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哥哥……你最近真有點嚇到我瞭……」

  在我跟媛媛一起上學的路上,她突然低著頭,收起瞭自己往日裡的俏皮和笑臉對我幽幽的說道。

  「嗯?……怎麼瞭媛媛……為什麼這麼說呢?」

  「你跟馨茹姐姐是不是有別的事情啊?你們看起來好奇怪啊。你昨晚肯定是夢到馨茹姐姐瞭吧……」

  「……是啊……我做瞭一個有點傷感的夢……」

  想起昨晚的夢,我深吸瞭一口氣。

  「你哭的好傷心啊……從來……還沒人為瞭我這麼哭過……你跟馨茹姐姐……你們真好……」

  「嗯?……媛媛你今天這是怎麼瞭?有點不像你啊。」

  我好奇的看著媛媛,她今天似乎有些深沉。

  「你做什麼夢瞭?能給我也講講嗎?」

  媛媛抬起頭又閃著她的純真的大眼睛看著我,但是我覺得她這次看起來很認真……

  「嗯……我夢見很多年之後馨茹嫁給瞭別人,但是她過得很不好,她受瞭很多委屈,所以我有點難過……」

  「你是夢見她嫁給李成剛瞭嗎?」

  「現在回憶的話,已經有點模糊瞭,但是我感覺應該是他。他做得出來那些事……」

  「你跟馨茹姐姐發生的事情,我猜錯瞭是嗎?其實你們還有別的事情……」

  媛媛認真的看著我。她回來這麼久瞭,總算是認真的看著我說一次話瞭,可是沒想到,她第一次認真問我的問題,也是我很難認真回答她的問題。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媛媛……其實最近我身上發生瞭很多事情……可是我覺得這些事情都不該發生在一個孩子身上……我現在根本不能清楚的理解這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些事情……」

  「你不願意告訴我嗎?」

  「不是不願意,而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這都是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也都是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可是它還是發生瞭。有些事其實馨茹也不知道的,我也並不想讓她知道……我想我還能應付……或者還能忍受……」

  我的確不知道該如何對媛媛說我經受的這些事情,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想一輩子隱瞞這些。馨茹並沒有見過我被陳友發蹂躪的樣子,甚至李成剛也沒有見過。

  我畢竟還是個男孩,我的人生還很長,我可以把它當作一個糟糕的記憶。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得到任何人的同情與可憐。我甚至寧可像李成剛那樣,也不願用現在這樣遭遇博取別人的安慰……

  「可是哥哥……你現在的樣子看上去很不好。」

  「我最近其實已經好多瞭,因為你回來瞭,你帶給傢裡很多歡笑,媽媽最近也高興多瞭。好多事我都快忘瞭。」

  「哥哥……我看到馨茹姐姐的手腕瞭……我本來還以為你不知道的……但是現在我猜你肯定早就知道瞭吧……」

  媛媛將手插到口袋裡,又低下頭,語氣沉著緩慢的對我說道。

  「嗯……我真不知道究竟馨茹還會受到怎樣的傷害……我現在不敢冒一丁點的風險瞭,我甚至都不想掙紮瞭。隻要這一秒我看著馨茹還好好的,我就知道這一秒還不算糟。我沒有把握做任何事情,我不敢用馨茹的安危去嘗試和冒險。我真的被嚇怕瞭……」

  「你指的是李成剛嗎?」

  「……就算是他吧……不過很多事情都是我自找的,本來不至於像現在這麼糟。媛媛,你要相信我說的,李成剛如同一隻瘋狗,他隨時會狗急跳墻的。他是個孤兒,一無所有。他不懂得珍惜,也不在乎失去。這就是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會給自己找麻煩的。我們隻需要一點耐心,和一些忍耐……如果我當初能少一些愚蠢的沖動和魯莽,或許現在的很多事都不會發生瞭。」

  「你可以尋求其他人的幫助啊,總有人會讓他害怕的。」

  「他怕不怕,我是不知道,我也沒心思管他怕不怕。我隻知道我很害怕。他就像是一根針,又細又尖,我抓不住他,但是很容易被他刺穿。李成剛什麼事都做的出來,他不會在乎自己的處境和得失。他是那種見不得這世界有美好的那種人。我猜他可能也不怕死,隻怕給自己拉的墊背還不夠多……」

  在我看來李成剛的確是一個毫無信譽,毫無禮法的惡棍。他就像一個渾身是可怕病毒的零號患者,他張牙舞爪的將他身上的病毒肆意傳播。人們想要躲避他,並不僅僅是因為害怕他的瘋狂,更重要的是不願意被他傳染。

  我接觸李成剛的時間並不長,可是我深深感受到瞭他強大的感染力。那是一種可以把人拖入深淵的引力。這種東西並不是直接對人造成殺傷的,它的危害要取決於一個人對待美好事物的堅持程度。倘若真的願意接受他的價值觀,那其實它就算不上是什麼傷害瞭,反而可能是一種極大的享受。真正折磨人的是他帶給你的惡的快感與自己心中不肯放棄的善的美好之間的沖突和矛盾。這才是真正要命的地方……

  「那……那你們可以一起離開他……離開現在的生活環境……」

  「哎……我也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可是離開是需要理由的,這個理由不是我一個人被說服就可以行得通的。我們畢竟還是孩子,我們什麼都做不瞭,真的要牽一發而動全身的話,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有勇氣讓自己如此透明。一個區區校園隻因為馨茹的來去就可以鬧得人聲鼎沸,何況是這個社會呢。哪有人真的可以做一個光著屁股的透明人呢,我不知道我們以後會怎麼樣,我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瞭解這個問題啊。可是我非常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至少現在我們還勉強有勇氣好好生活,可如果真的揭開帷幕,這就等於把自己的命運全部寄托於別人的臉色。那些不能感同身受的人,怎麼能真正設身處地的為我們著想呢……」

  我不能告訴媛媛我真的經歷瞭什麼,這樣的經歷也會顛覆媛媛的世界觀的。

  無論她現在對這世界是什麼看法,哪怕她腦子裡充滿瞭不負責任的情愛,那也不過隻是一種瘋狂地放縱。至少不至於是對人性的扭曲和顛覆。

  我以前看到新聞上那些男童被成年人猥褻,有些孩子甚至長期被教會的神父凌辱。他們的自由大多都是來自於被動的解救。他們都很難設法自救。以前我也很不理解這一點,我認為他們完全可以尋求更多的幫助,可是事實是他們很少有人這麼做。我現在也已經親身感受瞭這種遭遇,我終於也能體會這種進退兩難的滋味。

  「哥哥……我真有點不認識你瞭……你看上去跟很多同齡孩子都不一樣啊」

  「以前我其實真的很想讓自己看起來特殊一點,可是現在我倒真希望自己能普通一點……」

  「哥哥你不要難過瞭……你不想告訴我,我不會追問你瞭,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我相信你哥哥,我也相信你跟馨茹姐姐你們會幸福的在一起的……」

  我看著媛媛發亮的眼睛,我的心真的得到瞭很大的安慰,我想這就是傢人的愛吧……

  ……

  我到學校之後找到二弟,仔細的詢問瞭一遍昨晚的詳情。他對我說:

  「昨晚馨茹回傢之後沒多久就從樓上下來瞭,她手裡提著行李箱,明顯是要出遠門的意思啊。她身邊沒有人跟著,樓裡也沒人出來送她,就隻有她一個人。李成剛在她們小區不遠的街邊停車等她。」

  「李成剛這麼隨隨便便的把她接走也沒人管嗎?」

  「沒有啊,他們倆走的很自然啊。有些話……局長我說瞭你別罵我,那一剎那,我還真覺得他們有點般配,他們倆看起來比咱們成熟,而且他們長得也是情侶身高。旁邊的人看見瞭也隻是羨慕啊。如果昨晚李成剛的形象換成瞭你,那可就……」

  「……馨茹那條絲襪我搞丟瞭……抱歉瞭……」

  「哎哎……別……我想錯瞭……要是換成您,那簡直才算是郎才女貌啊!」

  「你去停車場沒人發現吧?」

  「那不可能,我什麼身手啊!」

  「嗯……再接再厲吧……」

  「那……局長……絲襪的事……」

  「我再找找吧……」

  「你要是找不到瞭……那……那我這兩條腿可就不聽使喚瞭……」

  「你們校統就這樣的精神品質嗎?」

  「那我們也得有立身之本啊……」

  「行行行……你忙去吧……我盡全力。」

  「那就仰仗您瞭!」

  現在的孩子真的是越來越離譜瞭,這難道就是資本社會的百態民生嗎?我以前在國外還老聽說國內的社會風氣良好,可沒想到這比美國更過分。現在真的是離開瞭一個「利」字,連同學都做不成瞭……

  今天馨茹是跟李成剛分開到學校的,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按說他們現在在一個屋簷下,李成剛不該放棄這種好機會啊。

  馨茹來到學校之後立刻又被媛媛纏住瞭。她們現在真的是情同姐妹,媛媛拉著馨茹從我身旁走過時,馨茹低著頭不好意思看我,而媛媛則對我眨瞭一下眼睛。

  我想她們現在這個樣子還真的挺不錯的,兩個女孩在一起,李成剛也不好難為她們,況且馨茹也能跟媛媛說點悄悄話。媛媛她也好回來向我報告。再加上校統局的辦事能力,我突然有瞭一絲絲信心,或許還真能想出點好辦法……

  不過我感覺李成剛對現在媛媛和馨茹的關系也並不是很在意,他自己也有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要處理,所以他也沒有時時刻刻的盯著馨茹。可是我還是不敢輕易地去靠近馨茹她們,因為我真正害怕的還不是李成剛,而是他背後的陳友發……

  說起來陳友發真的是離開瞭有段時間瞭,陳友發不在的這段時間,我的心態發生瞭很多次不一樣的變化。他剛剛離開的時候,我很興奮,我想第一時間就去看看馨茹。可是過瞭幾天之後,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有瞭一絲空虛失落的感覺。我也不得不承認,有幾天晚上,我的身體居然都有瞭反映。但是最近馨茹的事情讓我也沒心思往那些方面上想,所以我都沒太在意這些變化,但是這個變化來得越來越明顯瞭。

  媛媛來瞭之後,多少分散瞭一些我的註意力,我是覺得好受一點瞭,可是我也知道這隻是自己的逃避而已。其實我到現在還什麼都沒解決,我自己和馨茹的處境也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改善。李成剛固然很可惡,可是好在他並不是完全有恃無恐的。能控制他的人就是陳友發。

  所以自從馨茹又回到瞭學校之後,我其實有點想陳友發瞭。陳友發除瞭在床上讓我覺得有點怪之外,他也並不算是一個非常混蛋的人,他比李成剛要好很多。

  他從來不會侮辱我,也不會用淫蕩的話來調戲我,事實上他在床上也是話不多的。

  他的這個形象跟他平時真的天差地別。他平時看起來話很多,而且很愛說廢話,可是私底下,陳友發幾乎不會囉嗦。他能說一句話,就不會囉嗦一長串,他能說一個字,就會省略掉一句話,如果他能用一個手勢,那他就連嘴都懶得張開瞭。

  其實在床上他也還算溫柔,他也會顧及我的感受,他有時會關切地問我疼不疼或者舒不舒服。每次面對他的關切都讓我感覺有些奇怪,我知道自己不該默許這種關系,可是當聽到他溫柔的話,又看到他那張堅毅的臉,我的心跳居然也會加快幾分……

  當他不在床上的時候,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正常的成年人,或者長者,一個有城府,有能量的大人物。他時常若有所思的呆坐著,什麼都不幹,身體一動也不動,甚至眼睛都不會眨一下。我會好奇的觀察他,我也想知道他心裡頭究竟在想些什麼。如果李成剛這樣,我敢大膽的猜測,他想到都是玩弄女人的點子。可是我知道陳友發不會,甚至他任何情況下都不會。他有時在床上也會看起來若有所思……

  陳友發的偽裝比他直接帶給我的狠辣感覺更讓我恐懼,我不知道什麼樣的修煉才能像他那樣日復一日的表面一個樣子,背地裡是另外一個樣子,而且還不被人察覺……我想起以前我看過的一部電影,名字叫非常嫌疑犯,裡面有一個看起來有些愚蠢的瘸子,但是沒想到他是最後的反派凱撒瑟斯……

  在見到陳友發之前,我以為這樣的人也就隻能是電影中的一個角色,可是沒想到陳友發的演技遠遠比凱文史派西要強的多瞭,因為他已經把生活融入到他的戲裡,或者在他的戲裡全是生活。

  一想到我也是他故事裡的一個角色,而且我的命運並不能自己掌握的時候,我也是非常害怕的。可是時間久瞭,我發現這個角色也並不難適應。並不是所有人都想當編劇,更不可能所有人都有能力駕馭這出生活戲。很多人習慣把自己的命運交由其他人來掌控,這並不是多麼糟糕的一件事,因為或許被掌控在別人手裡的命運比在自己的手裡掌控的時候可能活得還要更好些。況且一個真正需要駕馭全局的人必須要考慮其他人的位置和存在。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但當這個重任……

  陳友發在我身邊的那些日子裡,我的生活其實逐漸的在適應,痛苦也在逐漸的消退,相比於李成剛的毫無秩序,毫無信譽,陳友發的存在真的還是很有必要的。他可以輕易地平衡很多矛盾,他的恩威並施以及他的不怒自威,都能夠讓一起運轉正常。

  所以到現在為止,我反而有些期盼他早點回來,我知道他至少能給我保證一些值得等待和值得忍耐的承諾。就像他對我保證絕對不會讓馨茹懷孕那樣,這一點連李成剛都不敢忤逆。

  陳友發告訴馨茹,隻要我們畢業瞭,那麼他就會放我們離開,我們也都能繼續過正常人的生活。距離我們畢業其實最多也就一年的時間而已瞭,這一年裡我們也並非無時無刻的在遭受嚴重的虐待,所以我們隻要稍稍忍耐,我想我們還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除此之外,所有的其他選擇都會伴隨著極大的不確定性以及潛在的沉重代價。

  前段時間我們的歷史課講到瞭宋朝的澶淵之盟。大約在公元1000左右,宋遼兩國紛爭不斷,邊界連年殺伐。可是北宋精於治國,卻疏於武備。而遼國大多是荒蠻武夫,能征善戰。所以北宋屢屢不敵,戰局不利。而遼國其實也不過是需要絹帛錢糧。他們若果真占據北宋領土,其實也未必能夠詳加治理。

  於是宋遼兩國在多次糾纏之後訂立和約:遼宋約為兄弟之國,宋每年送給遼歲幣銀10萬兩、絹20萬匹,宋遼以白溝河為邊界。因澶州在宋朝亦稱澶淵郡,故史稱「澶淵之盟」。

  此後宋遼兩國百年間不再有大規模的戰事,禮尚往來,通使殷勤,雙方互使共達三百八十次之多,遼朝邊地發生饑荒,宋朝也會派人在邊境賑濟,宋真宗崩逝消息傳來,遼聖宗「集蕃漢大臣舉哀,後妃以下皆為沾涕」。

  陳友發就如當年蠻橫無理的遼國,但是他的訴求不過是我們的肉體。他並不會真的傷害我們,也並不會在精神上虐待我們。正如馨茹所說,我們最寶貴的東西都已經失去瞭,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他使我們被迫失身的手段固然可惡,可是我們還要繼續往前看啊,我們的生活和人生都要繼續,如果隻是單純背負著傷痛,我們連每一天都過不下去。

  我願意與陳友發締結這樣的「澶淵之盟」。我們用短暫的獻身換取以後的自由。

  當然我要吸取過去北宋的教訓,我也必須留有一些後備方案,我必須保證他能夠信守承諾……

  至於對李成剛,我就更希望陳友發能在這瞭。當陳友發還在的時候,李成剛對我都會多幾分客氣,而對馨茹,他也絕不敢肆意妄為。我甚至可以討好陳友發,在合適的時機我可以求他對馨茹網開一面。如果馨茹能夠平安健康,我就算日夜服侍陳友發我也不會感到難受。

  有一回陳友發在八樓與我親熱之後,他帶我到瞭三樓的洗浴中心,我幫他搓洗瞭一下身體,他對我很滿意,也可能他那天的心情特別好。他親自陪我吃瞭一頓飯,而且所有的菜都是他親自點的。從那天開始我明顯感覺到會所裡的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瞭。連門口的保鏢都對我多瞭幾分敬意。我必須說,這種感覺讓我有些誠惶誠恐……

  其實我也很難去消化這種滋味,在陪同陳友發吃飯的時候,我就已經不知道究竟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感受他對我另類的「寵愛」。我心底裡知道我不能對陳友發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因為這是非常可怕的。可是我又知道,這種真正的感情又恰恰是他特別需要的。我可以滿足他的這些需求,而且讓他很舒適,可我卻不能真的用感情。陳友發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之處,我也真的表現的頗為自然。

  隻不過我不能自欺欺人。因為我分明是真的有些感激他……

  從那一次之後,我也明顯感覺到瞭李成剛對我態度的變化,他與其他們人完全不同,他並沒有更加高看我一眼,反而總是想要處處為難我。我在他的眼睛裡看到瞭一種我很熟悉,但是卻很不符合他風格的東西,那就是妒忌。

  我後來仔細的想瞭一下,這在李成剛的身上或許也不難理解。他稱呼陳友發為「幹爹」。而他自己從小無父無母。他在福利署長大,他的成長環境我隻能猜測一二,但是就是這一二分的瞭解也足夠解釋李成剛對於父愛的渴求。我跟陳友發的交集還不深,我尚且能感受到他作為一個強大男人帶給我的那種威嚴和可靠地感覺,更何況是與他已經相識相交數年的李成剛呢。

  我第一次見到李成剛和陳友發在一起的那個場景,我到現在還能清晰地回憶起李成剛那種恭順和敬畏。他不是單純的因為恐懼產生的戰栗,而是發自肺腑的那種服從和崇拜。或許在李成剛的世界裡隻有一個人還算是個人,甚至是神。那就是陳友發。

  李成剛的工作本來可以讓他體會到很多有趣,有快感的事情。可是我在他臉上見過的最滿足的表情,並不是他在床上,或者在女人的屁股上,或者在他的奧迪汽車裡。而是在陳友發對他說「做得好」的時候……

  陳友發對他的認可超越瞭他所有的價值認同。我原以為他是一個絕對為自己而活的人,但是我錯瞭,他是可以為陳友發赴湯蹈火的。可能這就是陳友發的某種領袖的氣質和魅力吧。而且如果真的說陳友發是李成剛的再生父母,這也毫不誇張。李成剛的一切都是陳友發給他的,這也就意味著,陳友發隨時也都可以收回……

  ……

  我希望陳友發能收回給他的這些東西,我希望陳友發可以遺棄李成剛,我知道這會生成一些代價,比如說李成剛對我的嫉妒……

  看來我隱藏的還是不夠深,以這兩天李成剛的表現來看,我有理由判斷,李成剛產察覺到瞭我的殷勤。不管他是否是故意而為,他都已經盯上我瞭……

  李成剛幾乎是我與陳友發之間唯一的不安因素。是他讓陳友發發現瞭我,也是他安排瞭對我的陷阱,也是他挑唆瞭馨茹為我的付出,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因為李成剛。我對陳友發當然有恨意,可是我更恨李成剛。他從很早之前就像一條狗一樣為瞭諂媚自己的主人,而完全不顧及他人的幸福……我的付出,以及馨茹的付出。對他而言都隻不過是為瞭一句「你做得好」……而已……

  這樣的人完全無恥卑鄙到瞭極點,我絕不能原諒他,他是這一切痛苦的源頭。

  而且他讓我們的犧牲如此廉價。

  我也想讓他試試這樣的滋味。讓他感受一下他所有的忠心和付出都不過是換來瞭一兩塊骨頭……

  我希望能由陳友發親自料理李成剛,讓他的主人,讓他崇拜的對象,讓他的再生父母……

  李成剛必須不斷地犯錯,他必須不斷地讓陳友發感到失望,他必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陳友發的忍耐。我知道陳友發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常人當然不可能看到陳友發真實的表情,可是有一個卻可以輕易看到他所有的喜怒哀樂,這個人就是我……尤其是在床上的我……

  馨茹的犧牲是難以避免的,自從我們掉入這個陷阱,我們就是一體的。我們的掙紮也都是牽絆彼此的。我雖然很痛心,可是也有忍耐的理由。馨茹是一個內心純潔到絕不會輕易屈服的姑娘。而李成剛也恰恰是一個征服成性的大男子主義者。他一定會對馨茹感興趣的。他一定會一直不停的折磨馨茹,因為他從未在這個問題上失敗過……他渴望征服帶來的滿足感……

  可是我對馨茹也有絕對的信心,馨茹一定能夠堅持下去,這世界上如果隻有一個人可以堅貞不二,我隻會選擇馨茹。她絕不會妥協,絕不會服軟。她會一直在內心抵抗李成剛對她的掠奪和侵害。我相信李成剛會越來越著急,會越來越焦躁……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世界上最優秀的王牌飛行員都是來自於德國空軍。德國空軍中有一個擊落敵機世界第一的高手,他是這樣形容自己的戰鬥能力的:

  我並非是技術最高超的飛行員,我也不是天賦異稟的飛行奇才。我的勝利隻是來自於比別人多瞭一分耐心。我絕不會輕易挑戰飛機發動機的性能,那些最華麗的飛行技巧,是對戰機的極大不尊重。我的很多戰友不是死在敵人的炮火之下,反而是死在瞭自己高超的飛行技巧上。永遠都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輔之以充分的耐心,這就能夠一擊命中!

  甚至當你發現敵人的技術比你更高超的時候,你也無需慌張,因為你隻要有足夠的耐心,你就可以消磨他的意志,打擊他的好勝心,蠶食他的理智。最終他將會把自己擊落,你甚至無需開火……

  我自己並非擁有這般高超水平的王牌飛行員,我既沒有他那樣的技術,也沒有他那樣的耐心,但是有一個人卻當之無愧。那就是馨茹……

  馨茹樣樣事情都出類拔萃,她的才智和她的能力都是絕對的佼佼者,更加難能可貴的是她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堅忍品質。如果她真的是一個戰機飛行員的話,她的纏鬥技術將會冠絕長空。如果雙方都沒有彈藥,馨茹隻會做兩件事,第一,耗光對方的燃油。第二,與敵機同歸於盡……

  所以對我而言最重要並非真的擔憂馨茹的能力和她的對手,真正能傷害她的人隻有她自己……

  這幾乎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地方,我絕不願意馨茹用自己的隕滅來換取無謂的勝利……

  隻要馨茹有堅定的活下去的信念,那麼她就是不可戰勝的。而我也可以給李成剛補上最後的一刀!

  可是現在媛媛出現瞭,她讓我多少有些慌亂。我現在已經完全不瞭解她瞭,而她也完全不瞭解我瞭。她不知道我們真正發生瞭什麼,她當然不認識陳友發,她也不瞭解李成剛。陳友發對媛媛應該不會為難。隻要我不激怒陳友發,那麼媛媛應該是安全的。可是李成剛就難說瞭。

  如果媛媛陷在裡面,那麼她就不可能像馨茹那樣有足夠的定力。她會做出很多讓我們所有人都難以想象的事情。陳友發一定不會喜歡這種動蕩。如果這一點被李成剛抓住,那我們都真的不知道會付出什麼代價瞭……

  ……

  我正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思考所有的事情,這時候我的電話突然響瞭……

  「喂?」

  「劉志?……你……你快點來會所這裡……」

  「馨茹!……你……你在哪?」

  「我在會所……我……你來瞭我再跟你解釋吧……但是你現在快點過來……因為……媛媛來瞭……」

  「什麼?……她……她怎麼會去會所的呢?」

  「放學之後……媛媛跟著我跟李成剛……她就……就偷偷的上來瞭……她剛上樓,李成剛就發現瞭她,把她帶到瞭套房裡……李成剛現在有事出去瞭,我把媛媛藏到我的房間裡瞭,我這是偷偷出來給你打的電話,你快來把她接走,我……我勸不動她……」

  「你……馨茹……你先照顧好自己……你等著我,我馬上就趕過去!」

  我掛斷電話之後就火速出門向著花滿樓趕去。我隻能跟媽媽說是去同學傢裡接媛媛,媽媽高興地說我們兄妹的感情很好,我有點哭笑不得。媽媽對媛媛現在開放的社交生活,甚至整體上是贊許的,她甚至讓媛媛多帶著我跟同學們一起和睦相處。媽媽總是說我顯得有點獨來獨往瞭,本來有馨茹,她很高興,可是馨茹與我分手後,她一直勸我要多跟別的朋友一起交流。甚至她想要我邀請同學來傢裡做客。有幾次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可是我一想到媽媽在傢裡做好飯等著我,我就特別不想跟別人分享與媽媽共處的時光。我非常肯定在別的男人眼睛裡,媽媽絕對是一個比馨茹還要惹眼的美人……

  沒想到我正在心裡嘀咕著媛媛,她就果然出事瞭,可是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她畢竟還是知道的太少瞭,她畢竟想不到這個圈子的水究竟有多深。她以為我在跟她開玩笑,她以為我隻是危言聳聽,她以為這隻不過是同學刺激的課餘生活……

  我不知道媛媛到底是不是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性生活放浪,可就算她說的是真的,我也絕不能讓她趟進這淌渾水。首先這對她而言是非常危險的,很難評估李成剛會對她怎麼樣。而且她一旦在會所裡露面瞭,一旦有會所裡的其他需要陳友發兼顧的重要人物看上瞭媛媛,那麼陳友發是一定不會姑息她的……

  其次媛媛攪進來對我的計劃也是大為不利的。本來隻需保證馨茹的安危不會出問題,那麼馨茹就一定可以給李成剛制造源源不斷的麻煩。但是現在如果媛媛被李成剛抓住,甚至被他利用,那麼有麻煩的就不再是李成剛瞭,而是會變成我。

  因為我不能對媛媛坐視不管啊,她究竟會做出什麼離譜的事情也是難以預料的啊。

  相比於馨茹,媛媛是一個極難揣摩的不定因素啊。

  被陳友發「疼愛」的另外一個好處,那就是我可以在會所裡隨意進出。這個會所的等級制度是非常森嚴的,因為陳友發給我的特權,我在八樓的房間連李成剛都不能進入。我能在八樓出入,就意味著我基本可以通行花滿樓。

  昨天當我知道馨茹搬到會所的時候,雖然我有幾分驚訝,但是這也並不是非常出乎意料的。我冷靜的考慮,甚至馨茹在會所,也有它的一部分好處。至少馨茹的生活會更隱秘一些,如果她是住在傢裡,反而會有牽扯到其他人的風險。等我跟陳友發的關系更進一步的時候,我可以求陳友發安排馨茹住到我在八樓的房間,這樣馨茹會越來越安全……

  馨茹電話裡說的是套房,我想一定是七樓的那個房間,我猜測那個房間是黃秘書包下的,他看起來是最喜歡馨茹的人,這個人雖然惡心,但是相比於李成剛這樣的人,他還算不上是可怕。他的要求都很簡單,也很容易滿足。馨茹想要安撫他是輕而易舉的……

  我一沖出電梯門,我就看到瞭在廊廳裡踱步的馨茹……

  「劉志!……你快跟我來!……」

  馨茹著急的跑上前,拉住我的手就帶我往前走……我緊緊地握著她柔軟的手……她的手心因為著急有些濕濕的……

  「馨茹你……你先慢點……我們……我們要冷靜!……我想趁現在跟你說幾句話!」

  馨茹轉過頭看我,她的臉上滿是焦急的神情,可是她還是那麼動人……

  「馨茹我要知道幾個重要的問題,你……你是不是搬到這裡來住瞭?是誰讓你搬過來的?你搬過來住,你的傢裡人不會起疑嗎?」

  我不停頓的快速把問題說給馨茹,馨茹轉頭充滿愛意的看瞭我一眼,她知道我很關心她……

  「是那個黃秘書要我搬來的……他並不常來……我不想他們到學校或者傢裡打擾我……我也不想別人總是看到我跟他們這些人在一起……所以我自己也同意搬過來……反正都無法避免……這樣反而還踏實點……」

  「那馨茹你爸媽怎麼辦呢?」

  馨茹停下腳步……她轉過身來的時候,我看到她的眼已經紅瞭……

  「劉志……其實……其實我一直都隻有你……」

  馨茹一下撲到我身上……抱住瞭我……我有點……有點欣喜若狂……

  我緊緊抱著馨茹,我聞著她身上的香味,我撫摸著她的後背,我感受著她的體溫,這是我朝思暮想的人啊,這是我永遠不能舍棄的人啊……

  我將馨茹帶到一側無人的地方,我需要先跟馨茹達成共識,我必須先處理眼前的問題。

  「馨茹……你聽我說,我知道怎麼辦……你要相信我,我可以拯救我們兩個,馨茹我不在乎你變成什麼樣,我永遠不會拋棄你的,我會永遠愛你的,我不在乎任何事,隻求你能好好的照顧自己……為瞭我……好嗎?」

  我雖然心裡很激動,但是我必須克制自己的情緒。馨茹用淚眼深情的看著我,我的心更加堅定瞭……

  「嗯……我……我會為瞭你好好活著的……」

  聽到馨茹這句話,我覺得自己死而無憾瞭……

  「馨茹你沒告訴我你現在是如何隱瞞傢裡的呢?」

  「我爸爸從不回傢的……他……他在外面有別的孩子……連媽媽都不知道他有幾個孩子……甚至有幾個傢庭……媽媽從小就很不喜歡我……媽媽一直覺得是為瞭爸爸才生下我的……她覺得我是屬於爸爸的……但不是她的……她從小就沒有過問過我一次……她甚至對著爸爸大吼……如果不是為瞭懷我……她……她已經是高級合夥人瞭……」

  「爸爸……他還是會關心我的……但是他的女人和孩子都太多瞭……如果我不給他打電話……他都記不得我的生日的……」

  「馨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