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一輛車開過過膝的雜草,顛簸著開到一棟頗似爛尾樓的老舊建築前。
羅南被火蜘蛛推下車,旋即被十幾個持槍大漢圍住。
「火蜘蛛,你讓我很失望。」鄭永懷走到車前,面對刺目的燈光,臉現怒氣地道。
火蜘蛛沒有回應,車裡隻傳來她冷冷的一哼,然後便倒轉車子,轉眼絕塵而去,那樣子像是準備能離此地多遠就多遠。
「羅南先生。」鄭永懷轉身面對羅南,臉上的怒氣已經消散,恢復瞭彬彬有禮的樣子,道:「我不願意得罪CIA,甚至願意配合你們做一些事,但你動瞭一些不該動的東西,隻能怪你倒黴。」
羅南微微一笑:「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的手下與CIA有聯系,為什麼還要派人來殺我,原來你擔心你地位不保。」
「地位對我來說無關緊要,你最不該做的是動瞭紅嫂。她是我大哥的妻子,即使我和她結瞭婚,我也沒有動過她一下。」
鄭永懷的臉孔忽然扭曲起來,露出可怕的兇氣,道:「羅南先生,很快你就會發現,你實在應該管住你的老二,正因為你沒有管住它,讓你丟掉瞭大好的性命,而且死得特別痛苦。」
「又是一個想殺我的人,為什麼個個都宣稱要殺人?和平不好嗎?」羅南似覺好笑地搖頭。
「要解決問題,殺人最徹底。」鄭永懷冷冷地道,隨即一揮手,對手下的人吩咐:「把他關到樓上去,等做完交易,一起送他們上路。」
手下們哄然應是,然後走出幾個人,押著羅南向樓房走去。
沿著破爛的毛坯樓梯走上四樓,羅南被幾個大漢咒罵著推進一間漆黑的房間裡,然後鐵門「哐」的一聲關得嚴實,留下無盡的黑暗。羅南不禁搖頭失笑。
「被擄瞭還能笑得出來?你是不是有出去的辦法?」黑暗的角落裡傳來一道細柔的聲音,是個女人在說話。
羅南並沒有感覺意外,他的眼力很好,就算漆黑一片,他也能看清楚房間裡的情況,所以他早就發現一個中年女人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蜷縮在角落裡。
房間很小,還堆瞭一堆雜物,女人就靠坐在一堆雜物上,距離他隻有兩、三米遠。
羅南微微一笑,徑直走過去,並學中年女人一樣靠坐在雜物上。
「你不是一般人,這麼黑,你還能行走自如。」中年女人又道。
她的聲音細柔中含著一種憂鬱堪憐的味道,與她的年齡頗不相配,這種聲音應該出自三十出頭的少婦,而不是像她這樣四十多歲的熟婦。
然而,現實情況偏偏就是如此,不免讓羅南有些驚訝。
羅南側轉過頭,目光灼灼地落在中年女人的臉上,好半晌後才轉移到她懷裡的孩子臉上,然後輕輕「咦」瞭一聲。
「在黑暗中我看不清楚,是有什麼引起你的驚訝嗎?」中年女人好奇地問。
「因為我認識你懷裡的孩子,他叫朱俊濤,但你是誰?為什麼和他一起被抓?」羅南道。
「你認識俊濤?你是什麼人?」中年女人忙急聲問道。
「詢問別人之前,是不是該自報傢門?」羅南含笑反問。
「對不起。」中年女人連忙道歉。
「我叫金嫻荷,是教授俊濤鋼琴技藝的傢教老師。」
「傢教老師?關系這麼簡單嗎?你看孩子的表情簡直就像母親在看兒子一樣。」羅南道。
「我真的隻是他的鋼琴老師。」中年女人金嫻荷連忙凝聲重申。
「如此在意我的猜測,應瞭中國一句古話:此地無銀三百兩。呵呵……」羅南笑道。
「你不必緊張,我對你跟這孩子的關系並不感興趣,你無須擔心。」
「你理解錯瞭,先生,我重申與俊濤的關系,隻是怕你以為我是由歹徒所冒充。」
金嫻荷並沒有像羅南說的那麼慌張,剛剛隻是因為覺得羅南不是普通人,加上他認識俊濤,所以有些激動,才口不擇言,經過羅南這麼一說,她很快平靜下來,機智地予以應對。
「我不管你是不是冒充的。我很好奇,半天以前我才見過這孩子,現在他怎麼在這裡?」
「我也不清楚,隻是聽歹徒們說,他們在半路截住俊濤。我本來在逛街,聽到俊濤的聲音,追進一條小巷,然後就被打暈瞭。我也沒想到,在這裡能夠見到俊濤。」金嫻荷簡單解釋道。
「看來朱吉洋要連夜送孩子回韓國,卻被人抓準機會,擄人成功。」不用多想,羅南就能猜到事情的經過。
「不過我很好奇,他們抓你這個傢教老師做什麼?你跟朱吉洋有關系嗎?」
「用你剛剛的話說,詢問別人之前,是不是該自報傢門?」金嫻荷反將一軍。
「抱歉,金女士,是我疏忽瞭。」羅南不以為忤,反有些贊許。
「我叫約翰。佈雷特,你可以叫我約翰,我和你一樣,也是以鋼琴為業。」想到金嫻荷可能認識胡清煙,為瞭胡清煙,於是羅南報瞭假男友的身份。
「你撒謊!你不是約翰。佈雷特,他還沒有來中國。」金嫻荷立刻冷斥。
「哦……金女士,你知道得不少。賓,我的確不是約翰。佈雷特,這隻是別人要我冒充的身份,其實我叫默文。羅南,我認識胡清煙女士。」羅南聳肩道。
「你不是中國人,你的漢語怎麼說得這麼好?」金嫻荷有些驚訝。
「你也不是中國人,漢語不也說得很不錯?」羅南笑道:「我是美國人,金女士應該是韓國人吧?」
「是的。不過我很懷疑你的身份,你真是美國人嗎?為什麼我聽你說話,一點外國人的口音都聽不出來?」
「你可以湊近點看,如果我們之間的距離縮小到半尺之內,我想你可以隱約看到我的樣子。」羅南給出瞭一個建議。
金嫻荷對這個問題很關心,「嗯」瞭一聲,立刻挪身過來觀察,她的臉愈湊愈近,眼看已經到瞭呼吸相聞的程度,羅南突然贊道:「金女士,你是一個美女。」
突如其來的贊揚讓金嫻荷不禁掩口驚呼,這種驚訝其實也跟她發覺羅南已經近在咫尺有關,總之一瞬間,她便退縮瞭半米,失去瞭剛才的冷靜。
直到好一會兒之後,金嫻荷才放下掩口的那隻手,道:「謝謝。」
簡單的兩個字,未帶任何明顯的語氣,然而就是這兩個字透出一股柔弱之氣,仿佛是受驚的小母羊一樣。
羅南定定地望著金嫻荷,臉上不禁微露欣賞之色,這個婦人的確有些特別,盡管身材並不嬌小,但言行舉止給人的感覺惹人憐惜。
金嫻荷再次湊過來,這一次她估準距離,用足目力,果然隱約看見羅南的樣子。
「冒昧瞭,羅南先生果然是西方人。」重新坐回去之後,金嫻荷道。
沉吟瞭片刻,金嫻荷繼續剛才的話題:「我是朱會長的第二任妻子,但十一年前就和他離婚瞭。」
「原來是這樣,朱吉洋倒挺會挑白菜。」羅南忍不住嘲諷。
「白菜?羅南先生的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羅南微微一笑。
金嫻荷也淡淡一笑,沒有追問,但又把話題一轉,問道:「羅南先生談笑自如,根本不擔心自身的安全,你有辦法逃出去,是嗎?」
「我隻能說我有辦法保證自己的安全。」羅南說話滴水不漏。
「既然這樣,我能不能拜托先生一件事?請一定要讓俊溝活下去。」金嫻荷懇求道。
「你不擔心自己的安全?我聽歹徒們說,他們打算將我們活活地鑄到水泥墻裡,你一點也不恐懼嗎?」羅南別有深意地問。
「比起我自身的安全,俊濤的性命更重要。」金嫻荷撫摸懷中熟睡的孩子,無限慈愛地道。
「作為一個傢教老師,你能做到這樣可真偉大。我真的很感動。」羅南動容道。
「那麼俊濤就拜托先生你瞭。」金嫻荷頓顯激動。
然而,換來的卻是羅南的搖頭。
「對不起,金女士,我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我不習慣做偉大的事情,所以你的請托我不能答應。不過,如果我能逃出去,我可以向警察報案,如果來得及的話,你和孩子都會沒事的。」
「羅南先生……」金嫻荷雙目含淚,屈膝乞求起來。
「傻女人!」羅南嘆息一聲,也不去攙扶金嫻荷,卻轉身道:「這裡四處都是鋼筋水泥,你真以為我能逃出去?我能在黑暗裡看見東西,難道就代表我有超能力嗎?不要浪費悲傷的情緒,也許到我們死亡的那一刻,你的眼淚還能召來善良的鬼差,而不是這樣平白無故地揮霍掉。」
「我不會看錯,我的直覺一向很準,先生,你肯定有辦法逃出去。如果你能幫助俊濤,我給你豐厚的酬勞,可以嗎?」金嫻荷抹去眼淚,聲音依舊淒婉。
「酬勞?我對金錢沒有興趣,金錢對我來說如糞土。」羅南開始拿出神棍的語氣,其實是說謊不打草稿。
這個老色鬼又在打邪惡的主意,他心中某種交易的欲望已經開始熊熊燃燒瞭。
「我可以給你五百萬美元,你看可以嗎?」金嫻荷根本不相信羅南對錢沒有興趣,她隱隱感覺到羅南在待價而沽。
「我已經說過瞭,我對錢沒興趣。如果你能救我出去,我給你五百萬美元,如何?」羅南可不會給金嫻荷鉆空子的機會。
「兩千萬美元。這是我能出的最大數目。」金嫻荷垂淚咬牙。
羅南冷哼一聲,沒有說話,但拒絕之意更加明顯。
「你到底想要什麼?」金嫻荷泣聲問道。
羅南微微一笑,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停在金嫻荷的臉上,道:「我給你出個好主意,如果你出兩千萬美元給歹徒,我想他們肯定願意放瞭你,也許他們還不知道你是個有錢人。」
「這個辦法我試過瞭。」
「他們沒有答應?黑社會也有不貪錢的?」羅南詫異。
「不。他們答應瞭,但是沒有答應我請朋友準備錢的要求,也不答應先放瞭俊濤,他們要我立即透過網路轉帳給他們。我看得出來,他們一點誠意都沒有。」金嫻荷黯然道。
羅南一呆,道:「兩千萬美元都不要,成都的黑社會有這麼富裕嗎?」
「有人出價更高。」金嫻荷臉上湧出怨恨。
「你知道是誰?」
「是的,除瞭朱顯貴,沒有別人。」
「朱吉洋的弟弟?他為什麼一定要你死?就算他想奪傢產,殺瞭孩子就可以,你是朱吉洋的前妻,他殺你做什麼?」羅南很不解。
「到瞭這步田地,我也不瞞先生瞭,其實……俊濤是我的兒子。」金嫻荷面露淒惘之色,語氣卻很誠懇。
「孩子不是胡清煙生的嗎?」羅南非常驚訝。
「清煙隻是代理孕母,造就俊濤的卵子不是她的,而是我的。」金嫻荷道。
「你也想要朱吉洋的財產?」羅南終於明白過來。
「我曾經這樣想過,但是俊濤出生之後,我的奪產心思已經淡瞭。現在我隻想要兒子好好地活下去,無論富裕還是貧窮,隻要能活著,比什麼都好。」
羅南忍不住拍手,道:「你能有這種想法,真是人生至幸。不過你是不是放棄這種想法,對我來說無關緊要,我和朱吉洋並不熟,和胡清煙也隻是普通朋友,但不得不說,我有些佩服你。你能在離婚之後還惦記著前夫的傢產,並且還獲得前夫的精子,又說服前夫的第三任妻子配合你,真可說費盡心機。你付出這麼長的時問、這麼大的代價,最後卻敗在朱顯貴的野蠻手段之下,我隻能說,這是機關算盡。現在我倒很想知道,你對這個結果服氣嗎?」
「服氣也好,不服氣也罷。」金嫻荷淡淡地道:「智慧並不能解決一切,我終究是個女人,缺乏男人的武力和狠毒心腸。」
「男人未必都心腸狠毒,你這句話等於一竿子打翻一條船。」
羅南笑道:「不過沒關系,正如你所說,男人的武力和狠毒心腸是種本錢,女人……其實女人也有自己的本錢,你說是不是?」
金嫻荷很聰明,雖然羅南暗示得隱晦,但她仍然聽出羅南話中的一此一意思,立即冷聲問道:「你對我有興趣?」
「說得自己跟沒人要一樣,這可不好,這是缺乏自信的表現。其實,我覺得你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羅南邪笑道。
「是嗎?四十五歲的女人,乳房下垂、腰肢臃腫、臀部扁塌,失去瞭青春,隻剩下皮肉的茍延殘喘,真的還有魅力嗎?」金嫻荷嘴角浮現濃濃的嘲諷,就像看到一隻強壯的猩猩向一隻垂老的母猴求愛一樣。
羅南仿佛聽不懂金嫻荷的嘲諷一樣,隻淡淡道:「我已經五十八歲瞭。」
天知道這年齡曾經被多少女人嘲諷過,不過偏偏羅南就能拿它當擋箭牌。
「先把俊濤救出去,我就是你的。」金嫻荷看似柔弱,處事卻很果斷,隻思考瞭數秒,就給瞭羅南回答。
然而,羅南並不同意她的條件:「我一向喜歡在做事之前收點訂金。」
「你要什麼訂金?」金嫻荷臉色一慌。
「我可以救你和孩子出去,還可以幫你擺平朱顯貴,條件就是你以後就是我的,不過不包括你的財產,你的財產可以自由支配,我隻要你這個人。至於訂金,這裡是個歡愛的好地方,作為第一次結合,選在這裡不是很刺激?你覺得呢?」羅南道。
「不……」金嫻荷抱緊孩子,又用另一隻手抓住衣領,連連搖頭。
「我不勉強。」羅南無趣地聳肩,道:「就當我什麼也沒說。」說完,羅南歪身向另一個方向,擺出一副要睡覺的樣子。
「你、你不能這樣。如果你救瞭我們母子,我們會永遠感激你,就算你想……也可以等得救後,再慢慢來,你為什麼要這麼心急?」金嫻荷嚶嚶哭泣起來。
然而羅南簡直是鐵石心腸,根本無動於衷,他隻淡淡地道:「我隻相信公平的交易,這是我的原則。」
金嫻荷的哭聲更大瞭,而羅南則微微打起鼻鼾,就像回應她的哭聲一樣。
數分鐘後,金嫻荷的哭聲漸漸止息,因為她發現羅南根本就是存心覬覦她的身體,他不是一個好人,而是一個十足的惡魔,從某種角度來看,他的手段簡直比外面那些歹徒還要可惡。
金嫻荷凝視著懷中的兒子,心中思緒翻騰,臉上猶豫、憤恨之色交替閃過,眼前時間不等人,她沒有多少時間權衡。就算有時間,在這種絕望的環境裡,除瞭寄望羅南,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然而對於一個女人來說,輕易地向一個陌生男人奉獻自己的身體,哪怕是以為早已失去魅力的身體,要下這個決定也不容易。
金嫻荷出生於社會風氣日漸開放的上世紀八十年代,成長於中產傢庭,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接觸過性解放的思想,然而她實際上還是一個保守的女人。
在韓國那樣保守和開放思想並行的國傢,多的是拿性愛當娛樂的女人,而捍衛傳統、堅守貞潔的女人同樣不少。金嫻荷無疑是後一種女人,這與她從父母那裡繼承的思想、自小接受的傢庭教育,以及長期生活在女子學校的生活經歷有很大關系。
這樣的一個女人雖然不是保守得要樹立貞潔牌坊,但是從她十一年前和朱吉洋離婚後就一直獨自生活,可以看得出要在她生命裡再加入一個男人並不容易。
「我需要你證明有救俊濤出去的能力,然後你才可以對我為所欲為。」經過幾分鐘的思考之後,金嫻荷終於含淚下瞭決定。
「證明?很好的提議,如果你不提出來就獻上自己的身體,反而讓我懷疑你不是良傢婦女,而是天生淫婦。」羅南嘻嘻一笑。
「幸好你不是。既然你要證明,那我就給你證明。你看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