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幫我寫幾份請柬。嗯,內容嘛,明晚酉時恭請天究堂的諸位熟識和我在聚香苑一起慶祝我升職頭目。”
我雙腳放在桌子上,悠閑地閱讀著一本藏經閣借來的拳經,一邊吩咐著高巖。這小子近日已經成為瞭我的得力助手,每天不是忙著做賬就是幫我跑腿,授課。
高巖一邊下筆一邊問道:“聚香苑?那不是個……青樓嗎?”不遠處的葉洛秋也停下來好奇地聽著。
“沒錯,正是青樓。不過不要誤會瞭,我這種持身甚正的人對這種場合沒興趣,但是成年人的職場習俗就是這樣的,我要是在隨隨便便什麼酒樓請客的話估計還會有人嫌規格不夠呢。”
聚香苑雖然是風月場所,但是主打的是色藝雙絕,雅俗共賞,屬於外城頗為高檔的一個娛樂會所,所以就算是比較正常的一些聚會也經常有文人,商賈選擇去那裡舉辦。
葉洛秋有點嫌棄地看著我說道:“韓大哥,男人都喜歡去那種地方嗎?”
我無奈地聳肩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風月場所這麼受歡迎。後天我親自體驗一番之後再來發表一下感想。”
葉洛秋啐瞭一口道:“我才不想聽這麼惡心的感想呢。”
高巖倒是有興致地說道:“聽說文人騷客在青樓這種風流場景最容易留下故事和好文好詩。”
我瞥瞭他一眼嗤笑:“小高,你才十六歲吧?這種地方還是暫時不能去的。洛秋可是說過你爸媽對這方面看得特別嚴的。”
高巖惱怒地說道:“虛歲十七,已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瞭,上可入朝堂下可娶新婦,我爹媽這種東西也要管,實在是可惱。”
“這話你跟洛秋說去,洛秋跟你同歲也隻是個少女呢,是吧?”
葉洛秋甜甜笑道:“那當然,我還是個孩子呢。不過就算如此,也比石頭成熟多瞭。”
倆人隨即開始拌嘴。成功將話題引走之後我思緒也被引到這個方面來,腦裡默默地思考著劉青山給我的情報。
“術業有專攻,這方面就算是人販子也是一樣的。他們在搶完民女之後會找到合適的渠道將她們賣出去。根據買傢會有不同程度的調節。比如說賣給富人傢做奴婢的要手腳靈活,聽話。賣給青樓的則要保持一些靈性來給老鴇調教。”
“很多時候擄人的團隊是沒法做這種細節性的針對的,他們會盡快脫手,轉給中介,中介再轉手給買傢。據我所知,越城明面上的那幾個做正規生意的人牙子或多或少都沾瞭這份中介生意。隻是他們掩飾得比較好,目前還沒被官府抓住辮子……或許就算泄露瞭,以他們打點的關系也無傷大雅吧。”
“你要混進青樓打探消息的話,要小心。外城這幾傢大青樓背後都牽涉頗深,絕非明面上表現出來得那麼簡單。若是能發現一些關於他們接收新人的來源,或者和人販中介合作的線索,那便是最緊要的。我們已經派過數波人進去瞭,但是隻發現聚香苑和瀟湘館似乎每個月會進一次新人,卻還沒挖掘出到底是誰送來人的。”
隻恨我的乾元功還沒入門,連江湖小卒都算不上,否則哪需要行事這麼謹慎,步步為營啊。
高巖很快便將請柬準備好然後一一地送給天究堂裡的同事。回傢時他有點不甘地對我說道:“難得韓哥你請客一次,而且還是你升職的喜日,我卻沒辦法同行,太不甘心瞭。”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看你這話說的,我不是每周都請你和洛秋吃午飯嗎?明年想來你就能分傢瞭,到時候不用擔心爸媽的管束。”
“你每次都是請我們吃幫裡食堂的飯,你都不用付錢的,算什麼請?”高巖跳起來咆哮道。
嘖,這小子。溜瞭溜瞭。
下一天的工作就在這令我略微緊張的應酬準備中匆匆完結。我在高巖幽怨的眼光下與兩人道別,然後回瞭幫派住處一趟換瞭身衣服,便信步走向幾條街外的聚香苑。
聚香苑在城南的一條商街上,並不是我想象中那樣的客棧式小樓,而是一棟結合瞭園林的優美閣樓。入瞭朱紅色的大門便是花木蔥翠的庭院。姹紫嫣紅的花兒在盛夏的餘暉中靜靜綻放,擁立著一顆虯枝崢嶸的古樹和一座巍峨的假山。兩邊是清澈的池水,裡面遊動著幾條金紅色的錦鯉。
我嘖嘖稱奇地走在石板路上被一個白面男子引往庭院之後的建築。聚香苑兩層高,主樓兩側圍繞著稍微矮一點的側樓,丹楹刻桷,雕梁繡戶,織珠為簾,華美之餘又寬闊幽靜,充滿瞭古香古色的風雅韻味。
裡面已經有不少客人,但絕大多數還是鶯鶯燕燕的美麗女子,穿著或鮮艷或清雅的長裙短衣,風光無限好。
白面男子將我領上二樓的雅間,輕輕躬身道:“韓先生,這是您預約的房間。裡面已經有幾個請柬上的客人到來瞭。”
我謝過他之後推門而入,笑著跟幾個天究堂的同事行禮。裡面已經有一個穿著青色長裙在輕輕彈古箏的姑娘。
“大傢好大傢好,非常感謝能來捧場。看來你們也絲毫沒客氣哈,已經點上節目瞭。”
跟我比較熟的張管事張天宇嘿嘿笑道:“天究堂最炙手可熱的新星升職,可不得不來啊,而且沒想到小韓你也這麼懂行,第一次請客就來聚香苑。”
秦管事悠然點頭:“不錯,聚香苑的琴,瀟湘館的唱,群芳閣的舞,乃是外城風月三絕。可惜,可惜,若是三者合一的話那當是到瞭京城才找得到的絕妙享受。”
幾個中年男人嘖嘖有聲地探討起來,這群傢夥,老色批瞭。
我看瞭幾眼那個安靜的琴女。烏黑的長發紮成垂髻,窄袖的對襟上衣稍稍卷起袖子露出一截瑩白的手臂,雖然不算絕色但是淡抹脂粉的秀麗面容和文雅的氣質看起來非常舒服。
不久後,其他人也陸續到來。不僅是管事和頭目,一大票在我會計課裡跟我混得比較熟的學員也來瞭。雖然開始的兩個星期我這麼個毛頭小子很艱難地才將課程完整地教授下去,但是人字號的幫眾還是比較給面子的,眼下已經過瞭快兩個月,效果也開始出來瞭,所以“韓良”算是從一開始的半笑話變成瞭小有聲望的教員。
人到齊之後,飯菜就開始上瞭。當然,最重要的兩者,酒和女人,也少不瞭。
在現實裡我沒去過會所,所以不知道到底可不可以讓人“換一批年輕點的來”,但是聚香苑裡是真的可以讓老鴇叫來幾批姑娘然後留下中意的。當然,在場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所以比較含蓄,留下來的都是看重她們的“才藝”或者“歌嗓”,而不是外表身材那麼膚淺的東西。
正經的,或者說比較傳統的青樓是很高雅的,換句話說,賣色也賣得很有檔次,很委婉,更符合文人士子的口味,與比較純粹賣肉的妓院有一定的差異。吟詩作詞,琴棋書畫,都是必須的環節,不僅是展示才情,還得撒大把大把的錢財才能博得與頭牌見面的機會。這種人逛青樓不是單純的為瞭色,而是來尋找戀愛的感覺的。不得不說雖然有點脫褲子放屁的意思但確實符合那種脫離瞭基本生理要求從而追求更高層次享受的社會上流。
聚香苑是雙管齊下的經營方式,既有高大上的文雅才藝欣賞,也有比較直白的皮肉大保健,所以一直被一些比較傳統的青樓鑒賞者所不喜。當然這頂多也就是五十步笑七十步的差距,而聚香苑也因為這兩方面都質量過硬的雅俗共賞的經營模式,這幾年一直是外城這風月三絕裡生意最好的。
這次我的目標也不是為瞭跟天究堂的各位嫖娼,在座的諸位跟我的交情也沒好到能隨便放肆當場狎玩姑娘的地步,所以大傢頂多是過過眼癮,玩玩曖昧,喝喝美酒。真有壓槍不住的也自然會識趣地帶著姑娘去側樓運動。
當然,既然是青樓,那最低限度的陪酒是人手一個的。我現在身邊就坐著一個青春靚麗,胸大膚白的長腿姑娘,笑語嫣然地跟我在閑聊。其實腿到底長不長我也說不準,姑娘們都穿著長裙,反而是上半身大膽很多,大片大片的深邃乳溝和潔白肌膚都暴露在外。
“客官,您是龍頭幫的人嗎?秦管事可是咱們的老客人瞭。”
我轉頭看瞭眼開懷大笑,完全沒有平常那嚴肅正經模樣的秦管事,乍舌道:“沒想到啊,秦管事在堂裡那是說一不二的大前輩,可嚴肅瞭,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麼開心。”
身邊的姑娘掩嘴輕笑:“是嗎?秦管事來咱們這兒時每次都可和藹愉快瞭。他每周都會來聽一次燦華的琴呢。”她指瞭指還在桌前為我們提供背景音樂的琴女。
我若有所思地點頭:“有意思。對瞭,你叫什麼名字,還沒自我介紹呢?”
女子滿滿地斟上一杯酒說道:“奴傢叫青鸞,客官呢?聽諸位管事話下似乎姓韓?”
我觀察著這滿盅酒答道:“幸會幸會,好名字,神鳥啊,很吉祥。我叫韓良。這是什麼酒啊?”
青鸞興致盎然地介紹道:“這是咱們聚香苑的特色大酒,香泉酒,客官試試吧。”
我抿瞭一小口,嗯,味香而口感醇厚,雖然不是什麼頂尖貨色但是比我想象中好不少。不過不論是我本人還是韓二,都不是習慣喝酒的人,所以那嗆人的酒精味還是令我頻頻皺眉。
“嗯?客官不喜歡嗎?”青鸞緊緊地看著我,問道。
“這酒還不錯,但是我本身不是一個特別愛杯中之物的人。喝不慣。”我坦誠地說道。
青鸞這時也拿過我的杯子喝瞭一口,閉眼輕輕地品味瞭幾秒後說道:“嗯,味道剛好。客官原來不喜飲酒嗎?那來風月之地滋味可就少瞭不少瞭。”
我饒有興趣地解釋道:“青樓有四種東西讓男人流連忘返:好酒,妙音,歌舞,美嬌娘。不喜酒的人也能享受其他三項。”
青鸞為我斟上一杯茶,乖巧地配合道:“那客官是為聚香苑的琴藝而來?嗯,奴傢看之前燦華獨奏時客官並不像很沉醉的樣子。秦管事已聽瞭百遍瞭,還每次都如癡如醉的。”
我笑著搖頭:“秦管事那是真的欣賞得瞭大雅之人,我這種俗人哪有那份才情和品味?”燦華的古箏彈得不錯,但是曲子實在是太寡淡瞭點,不符合我被流行音樂洗禮過的耳朵。
青鸞再猜道:“那,客官可是為瞭歌舞而來?聚香苑的節目雖然不如群芳閣的華麗,但也是越城一等一的表演呢。”
我抿瞭口茶說道:“說實話,我還真的沒見過這裡的歌舞表演,但是這種東西我也隻是看個熱鬧而已,嗯,並不是最吸引我的。”
韓國女團的那種熱舞我倒是挺喜歡偶爾看看的,但是這種東西若非是編舞編得很有意思,核心終究是性吸引力。舞蹈隻不過是不同樣式的包裝而已。當然,就是這層包裝才把更為赤裸的東西委婉化,反而更吸引人。我雖然還沒看過越城青樓的歌舞表演,但是也猜測性質是相似的。
青鸞恍然大悟地說道:“那麼,客官是為瞭姐妹們來的咯?”
我重重點頭:“當然瞭,難道還會有其他目的?這世上沒有比跟美麗女子的親密接觸更美妙的事瞭。”
青鸞故作驚訝地捂住自己那對飽滿的玉峰:“客官原來是這樣的人嗎?”她長長的睫毛撲閃地眨瞭幾下,美目定定地上下打量瞭我幾眼後,嫣然笑道:“奴傢不信。”
嘖,你是魯豫嗎?我側頭不解地問道:“為啥不信?”莫非是我坐懷不亂聖人般的品質被這個老江湖看出來瞭?
青鸞笑嘻嘻地說道:“客官您每次看著青鸞和其他姑娘時的眼神,怎麼說呢,不是那種飽閱風月的眼神。隻是一種感覺而已,跟您所描述的那種人不一樣呢。”
我辯解道:“這你就錯瞭,大淫若純,我隻是表面看起來像個正經人。實際上我的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男女之間的那些事。我一日不禦女則膚欲裂,筋欲抽,生不如死,每晚要七進七出才能入睡。”
青鸞笑得花枝亂顫,靠在我的肩膀上一抖一抖的,胸前春色波濤起伏:“哈哈……客官您,您太有趣瞭。要是您真的這麼如饑似渴的話,那青鸞願意共度良宵。”
“……”
這個女人在小看我啊。必須承認,我平時確實對這方面不怎麼上心,所以說一個在青樓工作瞭很久的人是有能分辨出到底誰有閱歷誰是初哥。
我拿起杯子說道:“所以說我討厭你這種看穿瞭一切的老手。來人,給我換幾個這個月剛進樓的人來!換批年輕點,青澀點的來!”
青鸞掩嘴給我拋瞭個媚眼,整個人靠近瞭點,我頓時聞到一陣誘人的體香,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玲瓏有致的身軀那淡淡的體溫。
“客官~~青鸞哪裡比不上那些雛鳥呢?說這麼傷人的話。”
我稍微傾起身子講解道:“嘿嘿,這我倒能解釋一下瞭。來青樓的男人一般分三種。一種是享受追逐的過程,得不到卻硬要追的人。這種人經常會揮金如土隻為求見花魁一面,處於被動反而會更狂熱更來勁。一心隻欲高高在上的女神青睞,哪怕自己作為尊貴的顧客需要折下身段也是心甘情願的。”
“第二種是享受遊刃有餘,勢均力敵的人。這些都是常客,他們喜歡的是像你這樣的姑娘,知進退分寸,手段嫻熟閱歷豐富,是他們的鏡面。這樣的對立才能滿足那種你知道他想要什麼,他也知道你明白如何配合,雙方玩這場遊戲的默契,品味一切盡在不言中的互舞和曖昧。”
“第三種則是來當爺的人。他需要的是被崇拜,被敬畏,需要小心翼翼的伺候和雷霆雨露莫非天恩的威嚴。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這種權力在手的滋味是大多數人在生活中無法得到的,所以他們要來青樓這種隻要有錢就是爺的地方來尋找這種感覺。這種人最喜歡的便是青澀的少女,隨隨便便就能被鎮住的那種。”
“那麼青鸞,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呢?”
我看著青鸞認真到乃至於在這個場合過於嚴肅的的神色,心裡暗笑。雖然我的自身經歷確實欠缺,但是論瞎JB扯,我還從沒怕過誰。這下就能把話題主導權奪過來,走向我想要的地方去瞭。
青鸞見我靜靜地坐著看她,似乎反應過來,由衷地說道:“客官的這番話當真是鞭辟入裡,奴傢在聚香苑這麼多年來摸索出的規律和客官所說的相差無幾。”
她杏眼明亮地看著我:“但是客官,您的所作所為和談吐卻跟自己歸類出來的三種人合不到一塊兒去呢。奴傢這次真的難以捉摸您到底想要什麼樣的陪伴。”
這很簡單。我湊近她,舉起右掌聚攏成拳嘿嘿笑道:“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