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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大潮

  達瑪歇諾教士的膽子還真是不小,聚集在墓地周圍的人全都是與巴諾羅差不多性質的人,對他的評價如何,實際上就等同於對在場這些人的統一評價,而他送給巴諾羅的悼詞裡,卻是通篇下來都沒有一個褒獎,運用最多的一個詞匯便是罪惡。

  當然,在場這些人雖然都是毒*販,但同時也都是天主教的信徒,在對待牧師教士的態度上,他們還是相當包容的,沒有人會同達瑪歇諾這樣的傢夥較真。

  沒有瞭巴諾羅,李再安便成瞭莫裡奧組織真正的當傢人,除此之外,他還將是整個聖保羅毒*品生意的分配者,不管今天到場的這些人是不是真的願意服從他的意志,但至少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找他的麻煩,除非這個人本身就像給他自己惹麻煩。

  難得的穿瞭一身黑色的西裝,左胸前的兜兜裡還插著一支白色的康乃馨,李再安站在人群的最前列,頭微微仰著,看著那架盤旋在目的上空的警方直升機。

  “神愛世人,甚至將他的獨子賜予我們,叫一切信他的不致滅亡,反得永生。聖子降世,不是為瞭清算世人的罪,而是為瞭讓我們得到救贖……”

  對巴諾羅罪行的控訴終於告一段落,達瑪歇諾教士宣讀瞭入葬前的最後一段禱文,朝停放瞭棺材的墳坑裡點瞭聖水,算作是一種賜福,這才偷偷抹瞭一把冷汗讓到一邊——剛才那一篇悼詞他也是提著心尖念出來的,當時唯恐在這個過程中激怒瞭下面哪一位,被人傢當場開槍打死。上帝,也就是他信奉的主還沒賜給他刀槍不入的大能,他的教士服也不是防彈衣,擋不住正面射過來的子彈,但沒辦法的是,那篇悼詞他還就得那麼念,如果其中充斥著阿諛之詞,回頭他也不用在聖保羅混下去瞭。

  按道理說,下面要進行的一個環節,就是將死者的親朋好友請上臺來,有其中的代表即興發揮,來上一段悼詞,但在之前與警方的私下談判裡,聖保羅警方就給瞭這場葬禮20分鐘的時間,20分鐘之後,聚到這裡的人們必須馬上散瞭,否則的話就是要跟警方撕破臉。

  迫於無奈,這個環節隻能省略掉瞭,更何況即便是保留下來,也不知道應該請誰上去說兩句——反正李再安是不會上去的,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取消瞭親友上臺念禱文的環節,那麼接下來就要落土歸葬瞭,作為莫裡奧如今的當傢人,李再安第一個走上去,彎腰抓瞭一把濕粘的泥土扔進坑裡,再將胸前插著的康乃馨取下來,放在紫紅色的棺材上。後面的人按照每隔組織老大在前的順序,逐一跟上去,做著同樣的動作。

  李再安獻完瞭花退下來,守候在一邊的史皮慌忙趕上前,將雨傘撐在他頭頂的同時,遞瞭一方幹凈的手絹過去。

  “走吧,回莫裡奧。”李再安接過手絹,一邊擦著手上的泥土一邊面無表情的說道。

  “哦,您不在跟那些人碰個面瞭?”史皮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口中所說的那些人,當然是指的剩餘五傢販毒組織的首腦。如今,各傢販毒組織都已經得到瞭消息,秘魯人已經完全退出瞭聖保羅,而哥倫比亞人卻將所有毒*品的供應集中到瞭李再安一個人的身上。換句話說,那些哥倫比亞人要借李再安之手,對聖保羅的所有販毒勢力重新洗牌瞭。

  對於一個販毒組織來說,如果沒有瞭毒*品來源,也就等同於腦死亡瞭,所以說,現在活躍在聖保羅的每個組織,不管服不服,樂不樂意,都有必要坐下來同李再安談一談,談不談得攏是一回事,可談不談又是另一回事瞭。正因為如此,巴諾羅的葬禮才會有這麼多人過來捧場,如果說隨後李再安開出的條件太高,別人根本沒辦法接受的話,那場真正的戰鬥才會打響,聖保羅警方需要頭疼的問題才會真正出現。

  而對於李再安來說,他並沒有打算現在就將聖保羅全部的販毒勢力控制在手,那不現實,反倒會引火燒身,至少他目前掌握瞭一個主動,那就是可以將各個組織的首腦人物召集到一起,共同分配利益。這個權力看似無關緊要,實際上卻非同小可。

  至於說現在迫切需要處理的事情,一共有四件:第一,必須盡快安排人到巴塞盧斯收購一傢木材加工廠,辦妥相關的手續,以便將從哥倫比亞到巴西的新毒*品通道徹底疏通;第二,統合莫裡奧組織,在最短的時間內填補巴諾羅死去後的空缺,讓整個組織重新運轉起來;第三,清點巴諾羅提供出來的資金賬戶,還有那些受賄官員、政客的記錄,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些資源也有效的運用起來;第四,pai基金那邊有很多事情也需要處理瞭,尤其是那一筆購買自斯坦福投資公司的收益權三月轉讓項目,如今也差不多到瞭清節尾期的時候瞭。

  面對史皮的疑問,李再安這次顯得很耐心,他一面朝入口處走,一面說道:“等過去這段時間吧,今天這個場合不合適,過多的接觸會讓那些警察起疑心。”

  史皮聞言向四周看瞭看,那些遊蕩在四周的警察幾乎無處不在,就連天上都有兩架直升機在一刻不停的盤旋。

  毫無疑問,在這些警察的眼裡,今天到場的人無一例外都是極度危險分子,他們擔心引發難以控制的事端才沒有采取大規模的逮捕行動,如果幾個組織的首腦再湊到一起商量點事情,還真沒準會出現什麼後果。

  “從今天之後,組織內的人都必須收斂一些,”李再安繼續說道,“這次警方沒有采取果斷的抓捕行動,事後定然有人需要承擔責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巴西利亞可能會委派一個強勢人物來聖保羅赴任,後續的,警方大概會采取一系列強勢措施來打擊我們。”

  史皮點點頭,這一點的可能性很大,這次聖保羅的販毒勢力搞出來的動靜太大瞭,聖保羅警方不管出於何種考慮,在沒有采取任何實質性行動的情況下,都免不瞭要承擔責任,警察總署高層走馬換將幾乎是必然的。那麼繼之上任的警方高層,必定要對各個販毒組織采取行動,以挽回之前丟失的面子。

  不過這樣的後果也不值得太過擔心,在巴西這個國度,貧民窟的問題得不到解決,毒*販的就不可能被清除。後世以治理“上帝之城”而聞名全球警界的裡約警察局局長貝爾特拉姆,他一手締造的和平警察因為能夠順利進入“上帝之城”執法而蜚聲國際,可即便是這樣一支警力,也隻能有限的打擊街頭槍戰,卻沒有能力管理毒*品交易。從本質上說,和平警察在裡約的出現,實際就是警方與新興販毒勢力之間的利益媾和。

  從公共墓地出來,李再安在門裡戴上墨鏡,穿過警察構築出來的警戒線,鉆進他那輛在裡約購買的奔馳轎車,一路返回莫裡奧貧民窟。隨後,前來參加巴諾羅葬禮的各方人物也相繼退走,但警方在托克托塔鎮的警戒,卻一直安排到當天夜裡,因為以各種身份混跡到小鎮的販毒組織外圍槍手數量龐大,他們需要一定時間才能完全撤走。

  巴諾羅的葬禮就在聲勢浩大的警匪對峙中結束瞭,7月29日,一切恢復平靜,聖保羅又成瞭人們熟悉的那個聖保羅,街頭巷尾又重新充斥著罪案與毒*品,或許唯一的區別,就是一個曾經被稱為“莫瑪”的大毒*梟永遠的消失在人們視線之中瞭,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更加難以捉摸的毒*梟“保羅”。

  李再安的推測並沒有錯,巴諾羅葬禮上出現的詭異局面,令巴西利亞司法部大為震怒,先是司法部國務秘書出來抨擊聖保羅警界的無能、怯懦,緊接著便是司法部長對聖保羅警界腐敗的聲討。

  巴西的政體與中國不同,在這裡,司法部雖然對聖保羅警方有一定的轄制權,但卻沒有直接的管轄權,別說是司法部長,即便是國傢總統也不能隨意撤換聖保羅州的地方警察總署署長,這個權力在同樣是普*選產生的聖保羅州州長手裡。隻要聖保羅州州長不點頭,巴西利亞即便是吵翻瞭天,也不能把聖保羅州警察總署署長怎麼樣。

  但是這一次,聖保羅出的狀況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面臨來自上下兩個方面的壓力,聖保羅州很快作出調整,接受瞭巴西利亞的推薦。八月中旬,出身軍旅,曾經在馬拉尼昂州大舉禁毒的強硬派人物何塞 希綸帶著他手下的一班幹將來到聖保羅,正式接任聖保羅州警察總署署長職務。

  何塞的委任令給整個聖保羅帶來一片風聲鶴唳,不過這個時候的聖保羅大毒*梟們,包括李再安在內,都不知道這位警察總署的署長將給整個巴西帶來什麼。

  何塞 希綸奉行一個政策,他認為要想撕開毒*梟們編制的販毒網絡,必須集中精力從入獄的販毒分子身上著手,所以,他第一個動的地方就是監獄。一方面改善那些願與警方配合的囚犯的生活待遇,一方面想盡千方百計延那些不願與警方配合的囚犯的刑期,他試圖用這兩種區別對待的方式,分化囚犯的群體,迫使更多因漫長刑期而絕望的囚犯與警方合作。

  為瞭顯示自己兩個手段中懷柔的那一面,何塞在聖保羅州大大小小上百個監獄中舉辦起每年一起的足球聯賽,每個監獄的犯人都可以報名參加。同時,為瞭避免那些想開口的囚犯遭到腐敗獄警的威脅,何塞在各個監獄之間實行囚犯輪押制,說白瞭,就是同一個囚犯在一所監獄內囚禁的時間每半年或幾個月,就更換到另一所監獄繼續羈押。這一套做法,何塞在馬拉尼昂州的監獄內就實行過,而且頗為有效,所以他轉過來就將同一套做法用在瞭聖保羅,卻沒有考慮聖保羅與馬拉尼昂之間的不同,也沒有考慮會不會有水土不服的結果出現。

  說起來,何塞恩威並施的手腕應該是會起到一定效果的,但他輕視瞭聖保羅州各所監獄內預警們的腐敗現實,由他一手推行的恩威並重的政策,無論是恩的一面還是威的一面,都成瞭獄警們向囚犯勒索金錢的憑依。

  監獄生活的極度黑暗令囚犯們的不滿情緒在極短的時間內膨脹到瞭難以遏制的地步,而監獄間展開的足球聯賽以及羈押輪換制,又給各個監獄的囚犯搞聯合創造瞭絕佳的機會。於是,在外部有關勢力的推動下,一個基於在押囚犯的隱秘組織就在一場足球聯賽中誕生瞭,隨後,這個隱秘組織就以任命小頭目的方式,以滾雪球的速度飛速膨脹。

  所謂任命頭目的發展方式,舉個例子來說明就很簡單瞭。比如說一個新進成員,本身什麼都不是,這個組織就給他發展下線的權力,如果他在自己名下發展瞭十二名成員,那他就會晉級為組織的“中士”。在他領導下的組織成員也可以繼續吸納成員入夥,當他的名下出現一個“中士”的時候,他就成瞭“士官長”,他手下有瞭兩個“士官長”,他就成瞭“少尉”,以此類推。

  沒錯,這個組織就是後世赫赫有名的巴西第一大暴力組織“首都第一司令部”,何塞·希綸便是催生這個超級組織出現的首要推動力,更加悲催的是,何塞本人便死於“首都第一司令部”發動的第二次針對警方的大規模襲擊行動。他在自己的住所內,被闖入的持槍匪徒連開六槍射殺,之後,匪徒帶走瞭他的人頭,卻放過瞭他的妻子和兩個年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