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二)

  柳媚被關在牢房裡已經好幾天瞭。這裡根本不象個牢房,佈置的倒象是個高級旅館,甚至有設備齊全的衛生間。不過柳媚的心裡一點都不平靜。那天黎子午剛開始給她上電刑就被叫走瞭,後來再也沒回來。那一大群特務面面相覷,既不敢繼續對她用刑,也不敢放她下來,一個個急的象熱鍋上的螞蟻。看到他們惶惶不安的樣子,柳媚心裡卻漸漸升起瞭希望,殘酷的刑訊被她挺過來瞭。

  門再開的時候,柳媚大失所望,進來的不是她盼望的華劍雄,卻是丁墨村。他命令特務們把柳媚放下來,打開瞭手銬,然後把他們全轟瞭出去。柳媚渾身癱瞭一樣,連坐都坐不住。剛才那個來把黎子午叫走的姓楊的女職員捧來瞭一疊新衣服,丁墨村親自把一套嶄新的內衣捧到她面前,要讓那女人給她穿上。她看瞭一眼,那套褲衩和胸罩和她被丁墨村剝走的那套一模一樣,但她堅決的拒絕瞭。她寧肯就光著身子也不會讓他的東西玷污自己。丁墨村尷尬地撿起柳媚被捕那天穿的那件已經破爛不堪的旗袍,親自給她穿上。又叫來幾個她根本不認識的女職員,把她扶到瞭樓上。她下身疼的根本就邁不動步,還老有溫熱的液體從下身流出來,兩條大腿都濕漉漉的。這一夜的綁吊給她肉體和心理上的創傷太慘重瞭。讓她意外的是,他們把她送進瞭特號這個特別囚室。

  這裡一應俱全,身上的戒具也全都卸掉瞭。每天有醫生來給她診治。其實她身上幾乎看不到傷痕,連淤痕都很少。她受的都是令人難以啟齒的婦刑,肉體上的傷口很少,有的也都在女人傢見不得人的地方。他們找來外面有名的醫生來給她診治,而且很體貼的找來的都是女醫生。每天一日三餐都是四菜一湯。她現在別的傷都不大要緊瞭,主要是最後一晚尿道受的傷太重,讓她寢食難安。尿道當天就發瞭炎,腫的很厲害,稍微一動就疼的鉆心。最難受的是憋不住尿,稍喝一點水就想尿,而尿一點整個下身就象被火燒。現在小便對她就象上刑一樣。她不知在心裡多少次痛罵過黎子午下流無恥。由於她下身受刑行動不便,他們還專門派來一個老保姆,每天一次來幫她洗浴。甚至每天還送報紙雜志過來供她解悶。

  柳媚這幾天腦子被亂七八糟的事塞的滿滿的,她現在的處境很微妙,她一直努力在猜測,但一直也沒有理出個頭緒。黎子午顯然是倒瞭,他在自己身上的冒險失敗瞭。但華劍雄始終沒有露面,這不合邏輯。以他們對自己的優待,自己應該是過關瞭,但他們卻一直還關著自己不放,說明自己的案子還沒有結。甚至連自己的戒具也都給取掉瞭,以前關在這個特別囚室的犯人,不管他以前多高的身份,現在多麼受優待,總是帶戒具的。他們好像也不怕自己自殺,這也不合邏輯。她猜測肯定是幾個勢力在交鋒,丁墨村、華劍雄,周佛海,甚至可能還有日本人。幾方大概正相持不下,自己的命運還在未定之數。這幾天她幾次聽到隔壁的動靜和看守的吆喝,她已經聽出來隔壁就關押著周雪萍,而且這幾天她仍不時被提審。如果她猜的不錯的話,周麗萍和小餘應該還關在樓上。想起她們,她心裡湧起一絲歉意,自己太無能,沒能把她們救出來。她知道,她們受的蹂躪比自己不知要殘忍多少倍。現在連自己也身陷囹圄,前途未卜。現在她面臨的問題是:76號究竟正在發生什麼事情?自己到底能否完全解脫?她越想越沒有頭緒。

  但今天早上發生的事,卻讓事態一下明朗起來,不過是向壞的方向急轉直下。早飯過後不久,丁墨村的親信小李子帶瞭兩個人過來,二話不說就把她的手反剪到背後銬瞭起來。雖然他們什麼話都沒說,但對她已不象前幾天那麼客氣。那個小李子在給她銬手銬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用胳膊和肩膀去蹭她的胸脯。給她戴上手銬後,小李子用手在她身上細細地摸瞭一遍。特別是在她的前胸和下腹放肆地連掐帶摸瞭好幾個來回。雖然給犯人戴戒具的時候搜身是號子裡的規矩,特務們借這個機會揩女犯人的油也是傢常便飯,但對比這兩天受到的“優待”柳媚真切地感受到瞭事態的變化。憑在76號幾年的經驗,她已經預感到可能要出現最壞的情況。

  長長的一天除瞭送飯的,再沒有人來過。柳媚也竭力使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冷靜地面對即將出現的最壞局面。她不知道外面發生瞭什麼,但她猜測,也許是丁墨村在和華劍雄鬥法中占瞭上風,自己的命運轉到瞭丁墨村的掌握之中。她非常清楚,由於丁墨村侵犯過自己,所以他隻要有機會就一定要滅口。從剛才小李子的放肆態度上看,他們可能真的已經沒有什麼顧忌,要對自己下手瞭。想到這裡,柳媚的心一陣止不住的顫抖。

  晚飯過後,外面忽然一片嘈雜,到處是亂七八糟、人來人往的聲音。她隱約聽見外面的樓梯上響起大片雜亂的腳步聲、吆喝聲。裡面還夾雜著沉重的鐵鐐拖在地上的聲音。這個時候本來76號已經下班,現在卻人聲鼎沸,這似乎印證瞭她白天的預感。看來真的要有大的事情發生瞭。她非常清楚,76號秘密處決重要犯人都是在晚上。聯系到早上他們忽然給自己戴上瞭戒具,看來自己的結局也許真的就在今天瞭。想到這些,她心裡湧起一絲痛楚。果然,外面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大,而且向她的牢房這邊集中過來。她屏神靜氣,仔細辨別著外面的聲音,希望能聽出點名堂。她心怦怦地跳著想:“該來的終於還是來瞭。”

  但吵嚷的人群並沒有在她的牢房門口停留,她聽的出來,大群的人聚集在瞭隔壁周雪萍的牢房門口。擾攘聲中她聽到瞭鑰匙轉動的聲響,接著隔壁的牢門咣襠一聲打開瞭。一陣陣惡狠狠的吆喝聲隔著墻壁沖進她的耳膜,不一會兒,嘩啦……嘩啦……鐵鐐拖在地面的沉重的聲音在隔壁牢房響起,緩慢地經過她的門前,她柔軟的心一點點沉到冰冷的水底。鐵鐐聲、人聲漸漸遠去,牢房四周重新歸於寂靜,靜的嚇人。她好像被人忘記瞭。她坐在那裡發楞,直覺告訴她,周雪萍這一去可能不會再回來瞭。大顆的眼淚撲簌簌地順著臉頰落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