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舞廳裡人頭攢動,閃著霓虹的舞臺邊上,亢奮的男人們揮舞著手裡花花綠綠的鈔票,朝舞臺上扭擺腰肢,繞著一根鋼管大跳脫衣舞的女人做著下流的動作。
重金屬的樂曲聲頹廢而高亢,刺人耳鼓,即便如此,也掩蓋不住一聲聲尖銳的口哨,對於這個名為“tabble”的地下舞廳來說,如此場景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出現,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它還將一如既往的延續下去。
舞廳東側角落裡,是並排的幾間半開放式的貴賓席,其中,恰好處在中間位置的包廂裡,三四個衣著暴露的女人正簇擁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說笑。
年輕人長得不錯,金發碧眼,鼻梁高聳,面部特征上有著男性白種人所特有的凸顯線條,遺憾的是,他的眼窩深陷,眼圈發烏,兩腮的腮肉在顴骨下方凹陷下去,讓人一看就知道他要嘛是個癮君子,要嘛是個縱欲過度的花花公子。
離著年輕人的包廂不到五六米遠的地方,菲迪翹著二郎腿,目光飄忽不定的坐在一方圓形小幾旁邊,兩個身材魁梧的印第安裔大漢一動不動的站在她身後,警惕的目光時不時在周邊逡巡一圈。
李再安在勒克洛斯的跟隨下走進舞廳,看到菲迪的時候朝她招瞭招手,卻沒有直接走過來,而是徑直走向那個金發年輕人所在的包廂,此時,那個年輕人正將一個半裸的女人摟在懷裡,埋頭在對方飽滿的胸脯上胡啃亂添。
“咳咳!”
走進包房裡,李再安單手握拳,拳心湊在唇邊咳嗽兩聲。
“嘿,瞧瞧著是誰?!”年輕人的註意力被咳嗽的聲音吸引過來,看到李再安的時候,充滿血絲的眼睛眨瞭眨,笑著站起身,說道,“保羅,保羅,保羅……”
李再安走過去,同年輕人輕輕的擁抱一下,笑道:“最近還好嗎,麥克?”
年輕人正是被佈倫特扔到巴西的麥克,也是地地道道的惹禍精麥克。
“哈,當然,我感覺從沒這麼好過,”麥克哈哈一笑,伸手在旁邊一個女人的胸脯上捏瞭一把,表情猥瑣的說道,“不瞞你說,保羅,現在,我已經愛上聖保羅瞭,我懷疑將來一旦離開這裡,我是不是還能適應紐約那單調而枯燥的生活。”
這段時間,麥克在聖保羅過的生活似乎隻能用奢華淫逸來形容,在莫裡奧組織控制下的幾個區內,他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玩什麼就玩什麼,不用擔心錢包是不是足夠鼓,也不用擔心有人來找他的麻煩,這種生活似乎隻能用神仙般的日子來概括瞭。
“放心吧,我的麥克,”李再安在他的肩膀上拍瞭拍,笑道,“你可以把這裡當成你的傢,想住到什麼時候都可以,不過,你可要多註意身體,我瞧你這段時間可是瘦瞭不少。”
“沒關系,我有分寸,”麥克不以為然的擺擺手,彎腰坐回沙發裡的時候,又跟身邊的女人滾到瞭一起。
盡管在聖保羅吃著李再安的,喝著李再安的,玩著李再安的,可麥克並不希望看見這個“東道”出現在自己面前,因為那會破壞他享受生活的雅興。幸好的是,李再安也足夠識趣,他輕易不會在麥克的眼前露面,哪怕是偶爾出現一次也會很快的消失,今天同樣也是如此。
簡單的兩句交談之後,李再安離開包廂,面帶笑容的走到菲迪所在的那張茶座旁邊。
“我真是想不明白,咱們的保羅先生為什麼對這麼一個美國佬如此客氣,”菲迪將剛才那一幕看瞭個滿眼,她等李再安在對面坐下之後,大聲說道,“瞧瞧那個傢夥,輕狂,自大,不知所謂……”
“可他對我來說很有用,這一點才是最主要的,”李再安打斷她,笑著說瞭一句,隨即還特意扭過頭,朝正看向這邊的麥克揮瞭揮手。
“那如果他對你來說沒用瞭呢?”菲迪把身子朝前湊瞭湊,黑色長裙的襟口垂下去,裸露出一抹麥色的胸脯,可惜的是小姑娘年紀還小,胸脯的規模不是很大。
李再安聳聳肩,對這個問題不予答復。
“看來你也不喜歡他,”菲迪眨眼一笑,避重就輕的說瞭一句。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心裡很清楚,根本不需要李再安來回答。
“好啦,說正事吧,”伸手拿過菲迪面前的半杯果汁,李再安老實不客氣的喝瞭一口,輕輕的咳嗽兩聲,一邊抹著唇角一邊說道,“這麼晚找我來,總不會是為瞭閑坐的吧?”
“當然不是,”菲迪直起腰,抬起胳膊打瞭個手勢,“傢裡托人帶來一封信,是給你的,有人對聖保羅目前的形勢很擔心呢。”
站在她身後的一名保鏢上前一步,從懷裡掏出一封便箋遞給李再安。
李再安接過來看瞭看,信是用英文寫的,沒有署名,不過看信中的口吻應該是來自於馬魯蘭達的。應該是為瞭保密的緣故,信中用瞭很多的暗指,有些話也說得含糊其辭,但其中提到幾個人名以及隱晦的代稱,倒是能讓李再安很簡單的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實際上整封信隻說瞭一個主要內容,那就是最近一個叫瑪烏斯的人去瞭哥倫比亞,找到瞭馬魯蘭達,希望他能夠恢復對聖保羅其它幾個販毒集團的直接毒品供應。在這個要求被馬魯蘭達拒絕之後,瑪烏斯作出威脅,聲稱如果無法從馬魯蘭達這一方獲得直接的毒品供應,他們將向哥武的敵人,也就是從哥倫比亞聯合自衛軍那裡尋求貨源。
瑪烏斯的威脅很有效,馬魯蘭達幾乎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浪費,直接便給出瞭最終答復:他命人將瑪烏斯打個半死,而後拖在一條木筏的後面,在鱷魚頻繁出沒的叢林水道內兜瞭一小圈。等到木筏再次靠到岸邊的時候,強硬的瑪烏斯先生就還剩下半條腿卡在繩網裡。
如果放在幾個月前,瑪烏斯的要求很可能會被馬魯蘭達接受,但是現如今,後者的利益已經與李再安緊緊捆綁在一起瞭,他們之間存在著太多的合作,牽連面也太大,因而,馬魯蘭達才用這種決絕的方式向李再安證明瞭他的可靠。
不過同樣也是在信中,馬魯蘭達提到瞭聯合自衛軍一方的威脅,這些原本由哥倫比亞富豪們出資建立,立場極右的傢夥們同樣不是那麼好招惹的,他們心狠手辣、膽大妄為,而且一直在覬覦著哥武一方的財源。馬魯蘭達的意思是,如果聖保羅繼續出現類似瑪烏斯這樣的人物,並且成功的與自由軍一方達成協議,那麼接下來李再安所要面臨的局勢將會變的很麻煩。
將信從頭到尾的看瞭一遍,李再安眉頭微皺,下巴微微垂著,一臉思索的表情,他是在考慮馬魯蘭達送這封信來的真實目的。
從表面上看,馬魯蘭達是對聖保羅的局勢有些擔憂,如今僅從這一層意思來看,那他送信來的目的應該就是不希望聖保羅的對抗持續下去瞭,他希望李再安這邊能退讓一步。但往深層裡想,特別是結合馬魯蘭達的性格考慮一番,李再安便覺得表面上看到的東西應該並不可靠——馬魯蘭達送來這封信,還特意提到他弄死瞭瑪烏斯,其真正的用意很可能是希望聖保羅的局勢繼續惡化下去,最好能將自由軍的勢力牽扯進來。
李再安考慮,如果後一種猜測是正確的話,那麼哥倫比亞的局勢肯定也面臨著一場動蕩,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與哥倫比亞聯合自衛軍在東南部地區的緊張對峙局面,必將隨著美哥聯軍打壓力度的放松而進一步升級,一場戰火很可能無可避免瞭。
正是因為如此,馬魯蘭達希望自由軍能在聖保羅的問題上分一些心,最好的結果,就是讓自由軍一方與李再安產生直接沖突,從而將李再安手中控制的力量變成一種壓力,結結實實砸在自由軍的身上。
李再安手中控制著什麼樣的力量?且不說他與墨西哥人、尼日利亞人之間直接的利益糾葛,也不說藏在他背後的那個神秘殺手組織,就單單說一個佈倫特,就夠自由軍一方受得。如果李再安能夠挑動佈倫特將打擊目標定在自由軍的身上,沃佩斯河北岸地區的自由軍控制區將直接面臨美軍的殘酷打擊,而那片地區恰恰是自由軍收獲古柯的重要中心地區。
說起來,馬魯蘭達的這封信是不懷好意的,說到底,他是希望李再安替他吸引火力的,不過對於李再安來說,他眼下也沒有什麼退路瞭,哪怕是明知道要給人傢當槍使,他也得硬著頭迎上去。
便箋隨手折疊起來,用打火機點燃,看著它在自己手上漸漸的燃成灰燼,李再安說道:“信的內容我都看過瞭,其中的意思我也明白瞭,你可以轉告先生,瑪烏斯的事情我很感激他,我希望這種友好的合作關系能夠永遠保持下去。至於說有人打算另外尋找供貨人的問題……呵呵,聖保羅畢竟還是聖保羅,並不是什麼人想來就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