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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禍延

  對於一個有錢有勢的商人而言,一旦招惹上同樣有錢有勢的亡命徒,往往就意味著大麻煩出現瞭。就像佩森這樣的人,他不管在私下裡如何的為惡,如何的利用金錢做那些違法的勾當,至少在人前,他要做出一副遵紀守法、正人君子的姿態。他要註意公眾形象,要註意媒體輿論對他的觀感,要註意警方會不會抓住他的痛腳等等等等,總之,他顧忌的方面很多。

  而作為一個像李再安這樣的人,他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惡棍,往哪裡一站,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什麼貨色,警方不用抓他的痛腳,因為他渾身上下都是痛腳,他也不會關註媒體輿論對他的觀感,那些報紙、電視臺的記者們,為瞭自己的安全,也不敢指名道姓的罵他。充其量就是在新聞播報中引述警方的話,諸如“某某事確信與某某組織、某某人有關”之類的。

  一句話概括出來,佩森與李再安根本就不是在同一規則下生活的人,能夠約束到佩森的規則對李再安完全無效,而能夠約束到李再安的規則卻與佩森無關。如果是對付一個普通人,佩森可以買通方方面面的人給對手設套,甚至可以買通警察把對方直接弄進監獄,至不濟,他也可以買通殺手把對方幹掉。可這些手段用來對付李再安這類人就沒什麼效果瞭,警察?不用他買通,李再安早就是聖保羅警方的眼中釘肉中刺瞭,殺手?他也可以省省瞭,整個巴西,乃至整個南美,不知道有多少毒販想要整死他呢。

  而李再安對付他們的手段卻簡單有效,就一個方式:不擇手段的幹掉你,隻要塞克曼敢露面,不管他是在大街上還是在商店超市裡,哪怕是在警局門口,都會有人沖上去捅死他,就像捅死費利佩那樣——沒錯,就是捅死,不是炸死也不是用槍打死,這種血淋淋的方式才更具有威嚇性。

  保利斯塔街頭發生的那一幕,塞克曼看瞭個滿眼,他可以說是親眼看著費利佩被那個瘋瞭般的年輕人在人流穿梭的大街上活活捅死,事後警方的驗屍結果證明,可憐的費利佩一共被捅瞭12刀,左腎兩刀、肺葉一刀、心臟兩刀、頸部大動脈處還有一道截斷式的割傷,每一處都是致命傷,上帝都救不瞭他瞭。

  塞克曼還親眼看到瞭李再安從星巴克裡出來時的情景,這該死的通緝犯竟然就在警察蜂擁而至的時候,意態悠閑的從容而行,上車離開之前,甚至還有閑情在街邊買瞭一支烤腸……

  保利斯塔街頭的一幕,擊碎瞭塞克曼全部的勇氣,他近乎驚悚的發現,聖保羅這個大都會其實並不是完全由他這樣的人所掌控的,那些徒步穿行在街頭,穿著幾美元就能買齊一身的廉價服裝的人流裡,或許就隱藏著一兩個他根本惹不起的人物。

  其後的三天,塞克曼變成瞭縮頭烏龜,他甚至都不敢乘車出門,每天都是搭成工業聯盟大廈樓頂的直升機進出這個城市,當然,他也知道這樣躲是不可能把這一劫躲過去的,他隻是在等,等他的救星,叔叔佩森回來。

  就在等候中的第三天,聖保羅市刑事第一法庭對律師費利佩街頭刺死案做出瞭一審審判,作為辯方律師的利賽特向法庭開具瞭兇手具有精神病史的完備證明,並以此推翻瞭控方關於仇殺的舉證。最終,那個在街頭兇殘刺殺費利佩的年輕人,被判定為行兇時精神不正常,不存在殺人故意,因此無需承擔刑事責任,但需要到法庭指定的精神病院進行強制性的精神治療。

  這樣的判決結果令塞克曼更加的毛骨悚然,他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那個兇手會被關進精神病院,但最多一兩個月,作為律師的利賽特就會以患者支付不起昂貴的治療費用為由,向法庭申請轉院。隨後,法庭會批準這項申請,於是,那個年輕人就會從管理嚴格的精神病院轉移到某一傢療養院裡,舒舒服服的過上一陣子悠閑生活。等上半年,在這個案子的風聲平息之後,他就可以以自由人的身份逃出升天瞭。

  過去,塞克曼一直以為如此玩弄律法是他這類人的特權,可如今看來,那個在他眼裡曾經隻值八十萬的惡棍,同樣也會玩這類遊戲,而且手段比他更加嫻熟。

  頭腦中充斥瞭恐懼的塞克曼還是低估瞭危險,他自己倒是躲起來瞭,而且躲得很嚴實,可有很多東西卻是躲不瞭的,比如說他管理的那一片生意……

  夜幕籠罩著繁忙的桑托斯港。

  六號碼頭的岸灘倉庫區內沒有燈光,但依舊是一排亮如白晝的景象,三間碩大的倉庫被騰起近二十米高的火焰包圍著,滾滾升空的黑色濃煙,給臨近的大片地區帶來瞭濃鬱的胡咖啡香味。

  從港區緊急趕來的四輛消防車就停在失火的三間倉庫外圍,消防警笛還沒有關上,刺耳的警報聲充滿耳鼓,令人禁不住心生煩躁。

  泛著紅暈的火光中,幾輛奔馳轎車從3號碼頭的方向緩緩開過來,當車隊停下來的時候,最先一輛車上跳下來一個司機,一刻不停的趕到後面,替坐在後座上的人拉開車門。

  幾乎就在車門敞開的第一時間,一個身材魁梧、叼著雪茄的男人從車裡鉆出來,他佈滿皺紋的臉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焦慮,下車後便徑直朝消防車停著的方向走過去。眼看瞭距離第一輛消防車還有不到20多米的距離,男人突然停住瞭腳步,他朝燃著熊熊大火的倉庫看瞭一眼,幹癟兩腮上的肉紋劇烈抖動一番,而後毅然轉身,頭也不回的趕回到車上。

  沒錯,四輛消防車並不是在磨洋工,而是倉庫的火勢實在太大瞭,根本沒辦法救瞭,與其費一番工夫去撲救,還不如等大火自然熄滅省事。

  明智的選擇有時候並不容易為人接受,就像此時的佩森所面臨的痛苦一樣。那三件倉庫都是綠橋公司的,總和起來,三間倉庫裡一共囤積著將近1400短噸的精選咖啡豆,1400短噸啊,差不多就是1300多噸瞭,按照之前簽訂的供貨合同價格,這一把火就燒掉瞭綠橋近400萬美元的資金。

  這些經濟損失還不是全部,當初那份供貨合同規定的交貨期就在這兩天,按照合同條款的規定,如果到期交不瞭貨,綠橋不僅要歸還購貨人之前交付的訂金,還要賠償近200萬美元的違約金。

  600萬美元的損失,或許不至於令佩森傷筋動骨,但怎麼也得讓他吐一口血瞭,更麻煩的是,這一次的違約,很可能會他的綠橋損失一個大客戶,而這種大客戶的流失卻不是用幾百萬美元能夠挽回來的。

  真狠啊!

  佩森恨得牙根發癢,他很清楚這場火災絕不是天災,而是地地道道的人禍,制造災禍的人就是盤踞在莫裡奧的那條“毒蛇”,這些該死的亡命徒從來不遵守“冤有頭債有主”的復仇規則,他們行事就是如此的肆無忌憚,如此的不擇手段。

  “先生,”車子重新回到通往聖保羅的公路上,前面的秘書扭過頭來,不無擔憂的說道,“您看,這件事是不是有必要向董事會做個通報?”

  秘書的話提醒瞭老佩森,他合上眼皮,用力的擠瞭擠眼睛,試圖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的頭腦更清醒一些。

  綠橋咖啡是一傢上市的公司,身為董事長兼執行總裁的老佩森雖然掌握著公司37%的股權,是最大的股東,但公司內畢竟還有其它董事會成員的利益,這場火災是瞞不住人的,老佩森必須在明天的董事會上向所有董事做一個說明。

  “嗯,你去準備材料吧,準備好瞭,明天上午9點之前交給我。”擺擺手,老佩森吩咐瞭一句,轉口又說道,“給我找利賽特,我要請他幫個忙。”

  秘書手裡有移動電話,也有利賽特的聯系方式,小妞片刻都不敢遲疑,慌忙從手包裡掏出電話,撥通瞭利賽特的號碼。

  “先生,接通瞭。”聽到電話裡傳來利賽特的聲音,秘書將電話遞過來,小聲說道。

  “嗯,利賽特先生嗎?我是佩森。”拿著電話,老佩森用盡量緩和的語氣說道,“對,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對對,聯系一下保羅先生,我想跟他坐下來好好談談……諾孟梭度假別墅?好的,明天晚上我會準時趕到,謝謝。”

  通話的時間很短暫,老佩森放下電話的時候籲瞭一口氣。他可不想塞克曼那麼愚蠢,什麼樣的人可以招惹,什麼樣的人必須敬而遠之,他心裡有一個很準的譜,而類似李再安那樣的人物,顯然就是需要敬而遠之的。

  “塞克曼啊,塞克曼,你實在太讓我失望瞭,”嘴裡憤憤的說瞭一句,老佩森咬咬牙,隨手又撥通瞭一個號碼,“是我,塞克曼是不是在你那兒?很好,明天晚上11點之前,記的帶他去諾孟梭度假別墅……”

  稍一遲疑,老佩森又補充瞭一句:“順便把蘇索也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