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良站在醫院的大門口,伸手招瞭一輛出租車,然後點上瞭一根煙默默的抽著。身後很快響起瞭范紫娟的高跟鞋聲。
他趕緊扔瞭抽到一半的煙,踩滅瞭,打開瞭車門。
斌知酒店的大廳裡的暖氣很足,苗晴慵懶的伸瞭個懶腰。今天不怎麼忙,經理也找瞭個由頭出去跟朋友吃飯去瞭。不算大的大廳裡就隻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而且酒店的無線信號也不怎麼好,眼看著還有一整夜要熬過去,苗晴默默的嘆瞭一口氣,看來閑著真的比忙著還要難熬。
沒過多久,酒店的大門被人急吼吼的推開瞭,慌慌張張的走進來瞭一個女人。她先是張望瞭一下,然後一眼看到瞭櫃臺後面幾乎昏昏欲睡的苗晴,警惕的朝自己身後看瞭看,飛快地踩著小碎步顛到瞭櫃臺前。
“那個……你……你好。”女人小聲的說。
“哎呀!”
苗晴被嚇瞭一跳,幾乎快要睡著的她根本沒有聽到門開的聲音,而來者似乎也沒有什麼腳步聲。
“對……對不起,我嚇到你瞭?”女人的聲音很小心,有些特意討好的腔調在裡面。
“哦,沒。你有什麼事嗎?”苗晴這個時候也看清楚來來人,見是個女人漸漸的放下心來。
“哦,是這樣。你們601號的客人叫我來找他,不知道他在不在?”女人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一些。
而苗晴這時候也看清瞭來人的長相。不得不說,這人的樣子自己有些印象,好像就是良哥頭一天帶回來的那個雞。
苗晴沒有看錯,站在斌知酒店大廳裡的女人正是小麗。
朱麗被她堂哥的兩個手下守在瞭那間小破屋一宿,最後朱麗趁著那兩個小混子半夜打瞌睡的時候脫掉瞭鞋子悄悄的跑瞭出來。
可是留出來後卻一時間沒瞭主意,她沒有跑到九重天浴池,因為她知道堂哥肯定會第一時間去那裡找她。於是她索性跑到瞭斌知酒店,撞撞運氣,看看廖良在不在。
“你等一下。”苗晴想起瞭來者的身份,語氣霎時間冰冷瞭下來,不慌不忙的拿起瞭身邊的對講機,慢條斯理的問著保潔阿姨。
可是小麗卻顯得有些坐立不安,她的身體不停的晃動著,嘴裡還喘著氣看起來很焦急。
原來,朱麗從堂哥那裡跑出來的時候,為瞭不發出聲音,所以根本沒有穿鞋子。好在兜裡還有幾塊錢,就打瞭個車直奔這裡,可是外面凍天凍地的,就隻是光著腳走這幾步,就已經把她的小腳凍得通紅。
也難怪她走路沒聲音嚇瞭苗晴一跳,小麗現在自己都幾乎快感覺不到自己的腳瞭。
不一會,對講機裡傳來瞭保潔阿姨的回復,601的客人不在。
苗晴也沒說話,就是看著朱麗,用沉默來表示遺憾,那個意思像是說:“你看你都聽見瞭,還有啥事嗎?”
小麗自然知道苗晴的意思,低下頭琢磨瞭一會,咬瞭咬牙低聲說:“你看姐妹,我確實是你們601號客人叫來的,你能不能給他打個電話說我來瞭,或者幫我把門打開我先進去,等他回來還能給他個驚喜。”
苗晴聽罷皺瞭皺眉頭,說道:“我們沒有他的電話號碼啊?而且我也不能讓你進去,萬一丟瞭東西怎麼辦?你要是非得等他的話,你就在大廳裡等吧。”
朱麗當然沒有指望這前臺妹子能痛快的答應自己,於是進一步把頭遞瞭過去小聲說道:“你看,我是做小姐的,可是我看上瞭你們601的客人,所以我就提前來瞭,我們……我們公司都不知道,我是偷偷跑出來的,連鞋都沒穿,在這大廳裡等……是不是不太好啊?”
苗晴聽瞭這話的上半部分,心裡暗贊自己聰明,一眼就能猜出這女人是個雞,可是聽到後面,不禁開始贊嘆廖良的手段,“良哥才來幾天啊,這小姐就看上他瞭?” 然後不禁伸頭朝朱麗的腳下看去。
朱麗也配合的往後退瞭兩步,把赤裸裸的兩隻凍得通紅的小腳丫給眼前的這個長得甜甜的女生看瞭看,然後“嘿嘿”的笑瞭兩下。
“那……那這樣吧,我可以讓你進去等,但是你不能再出來瞭。不然丟瞭什麼東西可不行。”苗晴也隻能想出這一個折中一點的辦法瞭。
小麗見狀一面趕緊道謝,一面緊瞭緊身上的棕色大衣。
不一會,苗晴拿著一張充好瞭601房間門鎖的房卡,引著小麗走上瞭樓。
廖良送瞭范紫娟母子回傢,並沒有進門坐一坐。最終在范紫娟再三的道謝和挽留下還是匆匆的回到瞭地球村網吧。
一進網吧,廖良就看見小周一個人百無聊賴的跟英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扯皮。看見廖良進來,英子緊忙迎瞭上去。
“狼哥,聽說我哥跟我嫂子去挑裝修材料去瞭?你咋沒去啊?”英子一雙眉眼,直勾勾的盯著男人,想要伸手去拉廖良,卻突然見想到身後還有一個鬼鬼祟祟的小周在,硬生生停在瞭半空中,伸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廖良看到瞭英子的這一舉動,大大方方的將英子的手拉瞭過來,說道:“我陪著朋友在醫院打點滴來的,你哥還沒回來嗎?”
“哦,張哥說他不回來瞭,說你不想通宵。”小周有些無趣的說著,猛地看到瞭廖良拉著英子的手,而英子也絲毫不扭捏,隻是臉上有些紅,趕緊說,“那沒啥事,我也回傢瞭,良哥你在這陪英子吧。”
小周這句話倒是提醒瞭廖良,自己還沒有搞清楚在理發店遇到的那個女孩玩的是什麼遊戲呢,趕緊說道:“哦,小周,我還有點事想麻煩你呢。”
英子似乎來瞭興趣,急忙問道:“狼哥還有事要麻煩他?我哥不是說晚上都不通宵瞭嗎?”
英子有口無心,這句話剛好又戳到瞭小周的痛楚。
小周這個小子傢裡不缺錢花,可是偏偏他特別喜歡玩電子遊戲,外加上傢裡大人因為生意對他管教的有些松散,更是越發瞭喜歡在網吧裡跟著張淵鬼混瞭。可是廖良來瞭以後,苦口婆心的說服瞭張淵取消瞭通宵,這可要瞭小周的命。
剛才張胖子風風火火的回來朝英子扔下瞭一句話就走瞭,可小周心裡算是吃瞭八個蒼蠅一般的難受。英子這一嘴,又把他心裡難受的事勾起來瞭。
“是啊,廖哥,你就別拿我開心瞭。我也準備回傢去瞭,也該好好睡一覺瞭。”小周撅著嘴說道。
廖良見狀,暗罵自己大意。怎麼考慮事情如此的不全面,忘瞭小周這個臭小子的存在,說道:“小周啊,我知道你不太高興。這不給你帶來瞭個新挑戰。”
說罷,廖良故作神秘的松開瞭英子的手,朝他湊瞭過去。
英子的小手猛地被放開,突然間心裡有點空落落的,可是見廖良這麼神秘的一處,好奇心起,也跟瞭過去。
“聊什麼這麼神神秘秘的,我也要聽。”英子似乎跟廖良那一吻之後,變得有些小傢碧玉的感覺瞭。
廖良沒有辦法,搖著頭笑著對小周說道:“小周,我想讓你帶一個網吧旗下的戰隊,你能行嗎?”
小周聽罷一愣,撓著頭問道:“廖哥,啥戰隊啊?”
廖良笑瞭笑伸手遞瞭一根煙過去給小周點上,自己也點瞭一根,拍瞭拍小周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二人坐在瞭電腦前的沙發上,英子也好奇的蹲瞭下來,看著廖良賣著關子。
“我先考考你,看看你對這個遊戲瞭不瞭解。”廖良故作神秘的抽瞭一口煙說道。
“行,不說別的,就說現在市面上的遊戲,還沒有我沒玩過的呢。”小周倒是自信滿滿。
“好,”廖良的這一手欲擒故縱玩的十分得心應手,“這個遊戲有個類似大師的等級,可以多人對戰,已知條件就這些,我看看你是不是跟我吹牛。”
廖良出國後幾乎就沒怎麼玩過遊戲,現在也隻能憑借著白天在理發店聽到的隻言片語來描述。
沒想到僅憑著這幾句話小周立刻就拍著大腿說道:“嗨,這個難不倒我。”
隻見他笑嘻嘻抽瞭一口煙,抹瞭抹嘴巴,開口說道:“目前市面上的遊戲有大師這個段位的就一款叫《勇者聯盟》,可以多人對戰,屬於競技類遊戲,也很火。”
廖良怎麼也沒想到,就單憑這不咸不淡的這兩句話,小周這個傢夥就能這麼快給出答案。
“行啊小周,你還真沒白陪我哥玩瞭這麼久的遊戲。”英子見小周如此自信得以,也難得的開口稱贊。
小周也知道來自英子的贊揚實屬難得,也驕傲的把嘴裡的煙翹瞭翹,得意至極。
廖良卻在這時候加碼,說道:“好,還有一個任務,看你能不能完成瞭。”說罷,又抽瞭一口煙,吐出瞭一口深深煙霧。
“好,你說吧廖哥。”小周趕緊收拾瞭面部表情,正色的看著廖良。
“我得知道你有沒有當隊長的能力,”廖良為自己接下來的要求找瞭一個近乎完美的借口,“我要你在一區加一個人,這個人是個路人,我今天碰巧聽到瞭她的遊戲名字。”
“沒問題!”小周突然間神色嚴肅,炸著嗓子來瞭這麼一聲,嚇瞭廖良和旁邊的英子一大跳。
廖良有點呆的盯著小周看瞭幾秒周,說道:“你知道我要你幹啥瞭?”
“嗯,”小周狠狠的點瞭一下頭,說道:“我絕對打的這個傢夥以後都不敢玩這個遊戲,來證明我的實力。”說罷,還拉出瞭身前電腦的鍵盤,嘴裡放出狠話:“我現在就加他跟他solo,看我不打的他刪遊戲不可!”
廖良跟英子都驚奇的看著這個剛才還一臉頹廢的半大小子,現在居然這麼鬥志昂揚,半張著嘴說不出話。
小周這時候才覺得自己忘瞭什麼事,轉過頭問道:“廖哥,那傢夥遊戲ID叫啥?”
廖良眼睛睜得大大的,嘴裡木訥的吐出瞭一口煙,緩緩說道:“我什麼時候叫你去跟人傢solo瞭?”
這一幕逗得英子“咯咯”樂得不行,這邊的小周也覺得不好意思,一邊撓著頭一邊說:“哈哈,我太激動瞭。廖……廖哥。”
廖良故意皺褶眉頭說道:“你這麼毛毛躁躁的可不行,算瞭吧,你不太適合當戰隊隊長,我還是找別人吧。”
小周趕緊說道;“別啊廖哥,我這不是太激動瞭嗎?你告訴我要我幹什麼,我這次絕對不自作聰明。”
廖良心說,小周這小子的悟性確實不低,便說道:“我要你帶著她一起打到大師,你能做到麼?”
“能!不就是大師嘛,容易。”小周撇瞭撇嘴,不屑一顧。
“好,我要看看你處理人際關系的能力,”廖良撒謊不打草稿,“作為隊長,其實技術還是次要的,最重要是要能協調隊員間的關系。”
小周鄭重的點頭,沒有插嘴。
“這是一個陌生人,我看你能不能輕而易舉的取得她的信任,”廖良想瞭想,接著說道:“而且,你不能告訴她你是誰,這點很重要。”
英子在一旁不明所以,插嘴問道:“為什麼啊?要是告訴人傢我們是個戰隊,說不定他還能加入呢。”
英子顯然是把戰隊當作什麼人都能加入的公會瞭,畢竟她僅能從張淵的嘴裡瞭解遊戲的隻言片語,而張淵玩的遊戲大多都是大雜燴一般的公會人多力量大的遊戲。
“話不能這麼說,”小周在一旁搭腔,“《勇者聯盟》這遊戲,最多隻能有五名隊員上場,廖哥這是在考驗我。”
廖良正在為解釋為什麼不能告訴對方我們是誰而搜腸刮肚,沒想到小周替他解瞭圍。
廖良面部沒有任何變化,點頭說道:“沒有錯,我就要看看,一個隨機的人,你能不能跟她相處好,而且除瞭遊戲,不能透露任何關於你自己的信息。”
“放心吧,”小周點頭道:“我明白瞭,你就放心吧。”
廖良這番心機,實在是一石二鳥。
一來,廖良真心想幫助張淵建立一個遊戲戰隊,而來考驗一下小周是否合適。二來,自己對遊戲一無所知,實在是沒辦法下手,小周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好,我給你一星期時間,你看行嗎?”廖良掐瞭煙起身說道。
“沒問題。”找到瞭目標的小周瞬間元氣滿滿,底氣十足的應承道。
“好,”廖良俯下身,在鍵盤上敲瞭幾個字,對著小周說道:“這個後面還有一個笑臉的符號。”
“什麼笑臉?”小周一臉茫然。
“就是一個3,加上一個冒號。”廖良說道,他記得當時理發店的那個小太妹就是這麼說的。
“這哪裡像笑臉瞭?”小周嘴裡嘟嘟囔囔,手上卻沒有閑著,在鍵盤上敲瞭幾下。
看來不認為這個符號像笑臉的人不止廖良一個。
“搜到瞭,他在線,那我今晚就不走瞭。”小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抬頭跟影子說道:“英子姐,我今晚就在這瞭,你幫我往我卡裡沖點錢。”說著便伸手要掏錢。
廖良大手一揮攔住瞭他,說道:“這些都是戰隊的經費裡出瞭,你就安心做你的任務吧。”
“這……”小周看瞭看旁邊的英子。
英子笑著說道:“狼哥現在可是說話比我哥還好使呢,你就聽他的吧。”
“哈哈,那我就開始任務瞭。”小周說完,沒有耽擱一秒,手立馬在鍵盤上“劈裡啪啦”的敲擊瞭起來。
廖良欣賞的笑瞭笑,他覺得小周這個小子如果走正道,前途似乎很不錯。轉過頭看瞭看墻上的時鐘,已經快九點半瞭,便對英子說道:“英子,我看以後網吧九點就關門吧,你雖然就住後面,但是現在天黑的早,早點回傢比較好。”
英子盯著男人的臉,滿面含春,點瞭點頭沒有說話。
給小周留瞭一把鑰匙,廖良陪著英子鎖瞭網吧的大門,一步步往後身的小區內走去。
英子的胳膊自然的挽住瞭廖良的手臂,把頭靠在瞭他的肩膀上,沒有說話。
天上飄著星許的雪花,可能是風從樹上吹下來的吧。就這樣,這幾片雪花襯著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瞭拐角裡。
兩個人走的很慢,他們似乎都不願意盡快結束這根本就算不上路程的路程,但是這段路實在是太短瞭,盡管兩人都不願意這麼快就到達,可是不一會他們還是出現在瞭一個單元門口。
這個大門廖良既熟悉又陌生,他曾經就住在這扇門後面。而現在卻送一個妙齡女孩回到這。
英子有些戀戀的松開瞭廖良的胳膊,轉到他面前說:“我到瞭。”
廖良點瞭點頭,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對英子說道;“我……額……我住的酒店就在不遠……”
英子害羞的底下瞭頭說:“不行啊,我媽還在傢等我呢,她今天該吃藥瞭,我得給她熬藥。”
廖良這才想起英子傢裡還有生病的母親,趕緊改口道:“不是,我是說,我住的很近,有什麼事,你就給我打電話。”
英子笑瞭起來:“油嘴滑舌。”抬手作勢要打,沒想卻被廖良先一步抓住瞭小手。
兩隻手就這麼抓在瞭空中,有一幾秒鐘。
英子抬起瞭頭看著廖良的臉,眼裡盡是柔情。
終於,男人的吻壓將過來,英子閉上瞭眼睛任憑廖良火熱的嘴唇貼在瞭自己的朱唇上。女人的另一隻手攀上瞭男人的肩頭,慢慢的又扶上瞭他的臉頰。
良久,單元厚重的大門“咣”的一聲關上瞭。
廖良兀自在門口站瞭許久,這才緩緩轉過身體,慢慢的踩著雪走去。他來到瞭一個熟悉的涼亭的前。
水泥築的柱子隻能看出些許斑駁的油漆顏色,已經開始斷裂的頂棚似乎隨時都要被雪壓的塌落下來。
廖良本能的停在瞭一根柱子跟前,脖子絲毫不差的朝著一個角度望去,而瞳孔也精準的落在瞭一傢的陽臺上。
這套動作看似簡單,卻難度系數不小。這男人之所以可以舉重若輕的完成這一系列動作,是因為他從小到大已經做過無數次瞭,那恐怖的肌肉記憶已經烙在瞭他的大腦皮層。
這傢陽臺不是別人傢,正是范紫娟的傢。
多少次他抬起頭,那陽臺的窗前或是站著一個少女的身影,或是空空如也,但是他從來沒有像今晚這樣的心情復雜。
霍地,那窗前像如約而至一般,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瞭。可是那身姿卻不似記憶裡的那個少女,已經儼然是一個少婦的輪廓。
女人也看到瞭柱子前的男人。
她楞瞭,但是陽臺太黑,男人看不見她的臉。可是男人知道,這影子就是她。
女人的胳膊晃瞭晃,一隻手抬瞭起來伸向瞭窗子的把手,可是最終還是沒有擰開那層厚厚的窗子。
因為她不知道,當她打開窗子後,那個男孩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朝著自己大喊一聲:“范紫娟,你怎麼還不出來曬臉啊?”
廖良張瞭張嘴,可究竟最後還隻是無奈的吐出一股哈氣。
他朝窗子笑瞭笑,也不管窗內的人看見瞭沒有,轉身離開瞭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