傢和律師在場。我們這樣做也是現實所迫,算是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

  「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真是出口成章啊!你覺得警察為瞭查案、為瞭替五名死者討回公道,是不是也該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請你們回警局協助調查呢?」金羽煥冷笑道。

  江口洋尋不動聲色,根本不把金羽煥的威脅放在心上:「金組長,希望你理智點,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什麼人,我們會長是著名的企業傢,有顯赫的社會地位。」

  「地位再高,還不足一個鼻子,兩隻眼睛。」

  「我們無法溝通。」江口洋尋露出失望的樣子,連連搖頭。正好此時有幾部車體上印有神韻建築標識的車開瞭過來,江口洋尋連忙向羅南點瞭點頭,再向他開來的那部賓士車使瞭個眼色。

  羅南明白江口洋尋的意思,這是要他回賓士車,顯然,他剛剛說的刑偵專傢和律師都到瞭,而羅南扮演的角色也該下場瞭。

  也許江口洋尋做這一切,都隻是為瞭爭取時間。羅南腦海裡掠過這個念頭,同時他轉頭瞥瞭金羽煥一眼,為這位還不知覺悟的傢夥暗暗默哀,接著才走向賓士車。

  眼看距離賓士車還有十來步,就在這時,一股尖銳的氣浪從對面蕩漾過來,接蕃隻聽「轟」的一聲巨響,十步之遙的賓士車像被炮彈砸中瞭一樣,瞬間化為瞭翻滾的火球。羅南頓時臉都綠瞭,這絕對是反器材狙擊槍才能打出的效果,但一槍能打爆防彈賓士,肯定也使用瞭特制穿甲彈。

  羅南終於光榮地做瞭祝正忠的代罪羔羊。幸運的是狙擊手並沒有想要他的命,否則不會在他距離車子還有十多步時下手,而且將車子打翻的方向還背離他,這可能是一個警告,也可能是一種死亡通牒。

  羅南不禁望向子彈來的方向,反器材狙擊槍可以相隔幾千公尺開火,不過想要打出剛才的效果,距離太遠也不可能。

  羅南的目光越過陰雨天昏暗的空間,快速落到距離兩千公尺外的一棟高樓樓頂,那裡有一道矯健的背影正迅速隱入一排障礙物中。

  那是誰?樸仁冰的瘋狂影迷?還是真正的復仇者?羅南不禁有些出神地想。就在這時,他的身後響起一聲大喊:「臥倒!」然後就有一股強烈的「氣勢」撲過來。

  撲過來的是金羽煥,剛剛他反應不及,現在他終於趕到瞭,身為一個警察,當然不能看著一個財閥首腦在他面前眼睜睜地被槍殺,所以他撲上來想要掩護羅南。

  可惜,他撲得有些晚瞭,簡直就是馬後炮。

  羅南連忙讓開一步,讓撲來的「氣勢」化作瞭狼狽的驚呼,然後一聲悶響,——金羽煥「五體」投地,差點沒摔個三級傷殘。

  日本,東京。

  祝正忠一臉慘白地躺在病床上,雙目微閉,像在思考,又像在閉目養神。他的俊臉上偶爾浮起一絲焦灼,但焦灼停留不瞭多久,很快就被發自內心的冷酷所取代。

  直到病房外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祝正忠才睜開眼睛,他已經恢復平靜,目光顯得平和,然而眉宇間卻有著一絲詭異的氣息。

  「進來吧。」祝正忠道。

  門外的侍從室室長連忙輕手輕腳地走瞭進來,屈身到病床前,垂首等待詢問。

  「解決瞭嗎?」祝正忠淡淡地問。

  「已經辦妥瞭,不會有問題。」

  「嗯。」祝正忠臉上浮起一絲滿意之色。

  「不過剛剛接到江口的電話,有人用重型狙擊槍襲擊瞭您的座駕,整部車被完全擊毀,目前還沒有查到是誰做的,不過看手法很像是襲擊會長您的那個人。江口覺得應該重點盤查相關黑市,重型狙擊槍不是普通貨色,敢出貨的地方肯定不多。」

  「知道瞭。那個替身死瞭沒有?」

  「沒有。當時他還沒上車,據江口分析,槍手的用意不像是要人命,更像是在戲耍。」

  「也是警告。說不定他已認出那是替身,但知道又怎麼樣?我不會給他機會。」

  「會長不準備回去嗎?美術館事件已經掀起軒然大波,會長兩次遭襲的事情也;已經上瞭今天的晚報頭條,現在公司各方都受到媒體高度的關註。神韻軟體?邊也已經有股東蠢蠢欲動瞭,情勢已經有些危急。」

  「無妨,跳梁小醜要鬧就讓他們鬧,等這邊的事情圓滿結束,再回去收拾他們。」

  「神韻建築可能需要召開新聞記者會,需要請會長出面。」

  「不是有那個替身嗎?他那麼長命,讓他去。」

  「如果被人識穿,恐怕對公司有不利的影響。」

  「江口不是說他扮演得很好嗎?把新聞記者會往後延幾天,再對他加強訓練,就算言行舉止上出現差錯,也可以往遭逢變故上推。」

  「會長說的很有道理,我會讓江口安排。不過,那個替身是不是應該控制一下?如果平時言行不慎,或者受到誘惑,也許會做出背叛的愚蠢行為。」

  「這種事還來問我嗎?你負責的部門是幹什麼的?記住,控心為上,威逼為下。他也算立瞭功,可以多給他;些活動空間,不過總公司仍禁止進入。」

  「是。」侍從室室長領命,隨即轉身而去。

  祝正忠再次閉上眼睛,然而臉皮下卻隱隱潛藏著幾分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