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子!」
驚呼著,林辰從床上醒瞭過來。
他躺坐在床上,大口的喘著氣,額頭上佈滿冷汗,瞳孔保持著受驚後的緊縮。
房間裡,黑暗籠罩著他,隻有稀稀的透過窗戶從外面打進來的月光,映照得他的臉慘白。
又夢到,她瞭。
這是,第幾次瞭。
距離她失蹤,已經過去兩個月瞭。警察將她的失蹤定義為婦女拐賣,兩個月,他們經歷瞭最佳尋救時機,如今仍是未果,查遍瞭所有的監控,問遍瞭所有可能知情的人,沒有得到一點線索。
每一天,他都會做噩夢,夢見她被拐賣到窮鄉僻壤,被毆打,被欺負,被強迫……
他感到喉嚨很幹,下床,踉踉蹌蹌的走到窗邊,兩個月的渾渾噩噩,行屍走肉,他的身心都已被拖垮。
他拿起水壺,裡面是空的,想瞭想,索性點瞭根煙,坐在桌上,靠著窗臺,透過窗戶,看著外面的茫茫夜色,吞雲吐霧。
桌上擺滿瞭各種包裝袋、塑料袋、飯菜殘渣。
房間裡,拖鞋、衣服、椅子、掃把等,胡亂擺放,一片狼藉。
兩個月裡,他幾乎沒有出門,吃喝拉撒全在這個不到三十平的出租屋裡。
因為發生瞭這件事,他也辭去瞭工地的工作,本來,他還是那裡的一個施工員。
說得好聽叫施工員,說白瞭,就是搬磚的。
這片出租屋在西城區,西城區向來被華海市的人稱作貧民窟。
住在這裡的,都是華海,乃至全國最底層的人。
外面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他的對面是另一棟出租樓。
現在是凌晨兩點,對面整棟樓都已熄燈,但隱約的,聽到一些節奏紊亂的喘息聲,有男有女。
他知道,這是對面二樓的那個張小姐又往傢裡帶客人瞭。
幾乎每夜,他都能從對面樓裡聽到張小姐和客人為愛鼓掌的聲音。偶爾還有一些抽打般的「啪啪」聲,玩得真開。
煙抽完瞭,他伸手到煙盒裡,盒子空瞭。
「操。」
今晚是睡不著瞭,他穿上一件褐色的工裝中褲,一件寬松的白色純T恤,踩著一雙黑色的人字拖,出門瞭。
凌晨兩點的街上沒什麼人,西城區這邊,路燈都是壞的,街上烏漆墨黑。
偶爾能看到幾個醉得半死的酒鬼,也有穿得暴露,滿身風塵氣的小姐。
有的小姐會和他打招呼,熱情的問他,「帥哥,包夜嗎?」
但林辰沒有心情理。
小姐走過後,會丟下一句,「窮逼,裝什麼裝……」
海風吹來,他路過一座大橋,海面上的粼粼波光在他的臉上閃動,那一浪又一浪的黑色,似在漸漸變得墨黑,向他襲來。
好想死啊,但是不可以,至少為瞭還在鄉下的父母,不可以。
兩年前他從一個野雞大學的土木工程畢業,出來後,就隨朋友介紹的包工頭到華海這裡搞項目。
油水還算不錯,一搞就是兩年。
但在有「魔都」之稱的華海,一個月五千工資真的不算什麼。
華海物價貴,五千之於華海,其實還不如小城市的月薪三千。
但他出來時是跟村裡撩瞭狠話的,如今沒混出名堂,不敢回去,否則村裡那些勢利眼能用口水把他淹死。
其實他自己還好,但他受不瞭爸媽被村裡的人指指點點。
他是村裡唯一的大學生,那些人知道他混得不好,甚至不如他們種地,會想方設法譏諷他。
這兩年,他不想讓爸媽知道他過得不好,過年都沒回去,隻是打個電話,用借口忙來搪塞。
每每想起父母為瞭供他上大學付出的汗水,眼淚就會不自覺流出。
但有什麼辦法,人生的第一堂課,就是接受自己是個普通人。
隨著一股闌珊的紅光照進視野,林辰到瞭目的地——酒吧街。
這裡有著不同剛才的熱鬧,各種社會青年在酒吧中穿梭,還有穿著絲襪、踩著高跟的辣妹。
有雷鳴般的摩托引擎聲,黃毛青年帶著黑絲辣妹穿過街道。
這裡有很多賓館,方便青年、辣妹辦事。
巷子裡,墻壁上,或者酒吧的玻璃,噴著各式的塗鴉,濃濃的街頭氣息。
凌晨兩點的貧民窟西城區,所有的光亮,都聚集在這裡瞭。
林辰走進一傢「rose」酒吧。酒吧街裡的店面生意都很火爆,但唯獨「rose」一騎絕塵。全因「rose」有一位聞名酒吧街的美女老板娘。但林辰之所以來這,並不是慕老板娘的美名而來,而是因為……
這是他與秋子第一次見面也是相識的地方。
他並沒有喝酒的習慣,那天工友拉著他來喝酒,他看到隔壁桌上一名男子往半滿的酒杯裡滴瞭一滴不明液體,遞給瞭一個白裙女孩。
那個女孩,就是秋子。
酒桌上,除瞭秋子,還有其他兩個女孩,以及幾個男孩。女孩都是學生打扮,但談吐間對酒吧的一些東西頗為熟悉,應該是剛上癮不久。男孩就是典型的社會青年打扮,染發,polo衫,小腳褲,還有紋身。
幾個男孩很熱情的向秋子敬酒,嘴上說「歡迎新朋友」,但捕捉到液體細節的林辰知道他們心懷鬼胎。
果不其然,沒多久,秋子趴在桌上不動瞭,三男兩女交換眼神,在他們正要解秋子的衣服時,林辰站瞭出來。
林辰從小被如今已過世的爺爺逼著練那什麼所謂的祖傳功法《大衍生天訣》,雖然沒有功法上說的那麼邪乎,飛天遁地,移山填海,但體質確實得到瞭一些增強,他比常人更精力充沛,上學時的校運會,他都是所參加的跑步項目裡的冠軍,不論短跑、中跑或長跑。
還有一些爺爺教的武打招式,不算花架子,都有實用性,所以對付三個小青年加兩個沒什麼打架經驗的學生妹,最後隻受瞭點擦傷。
因為這件事,他們認識瞭。
之後他得知,原來秋子是大一屆的學姐,隻不過她畢業於當地的名校——華海大學,而他出自一個不起眼的外地野雞大學。
秋子是個小康傢庭的女孩,她很文靜,不怎麼喜歡說話,身上沒有沾染什麼不好的習慣,沒有因為他的出身而看低他。很平易近人,很溫柔體貼。
隻是因為不喜社交的原因,她上學時期,班上的人都說她很高冷。因為外表出眾,有不少星探、影視娛樂公司向她拋出過橄欖枝,她都拒絕瞭。一是她不喜歡拋頭露面,二是反感娛樂圈裡的魚龍混雜,三最根本的也是她沒有這方面的天賦,請大傢加作者唯一書友群,捌叁零一四叁叁六七,從小因為肢體不協調,表情單一,聲帶單一,被詬病很多。
也有很多富傢子弟追求她,跑車、鮮花、包包十八般武藝,她也都拒絕瞭。有個最狂熱的,是華海當地地產大亨李氏的兒子,李成,那天用一堆豪車堵上校門,因為秋子已經拒絕瞭他很多次,他實在忍不住瞭,想以這種方式與秋子搭上話。
秋子不曾見過這種場面,慌的隻能躲在宿舍,兩天都沒出門,最後還是校方出面,才將這件事情平息下去。
本來這種事情的性質是非常惡劣的,但因為李成的背景實在太大,最後校方也隻是走瞭個形式通報批評瞭一下。
不得不說,秋子能在大學四年保持單身,實在是困難重重,也是一種對心性的巨大考驗。
尋常的女孩,或許九成以上都會淪陷在這種金錢攻勢下。即使心裡清楚這種紈絝子弟心中哪有什麼真情,也會架不住豪車、豪包瘋狂的砸,而選擇性的自我欺騙相信這些紈絝子弟口中的話。
如此可見,秋子的愛情觀有多麼的堅定,也讓林辰得知這份情感多麼的來之不易,在後來的戀愛中,加倍的疼愛秋子。
這些都是他在後來與秋子的交往中得知的。
這件事發生後的第二天,秋子帶著水和一些零食到工地當面謝他。
秋子的長相屬於妍美溫婉的類型,那天她穿著白裙,長發披肩,腳上是一雙白色的佈鞋,儼然一副小說裡的清純校花的樣子。
工友見瞭,都玩趣的稱她「弟媳」,她隻是臉紅紅的,沒有反駁。
後來,他們就自然而然的交往瞭。
交往的這半年裡,他們的感情急劇升溫,做盡瞭所有浪漫的事,嘗遍瞭所有的小溫馨,他們合拍的就像上天欽定的姻緣。
她一個眼神,他就會吻上去,他一個動作,她就會甜笑著抱上來,以致於不到兩星期,他們就上床瞭。
當那一夜的落紅映入林辰的眼簾時,他心中要保護這份感情的信念就更堅定瞭。
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一次感受她的身材時,他就因為驚嘆於秋子胸部的飽滿,而從秋子口中得知另一個秘密:
原來也曾有人找她當過胸模,隻是她沒有答應。但那傢公司後來還是瞞著她,將她的照片用做瞭商業比賽,最後竟然還得獎瞭,這可能是史上也是今後唯一一個模特不登場卻獲獎瞭的例子,而且照片還是穿著衣服的,並不像賽場裡的模特一樣穿著清涼的比基尼,當時他聽到這時,都忍不住為那些模特抱不平,她們心裡一定鬱悶死瞭,竟然輸給一個人沒到而且還不穿專業比賽服的女大學生,請大傢加作者唯一書友群,捌叁零一四叁叁六七,唯一可能讓她們心裡略微寬慰的是,這個不露面就將她們打敗的女孩,是頂尖大學華海大學裡的十大校花之首茉莉校花。輸給這麼一個高顏值、高智商的女生,也不算太丟人瞭。
秋子得知這件事,也是因為後來比賽的相關信息登上瞭報紙,她在報紙上看到瞭自己。後續她去找公司理論,迫於法律上他們確實侵犯瞭秋子的肖像權等,他們刪除瞭有關秋子的一切比賽信息,並且支付瞭秋子一百萬補償款。或許某些人不知道,那個胸模比賽,是全華國都很知名的一個比賽,也是許多富傢子弟的淘鳥場,他們就喜歡在比賽裡挑選自己的金絲雀。
所以一百萬,完全不算多。公司仍然靠著秋子帶給他們的熱度狠賺瞭一筆,旗下的女性內衣銷售蒸蒸日上,公司的排面也更大瞭。
秋子也徹底成瞭華海市的名人,原本茉莉校花之首一稱隻火在學校裡,後來S級五星美胸登上瞭華海日報,響徹瞭整個華海。
要提的是,胸模的比賽並不是粗俗的比誰的規模更偉岸,還有其他兩項大標準,形狀的飽滿,與身材搭配比例的協調。
有的人,不是太大瞭讓人感到可怕,就是完全淪陷於地心引力的下垂。
秋子的36D,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完全無視地心引力的堅挺,是成功讓她的外表更上一層樓的點睛之筆。
在戀愛後的兩個月,他嘗試著讓秋子去學習芭蕾,秋子起初很抗拒,因為從小由於肢體的不協調她被詬病很多。他很希望自己能有一個芭蕾女友,這或許是每個屌絲都有的夢想。
芭蕾舞服、高貴優雅、白絲襪……
他沒有強迫秋子,他深知這份感情的來之不易,隻是某一天,秋子忽然就答應瞭,這讓他大喜過望。
他還記得當時秋子臉紅紅的跟他說,「我,我去,你……以後不要再看那些照片瞭。」
那些照片,指的自然是他在網上瀏覽的芭蕾舞者。
秋子仍然有著肢體不協調的毛病,他每次去探班,常常看到舞蹈老師指證她。不是動作不到位,就是核心力量不夠導致動作不穩,這也沒辦法,秋子從小很少運動,體能不好,需要時間改變。
若是尋常的學員,早就被老師罵瞭,隻是或許因為華大茉莉校花之首、華東第一美胸名聲太響的緣故,她得到瞭更多的善良、理解,一次次的失敗,老師仍然一次次的悉心指導,周圍的學員也沒有因為時間被耽擱而心生不滿。
兩個月下來,終於有瞭一定成果,至少可以跳上一支完整的成品舞瞭。
當身穿貼身的芭蕾舞服,修長秀腿裹上白色絲襪,玉足穿上白色芭蕾舞鞋的秋子在他眼前如白天鵝一般舞動的時候,那一瞬間,他的心就像水波一般蕩漾開來,心靈受到瞭極大的震撼。
自己找到瞭個仙子女友!
於是那之後的一個星期,他每天都在出租屋裡上演「天鵝落泥」的戲碼。
秋子在市中心的一棟寫字樓裡當任會計,她畢業於華海大學的金融專業,她的專業項目都是滿分,但畢業以後,她沒有像一些好高騖遠的人一樣,出來就妄想一步登天,直接自詡專傢開始研究什麼股市、金融,而是腳踏實地的先到一傢不錯的公司積累經驗,穩紮穩打。
這是他很欣賞秋子的一個點。
但說是這麼說,當時她的工資,也已經破萬,加上一百萬因為胸模烏龍事件所得的賠償費,儼然是一位華海市裡的年輕小富婆瞭。華海大學的金融專業,是全國最難考的一個專業之一,僅僅是本科畢業出來,也是商界炙手可熱的人才。
她當時也是一名準CFA特許金融分析師,CFA,是金融專業裡的一個極有含金量的證書。必須是具有四年從業經歷的金融學士才有資格通過考試獲得。但因為秋子在金融領域的專業知識實在太出色,大學時期就已被當地CFA分協會的測評官擬為證書獲得者。請大傢加作者唯一書友群,捌叁零一四叁叁六七,因為這是一個少有的、大膽的決定,所以分協會打算再觀察秋子一段時期,看她在公司裡的表現。
隻是沒能等到證書下發,秋子就失蹤瞭。
秋子失蹤後的兩個月裡,他有去探望住在市裡的秋子父母。秋子父母是一對和善、明事理的長輩,沒有因為秋子的失蹤而不講理的將此事扣在他頭上。相反,還鼓勵他振作,勸說他不要自責。他們知道,他非常愛秋子。在戀愛的這半年裡,秋子在父母那邊,凡是談起林辰,說的都是好話。幾次見傢長的經歷中,秋子父母對林辰的表現也很是滿意。
當時不出意外,他們甚至已經到瞭談婚論嫁的地步。
隻是最終,沒能真的走到那一步。
有的時候他也懷疑,秋子的失蹤,會不會與那些狂熱的追求者或者是胸模公司的惡意報復有關,隻是無論是哪條思緒,都沒有線索。
林辰並不是一個很出色的男孩,雖然在相貌上還有些優勢。能得到秋子的青睞,是他黑暗人生裡的一絲光明,秋子點亮瞭他的整個人生,讓他對生活充滿瞭新的動力。
她非常出色,像童話裡的公主那樣耀眼,她沒有嫌棄他的出身,沒有看低他的專業,相反還時常鼓勵他,告訴他他未來一定會是一名偉大的工程師。
秋子最讓他銘記的一句話,就是每次事後,她趴在他胸上,認真的看著他,對他說,「辰,我不在乎什麼金錢、名利,我隻在乎你。我這輩子,隻想找一個懂我、愛我、體貼我的男人在一起,現在我找到瞭。你不必擔心網絡上的那些販賣焦慮,你不必有車有房,這些我們可以今後一起賺,就算到老瞭,我們也住在出租屋裡,我也無所謂,隻要從始至終,陪在我身邊的那個人是你。」
「現在我也有很好的工作,CFA證書快下來瞭,我的前景一片大好,以後,我的工資隻會更高,憑我一己之力,我就能讓我們倆過上好生活。當然,我這麼說,並不是瞧不起你,也沒有不需要你努力的意思,隻是希望你能明白,隻要能跟你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其他的我都可以解決。」
其實林辰小時候做過這樣的夢,以後長大瞭,會不會有一個美麗、懂事、體貼然後又能幹的女孩成為他的妻子,為他生孩子。
他相信這是每個男生都做過的夢,隻是他萬萬沒想到,請大傢加作者唯一書友群,捌叁零一四叁叁六七,在他二十三歲這年,這個做瞭無數次的夢,竟然實現瞭。
並且秋子比他想象中的樣子還要出色、完美一百倍,他是她的初戀,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當然,他也很「忠貞」,從母胎一直solo到現在,把寶貴的處男身,留給瞭秋子。
如果說中學時期那些暗戀過最後沒能走到一起的女孩不算的話,那麼秋子也算他的初戀。
這麼說來,至少在感情方面,他與秋子是平起平坐,付出的一樣多瞭。
隻是,一切都不一樣瞭,那個說著不在乎他金錢、地位,鼓勵他拼搏向上,要跟他過一輩子的白裙女孩,如今已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很有可能,她在某個偏僻的鄉下,受著欺負,被人強迫做某些事。
可是這茫茫人海,他到哪去尋,就算警方動用瞭全部的力量,兩個月裡,也是毫無收獲。
酒吧裡,霓虹色的燈光打在林辰的臉上,他坐在吧臺前,面前沒有酒,旁邊有女人,女人在跟吧臺裡的調酒師談笑。
身後,舞池裡的年輕男女搔首弄姿,狂魔亂舞,說著「醉生夢死」這四個字。
一抹苦澀,漸漸在林辰嘴角浮現。
林辰點瞭冰啤,一個人獨飲。期間有一些女人從他身邊經過,有的萌生搭訕之意,在看見他身上的著裝後退卻。
有個女人看著林辰的側臉,眼光微微顫動,走上前來,卻被旁邊的姐妹拉住,「哎,你瞎啊,他這樣子像有錢嗎?」
「我給他免費。」
「別說胡話瞭,換一個吧。」
酒吧天花板上的霓虹燈光打在林辰臉上,舞池裡搖動的人影在他臉上晃動,他身前的啤酒杯一次次的空掉,又一次次的被重新倒滿。
漸漸的,他的眼裡有瞭醉意,臉上染著暈紅。
「放他媽的狗屁!」
林辰重重一砸酒杯,罵道。
這兩個月裡,他從不喜歡喝酒,變成時常買醉。買醉的原因不是喜歡酒的味道,而是世人都說酒能消愁,醉瞭效果更好,睡一覺,醒來後,請大傢加作者唯一書友群,捌叁零一四叁叁六七,天大的事都會忘掉。
這不知是第幾次買醉瞭,想象中的忘卻沒有發生,相反,酒精讓神經更加脆弱,痛苦順著神經愈發肆意的蝕弄他。
雖然砸酒杯的聲音不小,但與這哄吵的舞池比起實是微不足道,沒有人註意到他,大傢仍是各舞各的,各嗨各的,隻有靠的近的幾人微微側目,但也很快收回視線。
在這個時代,人們都見過太多的奇聞異事,他這小小的漣漪,不會被任何人在意。
這一瞬間,想到這,一種莫名的孤獨感像潮水一樣很快覆蓋他的全身,讓他遍體生寒,止不住打瞭一個哆嗦。
雖然腦子裡清楚,這樣喝下去沒有好處,但手上的動作卻不受控制,仍在不停的掏錢續杯,直到……
口袋隻剩下最後兩個一毛錢硬幣。
他看瞭眼掌心,隨後尷尬的看向調酒師。
調酒師也微笑的看著他,對他友好的搖搖頭,「朋友,你沒錢瞭,該回傢瞭。」
他定瞭定心神,手撐著吧臺將身體支起,淡淡的看瞭眼舞池裡的人群,搖搖晃晃的往外面走去。
出瞭酒吧,明顯的變化是耳朵沒那麼鬧瞭,眼睛也沒那麼暈瞭,空氣也變清新瞭。
林辰辨瞭辨方向,向著街頭繼續搖搖晃晃的走去。
像他這樣喝成一灘爛泥的人這條街上每晚都會有很多,大傢都見怪不怪瞭。
心裡忽然有些後悔,從傢裡出來,花光僅有的錢,把自己灌成這樣,也沒有好受些,現在還是要走回去,好像除瞭更加睡不著,沒有一點作用。
「呵……」
林辰忍不住自嘲的笑瞭笑,「真傻……」
這條街雖然在貧民窟西城區,但因為確實有獨特的酒吧文化,請大傢加作者唯一書友群,捌叁零一四叁叁六七,也吸引瞭不少富傢闊少,街上不乏停著一些諸如佈加迪威龍、法拉利恩佐、幽靈ccx這樣的豪車。
這些闊少穿金戴銀,西裝革履,身上西服的質地比女人的發絲還要順滑,打開車門邁出穿著阿瑪尼皮鞋的腿的那一刻,便有一堆女人簇擁而來。
林辰望著這幕,眼中浮起羨慕。
努力改變命運,但很多人生下來不需要努力,他的命就比別人打拼一百年後的成果還要好。
沒有人不想當人上人,沒有人不想手握金錢與權力,林辰也不能免俗,但也正是因為這種「想」,才讓人有時會發瘋。
晃著晃著,終於來到瞭街頭,酒吧街的燈光與喧囂在這裡終止,西邊投來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他忽然有一種感覺,一種被人暗中窺視的感覺。他猛的朝街道一邊看去,空空如也,哪有什麼人。
錯覺麼?如果是錯覺,為何反復如此?
是的,在秋子失蹤後,不知哪一天起,走在街上,他就時常會有這樣一種感覺,找不到源頭,在後面的日子裡,這種感覺出現的越來越頻繁,有時候,他甚至能看到一抹白影從眼前閃過,等他再定睛去看,會發現什麼都沒有,一如今天此刻這樣。
他一定是精神錯亂瞭。
站在路燈旁,垂著頭發呆,街上空無人影。
橋下的海面波光粼粼,涼涼的海風「沙沙」的刮,偶爾有摩托帶著轟鳴的引擎呼嘯而過,沒有人為他駐足哪怕一秒。
肩膀顫抖瞭一下。
接著是第二下。
第三下。
第四下、第五下……
身軀緩緩的蹲下,林辰,沒有任何征兆的,又完全在情理之中的,哭瞭起來。
淚水打濕瞭他的眼眶,二十三歲的林辰,這一刻,不在意任何形象,不在意任何目光,完全的,徹底的,哭著,臉被哭花,很醜,很真實。
其實那些人說錯瞭,酒並不能消愁,能讓心裡略微不那麼痛的,是哭,大哭一場。
*** ***
上午十一點的陽光從窗外打進,林辰終於悠悠醒來。宿醉留下的後遺癥就是頭要裂一樣的痛。花瞭兩分鐘適應腦袋的狀況,林辰皺眉咬牙把身板從床上挺瞭起來,看瞭眼床頭的鬧鐘。
他的眼光微微顫動。
看的不是時間,而是鬧鐘粉色的外殼以及內部hellokitty的圖案。
這是秋子留下的。戀愛兩個月後,他們同居瞭,秋子把自己的一切帶來,包括這個粉色的hellokitty鬧鐘。
每天早晨的七點,都是這個鬧鐘把他和秋子喚醒。沒有工作的時候,他都是九點以後才醒。但自從秋子搬來後,他的生物鐘就被女友大人強勢的扭改瞭。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還記得秋子搬進來的第一天,當時不熟練的雙手叉著腰,站在他面前,嘟著嘴,用她那好看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他,說,「你自己說瞭以後要當大工程師的,你必須勤奮!改掉賴床的壞習慣!」
他當時很想說,「我可沒說我要當大工程師,這是你給我定的目標,我隻說過把自己的生活搞好些。」
但那一刻,他被秋子難得顯露的可愛吸住瞭,這句話沒能從口中脫出。
跟秋子戀愛以前,他以為像秋子這樣優秀、有品位的女生,應該會喜歡成熟一點的東西,事實是,凡是女生,到瞭一定年紀,都逃不過粉色的「誘惑」。
秒鐘轉的還很流暢,「滴滴答答」,許多回憶跟著紛至沓來。
每每這個時刻,都是林辰最糾結、最痛苦的時候。請大傢加作者唯一書友群,捌叁零一四叁叁六七,一邊他希望通過這些帶有秋子印跡的東西來回憶與秋子的過往,一邊他又無法承受追憶後物是人非的痛。
糾結瞭許久,他還是如往常一樣讓目光在鬧鐘上駐足許久。
他撿起丟在床上的衣服開始穿,屋裡不是沒衣櫃,隻是隨著一件件的把衣服從裡面拿出,最後都因為懶得洗,怕弄臟裡面秋子的衣服,以及破壞秋子留下的氣息,而沒再塞回去。
屋西側的這個大衣櫃,如今掛的都是秋子的衣服。
他走上前,將衣櫃打開來。
白色的裙子,白色的T恤,白色的連衣裙,白色的熱褲……
這裡面,白色的東西居多,然後就是粉色,接下來就是藍色、黑色、黃色……
秋子很喜歡淺色系,所有的東西裡幾乎看不到深色,牙刷,茶杯,毛巾,衣服,褲子,鞋子……一切的一切,幾乎都是淺色。若不是林辰要求,恐怕這櫃子裡根本不會有深色的東西。
因為藍色、黑色這些深色的東西,幾乎都是文胸、絲襪、內褲之類。
簡單的洗瞭臉,沒有刮胡子,也沒有打理已經油的反光的頭發,出門,往菜場而去。
雖然西城區的人並不富裕,但地方畢竟有那麼大,所以菜場也有好幾個,規模都很大。
他去的是離自己的出租屋最近的一個。
已經快十二點,菜場裡的人仍然很多。
空氣中彌漫著新鮮肉類、蔬果混雜的氣味,很吵,隻勉強聽得見周圍人,地板很濕很泥濘,有很多不明的黑色污垢,沒走多久,小腿上就被濺瞭許多鞋跟甩出的黑污點。
林辰沒有看一眼旁邊賣雞鴨魚肉的這些,直直來到蔬果區的一傢。
擺攤的是個大媽,典型的中年婦女臃腫身材,臉上一直帶著和善的笑,系著圍裙,身邊帶著個小男孩。
她的面前擺滿瞭各式的水果,蘋果、梨、哈密瓜等。
林辰目光鎖定在草莓上,還沒開口,大媽就看著他笑道,「阿辰,來啦?」
「嗯,」看著大媽,林辰嘴角終於有瞭一絲笑意。
秋子很喜歡吃草莓,在時就經常帶林辰來這裡買草莓。林辰一開始對草莓以及其他的所有水果不感冒,在秋子的熏陶之下,漸漸的也喜歡上瞭這種酸酸甜甜的味道。有時秋子不拉他,他自己也會主動到大媽這。在秋子離開之後,他的這個習慣也沒變,相反,三天一袋草莓,更雷打不動瞭。
因為嘴裡的鮮紅色軟。肉,除瞭酸酸甜甜,還有戀人的味道。
大媽輕車熟路的挑瞭一袋草莓,都是賣相很好的,遞給瞭林辰,笑道,「兩斤,放冰箱,夠你吃好久瞭!」
「謝謝,」林辰伸手到口袋掏錢。
「哎!」大媽伸手攔住,「不用,你最近也緊的很,先欠著,以後再給就行。」
「那怎麼行,你這裡小本買賣……」
大媽擺擺手,「別多說別多說,行瞭,你還買點什麼嗎?」
「不瞭,沒什麼心思,」林辰搖搖頭。
大媽思考片刻開口,「秋子……還是沒信麼?」
林辰搖搖頭。
大媽嘆息一聲,「你說這麼大活人,怎麼說不見就不見瞭呢,這些幹警察的也真是,平常拿著工資裝著大爺,真出事瞭啥忙也幫不上,我——」
「媽!」小男孩叫道。
「啊?」大媽看向他。
「別說瞭……」小男孩扯扯大媽的袖子,輕聲道,指瞭指旁邊神情逐漸低落的林辰。
*** ***
坐在橋邊上,林辰一顆一顆吃著草莓,鮮紅的軟。肉在舌間化開,彌漫開的是苦澀。
以前很多時候,買瞭草莓,秋子都是帶他到這坐著吃。
熱戀中的情侶對刺激的追求近乎本能,一次他叼瞭一顆草莓在嘴裡,對旁邊的秋子揚瞭揚,秋子臉上染起一抹紅霞,低著頭道,「你別,別在這耍流氓……」
林辰有意打趣她,「你不吃我就自己喂你。」
「你別老那麼色,我都答應你學舞蹈瞭,」秋子又往旁邊縮瞭縮。
「好吧……」聲音帶著失落的,林辰默默將口中的草莓嚼碎咽下,隨後繼續機械化的吃瞭起來,沒有再說話,沒有再動作,任誰都看的出賭氣瞭。
橋邊時常有人經過,提著菜籃,帶著小孩,形形色色。
橋下是貫通全華海的名河——塵河的一個分支所化的小河流,有老翁劃著竹排在河面上拾著垃圾。
菜場很熱鬧,天上陽光很好,耳邊風聲正靜。
然後林辰眼前一黑,秋子含著草莓吻上瞭他的嘴。
伴隨草莓的清涼、芳唇的溫軟在他唇間蕩漾開時,他的心也漸漸化瞭。
*** ***
回去的路上,人群忽然爆出一聲驚呼,一群人指著天上道,「天哪,那是什麼東西?鬼嗎?」
林辰望向天空,清澈如洗,沒有什麼東西。也許之前有什麼東西,但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並沒有留意。
人群越聚越多,看來剛才很多人都看到瞭。
有人道,「什麼鬼不鬼的,大白天能鬧什麼鬼?」
「那閃過去的黑影你沒看到嗎?」
「你眼花瞭吧?」
「大傢都看到瞭,大傢都眼花?」
那人沉默瞭。
最近這樣的怪事,其實很多。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被引爆瞭一樣,生活中各種奇怪的事如雨後春筍般紛至沓來。不是哪天雷達檢測到外星人,就是什麼怪獸吃人,還有工廠莫名爆炸,什麼平日難得一聞的怪事都有,大多都很離譜,沒有一點依據,比如怪獸吃人,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怪獸嗎?外星人也不可能有,就像在編故事一樣,多的以致於林辰也見怪不怪瞭。
不過雖然心裡不相信,但一種玄乎的恐懼氛圍還是籠罩在瞭林辰頭上,生活中仿佛充滿瞭危險,一切事情好像都不似表面那麼簡單。
林辰將自己的這種變化歸結於秋子失蹤導致的他的心理障礙,就像幾乎每天都有一次的有人在盯著他的幻覺。
有時候會有某個瘋狂的人在大街上大喊什麼「有怪人,有怪人」,最後都會被警察抓走,若真有什麼怪人怪獸,請大傢加作者唯一書友群,捌叁零一四叁叁六七,新聞怎麼會不播報呢?國傢總得為人民人身安全著想,將事情真相透露好讓民眾提防吧?
林辰覺得大概是當今社會壓力一年比一年大,將這些人的精神都壓垮瞭。
現在二十五歲青年就被要求有車有房,能不崩潰才怪,想到這,他忽然有些理解那個瘋子。也許有一天,他也會變得像那人一樣吧。
至少如今他身上有精神失常的跡象。
回到出租屋,林辰如往常一樣點瞭外賣,坐在垃圾場般的屋中央,看著房間裡秋子留下的痕跡。
墻上他與秋子在摩天輪前的合影,屋東側秋子買的粉色用來攻讀她金融CFA證書的課桌,桌上粉色的水杯,白色的臺燈,還有情人節他們按照自己形象捏的糖人……
半小時後,有人敲門,不是外賣,是房東老板娘。
房東老板娘姓薛,二十五歲,前不久剛嫁給這裡原來房東的兒子,老房東就把房子過戶給瞭兒子,兒子就成瞭這裡的新房東,薛靜也就成瞭房東老板娘,最近幾個月都是她來收房租。
薛靜是一個玉姿麗容,充滿青春活力的少婦,今天她穿著一件灰色的線衫,胸前鼓鼓的,化瞭淡妝的臉上有著新婚燕爾的健康光澤,下身是一條深棕色的鉛筆褲,挺拔的雙腿修長筆直,微微燙卷的栗色長發繞過後頸披散在右肩,用一朵茉莉花系著。
林辰問道,「靜姐,有什麼事嗎?進來坐吧。」
薛靜透過門縫看瞭眼林辰屋裡的景象,嘴角微微抽搐,「我就不進去坐瞭,也沒什麼事,就是時間快到瞭,你該交房租瞭。」
林辰回身看瞭眼屋裡北邊墻上的日歷,九月二日,自己房租確實到期瞭,還多住瞭兩天,老板娘這時上門收租,無可厚非。
轉身看向老板娘,「姐你等等,我拿給你。」
虛掩上門,林辰回屋開始翻箱倒櫃。房子的月租是兩千,在華海這寸土寸金的地方,真不算貴瞭,若不是這片是西城區,房價隻會更高。
錢包裡剩一千五,說實話,這兩個月的隻出不入,他之前所剩無幾的存款也花的差不多瞭,能翻出這麼多,實際上還有點出乎他的預料。
回到門邊,「靜姐,一千五行麼?實在沒錢瞭,過段時間我補給你。」
「這……」猶豫片刻,薛靜道,「實不相瞞,我丈夫最近買瞭車,每個月要還車貸,正是用錢緊的時候,你還是……想辦法馬上給我吧,若是拿不出……我也隻能請你搬出去,找下個住戶瞭。」
房東老板娘算是這片裡脾氣最好的房東瞭,不過雖然語氣很和善,但字裡行間的意味是不由分說的,也就是林辰不馬上交齊不行。
「這……就不能寬容幾天麼?靜姐,我實在沒錢。」林辰語氣帶著乞求。
「我知道你有難處,秋子姑娘的事……我也知道,我也替你難過,但傢傢有本難念的經,我寬容你瞭,銀行不會大發慈悲寬容我,你還是……趕緊想辦法給我吧。」
「唉……好吧,我再翻翻,您再等等。」
又回到屋裡。
還差四分之一,憑空變錢是不可能的,隻能翻翻可能剩錢的地方,看能不能補齊這五百塊的缺口瞭。
抽屜,翻瞭翻,有加起來將近五十塊的零錢,又翻瞭翻床上床下可能掉錢的地方,不到十塊……陸陸續續把屋裡的地方翻遍瞭,也隻找到不到一百塊。
林辰呆住瞭,某一刻,他的目光落在秋子學習用的課桌上的hellokitty儲錢罐。這是以前秋子留下給他倆存零錢用的,當時林辰還笑著說,等啥時候這hellokitty塞滿瞭,就拿裡面的錢給秋子買一套hellokitty制服。
秋子當時嗔怒的啐他,存錢就是為瞭買這個嗎?你能不能有點骨氣?
「骨氣」二字當然不是秋子為瞭打擊他,隻是當時的一句玩笑話,主要還是不滿他亂花錢。
他說,你就是我的骨氣,我要把你變得美美的,這樣我到哪都能挺直腰板。
結果就是一句話把秋子說的愣愣的,不久她就臉紅瞭,「什,什麼嘛……就會糖衣炮彈哄人傢。」
回應秋子的就是林辰的深吻,那夜他們顛鸞。倒鳳到第二天清晨。
思緒飄回當下。
看到這個hellokitty儲錢罐,林辰眼中有著濃濃思念,他是斷然舍不得把這個儲錢罐砸碎的,即便他知道,存到如今裡面的錢足以填補當下房租的缺口瞭。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為瞭一些莫須有的東西,寧願做一些傻事。沒瞭這個出租屋,他隻能抱著儲錢罐去睡大街。其實主要還是儲錢罐可能是唯一的瞭,秋子能否平安歸來是未知數,如果秋子真的陷入某種危險,這個儲錢罐就是秋子留給他的唯一念想,如果秋子註定會回來,那麼他當然可以砸罐取錢,日後再與秋子去買一個就好瞭。
但沒有如果。
砸瞭就沒瞭,秋子留給他的念想就斷瞭。
在屋中央做瞭幾次深呼吸,他揣著不到兩百的零錢回到門邊,語氣帶著一絲哀求的道,「靜姐,就這麼多瞭,你通融通融吧……」
看著林辰手中散的不成樣子的錢,薛靜眼中劃過一抹不忍。都是努力生活的人,都在勇敢面對生活的殘酷。
她接過錢,緊緊的塞進口袋裡,「最多最多寬容你到明天,明天晚上八點我會再來,那時如果你再補不齊,你就要搬出去瞭,不然我會叫警察。」
林辰重重的點頭,「靜姐你放心,我會的!」
房東老板娘扭著她那妖嬈動人的腰肢走上樓去,林辰合上門,回到屋裡,一屁股癱在椅子上。
「該怎麼湊齊這三百塊呢?」
林辰想著想著,忽然意識到自己忘記瞭一件事。他把所有的「傢當」都填出去瞭,接下來的日子怎麼糊口啊?
「哎……」
想起一位寫酸臭言情的知名小說傢說過的話,「生活就像強奸,既然沒法反抗,那就試著閉上眼睛」。
林辰輕蔑的笑瞭,開玩笑,說的好像閉上眼睛一切就能解決瞭一樣,生活爽完之後,你不是還要面對生活?你解決不瞭問題,它不照樣還是會強奸你?
林辰以前就知道生活很難,後來秋子的出現,讓他對悲苦的生活有瞭改觀,現在他意識到,生活其實遠超他想象的艱苦。
那些大老板坐著不動,一分鐘就有幾百萬進賬,吃穿不愁,整天出入高檔會所,隨便揮揮手,就能弄上房東老板娘這樣的風韻人妻。
而他,為瞭兩千塊房租,焦頭爛額,還解決不瞭。
人比人,真的氣死人。
那又怎樣?生活還要繼續,你不反抗,它隻會強奸你的更厲害。
哪怕不為瞭自己,為瞭秋子,為瞭父母,他也得好好活下去。這世上還有很多的美好,美好的姑娘,美好的食物,美好的遊戲,他還有很多都沒試過,就這麼認輸實在不man。
吃瞭十三塊叫來的外賣炒面,林辰開始出去弄錢。
他現在沒工作,短期內想填補上這房租的缺口,隻有找人借錢。親朋好友能借的不多,唯一能借的父母,他又不想借,那就隻能去試試以往那些一起共事的工友瞭。
他雖然辭去瞭那裡的工作,但項目仍然在繼續,沖以往的情分,借個一千塊應該不成問題。
他就拿著這一千塊,一部分填上房租的缺口,一部分拿來填嘴巴,一邊找工作,難關終會渡過。
林辰想過,自己哪一天肯重新積極的面對生活,一定是將秋子的事想通瞭,現在顯然截然相反,沒想到最後竟是被房租逼的不得不趕緊找工作。
林辰出瞭門,往三公裡外的工地而去。
他裡裡外外想瞭個遍,十分周到,卻沒有想過一個最根本的點,假如工友不願意把錢借他,他又該何去何從?
如今愈發涼薄的人情,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頂著烈日,步行三公裡,林辰滿頭大汗來到工地。身上的白T恤被汗水浸透,能擰出水。
這一波消耗,他感覺才吃不久的炒面也白吃瞭,要不瞭多久,肚子應該又會餓。
這片附近有不少學校,這裡建的是學區房,總共有三期工程,目前也進行一半瞭。
來到臨時搭建的工人宿舍,上樓的過程中,就有不少熟悉的面孔認出瞭林辰,向他打招呼。
這些都是很淳樸的民工,有畢業不久的大學生,有幹瞭大半輩子的老油條,也有一些中年人,沒有一個女生。
身上基本都是隻穿瞭一件背心,上面灰很多,赤著膀子,全是汗,腿上是中褲,卷著褲腳,穿著回力鞋。
林辰以前住的是三樓的302號房,一個宿舍有四個人。
來到302,裡面都沒人,應該是在哪個片區作業。
他下工地去找,灼灼夏日,光線很亮,很刺眼,地面仿佛在蒸騰,灼灼的熱氣升騰而起,放眼望去,大地像被火焰炙烤般微微扭曲著。
遠遠能聽到一些工人的吆喝聲,這裡分為許多個片區,各個片區都有工人在施工。
其實辭職後,很久沒來過這,就算之前多麼的熟悉,再踏上這片土地,也不免感到生疏,去跟昔日的工友借錢,心中有些怯意。
但借不到錢,後果更嚴重,就算硬著頭皮,他也要去。
成年人的成長就是一次次的打破自己,然後再重組。
來到他之前所屬的片區,工人們照常在工作,這裡的樓基本完成瞭主體階段,把所有的框架都搭建好瞭,即將進入砌體階段,填上「血肉」。
他在地上撿瞭頂安全帽戴上,正要上去,旁邊走來一人。
「你幹什麼?上面施工,」一個清瘦的年輕男子伸手攔住林辰。
林辰看去,認出瞭來者,是這裡的工頭,叫李現。
他在時,李現就是這裡的工頭瞭。李現隻是個普通中專畢業,大專都沒讀,靠著二舅子在這個工程裡地位不低,混瞭個工頭當,平常啥也不用幹,就在工地裡走走過個形式,非常清閑,每個月就有八千工資。
每個片區有辦公室,空調、冰水供應,他大多時候都在辦公室打遊戲。
林辰在時,片區裡的人每每談起這個李現,都很羨慕。
社會就是這樣,有關系,好走很多。
林辰他們這種工人,累死累活,一個月才五千,還不穩定,吃瞭上頓未見的有下頓,工程結束,他們不一定能找到下一個工程。
李現這種,吹吹空調,打打遊戲,就有八千,工程結束後,靠著他二舅的關系,又能在下一個工程裡當工頭。
那些搞教育的天天說什麼每個人的起跑線是一樣的,命運由你自己的努力改變,都是放屁,有些人生下來就不用幹,一輩子就能衣食無憂。
不可能每個人都敢在自己二十五歲的定個小目標說「先賺他一個億」,起點不一樣,如何混為一談?
林辰微微笑道,「李工。」
李現有些驚訝,「林辰啊,你不是辭職瞭嗎?怎麼又回來瞭?怎麼?知道生活不好混,覺悟瞭,想回來瞭?」
林辰知道李現說的是玩笑話,這裡的職位很搶手,別看一個月五千,隻要職位有空缺,分分鐘有人補上。他當初能應聘上,也是托瞭朋友的福。而且五千隻是在華海低,放到其他一些小城市,算得上高工資瞭。他就算想回,也沒機會。何況他跟這李工還有點過節。
林辰笑著搖搖頭,「沒有,好久沒見瞭,上去跟他們敘敘舊。」
「有什麼好敘的?你們又不熟,」李現挑眉道。
林辰訕訕一笑,不置可否。
「你別不信,你在的時候,他們天天林哥林弟的叫你,那是當著面,不好太放肆,畢竟晚上還要睡一個宿舍,你現在不在,他們每天說你那馬子多麼多麼的正,胸大,腰細,屁股翹,氣質還好,想。操。」
李現忽然貼著林辰臉邊一笑,「對瞭,前段時間我看到唐秋子的新聞瞭,可以啊,還拿瞭第一,你怎麼會想著讓你女朋友去參加這種比賽的?你不知道那裡面的老板個個都是吃人的?小心你女友那麼靚,被哪個大老板看上,花錢砸到床上。」
李現捂著嘴巴道,「你別看你女友一副冰清玉潔的樣子,隻要錢夠多,未必不會就范……」
「可以瞭!李工,別說瞭,」林辰忍著怒意道,「我上去瞭,你辛苦。」
「哎!」李現道,「我說放你上去瞭嗎?」
林辰語氣多瞭一絲冷意,「你什麼意思?」
李現昂著頭道,「你又不是這裡的工人,沒有資格進入,哪來哪去吧,別打擾我,我還要工作。」
林辰道,「我就上去一下,不影響他們作業的。」
李現不耐的擺手道,「趕緊走,不然我叫保安瞭。」
林辰知道,李現在為過去的事介懷。那時他跟秋子還沒確立關系,正處在追求的狀態,秋子幾次到工地看他,李現都會去搭訕,要麼拿點辦公室的水果,要麼拿幾朵辦公室裡的假花,秋子每次都拒絕,有次他不耐煩瞭,上去說瞭李現一句,就跟李現吵瞭起來,那次之後,雖然李現沒有再當他的面調戲秋子,但私下裡還是有一些小動作,比如偷偷加秋子微信什麼的,這些都是秋子後來告訴他的。
李現狐假虎威,在這裡作威作福慣瞭,工友們礙於他二舅的關系,都不敢明面上太過頂撞他,林辰掃瞭他的面子,那之後李現時常暗中給他使絆子,不是借口扣他工資,就是將一些本不屬於他的活丟給他幹。
他不敢發聲,否則李現會把他整的更慘。李現背景大,他做得到。
搞不好,甚至會丟瞭工作。
眼下有機會為難他,李現自是不會放過。
雖然放下架子跟這狗仗人勢的傻逼說話很憋屈,但為瞭不被房東老板娘掃地出門,失去秋子在出租屋裡留下的一切,他隻能忍,「我真的有事,李工,你讓我上去吧。」
「有什麼事?說來聽聽,」李現饒有興致的問道。
沒有什麼比聽到自己討厭的人有難處更開心的事瞭。
「額……」林辰沉默,告訴李現借錢,今天這事就黃瞭,李現怎麼可能讓他借到錢,李現隻要放話,這裡沒人敢借錢給他。
思忖片刻,林辰決定放棄,「算瞭。」
說完,轉身離去。他沒有在話頭或話尾再加什麼敬稱,沒什麼要求這李現的瞭,自然不用再看他臉色。
李現自然也發現瞭林辰前後對他態度的改變,看著林辰的背影怒道,「傻逼,快滾!改天找人強奸你馬子!」
林辰雙拳緊握,眼中燃起滔滔怒火。他很想暴揍這傻逼一頓,他完全有這個能力,這傻逼這麼狗仗人勢,不打他一頓,今晚恐怕他都睡不著覺。
但不是現在……他還要在這裡做一件事。
走遠後,仍在建築區的范圍,但已經看不到李工,他躲進一棟沒人施工的建築裡,半小時後,他再探出去一看,傻逼李現不見瞭,大概進辦公室吹空調打遊戲瞭,他趁著這個機會,跑瞭回去,穿過這片區域,上到瞭建築樓上面。
終於看到這些昔日一起工作的工友瞭,有幾個離他近的,認出瞭他,跟他打著招呼。
他正要回應,卻下意識的一頓。他想起剛才李現說的那些話,這些工友以前可能在他背後調侃過秋子。雖然李現的話不可信,但李現也沒必要在這種事上撒謊,對他沒好處,所以這些話也有一定的可信度。那麼這些人……
於是剛才湧起的熱情,這一刻消去大半,他隻是淡淡的回應瞭這些人,這些人也隻是客套一下,也沒有跟他深聊的意思,然後找到瞭他昔日的上鋪,一個叫白剛的桂西小夥。
白剛有點矮,很瘦,整天在工地幹活,皮膚也很黑,快趕得上非洲那些人瞭,性格蠻活潑的,算是林辰在這裡玩得最好的,跟林辰睡一個上下鋪的時候經常跟林辰開玩笑,也很色,每次聊天十句裡八句離不開女人,不是今天在街上看到什麼靚妹,就是找到瞭不錯的小姐晚上要去消費。
天天拿一些網上跟那些女主播買的原味絲襪調侃林辰是雛,有一次還撞見這色仔躲在公廁裡用絲襪套著那玩意兒在拼命動作。
被撞破的白剛隻是淡淡一笑,毫不在乎的樣子,還脫下絲襪丟向林辰。
白剛是他在這裡關系最好的人,今天跟白剛借不到錢,那他基本是沒戲瞭。
「白剛!」
幹活中的白剛聽到有人叫他,抬起頭來,看到是林辰,眼中閃過一抹明顯的驚訝,還有一抹類似愧疚的東西。
林辰上前道,「剛仔,好久不見。」
「你怎麼來瞭?」白剛放下手裡水泥制成的灰白砌塊,撓頭笑道。
「找你敘敘舊,好久沒見瞭,」林辰笑道。
「是麼,我幹活呢,要不晚上?我打電話約你。」
「嗯……」沉吟片刻,「算瞭,我還是開門見山吧,我想找你借點錢。」
「借錢?」白剛的態度明顯沒有剛才熱情瞭。
「嗯,最近缺點錢用,」林辰拍瞭拍白剛的肩膀。
「你想借多少?」
「……一千吧。」
「一千?有點多啊,我最近沒什麼錢。」
「不會吧?你平常不是很喜歡存錢的嗎?怎麼會沒錢?」
「啊這……是……是……我前幾天剛買瞭個東西,所以花的差不多瞭。」
「這樣啊,你買的啥?啥東西這麼貴?我記得你存款有好幾萬吧?」
白剛沉默半天,「哎,你就別問瞭,總之……我最近也沒錢。」
「行吧,那我也不打擾你幹活瞭,你好好工作,我走瞭,」說完,林辰走瞭。
其實在白剛說出「最近沒什麼錢」的時候,他心裡就知道,白剛大概不想把錢借他,但他還是問出瞭看似很白癡的話,因為他還心存僥幸,也許白剛真的把存款用在瞭什麼地方,但剛才的對話中,白剛支支吾吾的,顯然在撒謊騙他,他也沒必要再繼續糾纏下去,隻會讓雙方都難堪。
沒想到真被李現說中瞭,這些人跟他都隻是表面朋友,平日裡玩笑開得火熱,一談到錢,臉色馬上就變瞭。
雖說現在昔日玩得最好的人都不肯把錢借他,他大概是沒戲瞭,但他真的很需要這筆錢,還是硬著頭皮去一個個問瞭,結果不出所料,都是最近有難處,也沒錢,有的甚至在他剛開口說到「錢」的時候就回絕瞭他。
這一刻,林辰心裡止不住的冷笑。
世態炎涼。
他想起之前李現說的話,躲到樓下的偏僻處,偽裝自己已經離開,然後側著耳朵在旁邊聽,果不其然,不久後,就聽到上面響起白剛的聲音,「那傻逼,隔那麼久,還來找我借錢,我傻逼啊,能借給他?」
響起瞭白剛的笑聲,「他要是肯把他馬子給我操一次,我倒是願意把錢借他,哈哈,他馬子是真絕,我願意給一千。」
有其他人笑道,「他應該還不知道他跟那唐秋子在一起,就不是我們的人瞭,做兄弟,哪有自己吃獨食的?有好馬子,當然得獻出來一起操啊。」
所有人哈哈大笑。
林辰雙手攥的很緊,一根根青筋浮現出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撿起兩塊磚頭,跑到樓梯上,沒有完全到上面,大吼一句「去死吧傻逼們!」
狠狠的將兩塊紅色滾燙的磚頭扔出。
掉頭就跑。
哐!
隻聽到一聲磚頭落地的聲音,林辰正詫異,接著響起一道略微沉悶的「噗」,然後第二道「哐啷」才響起。
「啊!」
有人痛呼,不久後,上面響起一陣騷亂的聲音,「啊,啊,我頭破瞭,我頭破瞭……」
飛速下樓的林辰這時抬頭向上看,隻見一些人從邊緣探出頭來往下看,一些人看到瞭他,不約而同露出怒容。
「媽的,是林辰!」
很快有人沖瞭下來,手裡抄著傢夥,「打死那傻逼,敢扔磚頭!」
中學時期次次都是跑步項目冠軍的林辰怎麼可能會是這些人追的上的,一溜煙,很快就消失瞭。
站在離工區很遠的一塊平地,林辰嘴角揚起笑意,心裡無比解氣,這一瞬間,好像房租弄不到都無所謂瞭。
他來到之前跟李現對話的地方,對著不遠處的辦公室悄悄走去,來到門邊的時候,就聽到裡面傳出男女粗重的喘息聲,還有清脆的「啪啪」聲響。
「你真緊,水好多。」是李現的聲音。
「唔……唔……別……別這麼說……」是一個女人十分嬌媚的聲音。
林辰冷笑,一腳踹開門,屋裡的兩人打的正火熱,哪想到這種時候會有人這麼破門而入,都不由驚呼出聲。
林辰沖進去對著李現的頭就是兩腳,李現哀嚎著撞上瞭辦公室北面的墻。
辦公室跟工人宿舍一樣,是用鐵板臨時搭成的,林辰這一腳,也許帶著怒意的加成,竟讓李現將墻板撞出瞭一個並不明顯的凹印。
那女人花容失色,驚慌失措的拿起旁邊的衣服往身上遮。
林辰沒興趣看她,趁李現還沒反應過來,扭頭就跑,「傻逼東西,踹不死你!以後別讓我在街上看到你,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離開工地,熱血消退後,饑餓感重新占據瞭全身。
今天這一系列下來,現在天也快黑瞭,西邊的殘陽如血,炙烤著天幕,餘暉構成的景象十分的壯觀。
因為現在所處的街上靠近施工區,人流較少,四周清清冷冷,隻有冰冷的半成樓建,尤其初秋的瑟風刮過,清冷更加。
林辰不禁打瞭個哆嗦,後悔來時沒多穿件衣服。下午出過汗,汗正是半幹的時候,風一吹,渾身就止不住的顫栗。
但肉體的痛與心裡的比起來就顯得微不足道瞭。現在理論上能借到錢的路也斷瞭,他還能到哪去弄錢呢?就算工作找到瞭,也得上班才能拿工資,或者……
看能不能跟單位預支工資瞭。
不過眼下先把肚子填飽再說,先回傢吧。
又是近兩個小時的步行,回到出租屋時,天已經完全的黑瞭,打開燈,屋內亂糟糟的景象映入眼簾。
現在是身無分文,叫外賣是不可能瞭。
打開冰箱看瞭看,還剩不少的生豬肉和蔬菜,動手能力還不錯的林辰,手腳麻利的洗菜做飯。
秋子在時,就常常誇他廚藝不錯,最喜歡吃的,是他做的煎牛排和回鍋肉。曾打趣的說,「我找瞭張長期飯票,不管怎樣,至少以後吃的有著落瞭」。
林辰沒想到秋子喜歡吃的菜竟然都是葷菜,他以為像秋子這樣的美女肯定都很註重保持身材,比較喜歡吃素菜,但轉念一想他又釋懷,隻有葷菜才能養育出秋子那豐滿的身段。
飯煮上,電飯鍋開始發出「滋滋嗚嗚」的聲響,辣椒和肉下到油鍋裡,翻炒出濃濃的香味,灑上一點醬油,香味更佳。
屋裡是沒有廚房,他自己開的小灶,為此沒少偷偷摸摸的跟房東打遊擊戰。這棟樓裡有兩個房間是配廚房的,相應的房租更貴,房東自然不願林辰不花錢就能拿到「配廚單間」。
為瞭防止燒菜的油煙染黑墻壁而暴露,他做飯時都會往墻上貼上報紙,這麼長時間下來,生產的「黑報紙」已不計其數瞭。
看著在鍋半空上翻湧的水汽,林辰想起以前他做菜,秋子會從後面抱住他,身上帶有的那種獨特清香沁入口鼻,軟軟的身段緊貼背後,傳遞她的溫度。
她會將下巴磕在他的肩上,一副幸福的小女人姿態。
溫馨,愜意,美好。仿佛他們已經結婚。
再看眼下,物是人非,心中諸般感慨。
肉炒好瞭,盛到盤裡,放到旁邊的飯桌上,將飯也盛上一碗,準備開吃。
門「砰砰」的響瞭。
林辰皺眉,感到不悅。敲門聲雜亂而大聲,絲毫不在意屋裡的他。不管是生人還是熟人,這麼敲門都很沒素質。
他思慮要不要開,門外響起一道渾厚的聲音,「林辰,開門,警察!」
林辰心裡一愣,接著一個咯噔。這個時候警察找上門,因為工地的事?
如果真是,那他好像把一人頭砸破瞭,免不瞭負刑事責任,還要賠償醫藥費,嚴重的話說不定要蹲局子。
不過就算給他重來的機會,他還是會如此選擇。那些人侮辱他不是很重要,但他們不可以侮辱秋子。
砰砰!
「林辰,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
逃是逃不掉,逃瞭被抓隻會責任更大,而且說不定不是為瞭工地的事。
將門打開,兩個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展示著警察。證。
「警官,什麼事?」一邊說著,林辰將兩人迎瞭進來。
這兩人裡,一人面色嚴肅,一人臉上有著刀疤,頗有種社會氣息。
林辰心裡暗誹,什麼時候地痞流氓也能當警察瞭,警察的門檻也太低瞭吧。
不過轉念想想,如今混亂的社會,各行各業都是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也不稀奇瞭。
黑社會裡有好人,警察裡面也有爛人。
畢竟警察也是人當的,是人都會有欲望,當警察考上就能,並不需要證明你是善良,宣誓也可以作廢,這世上如果真有背信棄義的天罰,社會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悲劇瞭。
兩人進屋,也不坐,看著林辰。
刀疤臉警察昂瞭昂下巴問,「你就是林辰?」
很有頤指氣使的樣子,一副林辰不說不行的口氣。
「我是,怎麼瞭?」
刀疤臉警察道,「有人控你故意傷人,你跟我們回警局一趟。」
果然是工地的事,林辰沒有說什麼「可以不去嗎」之類的蠢話,打人的事是明擺著的,工地也有監控,具體如何隻能等到警局再看。
不過現在他肚子是真的餓,「警察,我剛做完飯,可以先把飯吃瞭嗎?」
刀疤臉警察一拍桌子,桌上的飯菜差點掀翻,「吃什麼吃?以後天天有你的牢飯吃!」
拽著林辰離開瞭屋子。
下樓的過程中,兩人像提垃圾般拽著林辰,林辰身上的T恤都被拉扯的變形,絲毫不顧及林辰的形象和顏面。
林辰感受到刀疤臉警察似乎有意為難他,在他的肩膀上施加著不小的力道,讓他感到很疼,而且隻要他稍一掙紮,刀疤臉警察就會狠狠的瞪他,並且加大力道,他隻能默默忍受。
他很不解,他與這刀疤臉警察隻是第一次見面,為何從敲門那一刻起,就一直咄咄逼他。
難道,他曾經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惹過這刀疤臉警察?
或者說……刀疤臉警察與那群混蛋工友有關聯?
下樓這段,碰到瞭幾個樓上樓下的鄰居,其中有一個出瞭名的長舌婦大媽,他們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被兩個警察拽著的林辰。
林辰心中暗叫糟糕,這次就算他平安無事歸來,今日他無比狼狽的被兩個警察拽走的事情日後也會被長舌婦大媽添油加醋的傳說,傳遍這裡一整片。以後他在這裡生活就難瞭,要頂著無數的指指點點。
以前長舌婦大媽就把這裡的一個女孩給逼逼走瞭,那個女孩一次帶瞭她的男友回傢,一次帶瞭她的表哥,不知情的大媽直接把女孩定義成往傢裡帶客的小姐,沒到兩天這個事情就傳遍瞭整個小區,女孩百口莫辯,甚至拿出戶口本來自證,最後仍是頂不住輿論的壓力,搬離瞭這裡。
他曾還為自己不是這長舌婦攻擊的對象而感到慶幸,沒想到今天自己也成瞭主角。
不過這都不是他眼下該想的事,等他能平安從警局出來再說吧,這事指不定怎麼結論呢。
終於來到瞭一樓,林辰覺得自己的手臂都要被刀疤臉警察拽脫臼瞭。
來到一樓,這裡人明顯多瞭起來,屋門前乘涼的大爺,街上散步的大爺大媽,還有一些來往的路人。
林辰感到羞愧,即便他心中並無多少心虛,他並不覺得自己打瞭那幾個傻逼工友是錯的,這事放在其他人身上,相信十有八九也會跟他一樣是相同的做法。
但被兩名警察拉著,這些人都會誤會他。
刀疤臉警察有意讓林辰難堪,手扼住林辰的下巴,將林辰的臉抬瞭起來,正對著來來往往的這些鄰居、路人。
於是這些人都指指點點、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起來。
林辰羞的巴不得馬上找個地縫鉆進去,他心裡恨死瞭這個傻逼刀疤臉警察,如果可以,他一定也要把這個刀疤臉警察打一頓。
林辰三人遲遲未上車,過瞭許久,另一名警察咳瞭咳,刀疤臉警察才將林辰拷上,扔進瞭警車裡。
警車發出一聲轟鳴,帶著烏黑濃煙,離開瞭小區。
開車的是嚴肅警察,刀疤臉警察坐在副駕駛,兩人與林辰之間隔瞭一道鐵網。
夜晚的華海,火樹銀花,一棟棟高樓大廈拔地而起,璀璨的東方明珠吸人眼球,無數公路穿插在天空、地下,汽車風馳電掣呼嘯而過。
發展至今,華海已然成為國內一線頂尖城市,誕生瞭無數富豪,為國傢的經濟增長貢獻瞭一份不可或缺的力量。
霓虹的燈光在林辰臉上晃動,兩邊的景象飛速變換。
他不知道自己將會面對什麼,如果刀疤臉警察真與工地那些人有關系,那刀疤臉警察會不會借警察身份搞他?網上、社會上這種仗勢欺人的例子很多,靠著既有的特權,以公謀私。他並不瞭解其中的門路,不知道一個警察在警局裡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來到警局門口,警局位於中海路,周圍多是一些中型建築,少有高樓,但不影響來往的車子如水馬如龍。
「下車!」刀疤臉警察呵斥著,將林辰從車上拽瞭下來。
林辰雙手被拷,因而不穩,直接臉朝地摔在地上。
來往人很多,都看見瞭。
進入警局後,林辰看見兩個正在前臺與兩名警察交談的人,頭上綁著厚厚的紗佈。
林辰認瞭出來,是工地的人,看樣子他砸傷的就是這兩個瞭。
兩人聽見門口的動靜看瞭過來,發現瞭林辰,隨後眼神都變得有深意起來。
這讓林辰嗅到一抹危險。
來到審訊室,刀疤臉警察將林辰摁到坐位上,將他拷好。
室內隻有狹窄的十幾平米,頭頂的一盞白色吊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屋裡的角落仍然被黑暗覆蓋。
林辰看到天花板角落有一束紅外線,這讓他略微心安。
刀疤臉警察和嚴肅警察坐在林辰對面。
嚴肅警察打開筆記本,拿起筆。
刀疤臉警察拿出兩張相片,「咳咳」兩聲,看向林辰,問道,「認識這兩個人嗎?」
林辰當然認得,吳祥和林越,剛才外面前臺腦袋綁著紗佈的那兩個。
他點點頭,「認識。」
「他們今天下午受瞭傷,頭被人用磚頭砸破瞭。一個小時前他們到警局報案,說你是作案者,你有什麼話說?」
林辰想瞭想,「不是我。」
「我——」刀疤臉警察作勢要打林辰,但在半途停瞭下來,笑道,「當時幹活的人都是證人,工地也有監控,你還想逃罪?」
「我無話可說……」
「所以你現在是認罪瞭?」
「我沒傷人。」
「不見黃河不死心是吧?」
兩分鐘後,刀疤臉警察拿來瞭工地監控的視頻,是從側面拍攝的,畫面中,大樓右側的樓梯上,林辰拿著兩塊磚頭,將磚頭扔瞭出去,不久樓上就有工人追瞭出來,隨後是林辰逃跑的畫面。
林辰嘴角抽搐。
刀疤臉警察笑問,「你怎麼不說話瞭?」
林辰淡淡的道,「你想讓我說什麼?」
「視頻上已經顯示的清清楚楚,你用磚頭把人砸傷,你還不承認?」
林辰道,「我承認我扔瞭磚頭,但不代表就砸中瞭人,也不代表吳祥和林越是我傷的,他們也有可能是施工時碰到瞭意外。」
「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刀疤臉警察冷笑著用食指指著林辰,接著放出瞭第二段視頻。
這是另一個角度的監控,是直接從大樓頂端側面拍攝的,畫面上,清清楚楚的顯示著樓側面不可見的樓梯上,林辰將兩塊磚頭擲出,劃出一道拋物線,最後砸在瞭樓頂工人群中的兩個人頭上,兩人應聲而倒。
監控十分清晰,看得出是吳祥和林越。
「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林辰醞釀瞭半天,張口欲說,最後化作一聲嘆息,「我無話可說。」
「證據確鑿,你認不認罪?如果你還是不死心,我可以把工人也叫來指證你。不過那樣,場面就太難看瞭。」
「嗯。」
「認瞭?」
「嗯。」聲音又更低瞭些。
「好,七天後,法庭上見。」
刀疤臉警察跟嚴肅警察走到門邊,又轉頭回來,「順帶一提,故意傷人罪起步三年,你這屬於性質惡劣的,至少七年。除此以外,你還要賠付吳祥、林越的醫藥費,以及所有當時在場工人的精神損失等費。」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你這種目無法紀的蛀蟲,隻有到牢裡蹲著才能好好反省!」
話音落下,兩名警察離開瞭。
現在,審訊室裡空蕩蕩的隻剩林辰一人。
林辰怔怔無言,他現在的腦海裡,「起步三年」、「至少七年」、「費用賠償」等字眼花繚亂的交織,讓他感到暈眩。
審訊室裡靜悄悄的,一根針掉落到地面也能聽得見,這種死一般的寂靜也像潮水一樣侵蝕著林辰,加劇瞭他精神世界的崩壞。
他漸漸的開始「舞動」,渾身如過電一般顫栗。
他手上的鐐銬也跟著撞擊桌面,發出「鏗鏗」的聲響,整個桌面被他抖動的膝蓋撞的不停搖晃。
許久。
「啊——!」
忽的林辰仰頭一聲長嘯,脖頸被他扯得青筋畢露。
他的臉在一瞬間化為蒼白,過瞭兩秒,身體被抽幹一般,上身悠悠的往下墜,最後「咚」的一聲,頭撞在瞭桌子上。
昏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