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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牝牡玄功

  這頓晚餐吃得甚是無味,可惜瞭小玉一番努力準備。

  林夏妍冷著臉離去瞭,但是好歹識得形勢不等人,答應會發動自己在順安信得過的人脈,幫忙將這些江湖謠言傳出去。

  隻是她臨別時,狹長的鳳眼看著我有著些許告誡之意:「韓良,你當真叫人捉摸不透。如此堅忍的性子,狠毒的巧思,卻又不是什麼城府深重的陰險之人……也不知漓兒跟瞭你這樣的男人是好是壞。隻望你不把那些心思用在漓兒和小玉身上。」

  未等我回復,她便飄然離去,幾個起落後便不見瞭身影。我無聲地嘆瞭口氣,也不知自己做的決定是對是錯,不知這番起落之後,清漓會如何看待我。更不知今晚過後,會有多少人的命運會就此被改變。

  唐禹仁拍瞭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別往心裡去瞭。她是不會,也不能理解我們到底經歷瞭什麼才下定決心采取這種孤註一擲的計策的。而悉心解釋卻無法理解的人,從一開始便與我們不是同路人。」

  兄弟,你話裡話外都意有所指啊。

  「嗯……對瞭,秦喜他人呢?不是說他準備在越城住一陣子的嗎?」

  「你現在才想起來麼?他傷勢比想象中嚴重,田道之派人送他去青州找五臺山高僧幫忙瞭。」

  「那樣也好,離順安這爛攤子遠一點。嘿,也不知道他聽聞這裡將要發生的事之後,臉色會多麼精彩。他可是第一個知道這條計策的人,那時嚇得臉都綠瞭。」

  「呵,你倒是嫌他太安生瞭。」唐禹仁環視瞭我們一圈,道:「我要去薛府跟槿喬匯報這次商議的結果,就不打擾你們兩口子瞭。多謝你們的款待。小玉,我很喜歡你的菜,下次會再來的。」

  說完,他也大步離去,背影消失在夜幕裡。梁清漓來到我的身旁,有些苦澀地說道:「唐大哥他那番話,怕是說給奴傢聽的吧?」

  我攬住她的肩膀,說道:「咳咳,胡話而已,別往心裡去。老唐這個傢夥,眼高於頂,又是個老古板,但是為人那是一級棒的,我完全信任他。他隻是……對你不熟悉,天然地有些懷疑而已。玄蛟衛嘛,職業天性,就是有這種毛病。」

  梁清漓柔柔地問道:「他便是你故事裡那個總是會出現的『厲害朋友』吧?沒想到你的生死之交竟然是傳說中的玄蛟衛。」

  「哦?你也聽說過他們的名號?玄蛟衛之名這麼響亮的嗎?」

  「那是。奴傢尚是孩童時,聽到的江湖故事除瞭大俠和魔頭的鬥爭之外,便是鳳閣高手和玄蛟衛的大案瞭。」

  我笑道:「既然如此,你也知道,玄蛟衛的身份不是隨便能提及的。你別看他似乎對你不是很熱情,若是禹仁真的對你有意見的話,他是斷然不會把如此敏感的隱私就這樣當著你和小玉的面說的。」

  進瞭門之後,我躊躇瞭數秒後,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清漓,關於方才的商議,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梁清漓捏瞭捏裙角,神色有些復雜,說道:「韓郎……你且回答奴傢一個問題。」

  「嗯。」

  「你是為何出瞭這條計策的?」

  我皺瞭皺眉,說道:「自然是因為青蓮教的威脅之大,順安的局勢之緊急,已經由不得我們挑挑揀揀地,想要找出什麼兩全之法瞭。」

  梁清漓緊緊地看著我的雙眼,繼續問道:「以韓郎的聰明才智與唐大哥的見多識廣,都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嗎?」

  我苦笑道:「要是想得到的話,剛才對你和你師傅說的就不是那番話瞭。你以為我喜歡當一個攪亂世道的陰謀傢啊?這些東西牽扯到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本來你師傅好像還對我印象不錯的,這下直接掉進谷底瞭。」

  麗人如此看瞭我一陣後,攬住我的胳膊,螓首搭在我的肩膀上,道:「那不就得瞭?奴傢的天下很小,小到隻有夫君,小玉,和師傅寥寥幾人。天塌下來總有高個的去管,奴傢是個自私的小女子,自傢的郎君跟奴傢過好小日子便夠瞭。既然這種艱難的選擇輪到韓郎來做瞭,又不是什麼作奸犯科的惡事,僅僅是別無選擇的無奈之舉,那奴傢當然要全力支持自傢郎君呢。」

  我心裡一陣暖意,好笑又憐愛地削瞭削她小巧的鼻尖,說道:「好啦,知道你無條件支持我啦。隻是我也知道你是個聰明伶俐的人,盡管你不常將這一面顯示出來。哪怕我頭腦再好,也會有忽略的東西。這時候,就要指望我身邊的人幫我一起出力。你可千萬別因為什麼夫為妻綱的狗屁道理就對我所作所為唯唯諾諾的。你我是相持相助的伴侶,你的意見和我的意見一般重要。」

  戀人的表情甜得像是吃瞭蜂蜜似的,幸福地笑道:「知道啦,夫君。若是你這番話說給師傅聽的話,她肯定又會回心轉意的。」

  「哼,我這番話是說給媳婦聽的,別以為隨便誰都能讓我這麼衷心巴結,哪怕是你師傅都不行。不過,看她今天的架勢,說不定改日師傅的帽子不夠戴,還要加一扇丈母娘的帽子才夠……」

  「韓郎就是因為喜歡說這些話,才會為師傅所不喜的……」

  一路調笑著回到廳內,我們暫且將今晚所發生的一切按下不提。我打發瞭正準備洗碗的小玉,讓少女去準備洗澡,自己則趁著洗碗的功夫仔細回顧著那一串如連環驚雷似的被揭露的內情。

  我忽然有一種預感,若這次的輿論戰能達到想象中的效果,那無論青蓮教采取什麼行動,我的任務都會圓滿完成。呵,這就是古時隻身片語,靠著三寸不爛之舌便攪動天下風雲的縱橫傢,陰謀傢的感受麼?真是微妙呢。

  收拾完廚房之後,我又進瞭書房繼續謀劃,將思緒一篇又一篇地寫下來。過瞭大半個時辰後,才去用兩女洗完的熱水迅速地洗瞭個澡,準備上床睡覺。

  進入房間後,我發現油燈已被熄滅瞭,想來清漓可能也睡著瞭。將外衣褪下之後,我悄悄地摸上床,卻發現梁清漓側身躺在床上,面帶淺笑地看著我。

  「哇!嚇死我瞭,你怎麼還沒睡?」

  梁清漓笑意盈盈地說道:「奴傢在等著韓郎呀。」

  我疑惑地問道:「怎麼瞭?有事嗎?」

  麗人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悄聲道:「奴傢修習牝牡玄功已有三個多月瞭,但是此前沒有雙休對象,進展極慢。今晚有瞭師傅準許之後,奴傢終於可以和夫君一起探討武學瞭。」

  她將最後那幾個字咬得極重,眼神柔媚而熾熱。而她慵懶側躺的姿態,令那單薄的褻衣歪斜,泄漏出滿園春色。我的鼻息變重,被梁清漓迷人的風情所動,迅速地將裡衣脫下後,鉆上床。

  「咳咳,你且跟我說說我們該如何互相配合,行氣的線路我也得瞭解透徹才行。嘿,你那是什麼表情,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傢夫君,這種大事可不能怠慢。」

  梁清漓幽怨地瞟瞭我一眼,嘟起嘴有些不情願。我一把將她拉入懷內,在她潔白的香頸親瞭幾口,笑道:「好啦,這樣總可以瞭吧?雖然算不上紅袖添香,但如此探討武學,也確實有一番風味呢。」

  麗人雖然嘴上仍然不滿,嬌軀卻順從地在我懷裡扭瞭幾下,找到瞭個舒適的位置後,便仔細地為我講解牝牡玄功的修煉方法。

  牝牡玄功果然不走尋常路,迥異於大燕的尋常武學道理,反而與道傢的煉氣術、丹道更為相似。五臟對應五行,心屬火 ,肝屬木,脾屬土,肺屬金,腎屬水,牝牡玄功築基需要滋養五臟,統合五行之氣,然後再籍著雙修之法同時運行,調和陰陽。而林夏妍也確實沒有騙我,隻要我的五臟之間的聯系沒有被切斷,哪怕是如今經脈寸斷的情況下,也能搬運五行之氣,取坎填離,負陰抱陽。

  其中最艱難也是最神妙的一點,便是要在五臟之間形成穩定的內循環,任何一行多餘或者過於旺盛的氣機都會擾亂整個架構的穩定。尋常人隻靠煉氣行功,除非是萬中無一的絕世奇才,根骨異稟,五行先天平衡,否則這一步幾乎不可能做得到。畢竟人的五臟六腑,不僅先天就決定瞭屬性和偏重,更是無時無刻地隨著內外界的變化而波動。而牝牡玄功的厲害之處,便是能靠男女雙修來分化陰陽,平衡五行。如此修成的牝牡真氣陰陽、五行平衡,極易於駕馭,無論使什麼屬性的招式都能發揮出近十成力量。除此之外,真氣精純無比,境界越是精深,根基越是深厚,直通先天。

  修煉到高深境界時,五行統合,陰陽分化,交媾時便能由後天之體返本還源,在未達到先天之境前便能生出先天一氣。這份先天一氣雖然不如懷胎孕育生命的那種真正的生命之精那麼強大,純粹,卻也是天下罕有的精純之氣,生命力強大蓬勃,無論是破開修為關卡還是療治內傷,都是無上的聖物。

  不愧為天下第一的雙修法門,效果著實是強悍全面得不可思議。然而,如此強大的功法,當然也不可能隻有優點沒有缺點。缺點就是,因為五臟之氣的整個架構都是要兩個雙修的武者依靠彼此的陰陽五行來平衡屬性,一旦築基成功,這雙修的對象便換不瞭瞭。就像是拼圖一樣,築基成功之日,便是邊緣的模型定型之日,若是沒有那相應的,嵌合的拼圖,便再也無望精進。

  「花間派的祖師當真是蓋世雄才,牝牡玄功與雲雨花露訣兩門功法立意與內涵南轅北轍,看似水火不容,實則恰恰相反,是最為互補的兩門功法瞭。」我如此感嘆道,「牝牡玄功象征著絕對的忠誠和決心。一朝情定,便再也無法更換對象,否則前功盡廢。雲雨花露訣則是相反,雨露均勻,情滿天下都沒問題,多情深處是無情,恰好把牝牡玄功唯一的缺點也彌補瞭。」

  「不過我倒是明白為什麼花間派幾乎所有門人都選擇以雲雨花露訣作為主修功法,行走江湖瞭。這種將一生的未來與前程系在一個人身上,再也無法更改反悔的做法,實在是風險太大,也太極端瞭。」我搖頭說道。

  梁清漓失笑道:「韓郎,你作為男子當然會如此覺得。但是,大燕的婦道對於女子的要求,本來就是如此啊。派裡的同門若是與心儀的郎君結合雙修,那對方本來就是要共度餘生的伴侶,豈容女子挑挑揀揀,改變心意?奴傢倒是覺得,這牝牡玄功對雙方都如此苛刻,女兒傢千百年來習以為常瞭,反倒是男方雖然還是能再添妻妾,終歸是要顧忌到自傢的雙修對象幾分,所以反而對女子來說更為有利呢。」

  我怔瞭怔,頗為贊同地說道:「嘿,我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你說得對,大燕夫妻之間,男女之間,本來向來都是女方處於弱勢。牝牡玄功如此嚴格的修煉前提,卻是在女方這邊加瞭一份重重的籌碼,甚是有意思,不知這是否創始時便有意為之的。卻不知雲雨花露訣具體是什麼樣的效用,會否與牝牡玄功合在一起時,有什麼特別的神異。」

  梁清漓點瞭點我的鼻子,說道:「奴傢拜入師傅門下時,便對她明言,這輩子不會再接觸那風月之地,煙花場所的勾當瞭,此生除瞭自傢夫君,也再也不想去服侍,討好其他男人瞭。所以哪怕師傅甚是看重兩者均知的傳承,也隻傳授瞭牝牡玄功。」

  「你的師傅倒是對你好得很,比我一開始預期的情況好多瞭。不過,她不會連小玉也想要拐瞭去吧?」

  戀人咯咯笑道:「那倒不至於,師傅說小玉雖然在聚香苑裡待瞭數年,卻還難得地懵懵懂懂,純真無邪,若有機會的話,反而更適合進入普通門派拜師。奴傢……奴傢亦是這麼認為的呢,但也不敢在師傅面前說,否則好像嫌棄門派似的。」

  如此這般嬉笑與探討各半地將牝牡玄功上上下下地推敲瞭大半個時辰。我們稍作嘗試地蘊養五臟之氣時,梁清漓因為已經勤加修習瞭數月,自傢又是天生「荷尖碧葉」的色相,很快就有所回應。我則完全沒有摸到頭緒,隻是盡力地配合她。行功一趟完畢之後,我們暫且停瞭下來,赤著身子躺在床上聊話。

  「話說,我剛回來的那一晚,一提起你師傅,你便說想要讓她幫我看看傷勢,是因為早就知道這個功法的療傷效果,是吧?」

  梁清漓溫柔地摩挲著我的胸膛,道:「奴傢早在八月時,薛府的人第一次來告知你的情況後,便掛念著這事瞭。而師傅也當真狡猾,明明在奴傢未拜師時,極力將牝牡玄功吹噓成世間少有的仙傢絕學,拜師後聽奴傢說起你的傷勢後又忽然矜持起來,談起那對雙修對象的各種要求來。如今終於得償所願,奴傢隻望……夫君的痛苦能夠因此稍微減輕一點,哪怕隻有一絲都好。」

  「什麼痛苦?」我故作糊塗地問她道。梁清漓隻是輕咬朱唇,我見猶憐地看向別處,沒有說話。

  就這樣沉默瞭片刻後,我苦笑道:「看來想要瞞過枕邊人,終究不是易事啊。我到底不是什麼鋼鐵硬漢,而你也斷然不是懵懂無知的小女子。」

  這幾個月來鍛煉出的忍耐力最多也隻是讓我在清醒時能夠控制住自己的反應,倒也沒指望自己經常半夜滿身冷汗痛醒的動靜能這麼一直不被察覺。這段時間為瞭不讓她過於擔心而硬撐的做態,想來梁清漓對此洞若觀火,卻也為瞭讓我心安,做出全然無覺的樣子。雙方都為瞭對方著想,小心翼翼地壓抑住痛苦的樣子,令我既感到酸楚,心裡又湧出難以言喻的甜蜜。

  梁清漓翻過身來,盯著我的眼睛,堅定而凝重地說道:「韓郎在帶奴傢進入瞭這片天地之後,奴傢便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弱女子瞭。以前一直是奴傢依賴著韓郎,受著韓郎的保護。從今以後,奴傢也可以保護韓郎瞭。」

  我欣慰地說道:「我的漓兒不知不覺也成長到這個地步瞭。」

  她看著我,原本凜然的雙眼忽然泛起水光,潔白的臉頰不斷抽動,竭力地在維持那堅強的神色:「你……你不要老是把所有的東西都藏在心裡……你可以依賴奴傢的。奴傢每次看到你為瞭不讓我們擔心,明明痛入骨髓,卻還是做出強顏歡笑的樣子,心裡都痛得想要大哭。」

  我嘴唇微抖,想要說話卻沒有找到適合的字句。麗人垂下螓首,忽然 「哇」的一聲哭瞭出來,堅強的外表瓦解,死死地抱住我的脖子不住地抽泣:「求求你,不要再為奴傢那樣委屈自己,好不好?奴傢寧願死瞭也不願再看到你那般,故作,故作無事的樣子……」

  我緊緊地攬住梁清漓,壓抑在心底深處不敢讓之浮出表面的痛苦不知不覺中化作無邊的柔情,輕聲說道:「我明白瞭,清漓。我不會再在你面前故作堅強瞭……謝謝你,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瞭。」

  梁清漓慢慢地止住瞭眼淚,寧靜地靠在我的肩膀,我們就這樣感受著彼此的溫柔和籍慰,安然地相擁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