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航不喜歡這個中年婦女臉上市儈和狡黠的表情——甚至有些討厭。但他還是禮貌的和對方打瞭招呼。
她熱情的把徐航請到傢裡,完全沒有顧及楚蕭想法的意思。徐航不禁有些擔憂,如果是其他別有用心的人來瞭,會怎麼樣。
好在,褪去光環的楚蕭,不再是人群中心的焦點。
楚蕭依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徐航的註視被她完全無視瞭。
「婷婷走瞭。」徐航思忖良久,開口道。
他的話終於引起瞭楚蕭的註意。她靜靜地看著徐航,死寂的眼睛裡出現瞭一絲波動。
「她覺得我們的關系不對勁,想知道我們之間發生瞭什麼。」徐航深吸一口氣,道,「我把一切告訴瞭她。」
楚蕭臉上的表情從平靜,到驚訝,再到歇斯底裡。
「你混蛋!」
自從車禍以來,徐航從沒見過楚蕭如此激動過。哪怕是得知自己癱瘓的消息時,她也隻是默默地接受。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已經毀瞭我,還想把婷婷也毀瞭嗎?」楚蕭惡狠狠地盯著徐航,像一隻擇人而噬的母獸一般,怒聲道,「你說,婷婷去哪兒瞭?!」
徐航無奈的搖瞭搖頭,從口袋裡掏出江婷婷留下的信,遞到楚蕭手裡。
楚蕭雙手顫抖的接過信,艱難的閱讀著。短短一百來字的信,她竟翻來覆去的看瞭五分鐘。
大滴的淚水從楚蕭眼中滑落,順著臉頰落在枕巾上。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照顧。」楚蕭的聲音重新恢復瞭平靜,「如果婷婷出瞭什麼事,我和你,就是最大的罪人。」
淚水好像帶走瞭楚蕭體內最後的生機。徐航感覺得到,楚蕭的靈魂已經幹涸。即使她的雙腿立刻恢復,她也不可能變成從前那個全身閃閃發光的楚蕭瞭。
被下瞭逐客令的徐航失魂落魄地坐回小區的長椅上。他心中擔心得要命,不論是失蹤的江婷婷還是生無可戀的楚蕭,但他卻已經失去瞭可以全心全意關心她們的立場。
以婷婷現在的性格,也許暫時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楚蕭之前暗藏安眠藥的行為,讓徐航坐立不安。
而且,他根本沒有關註楚蕭狀態的途徑,隻能上門查看。但是這樣的上門,如果進行得太多,也不是個辦法。
不行,必須要改變這種現狀才行。
徐航忽然想起自己在楚蕭傢中看到的情況。他靈機一動,快速來到楚蕭傢門口。
不需要進去,他的手機已經連接到楚蕭傢的WiFi。
果然,手機上的軟件偵測到瞭她傢中的三個監控攝像頭。
這應該是戴阿姨留下的。不知道她是不放心女兒,還是不放心傢中的阿姨。
說幹就幹。第二天,徐航買瞭些東西,便再次敲響瞭楚蕭傢的房門。他買的東西名義上是給楚蕭的,事實上她壓根用不到。隻會都便宜瞭傢裡的阿姨。但這恰好是徐航的目的。
收下他的東西後,阿姨果然笑得合不攏嘴。徐航順勢加瞭她的好友,並很自然的提出幫她們傢檢查一下WiFi。他很快便找到瞭傢裡三個攝像頭的位置,並獲取瞭觀看的權限。
他不禁對戴阿姨的所作所為有所疑惑,因為這三個攝像頭的位置,在廚房、過道和客廳。她似乎沒有關註楚蕭狀態的想法。
隨後,徐航便開始每天關註攝像頭的情況。這幾個攝像頭分辨率都很高,而且都有收音的功能。
楚蕭很少出現在畫面裡,而更多的是那中年婦女。徐航知道她叫戴銀巧,被戴阿姨請來照顧楚蕭的生活。但在戴阿姨有意無意的放縱下,她現在早已把自己是做房間的主人,楚蕭則是她眼裡卑微的負擔。
戴銀巧每天早上起來跳廣場舞,隨後在小區裡瞎溜達;所謂的照顧楚蕭,便是給她做個飯,端個便盆,偶爾擦個身。人前她總是一副熱情諂媚的模樣,而一旦隻剩下她和楚蕭兩個人,她便換瞭副嘴臉。徐航不止一次看到她端著便盆嘴裡罵罵咧咧的樣子。
「每天就隻知道吃啊屙,跟我傢養的豬賽的。不曉得少吃點?」
「又屙到褲子裡,不曉得羞羞臉?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瞭。」
「怪不得你那男人把你踹咧,你咯樣子真就母豬都不如。」
徐航根本想象不到,居然會有人用這樣惡毒的話語來描述楚蕭。他在手機屏幕前目眥欲裂,卻又無可奈何。
他不知道,戴阿姨為什麼要讓這樣一個人來照顧,不,是折磨楚蕭。他相信,以戴阿姨的識人之能,不可能不知道這是個怎樣的人。
他心中原本對楚蕭還有那麼一絲的怒其不爭。現在看來,楚蕭遠比他想象中的堅強的多。
最讓徐航痛苦的是,江婷婷走後,他根本沒有一個合適的立場來介入這件事。於理,戴阿姨和戴銀巧是楚蕭的親戚,而他隻是楚蕭的普通朋友;於情,楚蕭現在根本就不領他的情。他每次找著蹩腳的借口去楚蕭傢中探望,還得給市儈的戴銀巧準備些雞零狗碎,對她笑臉相迎。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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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航本以為,情況已經糟糕到瞭極限。
卻沒想到,事情會向更壞的方向轉變。
壞到擊穿他的底線。
他最近觀察到,戴銀巧總是和一兩個流裡流氣的青年交頭接耳。如果說這還算不瞭什麼的話,徐航卻在走廊的監控探頭裡註意到,戴銀巧最近經常在偷偷對著楚蕭拍攝照片,或許還有視頻。
想象到的畫面令他熱血直沖天靈蓋。他恨不得沖進楚蕭的傢裡把那婦女活剮瞭。
但這顯然不可能。徐航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開始瞭自己的行動。
他假裝撞破戴銀巧和那兩個人的碰面。在戴銀巧驚慌的時候,裝作色瞇瞇的樣子,表示對戴銀巧手裡的東西感興趣。
戴銀巧沒有多做懷疑,畢竟在她看來,現在的楚蕭,無非就剩下一張漂亮的臉蛋罷瞭。
徐航慷慨的買下瞭她手裡偷拍的照片和視頻。還好,目前她還沒有拍到更大尺度的照片和視頻。或許是擔心楚蕭的警覺,又或許是那兩人的出價還不夠。
那兩人的情況也被戴銀巧獻寶似的出賣給瞭徐航。
她整天出入小區內外的麻將館,大嘴巴自然是將楚蕭的情況出賣瞭個七七八八。被那兩個變態聽到,也點燃瞭他們的變態欲望。
「他們開始想讓俺把他們放進來。開玩笑,他們就願意給個五泊塊,萬一出點事情俺肯定是跑不脫的。」
「城裡人也恁奇怪咧,那女娃用過的奶罩子褲衩子有什麼好的,他們說要出三百塊錢給俺,讓俺給他們拿一套,還要沒洗過的。那都是屎尿味,有啥好要滴嘛。」戴銀巧不無得意的炫耀道。
戴銀巧的壞,出乎徐航的意料。他原本以為她僅僅是有些市儈,卻沒想到,她對楚蕭竟然有那麼強的惡意——就像要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一般。通過搭訕,他瞭解到戴銀巧在老傢農村也有個正在上大學的女兒。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這樣對楚蕭。
「我出五百。還有什麼好東西,記得先給我。」徐航知道還不能翻臉,確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心中的女神被那種渣滓猥褻。
「得嘞。」她喜滋滋的收下紅包,有些神秘道,「下次恁上廁所的時候,俺給你拍點好東西。」
徐航一面給她發紅包穩住她,一面聯系瞭之前認識的警察朋友。
確定瞭她這種行為的性質,徐航才好開展下一步的計劃。
不過,如果真的把這件事捅開瞭,以楚蕭剛烈的性子,會有什麼反應?即使把戴銀巧趕走瞭,又有誰能來照顧楚蕭呢?如果戴阿姨還是找個不靠譜的人來,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而當徐航絞盡腦汁想要找到破局之法的時候,另一個突發情況卻先一步到來。
楚蕭病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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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徐航的推測,她大概是發燒瞭。因為他在監控裡看到戴銀巧手裡拿著體溫計念念有詞的樣子。
正當徐航心中擔憂時,情況又有變化。似乎是戴銀巧偷拍楚蕭時被她發現,兩人吵瞭一架。隨後戴銀巧便罵罵咧咧的出瞭門,進瞭麻將館。
徐航本以為她會回傢給楚蕭做午飯,卻沒想到她竟絲毫沒有這個意思,在麻將館叫瞭個快餐,吃完便繼續奮戰。
想到發燒的楚蕭一個人在傢餓肚子,徐航便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但此時他應該怎麼辦?直接沖進楚蕭的傢?還是去找戴銀巧?
這一猶豫下來,便到瞭下午兩點。
忽然,監控裡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隨後,徐航便看到瞭令他破防的一幕。
楚蕭用她的雙手,艱難的爬出臥室。她的頭上充滿瞭豆大的汗珠,牙關咬緊,臉上隱隱有青筋暴起。她似乎是想要爬去廁所,但是雙腳使不出力氣,僅靠雙手,病痛中的她又能堅持多久?
終於,她似乎用盡瞭最後一絲力氣,不甘地倒在瞭過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