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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接過電話,方凌不自覺的弓下瞭腰,一臉掐媚:“姑姑好,我是方凌啊,山城那邊的,老二傢的,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哦……記得啊……哈哈哈……能搞定……肯定能搞定……電話?誒……好好好……我記下……記好瞭……好勒……不打擾姑姑……”

  放下電話,方凌可謂是容光煥發,對著許麟一通誇,什麼年輕有為,什麼器宇軒昂,硬是把腦海中誇人的成語用完瞭,並保證必將罪犯繩之以法,絕不姑息,才將許麟二人送瞭出去。

  “局長,您找我。”

  “小彭啊,你來局裡多久瞭?”

  “一……一年零三個月……”“嗯……”方凌敲瞭敲桌面,“最近年關瞭,市內交通一直堵塞,這樣吧,你去交通隊幫忙一段時間,幫忙指揮一段時間交通,過段時間再把你調回來。”

  “是……”年輕警察面色煞白,失魂落魄的走瞭出去。

  他知道,這一去,再想回來,就難瞭。

  後悔莫及啊……走出警局,寧宓不斷將目光投向身側的許麟,經過瞭今天一系列的事情,她對許麟的印象又有瞭改觀。

  畢竟混黑社會可不能夠讓堂堂分局的警察局長對他這般獻媚討好,要知道當初的她可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當然,令她印象改觀的還是許麟天神下凡的那一幕。

  或許,那一幕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說是從深淵到天堂也不為過。

  許麟註意到瞭寧宓的目光,但他隻是裝作沒看見。

  說實話,他對寧宓的印象並不是很好,因為他知道眼前的美婦人以前看不起自己,也隱約感知到,哪怕前段時間自己幫瞭她,她還是看不起自己。

  他從來就沒有用熱臉貼冷屁股的習慣。

  門口,許麟沖著寧宓點瞭點頭,微笑道:“我還有事,就先走瞭。”說著也不等寧宓回應,直接向著車的位置走去。

  寧宓顯然沒有想到許麟的態度會這麼冷淡,紅唇張瞭張,一聲“謝謝”卻堵在瞭喉間。

  望著許麟驅車離去,寧宓搖瞭搖頭,甩掉心裡的念頭,走到瞭街道上,一輛公交車停在瞭她身前,玻璃倒映出瞭她此時的模樣。

  雙馬尾……粉色的小豬佩奇套裝……如果是小朋友穿著這個,這樣打扮,那她一定會說,很可愛……但此時,這套衣服卻穿在她身上。

  她忘瞭,而且還在警局裡晃悠瞭一圈。

  難怪……難怪剛剛許多人看著她的目光都帶著幾分怪異……難怪好多人似乎都在忍著笑……一抹艷麗的大紅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脖頸爬上瞭她的臉頰,將她寫滿尷尬的香靨染的好似盛開的紅玫瑰,俏麗極瞭……她伸手摸向口袋,沒有口袋……這意味著,身上僅剩餘的幾百塊錢也丟瞭……寧宓這輩子沒這麼無助過,也沒這麼丟人過。

  “滴滴……”一道汽笛聲在身後響起。

  寧宓以為自己擋住瞭別人的路,下意識的低著頭向後退瞭一步。

  “滴滴……”汽笛聲再度響起。

  寧宓下意識的抬頭,意外的再次看到瞭許麟。

  許麟並沒有看向她,隻是目視這前方,解開門鎖:“上車。”

  寧宓臉上閃過一絲倔強,想要回絕,但在四周不時投來的目光中,她還是選擇屈服。

  “謝謝!”

  寧宓艱難的將這聲謝謝說出瞭口,但許麟並沒有回應。

  車子安靜的行駛在路上,最後在一處商場前停瞭下來,許麟解開安全帶,打開瞭車門,道:“下車。”

  “幹……幹嘛?”不知道為什麼,此時面對許麟,寧宓忽然有瞭一種緊張的情緒。

  “你有跟新月說你的工作嗎?如果沒有,你總不能穿這一身回傢?”

  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為瞭不讓女兒擔心,而拍寫真在寧宓看來並不是什麼光彩的職業,雖然不是那種暴露的,所以她並沒有跟女兒說自己做什麼。

  寧宓恍然大悟,剛要下車,但忽然又停住瞭動作,美艷的玉靨瞬間又紅瞭起來。

  看到寧宓的動作,又看到她通紅的玉靨,許麟忍不住忽然有些想笑。

  “實在不行,就捂著臉吧,錢以後還我,等下我還有事,趕時間。”

  帶著掩面走進商場的寧宓,許麟隨便找瞭一傢女裝店,一指寧宓:“幫這位小姐選一套衣服。”

  “好的先生。”導購員註意到許麟手上的車鑰匙,臉上的笑容更濃瞭一些,領著寧宓走瞭進去。

  不多時,換好瞭衣服的寧宓從試衣間裡走瞭出來。

  望著從試衣間裡走出的寧宓,許麟忍不住眼前一亮。

  心裡不得不承認,除瞭母上與慕容妃煙能勉強壓她一頭外,她的姿容氣質完全不輸他的任何一個女人。

  一襲簡單的白色長裙,雙馬尾卸下,改為松松地挽起,在額間垂下兩縷微卷的發絲,肌膚潔白,酥胸高聳,美腿修長,眼波如海,沒有佩戴任何首飾,更透著純潔清冷、天生麗質。

  註意到許麟來回掃視的目光,寧宓莫名的有些緊張。

  緊張什麼?她也說不清楚。

  愣神看瞭幾秒,許麟走到櫃臺結瞭賬。

  車子安靜行駛,在熟悉的小區前停瞭下來。

  寧宓下瞭車,美眸復雜的望著許麟:“今天謝謝你,我會把錢還你的。”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聽到寧宓談錢,許麟就莫名的有些火大。

  他撇嘴一笑,微微搖頭:“不用瞭,我隻是在幫新月,並不是幫你。”

  許是想不到許麟說話這麼直接,寧宓臉上浮現出瞭一抹錯愕,一抹難堪,沒再說話。

  剛轉身,忽然又聽到許麟道:“你衣服忘記拿瞭。”

  接過袋子,寧宓怔怔地望著許麟汽車駛離的方向。

  腦海中不斷回蕩著許麟離開前說的話。

  “不用每次都算那麼清,我不會用這點事情去要求什麼回報!我知道你以前看不起我,但我不在意,哪怕是你現在依然看不起我,我也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新月,我離開新月,並不是因為你知道瞭某些事情,而是因為我從始至終都沒打算欺騙她,她值得得到更好的愛護,是我不配,更對不起她。袋子裡我留瞭名片,遇到什麼困難你可以隨時聯系我。”

  “或許我是錯的。”望著袋子裡那一沓紅色的紙幣,一聲自語從寧宓口中傳出。

  回到傢裡,寧宓第一時間走進廚房,打開電飯煲,看著裡面絲毫沒有減少的米飯,她忍不住緊緊蹙起瞭眉頭,繼而幽幽的嘆瞭一口氣。

  走進房間,寧宓輕輕推瞭推蒙頭躺在被窩裡的女兒,輕聲道:“月兒,起來吃點飯吧,你已經好多天沒有好好吃飯瞭。”

  “月兒……”寧宓輕輕掀開被子,映入眼簾的是完全濕透瞭的枕頭。

  見到這一幕,寧宓心裡一痛,也忍不住落下瞭眼淚,這是流瞭多少眼淚,才能將枕頭浸濕到這般地步。

  頭一次,寧宓有些恨自己,為什麼要去攝影社應聘,如果沒有去那裡,就不會遇到許麟,如果沒有遇到許麟,至少現在,他應該還瞞著女兒。

  她沒有考慮那樣是不是更殘忍,她隻知道女兒現在至少不會這麼傷心。

  “月兒……”寧宓撥開女兒額前被淚水浸濕的秀發,心疼的撫摸著她的臉龐,哽咽道:“你別這樣好嗎,你這樣媽媽也好難過……”

  柳新月雙眸呆滯,似乎沒聽到媽媽的話,隻是盯著一處,也不言也不語。

  “月兒……不對……你臉上怎麼這麼燙?”寧宓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驚的收起瞭哭聲,趕忙又摸瞭摸女兒的額頭。

  “好燙!!新月,你發燒瞭,快點,快點起床,跟媽媽去醫院。”寧宓心急如焚,但終究是女人,力氣淺,拉不動女兒。

  柳新月終於有瞭反應,從蒼白的小臉上擠出瞭一抹憔悴的微笑:“媽……我沒事……睡一覺就好瞭……”

  “你聽媽媽的,快點起床,發燒不能拖的……”

  “您去吃飯吧……我自己知道……咳咳……沒事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媽媽也別活瞭。”寧宓說著眼淚又流瞭下來,“聽話好嗎?跟媽媽去醫院。”

  “我跟您去,您別哭瞭……”柳新月奮力從床上爬瞭起來……

  醫院裡,嘈雜擁擠的病房內,寧宓手裡提著吊瓶,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女兒躺到瞭床上。

  柳新月拉住媽媽的手:“媽,我沒事,您別擔心瞭,醫生不是說瞭嗎?我就是餓的,情緒也不好,等我恢復過來,就都好瞭。”

  大眾病房內,各種難聞的消毒水味與體味混雜在一起,讓寧宓始終緊蹙著眉頭。

  有心想幫女兒換成單人病房,但摸瞭摸兜裡的錢,又隻能作罷。

  她擠出一抹笑容,摸瞭摸女兒的頭,柔聲道:“別說話,好好休息。”

  “嗯……”柳新月拉著媽媽的手背,輕輕枕瞭上去,閉上瞭眼睛。

  病房內的人來來往往,有些老人不停地咳嗽,醫生也不時的進來,根本沒辦法好好休息。

  看著女兒不時蹙起的眉頭,寧宓心如刀絞,但卻沒有任何辦法。

  過瞭一會兒,柳新月忽然睜開眼睛,怔怔出神:“媽,你說許麟他……喜歡我嗎?”

  見女兒躺在病床上還在想著許麟,寧宓輕輕嘆瞭一口氣,猶豫瞭一下,輕聲應道:“應該喜歡吧……”

  “真的嗎?”柳新月臉上不自禁露出微笑,眼中放出光芒,但很快又暗淡瞭下去,失落道:“那他為什麼要花心,為什麼不要我。”

  “傻孩子,不是他不要你,是他配不上你,你會遇到更好的男孩子。”

  “媽,是不是男人都很花心?”

  寧宓微微一怔,不由自主想到瞭自己的丈夫,此時想起丈夫,她心裡沒來由湧上瞭一股強烈的怒火。

  如果不是丈夫惹得禍,她們根本不會淪落到這種境地,女兒也不會受這種罪。

  “媽,是不是我讓你想起不開心的事情瞭。”懂事以來,柳新月就知道自己的媽媽十分強勢,所以發生那件事後,她從來不敢提起自己的爸爸。

  因為她知道,雖然媽媽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心裡肯定是最難受的。

  “沒有……”寧宓輕輕摸著女兒的頭發,目光略顯暗淡,“閉上眼睛睡一覺,睡一覺明天就好瞭。”

  “嗯……”藥物多多少少都帶著一些助眠的作用,柳新月終於沉沉睡去。

  這一天發生瞭太多事,寧宓可謂是身心俱疲,但此時的環境卻讓她不敢閉眼,哪怕隻是瞇一下。

  可隨著時間緩緩流逝,困意慢慢侵擾下,寧宓迷迷糊糊間也趴在床頭睡瞭過去。

  半夜,寧宓猛然驚醒,看瞭眼四周,她急忙揉瞭揉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第一時間,她伸手摸瞭摸女兒的額頭。

  “怎麼不退啊!”手上傳來的溫度讓寧宓蹙起瞭眉頭,不得不跑出去叫瞭醫生。

  “按理說吊瓶吊一瓶燒就該退瞭,剛才來的時候我就看您女兒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中醫說心堵不利可伴有倦怠乏力,這情緒不穩定,自然也就不利於康復,藥物治療的同時,還是要註意心理上的疏導。”

  “剛剛才打完一個吊瓶,現在還是不宜再繼續給藥,先觀察一下吧,有的人體質藥理反應慢,沒有再燒上去,就先等等。”

  送走醫生,寧宓徹底不敢睡,時刻緊盯著女兒,幾乎每隔幾秒鐘,就要摸摸女兒的頭。

  太陽東升,黑暗退去,又是嶄新的一天。

  一夜未睡,寧宓整個人憔悴不堪,女兒的燒始終沒有退去,這讓她的心越來越沉重,不得已下,她隻能再次喚來瞭醫生。

  “先吃點東西,清淡一些,然後吃瞭藥再看看。”

  聽瞭醫生的建議,寧宓隻能將女兒喚醒,然後出醫院買瞭一碗白粥進來。

  “來,小心燙~”寧宓舀起一碗白粥,吹瞭吹,然後小心翼翼的遞到女兒嘴邊。

  柳新月吃瞭一口,但很快又惡心反胃般的吐瞭出來。

  “媽媽,我沒有胃口。”

  “是沒有味道嗎?媽媽去給你換。”寧宓抹瞭把眼淚,說著起身就要出去再買。

  “不是。”柳新月勉強拉住媽媽,搖瞭搖頭,低聲道:“就是沒胃口,媽,我們回傢好不好,我不喜歡醫院的味道……”

  “燒還沒有退呢。”寧宓說著眼睛又流瞭下來。

  “媽媽,您都憔悴瞭,別哭瞭好不好,您再哭我也哭瞭。”

  說著母女一齊落下瞭淚來。

  幾個月時間下來,慘淡的情緒一直如烏雲遮頂一般,縈繞在母女倆的心頭,各種遭遇讓負面情緒始終如一根長長的鎖鏈,緊緊捆綁住母女倆,勒得她們幾乎喘不過氣來。

  此時的哭泣更包含著對這段時間內命運不公的宣泄。

  “媽媽出去一下,你不要亂動。”寧宓擦幹眼淚,走到瞭病房門口,掏出手機撥打瞭一個電話號碼。

  回到病房,寧宓再次端起白粥:“多少吃一些吧,還要吃藥呢。”

  “媽,我真的沒有胃口,感覺看見吃的就會反胃。”

  “哎~”寧宓也知道沒胃口是怎樣的感覺,隻能將碗又放瞭下去。

  母女倆相對無言,約過瞭七八分鐘,病房外傳來瞭一陣急促的跑路聲,不到片刻,一道身影氣喘籲籲的闖瞭進來。

  病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投瞭過來。

  許麟雙手合十道瞭聲抱歉,在角落的病床上看到瞭熟悉的人兒。

  柳新月怔怔的望著許麟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直到感受他手觸摸在自己額頭上的溫度,眼眸中才恢復瞭聚焦。

  “這麼燙,住在這裡怎麼行?”許麟匆匆又走瞭出去。

  柳新月看著許麟消失在門後,才如夢初醒般扭頭看向媽媽:“媽,他怎麼……”

  寧宓低下頭:“我給他打電話瞭。”

  不一會兒,許麟拿著一張單子重新走瞭進來,來到床前二話不說,脫下瞭自己的風衣,掀開蓋在柳新月身上的被子,將風衣披在她身上,然後將她橫抱瞭起來,走瞭出去。

  望著許麟認真關切中帶著心疼的眼神,無微不至的動作,寧宓微微動容,眼中寫滿瞭復雜。

  單人病房內,許麟將柳新月輕輕放在床上,隨後扭頭看向跟進來的柳母。

  “我想跟新月單獨聊聊可以嗎?”

  寧宓默然點頭,轉身出去,輕輕帶上瞭房門。

  四目匆匆一對,柳新月率先移開瞭目光。

  望著女孩慘白憔悴的臉頰,還有臉上的淚痕,許麟的心疼的一抽,柔聲道:“生病瞭怎麼不告訴我。”

  聽到許麟的話,柳新月緊緊咬住瞭下唇,眼眸中又泛起水霧,很快又化成淚珠滾滾而落。

  “先別哭瞭,我們好好聊聊好嗎?”許麟既心疼卻又顯得手足無措。

  柳新月的淚水並沒有因為許麟的話而停止,反而越流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