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辦公樓,薛進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的座駕早已經停在瞭機關的大門口,司機今天難得上崗。
「所長,這臺車真不錯,比原來的那臺強多瞭。」
司機有些興奮,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摸這輛車,但唯二的兩次仍讓他十分激動。
薛進從鼻孔裡哼瞭一聲,算是作答,司機看他這副樣子,也收斂自己的情緒,回過頭來問道:「我們去哪?」
這段時間一直是薛進自己開車,他這個司機幾乎完全閑置起來,今天被叫過來,肯定是有事兒。
「去嶽父傢。」
薛進不甚熱情的答道。
司機看出來男人不太高興,點瞭點頭,車子很快啟動,此時正是下班高峰期,車流中薛進的轎車不算太惹眼,但他的車牌卻讓人忍不住多看──那是機關的車牌,這可不是普通人用的瞭的。
司機心情很好,於是打開CD放瞭一張碟進去,頃刻間車內充滿瞭優美的旋律。
薛進正在思考,聽到音樂居然覺出吵鬧,他抬眼看瞭下司機,對方正好也從後視鏡中瞄到他──所長,哦不,現在該叫廳長,似乎真的很煩。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薛進開口瞭,語氣帶瞭呵責:「把音響關掉。」
司機被唬的一呆,但馬上反應過來,薛進現在就是一隻老虎,正在生氣的野獸,哪怕一丁點不順,都會惹來他的咆哮。
「對不起,廳長。」
司機按瞭OFF鍵,陪著笑臉,同時加大瞭油門,他現在已經無心享受這豪華轎車的舒適性能,隻想把男人送到目的地,早些脫身。
軍委大院還是那麼氣派,而裡面的小樓仍很雄偉,但這一切在薛進的眼中,似乎都不值得那麼期待瞭。
嶽父找他究竟什麼事?他已經做瞭最壞的打算,昨天晚上他翻來覆去過瞭一夜,心中升出很多彷徨來,薛進懊惱的發現:仕途終究是他的軟肋,如果事情真的到無法收拾的那一步,自己別無他法,隻會選擇低頭認錯。
白思思這個女人不簡單,背著他偷瞭那麼多人,保不準她一時頭腦發熱,將他的事兒抖出來,如果真是如此,他也要揭發她嗎?薛進真正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時,不禁有些遲疑,因為思思終究是嶽父的女兒,他這個女婿即使做的再好,也難以逾越她的位置。
「廳長到瞭。」
司機將車停到白奇傢門前,等瞭片刻也不見薛進下車,不禁出聲提醒。
「哦,我知道瞭,你也去吃飯吧,我回去的時候,給你打電話。」
薛進低頭整瞭整自己的袖口,以此掩飾他的不安。
跨出車門,薛進站在原地透過幹凈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客廳內的一角:空蕩蕩的沒有人,這沒什麼意外,因為那兒隻是個死角。
他看瞭看手中的禮品盒:珠海的鮮鮑魚,還有幾盒燕窩,都是上好的補品,薛進舔瞭舔嘴角,伸手按瞭門鈴。
「哪位?」
話筒傳出瞭傭人的聲音。
「是我,裴姨。」
薛進答瞭一句,門應聲而開,裡面一個40多歲的下人,微笑著迎接他,伸手接過他遞上來的禮品,同時大聲朝裡面喊道:「姑爺來瞭。」
白奇放下報紙從沙發上站起身,薛進走近時,他大手一伸指瞭指自己旁邊的單人沙發道:「坐吧!」
薛進笑吟吟的坐瞭下去:「爸,今天來的有點晚,路上堵車堵的厲害。」
白奇點瞭點頭:「嗯,最近都在忙什麼?」
「都是廳裡的事兒,新上任工作上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正在努力適應。」
薛進很謙虛的說道,其實他心中明白,自己的動向,肯定逃不過嶽父的法眼。
「是嗎?現在適應的怎麼樣?」
白奇追問瞭一句,這時嶽母端著一盆幹凈的水果走瞭過來。
「適應的還算不錯,大傢對我很照顧。呃,媽,謝謝。」
薛進正在回答嶽父的問題,同時接過瞭老太太遞上來的水果。
「薛進,你們爺倆坐著嘮嗑,我去廚房看看。」
嶽母知道他們一定在談男人間的事兒,所以不方便留在這裡。
「媽,我給你帶瞭些禮品,不知道您喜歡嗎?」
薛進故作輕巧的說道。
「喜歡,喜歡,其實你來就來吧,還帶什麼禮品,都是自傢人也太客氣瞭。」
老太太,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裡卻很高興,這個女婿比女兒強多瞭。
「呵呵,如果您喜歡,那我下次再托朋友多帶些回來。」
薛進臉上很真誠,話語中帶瞭懇切,聽上去讓人感覺很親切。
「哎呀,你這孩子,真是的,呵呵。」
老太太仍是笑:「如果你不覺得麻煩,就帶吧。」
「呵呵,不麻煩,不麻煩。」
薛進現在沒有爹和娘,對兩位老人的感情很復雜,但大抵做到瞭為人子女應盡的義務。
又說瞭幾句話,老太太終於走瞭,而薛進將手中的蘋果放在一旁,並沒有吃。
本來老爺子想誇薛進幾句,因為這個女婿給他掙足瞭面子,幾乎廳裡的所有人對他都很認同,可被老太太這一打岔……「薛進,你看看我和你媽都很喜歡你,你這個人平時做事很有分寸,我們傢思思跟瞭你真的很有福氣。」
在最初,兩人談戀愛時,老爺子很反對,到如今這話又哄著嘮瞭,可見這幾年,薛進努力沒白費,而且成效頗豐。
「哪裡哪裡,爸爸是我高攀瞭。」
薛進很有自知知明,對以前的事雖然已經釋懷,但想想自己在沒有住房獨立帶妻子生活的日子,仍覺出艱辛。
「……」
老爺子拿起桌子上已經冰涼的茶水灌瞭一口,而薛進面前也放瞭一杯,所以也跟著端起瞭茶杯。
薛進心裡明白,老爺子這是有話要說。
白奇咽下這口茶水,將腰擺挺的更直瞭,他倚在沙發靠背上,姿態很放松,他上下打量著女婿,覺得薛進好像又變瞭,職位高瞭,骨子裡的那種優越氣勢更強瞭,舉手投足間都帶瞭滿滿的自信。
「薛進,我現在拿你當親兒子看,你也知道我就思思這麼一個女兒,她從小到大任性慣瞭,有的時候難免不討喜歡,你要多忍讓她,她畢竟是女人。」
白奇開始切入正題,雖然聲音很舒緩,但透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薛進默不作聲,隻是不斷的點頭。
「無論你地位將來有多高,但人的根本不能忘,傢和才能萬事興,我希望你在忙事業的同時,多關心下思思,她也很需要你。」
白奇盯著他看,目光很銳利,很顯然他希望女婿能把他的話聽進去。
「我知道瞭,爸爸,是我疏忽瞭。」
薛進的姿態放的很低,同時心也放下瞭不少,看來白思思並沒有把事情弄的太糟。
「我女兒從小就倔強,我作為父親很瞭解她,她的喜怒哀樂都看在眼裡,也會放在心上,這次她回來住瞭好些天瞭,班也不願意上,傢也不願意回,我很擔心她。」
白奇此時眉頭皺瞭起來。
「爸,都是我不好,我以後會改正。」
薛進適時的再次表明自己的態度。
「嗯,我不管你們發生瞭什麼,但我希望這次的事兒,就此過去,翻過瞭這一頁,好好過日子。」
白奇知道兩人間肯定鬧瞭不愉快,但他們都三緘其口,他就不好再問什麼,畢竟是小夫妻的事兒,自己作為老人該勸的點到為止即可。
「我不會讓您失望的,今天我就是來認錯的,並且接思思回去。」
薛進雙手交握在一起,抬起頭來很堅定的看向嶽父。
「嗯,那就好。」
白奇笑瞭,有薛進的這些個保證,他心寬瞭不少,本來嘛,夫妻兩有點摩擦是正常的,誰又能不磕不碰的過一輩子。
薛進看著老爺子嘴角的笑意,也跟著微笑起來:他的心完全放進瞭肚子裡,這是虛驚一場。
在舒心的同時,他也暗暗得意,心想我薛進還沒那麼倒黴,剛剛事業順意瞭,傢庭就要出點問題,看來老天還是十分眷顧我的。
「思思和乖孫子在樓上,你去叫她們下來吃飯吧。」
白奇覺得談話結束瞭,也該讓小兩口說說私房話。
「好,爸,那我先上去瞭,待會見。」
薛進明白老爺子的意思,站起來轉身上瞭二樓,通過不算太長的走廊,來到瞭妻子的門前。
白奇的別墅不算大,也不算小,中規中矩,但住個10來個人不成問題,管客房就五間,雖然面積都不大,但也算富足,白思思從小學到初中一直都在搬傢,白奇調到哪裡,她們娘兩就跟到哪裡,直到她初二時,白奇的工作才正式穩定下來,並一路高歌,升到瞭如今的位置。
薛進敲瞭敲門,裡面有嘩嘩的電視聲,但女人並沒有應答,薛進推門走瞭進去,一眼便看到妻子半躺在床頭看電視。
白奇的客廳裡放的是新液晶,而思思的房裡則是一臺舊的29寸康佳彩電,盡管年頭久瞭點,但畫質還算清晰。
白思思扭頭一看是他,也沒說什麼,自顧自的盯著屏幕,直到薛進走近,一屁股坐在床上,她仍視而不見。
今天女人知道他要來,本來在客廳看液晶看的好好的,但矯情的不想看到他,所以賭氣上來看純平的老電視。
「思思,還生我的氣嗎?」
薛進把聲音放緩,盯著她不上妝的臉蛋,竟覺得有些陌生。
白思思撇瞭撇嘴,沒說話,但那樣子很明顯──廢話,這還用問嗎?我就是在生你的氣,而且是非常生氣。
「對不起,我那天不該打你,我錯瞭。」
薛進見她沒有絲毫松動的跡象,暗暗咬牙承認瞭錯誤。
「知道錯瞭?晚瞭。」
白思思這幾天在傢呆的還算愜意,人都胖瞭些。
薛進眼中閃過怒意,但馬上就平復下去,他伸手想要去拉女人的手,但被大力的甩開瞭:「你別碰我,我在看電視。」
薛進的火氣騰的就竄將上來,他對她幾乎沒什麼耐性瞭:裝?裝大瞭吧,我都登門道歉瞭,你還要怎樣?
白思思見他臉色都變瞭,居然毫不畏懼,歪著脖子瞪他:眼下是在她父母傢裡,所以她很張狂,自覺受瞭委屈,怎麼能那麼簡單的原諒瞭這個男人。
兩人瞪視瞭一會,薛進就覺出無趣來,他調轉目光道:「下去吃飯吧。」
白思思將視線重新轉移到電視上,很硬氣的說道:「這是我傢,我知道什麼時候下去。」
薛進眉心微動,真想轉身就走,但他仍壓抑著自己的脾氣:女人真是不能慣著,給她一就想要二,可自己不能動怒,尤其是在這裡,他剛剛才跟嶽父談過話。
「你不是不來嗎?」
白思思冷不丁的冒出這句話。
「什麼?」
薛進看著她有些不明所以。
「你昨天在哪?爸爸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來。」
白思思大聲質問他。
「昨天我有事兒,工作上的事兒,實在脫不開身。」
薛進跟她解釋著,但事實上昨天晚上他在陪女孩。
「切!」
白思思嗤之以鼻:「除瞭工作,你就跟小女孩混在一起吧,你把我放在瞭什麼位置,你這些天是不是過的很逍遙,巴不得我不回去。」
薛進被她說中瞭心思,心中有片刻的不安,但面上卻一派坦蕩。
「你亂講什麼,都是沒影的事兒,你能不能別這樣無理取鬧?」
薛進呵責她,理直氣壯的呵責她。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裡最清楚,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白思思現在對丈夫很不滿,連帶著想起跟自己廝混的男人們,這話順嘴就溜瞭出來。
「是嗎?看來你深有體會呀?」
薛進不無諷刺的說話。
白思思臉色泛白,知道自己說錯瞭話,連忙轉移話題:「你別得意,要我離婚沒那麼容易,你現在官大瞭,看不上我瞭,想要弄個小的,沒門,我這麼多年跟著你辛苦奮鬥,現在日子好瞭,這好日子我可不能拱手讓人。」
薛進有些哭笑不得:他現在沒說要離婚,不是嗎?
「思思,你真的想多瞭,我和你兒子都有瞭,還離什麼婚,我對你有感情的,你真是杞人憂天。」
薛進故作無辜道。
白思思不傻,薛進雖然不承認,但她卻認定瞭那些事實,女人在某些時候都是超級聰明的,當然有些時候就是超級笨蛋。
她冷哼一聲:「你就說好聽的吧,總之不要讓我抓到什麼確鑿的證據,否則我真的什麼事兒都做的出來。」
薛進臉色鐵青,男人最討厭有人威脅他,白思思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做瞭,他簡直反感到瞭極點,這也讓他完全不顧後果,說瞭句:「懶的和你廢話,你真是個潑婦。」
話一說完,薛進轉身就走,這邊白思思氣得肺都要炸開瞭,她伸手抄起一旁的枕頭,用力砸向瞭薛進,同時大聲喊道:「混蛋,你給我站住。」
薛進理也不理她,拉開房門,大闊步的走瞭出去,而白思思在床上喘著粗氣,大喊著咆哮道:「你他媽罵誰潑婦啊……」
晚上這頓飯,薛進表面上吃的很愉快,但實際上很不開心,而白思思更是整個晚上沒跟他說一句話。
要離開時,薛進笑臉對白思思道:「思思,你和兒子跟我回去吧。」
白思思冷冷的看瞭他一眼道:「我不回去,我還沒住夠,你帶兒子先回去吧。」
她想把孩子甩給薛進,那樣的話男人就不會瘋搞的太晚,畢竟兒子如果自己在傢的話,薛進還是不放心。
白奇一看女兒這副嘴臉,忍不住想發作,但薛進裝好人似的,急忙制止瞭:「爸,思思大概還在怪我,您就讓她再呆兩天吧,我這幾天都會過來的。」
白奇壓下火氣,也沒再說什麼,夜色越來越濃,薛進帶著兒子坐車回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