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從校車上下來,遠遠的望見自傢的樓房,微微有些發愣。
前兩天進行測試,考的分數很不理想,他下意識的想到瞭老師的警告:如果成績還沒提高,將要請傢長談話。
男孩抿瞭抿嘴角,皺起瞭眉頭,臉上有著與年齡不符的一股叛逆。
他下意識的摸瞭摸自己的書包,卷子都在裡面,實際的情況很糟糕,他不僅名次沒有提高,還滑落幾名。
男孩盡管不想進傢門,但眼看著天黑瞭,他又能去哪兒?
他慢悠悠的邁著步伐,以前幾分鐘的路程,足足用瞭二十分來到熟悉的傢門前,他停頓片刻,才拿出脖子上掛著的鑰匙。
門打開後,屋內傳來一陣香氣,但這絲毫引不起他的興趣。
「啊!你回來瞭,怎麼有點晚?」
一把女音傳來。
男孩頭也沒抬,自顧自的換下運動鞋,從櫃子裡找出自己平時穿的拖鞋,而後將書包扔在玄關處的小桌板。
「路上有些堵車。」
男孩懶洋洋的回道。
他邊走邊看瞭眼對面的女人:三十多歲的年紀,隻比媽媽大瞭兩歲,但臉色蠟黃,眼角也爬上瞭細紋。
「哦,是嗎?」
見男孩坐在沙發上,去拿遙控器,女人遲疑瞭片刻,仍是出聲阻止:「都快吃飯瞭,先別看瞭,吃完再看好嗎?」
男孩木無表情的面孔,登時難看起來。
他十分無理的!瞭女人一眼,用力按瞭遙控器的開關,啪的一聲後,壁掛的液晶電視亮瞭起來。
女人也不氣惱,打開水龍頭洗瞭手。
她是附近小區的住戶,孩子比這個大點,丈夫是清潔工,而她呢,沒什麼文化,又要給孩子和丈夫做飯,所以選擇瞭傢政行業。
女人來到這個傢已經將近一個月,說不上好與壞,隻是盡責的工作。
男女主人很少照面,她做完晚飯就走;一個月一千元,隻有晚上過來,十分清閑,作為一個鐘點工,這樣的工作條件,很是知足。
飯桌擺好,女人將四菜一湯佈置完畢──雖然男女主人很忙,她不知道對方何時回來,但按著吩咐,還是做瞭很多飯菜。
女人勤儉慣瞭,但對於這種浪費行為,隻是敢怒不敢言:誰叫人有錢呢?
做完一切,女人回過頭來,又看瞭看男孩,對方眼睛盯著電視,看得正起勁,女人搖搖頭,走進瞭洗手間。
她將毛巾打濕,擰成半幹,遞到男孩面前。
男孩上下眼皮一撩,頗不以為然,但仍接瞭過去,隨即擦瞭擦臉,又擦瞭擦手。
他的心裡微微發熱,但又很難過,父親好似很久沒有關註他,而媽媽的特立獨行,他早已習慣,此時保姆的關懷是那麼的貼心。
男孩臉上不開心,但心裡對女人的行為很受用。
將手巾扔給女人,男孩繼續看電視,保姆佯裝生氣道:「你還看啊,小心你父母回來,我說你的壞話。」
男孩切瞭一聲,似乎不在意,亦或是不相信女人會真的告狀。
「你以為我不敢嗎?那麼我們就試試看?」
女人也有孩子,知道他們怕什麼。
男孩這下真的存瞭些許火氣:成績不好,命運未卜,女人又在耳邊嘮叨,於是提高瞭音量:「我不餓瞭,你弄好,就可以走瞭。」
女人紋絲不動,目光中滿是不贊同。
男孩用眼角的餘光斜瞭斜對方,見她很有不達目地,決不罷休的樣子,於是想瞭想,將遙控器一甩。
「我去吃還不行嗎?」
他豁地站起身來,走向餐桌。
女人見他孩子氣的模樣,會心一笑。
男孩都很調皮自傢的那個也是如此,碰鬧他戲弄玩耍時,也非得動動非常手段,才肯乖乖聽話。
女人跟著男孩來到餐桌旁,拿起小碗給他盛瞭湯。
「你學習累,多喝點這個補補腦。」
她今天做的是鯽魚蛤蜊湯,由於孩子都在長身體,所以買的都是上好食材。
接過湯碗,男孩沒有道謝,反而故作不耐:「你真煩啊!」
盡管嘴上不擾人,但男孩還是低頭喝瞭起來,女人拉過椅子,坐下來看著他吃,片刻後,孩子放下卓筷。
「我吃飽瞭,你把碗洗瞭,就走吧。」
說著站起身,又回到沙發處。
女人看瞭看剩下的小半碗飯,剛想開口勸他都吃掉,可孩子已經一陣風的跑開瞭──她隻得無奈的搖搖頭。
收拾完廚房,女人下班的時間到瞭,臨走時叮囑男孩,將門鎖好,陌生人來的話,千萬不要開門,見他點瞭頭,才稍稍放心離開。
保姆剛走,薛進就回來瞭。
男孩當即一愣,神色有些慌張──平時這個時候,隻有他一人在的,連忙將電視關掉,隨即從沙發上站起身,低低地問候父親一聲。
「爸爸,您回來瞭。」
薛進臉色本就不好,看到小傢夥在做什麼,更是雪上加霜。
他換好瞭鞋子,一邊拖衣服,一邊走向男孩,待到沙發跟前,將外套隨意甩在一旁,目光不善的盯著兒子看。
男孩覺得壓力山大,怯怯的耷拉下腦袋。
「知道我今天為什麼回來這麼早嗎?」
薛進的語氣沒有絲毫溫度。
男孩心口一突,搖頭裝傻。
薛進看瞭看餐桌,飯菜還熱著,但他並沒有胃口,將視線又轉瞭回來,悠悠道:「你老師今天打電話瞭。」
說著男人從西裝口袋裡,翻出香煙。
男孩渾身一僵,不覺中使勁的眨眨眼:該來的終會來。
「你最近怎麼回事,成績怎麼下滑的那麼厲害?」
薛進從茶幾上摸到一隻火機,給自己點上。
男孩一副做錯事的模樣,沒有應聲。
「以前我總看著你,你還想我看你一輩子嗎?學習要靠自主,養成良好的習慣,我隻是你的引路人,未來的道路還是你自己去走,明白嗎?」
薛進語重心長。
男孩點點頭,心裡很不服氣:我根本不是因為不學習,而成績後退,而是完全沒有心思去讀書,這都是因為誰啊?
他越想越委屈,眼淚幾乎掉瞭下來。
薛進見他沈默異常,有些不太對勁,便叫他抬頭。
男孩遲疑瞭片刻,才端正起小臉,而他看到父親陰沈的面孔,原本就在打轉的淚珠,終於滑落。
薛進眉頭皺的更緊,抽出一張面巾紙來。
「你哭什麼哭?男子漢流血不流淚,你這是幹什麼?」
說著遞瞭過去,幾乎有些厭惡的別過頭去,不想看他。
是不是自己對他過於『溺愛』,連一點壓力都承受不住。
不就是成績下降,自己說瞭他幾句,至於哭嗎?薛進有些頭疼的想著:這兒子怎麼不象自己,當年他可是白手起傢,闖勁十足。
男孩默默接過紙巾,擦瞭擦眼睛,又瞧瞭瞧父親的臉色,不敢怒也不敢哭瞭:薛進對他以前管教比較嚴,威儀尚在。
他輕輕抽泣著,很快收瞭聲。
「你給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你早戀瞭?」
薛進吸瞭口煙,單刀直入。
男孩不可置信的看著父親,他在說什麼啊?
「沒有,我才幾歲。」
為瞭證明自己清白,小男孩使勁搖頭。
兒子長的好,有小女孩垂涎,情有可原,但真要搞出什麼來,可能性不大,隨即男人又問道:「那到底什麼原因?上課沒好好聽課嗎?你都在想什麼?」
男孩這次沒有反駁,默默低下頭去。
薛進見他如此,狠吸瞭兩口煙,想著到底哪裡出瞭紕漏:兒子很聰明,就算沒有自己看管,成績也不會差到哪去,這次考試的成績很離譜。
他有聽老師反應,他上課開小差,可為什麼會這樣呢?
薛進也是個聰明人,很快想到可能是傢庭的原因,自己職位高瞭,工作壓力大,又顧及到連羽,對孩子疏忽瞭。
他長出一口氣,看著兒子若有所思。
在他們這群高官中,很多人都是裸體做官:手中有錢,將孩子送到國外去,享受發達國傢的待遇。
譬如美國,不禁教育資源先進,而且假期很長,寒假和暑假幾乎都有三個月之久,那麼也不愁總見不到孩子。
薛進原本不想那麼早放兒子遠行,但眼下他實在是分身乏術。
男人將抽瞭一半的香煙,按滅在煙灰缸裡,而後站起身,輕輕摸瞭摸他的小腦袋,柔聲道:「你去房間學習吧!」
男孩吃驚的看著父親,隻說瞭這麼幾句,就沒瞭?
白思思很晚才回來,薛進聽到關門聲,等瞭一會兒,才從書房中,走瞭出來,他已然換瞭睡衣。
女人正在洗澡,浴室內嘩嘩水聲傳來。
薛進嗤笑一聲,這是在外面幹瞭什麼勾搭,進門就要清理嗎?其實男人的思想很偏頗,這個時間洗澡很正常。
白思思剛同思翰約會完,身心舒爽。
她披著浴巾從浴室裡出來,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進臥室,當她看到薛進坐在床邊時,當即一愣。
「你回來的很晚,吃飯瞭嗎?」
薛進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白思思有些心虛,輕輕嗯瞭一聲。
「跟誰吃的?」
薛進進一步問道,白思思猶豫瞭片刻,謊稱是跟姐妹淘一起用餐,而實際上,晚飯是小男友親自燒的。
「是嗎?你撒謊!」
說著,薛進從睡衣的口袋裡,拿出一疊照片,狠狠的摔在白思思的臉上。
女人隻覺得面上一疼,但她顧不得那麼多,註意力全被照片吸引住。
背景雖然各異,但是人物卻一樣,在商場,在賓館,在某小區,在車上,拍的角度不同,但卻很曖昧。
白思思隻覺得頭嗡的一聲,拿著照片的手都在顫抖。
惶恐過後,白思思卻憤怒異常,她大聲質問道:「薛進,你居然調查我?」
男人冷冷看著她。
「我們離婚吧,那樣你就可以肆意逍遙瞭。」
白思思沒想到他這麼直接,雖然早有預感,但此時她卻心痛無比:「你憑什麼提離婚,別忘瞭你也在外面養瞭小婊子。」
薛進漠然一笑。
「那麼證據呢?我要證據,我們都沒有感情,何必硬湊在一起,隻是相看兩相厭。」
說著男人目帶嘲諷。
白思思動瞭動嘴唇,想要對他說,我是愛你的。
但掐在手中的照片是那麼燙手,讓她怎麼也開不瞭口,末瞭隻道:「我不離,兒子怎麼辦?」
薛進冷冷的看著她,眼神堅定。
「你覺得我們現在對他就好瞭嗎?如果離婚,兒子我會負責到底,至於你,想跟誰就跟誰,也保有探望的權利。」
白思思心頭一顫:雖然平時她不太關心兒子,但終究是自己身上的肉,很愛他。
「不,我們不會離婚,兒子也不會跟你。」
說著女人狠狠將照片撕碎,薛進隻是定定的看著她。
「你撕吧,還有很多,我給你半個月時間想清楚,如果實在不行,就走法律程序。」
說完這些,男人不再廢話,轉身離開。
女人伸瞭伸手,很想挽留,但連男人的衣角都沒碰到。
白思思全身的力氣被抽幹,踉蹌瞭兩步,倒在床上──這是夢嗎?這一天怎麼來的如此快呢?
夜已經很深,女人徹夜未眠,而在這個傢中,還有一個孩子,同她一樣傷心:男孩幾乎在被子裡哭瞭一整夜:他都聽到瞭,那個刺耳的字眼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