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薄薄的金紗悄悄地從天際支起,將淡淡的影子映照在我與唐禹仁正在摸索著穿行的林子裡。
翻墻出城之後,我們趁夜走瞭大概有四十裡路。到瞭這裡,應該可以松口氣,歇息一陣瞭。
「禹仁,是時候休息瞭吧?」我撐著腰喘氣道。
「嗯,叛軍的斥候一般隻會覆蓋方圓三十裡的范圍,當下倒是可以歇歇腳。」唐禹仁左右環視瞭一遭,點頭道。
我呼瞭口氣,找瞭片幹凈的草地坐下,掏出包囊裡的幹糧啃瞭起來,同時對唐禹仁問道:「禹仁,好久沒機會跟你單獨聊天瞭。帶領濮陽同行的這些夥伴,有沒有很辛苦?」
唐禹仁在我身旁坐下,取出水袋大口飲瞭幾秒後,抹瞭抹嘴答道:「還好。六大派好歹沒有隻顧得教武功,混跡江湖的手段也傳授瞭不少。孫倩和真守都是天資過人的弟子輩,很快便成熟瞭起來。當然,他們三人都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但沒有成為負擔,已經超出我的預期瞭。」
我笑道:「你是不是對他們有點苛刻瞭?第一次出這種任務,沒能出結果很正常。」
他冷笑道:「這是關系到整府乃至整個大燕的戰事,可不是與他們玩過傢傢的時候。不過,除去他們之外,我們三個玄蛟衛也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便是瞭。若不是你執意帶上弟妹,搭上瞭花間派的線,我們根本一無所獲。此次任務,你們是大功臣。」
我糾正他道:「可不是我執意要帶上清漓,而是她執意要與我同行。嘿,說實話,一開始我也跟你想的一樣,覺得她隻是會成為負擔而已。但事實上,我將她準備好瞭之後,她才是此行最關鍵的一環。這一點,我是真真實實的沒有想到。」
唐禹仁贊同道:「確實如此。不得不承認,我對她之前的看法有所差錯。你的眼光比我更好,確實選擇瞭一個很好的伴侶。」
我好笑地說道:「清漓她要是聽到你這評價的話,肯定會很高興。真的,她正在需要外界反饋的階段,無論我再怎麼告訴她,這次行動沒她不行,也不如從你這個領頭人口中說出來有說服力。」
唐禹仁搖瞭搖頭道:「也許吧,有些話你我之間可以談起,但她是必然不會想要聽的。不過,如你所說,該如何獎賞她的功勞這件事,待我們再次會合之後倒是可以與她討論一番……嚴林山和嚴覓事後該如何處理?」
我怔瞭怔,被這突然轉向的話題打瞭個措手不及,思考瞭片刻後道:「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唄。雖然清漓她肯定是恨不得將這兩人生吞活剝瞭,但若能公平公正地審判他們的罪名,那也可以接受的。」
唐禹仁嘆道:「誰能料到,當年的越城賑災案竟然是這麼一回事。這不僅是越城官府的失職,也是玄蛟衛、黑鴉探的失察。我們的存在,本就是為瞭杜絕這種腐敗的發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弟妹該恨的,正是我畢生所維護的東西。」
我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說。沒有任何東西是完美無缺的,像大燕官府這種龐然巨物更是必然充斥著無數的缺陷和差錯。不過,我倒是贊同,出瞭這種慘痛的錯誤,官府是有未察之責的,然而據我所知,此案事瞭之後,並不是沒有機會翻案或者讓真相大白,但無論是越城官場還是京城,都在有意或無意之下,沒有再重溫此事。像這種錯誤,不能就這麼輕輕揭過瞭。」
「看來此役之後,弟妹可得償夙願瞭,也是一幸事。」
我哈哈笑道:「就知道我們能指望你的。要是隻有我的話,可能隻有九成把握在完事之後把嚴傢給收拾瞭,但是有禹仁你幫忙的話,那就是十成十瞭。」
唐禹仁不置可否地說道:「從嚴林山供出嚴覓的那一刻,他們就註定要萬劫不覆瞭。何況,他招供的對象還是你。就這樣你還要我幫你對付他們?」
我大力地拍瞭拍他的肩膀道:「別說得好像我是公報私仇似的,別人不懂你,我還不懂你麼?哪怕刨除賑災案,就嚴傢在越城和濮陽犯下的那些破事,讓你袖手旁觀才是難事吧。」
「……確實。當初我加入玄蛟衛,便是為瞭能夠制裁這種渣滓。」唐禹仁頓瞭頓,有些疲憊地揉瞭揉眉心道,「但是抓的抓,殺的殺,這天下卻似是一年比一年更不好瞭。像嚴傢這樣的宗族勢力,全天下少說也得有數千上萬傢,其中如他們這般搜刮民財,害得成千上百的貧苦百姓妻離子散的貨色,恐怕才是常態。在這行幹得越久,我就越發現,這些人就跟野草一樣,殺不盡的。」
「阿良,有時候我會想,像我們這些事後處理苦果的人,是否永遠都無法真正地解決問題?」
唐禹仁目光裡的惘然讓我有些感慨。哪怕身邊的這個男人是我所認識的,意志最堅定,頭腦最清醒的戰士,也不免有這樣的遲疑和迷茫啊。而他的問題,便是攜帶瞭跨界的知識與閱歷的我,也無法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回答。
「禹仁,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職責。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是從根源上杜絕它的發生。這幾年的匪災肆虐,根源在於大燕的治理出瞭問題,民生不好,導致人們鋌而走險瞭。這是管理天下的人的職責,而像咱們這些人的職責,那就是替官吏治理上的錯誤做補償,跟罪犯與惡棍爭鬥。哪怕最終能將他們繩之以法,惡行已經發生瞭,已經有人為之流血受傷瞭。」
「玄蛟衛、黑鴉探這些人,說好聽一點,那是替天行道,除惡揚善,說難聽一點,就他媽是幫別人擦屁股的苦差事。」我毫不客氣地說道,「你想想,憑你和老秦這些人的武功和能耐,天下哪裡去不瞭,哪裡不能謀得一份好前程?何必苦巴巴地為瞭王公貴戚能夠舒舒服服地統治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去跟黑道邪道,叛軍土匪打生打死的,為此賠上自己的血汗生命?將小命都豁出去之後,又真的換來瞭適當的回報麼?憑什麼我們就要承擔這些重任,兢兢業業地幫他們擦屁股?憑什麼他們就能高坐於朝堂之上,將蕓蕓眾生作為棋子,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老百姓又為何每次都要為他們的錯誤付出代價?」
唐禹仁眉頭緊鎖,神色冷峻地說道:「你的看法可是有些不忠不孝瞭。不過,我也很難不這麼去想……憑什麼呢?」
我嘆息道:「禹仁,關於這個問題,我很難給出一個能讓你滿意的回答,因為我覺得從根本上來說,就不該如此。天下應該是天下人的,而不是一傢一姓的,這樣哪怕是出瞭錯,付出瞭代價,那也是人們自己的選擇,而不是官老爺做出決定,黔首承擔後果。這樣的天下,哪怕你我為瞭維護它的安定與和平付出性命,那,也許不是不能接受的。但這隻是我的空想而已,現實不會為這種想象而改變。」
唐禹仁瞥瞭我一眼道:「若之前的話隻能算是有些忤逆,這番話便是大逆不道瞭,切莫在外人面前說起。呵,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不知何時開始,孟聖的話也成瞭大逆不道的言論瞭。」
我們眺望著遠方,一時無語。天際噴薄而出的晨曦折射在若隱若現的霧靄中,讓天地染上一層的純白無暇的紗巾,極是美麗。
「不過,關於為什麼我們應該堅持下去,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思緒。」我吸瞭口清新的空氣,對唐禹仁說道。
「如果沒有你,沒有玄蛟衛和黑鴉探這些願意為瞭懲罰惡行,制裁罪孽而犧牲自己的人,那該誰去做呢?當武功高強者,權勢深重者肆意妄為地欺壓,殘害百姓時,沒有玄蛟衛,沒有同樣有力量的人插手,又有誰能去幫助那些手無寸鐵的苦命人呢?沒有瞭你我的話,他們可能真的就別無選擇瞭。」
面對這個問題,唐禹仁有些動容。良久之後,他若有所得地說道:「有些事,無論為瞭什麼,總得有人去做的。」
我露齒笑道:「沒錯。面對不平時,總有人得站出來。大丈夫在世間走這麼一遭,我相信是有那麼些事兒比茍且生存更重要的。」
唐禹仁看向林子的邊緣,視線掠過瞭荒廢的農田和充滿生機的郊野,語調不復之前的沉重:「多謝你,阿良。也許隻有左統領和你,才能解開我心中的這些迷惑。」
我誠懇地說道:「你我聚少散多,每次碰面的時候都要忙著拯救大燕,哪怕如此,你也是我最好的兄弟。有些事情,不需要在我面前藏著掖著的。」
他轉過頭來與我對視,淡淡地笑道:「我一生朋友不多,知己更少,但有你這麼一個,此生亦無憾瞭。」
解答瞭唐禹仁的疑問同時,這番對談也讓我自己的內心更為堅定。我們帶著這份沉甸甸的信念趕路,很快便回到瞭汴梁。
從開始任務辭行到今日,已過瞭整整半個月,中途除瞭唐禹仁通過軍部派入濮陽的細作傳達瞭一次信息,後續的發展,尤其是嚴傢和花間派秘密派遣至此的一流高手的情報,都還沒來得及發出去。
進城之後,我們馬不停蹄地直奔薛府,很快便見到瞭薛槿喬。她因為在傢辦公,隻穿瞭一件貼身的白色窄袖短衫和青色羅裙,然後在上身相當隨性地批瞭一件粉色對襟褙子。饒是如此,昆侖派大師姐依舊光彩照人,眉目如畫,氣質空靈。
薛槿喬親自將風塵仆仆的我和唐禹仁帶進瞭書房後問道:「你們總算回來瞭,如何?一切順利麼?」
我喝瞭口茶潤瞭潤喉,答道:「非常順利,不虛此行都是謙虛地形容瞭,應該說超出預期。」
我將我們的發現娓娓道來,重點當然描述瞭寧王軍的內部結構,和嚴傢與花間派的信息。唐禹仁時不時會添上幾句他們在另一頭的觀察與發現,不過主要還是為瞭幫我補充細節。
這些見聞聽得薛槿喬時而垂首深思,時而蹙眉切齒。到瞭最後,她隻是有些欽佩地看著我。待我講完後,她說道:「我算是明白瞭。你們倆個真的是青蓮教的克星,每次對上他們都能獲得不可思議的戰果。若是籌謀得當,也許還真的能如你所說那般,奪回濮陽,給叛軍重重一擊。」
唐禹仁閉目應道:「阿良和弟妹才是此行的最大功臣,甚至他叫來援助我們的朋友都起到瞭奇效。」
薛槿喬嘆瞭口氣道:「梁傢之事,我甚是遺憾。韓良,我發誓,我們一定會給梁傢,給梁姑娘,給所有死在那場無辜人們一個交代的。」
我點頭道:「你有這份心,相信清漓一定會很感激的。接下來就看你和宗勤大師的瞭,不隻是武林派,軍部的主戰派我們也得爭取過來。」
「放心吧,你們已經將最難的部分攻克瞭,我們怎麼也不能辜負這份成果。」薛槿喬正色道,「待會兒我便會與宗勤師叔向田將軍求見,將這份情報奉上。你們也與我一起去見郭磊和喬義深,有瞭他們倆人的支持,哪怕穩重派的人再聒噪,田將軍也會偏向於我們的。」
郭磊與喬義深均是都尉,此二人將門世傢出身,是在燕武院進修過的優秀中生代才俊,也是薛傢的盟友。田煒則是大都督,輔國大將軍,威望崇高,在朝廷武官系統中,地位僅次兵部尚書林洪和驃騎大將軍,郢國公萬天涯。
唐禹仁搖頭道:「你自帶著這些情報去見郭喬兩人便得瞭,他們兩人眼高於頂,玄蛟衛的名頭在他們那兒都不好使,韓良一階白身更不用說瞭。若要尋得軍部支持,有一人必須說服。我與韓良要見參軍蕭泗水。」
薛槿喬遲疑地問道:「蕭泗水?你們想說動他支持我們的提議?此人可是出瞭名的高傲,而且一直站在穩重派的那邊,我們能將他爭取來麼?」
「他是田將軍最信任的智囊,亦是青州軍部唯一敢言敢作的參謀。不過此人行事過於謹慎,我與他交談過,他始終不願贊同出兵的原因便是因為沒有一鼓作氣拿下濮陽的勝算,而主動野戰必定會因叛軍的青蓮力士損失慘重。如今致勝的關鍵已拿到手瞭,他自無理由繼續反對我們的提議。」
三言兩語地敲定行動之後,我們起身準備離開,但薛槿喬將我喚住道:「韓良。你們事瞭之後,回薛府來跟我談談吧。小玉去你們傢打掃衛生瞭,晚上會回來,剛好你們倆與在府上吃頓晚膳再走。」
「好啊,那就提前多謝瞭。」
薛槿喬瞟瞭唐禹仁一眼,例行公事地問道:「禹仁,攜帶此等好消息回來,怎麼也得與我們慶祝一番吧?」
「今晚沒空,下次吧。」唐禹仁毫無猶豫地一口回絕。薛槿喬似乎也沒指望他會答應,隻是無奈地嘆瞭口氣。
我與唐禹仁將易容痕跡都清理掉,洗瞭把臉整理瞭一番儀容之後,直奔青州的軍部大本營,汴梁內城的將軍府。
這座精美豪奢的府邸原來是汴梁巨賈彭縉建成的,數個月前內戰開打之後,他非常慷慨地將其獻瞭出來作為青州軍部的「帥營」。帥府旁邊的一片院子也都被劃分給青州軍部的諸多人員作為行動聚集地,而蕭泗水正在其中一座相鄰的屋子裡。唐禹仁出示令牌之後,核對瞭身份之後,我們很快便進到屋內,來到一間側室。
唐禹仁敲瞭敲門道:「玄蛟衛唐禹仁求見。」
「請進。」
一個中年男子坐在桌子後,身前堆瞭好幾沓文書,頭也沒抬地說道:「坐,坐。」
他埋頭不停地在書寫著什麼,沒有再吭聲,而唐禹仁與我也隻是耐心地在這份怪異的沉默中等著他處理完手上的事。蕭泗水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一襲灰袍,長發包巾,雖然算得上相貌清秀,但兩鬢灰白,皺紋深刻,衣物有些污漬,卻是顯得有些氣質頹廢。
等瞭約莫半炷香的時間後,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將寫好的紙張折疊,仔細地放在旁邊的一疊箋紙上,對我們咧嘴笑道:「久等瞭,抱歉。唐衛士,好久不見,這位是?」
我抱拳道:「韓良,薛小姐的幕僚,幸會。」
蕭泗水若有所思地拿起一旁的扇子扇瞭扇:「韓良麼,我倒是聽過薛小姐提過你的名字。唐衛士,聽聞你們前往濮陽刺探情報,如今回到汴梁,突然拜訪在下,想來是尋得瞭可以影響戰局的消息?」
「正是如此,這次前來便是想要向蕭先生解釋叛軍的行動,與接下來我們將要向將軍進獻的計策。」
這次唐禹仁親自將我們所獲的信息仔仔細細地攤瞭開來。蕭泗水這人的名聲我也聽說過,素有智謀,見地獨特,但又性格倨傲,作風怪異,也不在乎仕途,入朝做官足有十幾年瞭,仍然是個官職無足輕重的參軍。然而田煒慧眼識人,采用瞭蕭泗水在剿匪和對抗胡族侵略的幾場戰役中所獻的計策,獲得瞭相當漂亮的戰果,也頗為信任他,因此此人在軍中地位相當高。
蕭泗水聽到諸多寧王軍在濮陽的所作所為,包括花間派的內部消息,都淡然自若,唯有在聽到嚴林山與嚴覓這一段時,臉皮忍不住抽瞭抽,然後緊鎖雙眉,咬起手指頭來。
聽完之後,他坐在椅子裡輕輕地前後搖晃,思索瞭一陣,然後抬頭看向我們道:「青州通判……這可不是什麼隨便可以指責的對象。若不是知道『灰蛇』的秉性,我恐怕無法相信你們的說辭。」
「我們這次不僅發現瞭這層關系,還竊取瞭嚴林山暗自留下來的證據。隻要找到當年的監司官員對證,便可確認是否真實。」唐禹仁說道。
蕭泗水眉頭跳瞭跳,沉吟道:「監司麼,汴梁剛好有一個我信得過的,數年前在順安任職過,也對越城案有幾分瞭解的,可以拜托他檢查……叛軍可真是釣瞭條大魚,唐衛士。韓良是吧,人不可貌相啊,上次太屋山下的青蓮教老巢聽說也是你們倆誤打誤撞下發現的。你們是專門跟這幫妖人對著幹啊。」
唐禹仁淡淡道:「沒想到連這個你都知道。」
「嘿嘿,作為參謀,若是沒有足夠的情報,可是毫無作用的。」他喝瞭口茶,繼續道,「若你們所言無虛,我大概猜到你們計策瞭,不外乎將計就計,引蛇出洞……嗯,確實可行。為此付出一個四品官麼……呵呵。黑,還是你們玄蛟衛黑啊。」
唐禹仁平靜地說道:「嚴覓其實是個忠君愛國的硬漢子這個可能也不是沒有。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大可將叛軍傳來的利誘威逼上報,我們照樣可以憑此將計就計,讓他將功折罪。」
蕭泗水嘴角扯瞭扯:「這話恐怕連嚴覓自己都不會信,軍部開出條件的第二天就要想辦法逃離汴梁瞭。也罷,倒瞭便倒瞭,反正以你描述的罪行,無論如何他都得脫層皮。」
唐禹仁說道:「我們還有一層考慮,那便是想要說動將軍撥兵前往濮陽,將叛軍的主力引出城來,一舉殲滅。能抓住右護法最好,最次也得將何逸雲給斬瞭。為此,可以通過嚴覓佈下陷阱,以青州後勤,甚至整個青州軍部的部隊為餌,叛軍不得不吃。」
蕭泗水扇扇子的動作停頓下來,降低瞭聲音道:「……這可是一場豪賭,唐衛士。我們輸不起。」
唐禹仁直直地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們不隻是輸不起,我們必須贏!而除此之外,沒有再好的機會瞭。當然,若軍部的諸葛們想出瞭什麼穩贏的妙計,我倒是想聽聽,當我們不在時,軍部的諸位推敲出的,能讓我們不失一兵一卒地收復濮陽的方法。」
房間裡的氛圍突然變得劍拔弩張起來。我忍不住低下頭,竭力保持著臉上的表情不變。唐禹仁懟起人來那是不分場合對象的,以至於有時候我會懷疑這傢夥是不是其實特別愛生事。
蕭泗水瞇起眼睛冷哼瞭一聲,但並沒有與唐禹仁較勁,而是忽地對我問道:「韓良,你認為呢?」
面對蕭泗水的詢問,我早打好瞭腹稿:「蕭參軍,禹仁說得極對。而且,不僅是我們必須贏,叛軍也必須贏。右護法且不論,我親自與『銀狐』何逸雲談過話,他城府極深,氣度非凡,絕不會是錯失這種戰機的人。我們的兵馬與資源遠超他們,因此隻要形成圍城之勢,便會讓他們寢食難安。但同樣的,叛軍高手量遠超我們,隻要執意逃路或者沖擊軍陣,乃至小股地打遊擊戰,那除瞭堆人力去對抗和消耗之外,幾乎無法阻擋。叛軍裹挾天下的關鍵便是在於這舉世無雙的高層戰力,與他們的擴展速度。但這也是他們致命的弱點,他們必須將時間和人馬留下在各個攻克的城池裡鞏固和消化地盤,因此這八千兵馬便是叛軍目前能派來青州的極限瞭。」
「但是,我們同樣也時間有限。給他們鞏固地盤的時間越多,便有越多的青蓮力士和生力軍填充到叛軍的行列裡,減少我們的勝算。所以我們必須要采取攻勢,隻要能削弱這高手軍團的戰力,比如……將他們引誘進早已埋下的陷阱裡,那便能殲滅他們,徹底保下青州。哪怕有天時地利,這也恐怕會是一場血戰,但若沒有這條線索,那咱們便隻能硬著頭皮去正面迎敵。到時候的損失之巨,與勝算之低,蕭先生恐怕比我更清楚。」
蕭泗水聽瞭我這番話,再次前後搖晃起來,口中無聲地默念著什麼。我和唐禹仁耐心地等待他的結論,並沒有繼續出聲。
良久後,他神色有些疲憊地說道:「你們說得對。將軍早就在等著這麼一個契機能夠出擊,而我也實在是想不出一個更好的機會瞭。但願……一切能如我們所想的那麼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