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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意外

  等到李再安從後面追上來,陳錦沒有走電梯,而是引領著他進瞭走廊一側的樓梯間。

  「究竟怎麼回事?」樓梯間裡冷冷清清的,上上下下的一個人都沒有。李再安從陳錦手裡接過裝滿盒飯的袋子,迫不及待的問道。

  陳錦看他一眼,咬咬牙,素白的牙齒從兩片潤紅的嘴唇間透出來,磨得咯吱作響:「那些越南猴子幹的。」

  李再安的臉色一瞬間便陰沉下去,讓人感覺像是隨時會滴下水來。

  「邊走邊說,」陳錦扯扯他的衣袖,朝樓梯上瞟瞭一眼。

  安置吳興國的病房在六樓的重癥觀察室,從樓梯一路上去,陳錦簡單的介紹瞭一下整個事件的經過。

  在3月25日街這個華人聚居的街區,並不是隻有華人居住,這裡與日本移民聚居的中心自由區類似,混居著大量的亞裔移民,越南人是其中的一部分。隻要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會有爭鬥,就會有黑幫勢力的存在,這一點在聖保羅體現的尤為突出。

  例如在中心自由區,華人的幫會就有福清、潮汕兩個規模較大的幫會組織;而日本移民中最大的黑幫則是水心會,這個幫會是從日本本土發展過來的,也是山口組的直系一代組織;除此之外,還有來自於馬來西亞的大馬幫、來自越南的越南幫。

  若是從規模上說,這些亞裔幫會中規模最大的當然要數水心會,其次便是福清幫和潮汕幫,越南猴子的幫會與兩個華人幫會比起來,不僅成員少而且發展的時間也很短。按道理,他們得被兩個華人幫派壓的死死地,甚至連個存身之處都找不到。

  但這世上地事卻不是都按照道理來的,中國人最大的本事不是團結起來一致對外,而是絞盡腦汁的坑害自己人,不遺餘力的搞內鬥,正如柏楊大師在《醜陋的中國人》中所說的,中國人的內鬥是上帝的意思,因為中國人太聰明,人口也太多瞭,倘若中國人都一條心的話,這世界上就沒人能玩得轉瞭。

  當初李再安入獄之前,福清幫與潮汕幫就在爭鬥不休,而且他們對保護當地華人利益不感興趣,與此相反,他們綁架勒索、收取保護費的目標恰恰就是聖保羅聚居的華人,他們在華人堆裡為禍之甚,一點都不次於越南幫。

  這次事件的起因,倒不是因為越南幫又跑到中餐館去收保護費瞭,而是因為一個外人。過去幾年裡,福清幫的勢力取代瞭潮汕幫,成瞭唐人街一代的控制幫會,陳錦他們每月按時繳納保護費,倒也不再擔心越南幫前去搗亂瞭。沒辦法向街邊店鋪收取保護費的越南幫,開始將勒索的目標轉向街區內的零散居民。

  就在陳錦他們那個中餐店的後面,有一棟破破爛爛的筒子樓,三樓最尾端的一個單元,住瞭一個老太太,獨自帶著一個十幾歲的孫女過日子。她們主要的生活來源就是給一傢華式糕點店糊包裝盒,除此之外,老太太的孫女也在陳錦她們的中餐館裡打工,祖孫兩的日子過得很局促。

  即便如此,越南幫的人也沒打算放過她們,而是要求她們每月繳納一萬克魯塞羅的保護費。一萬克魯塞羅就相當於十美元,祖孫兩人一個月的生活費也不過二十美元出頭,這筆錢交出去,她們也別過日子瞭。

  交保護費日子沒發過,不交保護費越南幫的那些人當然不會放過她們。就在前天晚上,越南幫的四五個小嘍囉沖進老太太傢,拖瞭她的孫女就走,結果出巷口上車的時候,正好被經過的吳興國攔住。

  幾個幫會小混混,吳興國當然不會放在眼裡,三拳兩腳的就把他們收拾掉瞭,人自然也沒讓他們劫走。

  不過這一切隻是開始,越南人也是心狠手辣之輩,轉過來的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下午,吳興國在中餐館的門口遭到蒙面槍手的襲擊,兩個槍手朝他連開四槍。幸好他們的槍法不怎麼樣,沒有直接擊中他的要害,否則的話,現在連搶救都省瞭。

  「人現在怎麼樣瞭,脫離危險瞭嗎?」說著話,兩人走上四樓的樓梯平臺,李再安面無表情的問道。

  陳錦搖搖頭,說道:「雖然搶救的很及時,但有一槍卻打在瞭左胸上,從昨天到現在,手術已經做瞭兩場瞭,現在人還在手術室,具體情況要到下午四點以後才能知道。」

  李再安聞言停下腳,遲疑瞭一下,將手中的袋子遞還給陳錦,說道:「那我就不過去瞭,等過兩天我再來。」

  這話說著,李再安扭頭就往回走,才走出去兩步,又停下來,問道:「那些越南猴子的幫主還是不是阮成晉?他在皮尼亞爾大街的那個按摩店還在經營嗎?」

  「你想幹什麼?」陳錦細長的眉毛一皺,回手扯住他的袖子,說道,「安子,不要沖動,你得明白,現在對咱們來說,你的計劃才是最重要的。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有些事情咱們必須要忍……」

  「忍個屁啊,敢動我的人,我一定弄死他全傢,」李再安猛地一甩胳膊,掙脫她的撕扯,不耐煩的說道。

  話說完,他拔腿沖下樓梯,陳錦攔都攔不住。

  李再安並不是不知道陳錦在忌憚什麼,如果放在過去,他們幾個人大不瞭和越南幫的那些猴子拼瞭,拼一個夠本拼兩個還賺一個呢。可問題在於,現在他們有瞭一個宏偉的計劃,而且這個計劃已經進入第二步實施過程瞭,所以,為瞭這個計劃,他們必須忍耐。

  但在李再安眼裡,這次的事情說什麼也不能忍,一方面是因為他對那些越南猴子的忍耐已經到瞭極限,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在這件事上出頭,是他在陳錦這個小團體內必須做的,這個責任無論以任何借口都沒法回避。

  從醫院裡出來,重新回到車上的李再安給自己點瞭一支煙。

  聖保羅市內形形色色的販毒組織有很多,彼此都有各自的地盤,但亞裔聚居的自由區卻沒有本地販毒組織與黑幫的存在,這好像是本地黑幫、販毒組織與那些亞裔幫派之間不成文的默契。

  比如說莫裡奧販毒組織,李再安手下的一位頭目就控制著僅僅毗鄰自由區的市中心廣場,而從市中心廣場通向自由區的幾條街道盡頭處,那些凋敝的破舊建築上隨處可見畫著莫裡奧組織標識的塗鴉,這些塗鴉就是莫裡奧控制的界限。以這些塗鴉為界,向南就是自由區各個亞裔黑幫的控制區域,而向北則是莫裡奧販毒組織的地盤,雙方互不侵犯。

  但李再安卻很清楚,越南幫頭子阮成晉並不是隻在自由區內活動,他有一個情婦在距離自由區半個街區的皮尼亞爾大街上開瞭一傢按摩店。皮尼亞爾大街這個地方比較特殊,它全場不過幾百米,是個與自由區主街呈三十度走向的斜向街道,大街的西南頭已經連上瞭自由區的主街,因而,也沒法說它究竟是屬於自由區的還是屬於中央區的一條街道。這個問題,估計聖保羅的市政部門都不好給出確切的答案。

  不過這些對於李再安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他隻需要一個借口,一個可以借機發難的由頭。

  驅車離開3月25號大街,李再安直奔中心區的市中心廣場,負責中心區一帶事物的組織頭目名叫斯帕達羅,是個意大利移民後裔。在十六個組織中層頭目中,他是最年輕的一個,今年還不到三十五歲,是個打小在莫裡奧成長起來的毒販,為人心狠手辣,秉性張揚。

  自從接手組織二號頭目以來,李再安非常重視搜集這些中層頭目的行程規律,像斯帕達羅,別看他心黑手辣,而且是個地地道道的毒販,但他同時也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生活很有規律。每天早上七點,他會準時出現在主教座堂,參加那裡舉行的晨禱會,之後在主教座堂附近的意大利餐館吃早餐,再利用整個上午的時間將他掌管下的生意逐一巡視一遍。午餐之後,他會到自己經營的那傢休閑茶館裡享受一番高雅的「Lowtea」,而這個時間點,他應該正在喝下午茶呢。

  李再安驅車趕往中心廣場,眼看著就要到瞭的時候,他忽然又改變瞭註意,車子方向盤一打,繞著路邊的棕櫚樹轉瞭半圈,徑直朝皮尼亞爾大街的方向駛去。

  考慮到莫裡奧長期以來與亞裔幫派之間互不侵擾的關系,再加上自己對組織的控制力還不是很強,李再安感覺自己現在還需要找到一個借口,一個至少表面看起來名正言順的借口,一個在莫裡奧與越南幫之間挑起紛爭的借口。

  沒錯,李再安就是要利用莫裡奧販毒組織的武力,將越南幫從聖保羅趕出去。在自由區,越南幫或許有些勢力,幫派上上下下也有上百號人,可相比起以整個莫裡奧貧民窟為基地,控制聖保羅數個街區的販毒組織來說,越南幫這樣的幫派,不過是一團渣罷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