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瓊恩沒有聽明白這個詞,「甚麼種子?」
「就是一點影火。」紮瑞爾解釋。
神明的神力在物質界出現,會具現成各種形態,最著名的自然是銀火。因為魔法女神的選民數量最多,名聲最響,銀火也因此廣為人知,影火則是莎爾的神力具現。邪魔既不可能成為神明的選民,更沒辦法作為聖者降臨的容器,所以正常情況下,邪魔與「神力」是無緣的。但莎爾卻使用瞭某種方法,通過莎琳娜巧妙地將影火滲透潛藏到紮瑞爾體內,這就形成瞭所謂的「種子」。
「那這顆種子有甚麼用呢?」
「最理想的狀況,自然是藉此能夠控制我;退一步說,也可以竊取我的部分力量。」
諸神的神力之中,影火最具隱蔽和侵蝕性。紮瑞爾被封印三百多年,力量衰弱到瞭極限,火元素劍剛剛拔出的時候,她幾乎連形態都無法維持,不得不立刻吞噬凡人以自固——而這一切正落入莎爾的計算之中。紮瑞爾吞噬瞭莎琳娜,同時將莎爾預先埋伏的影火也隨之吸收,影火進入魔姬體內後,就像一顆種子入土,生長發芽,漸漸便能與宿主融為一體,逐步成長,甚至有可能反客為主,取得主導權,從而讓莎爾能夠控制魔姬。
這個計劃的巧妙之處在於:紮瑞爾即便當時就能看破莎爾的用意,依然也無計可施,必須吞下這枚誘餌,因為她別無選擇。而一旦讓影火進入,再想將它驅離可就難瞭,在力量沒有恢復到一定程度之前是做不到的。恢復力量需要很長的時間,影火就可以借此機會侵蝕丶盤踞,不斷壯大,就算紮瑞爾最後將它強行「切割」下來,也會元氣大傷,而莎爾則能借此取得魔姬的很大一部分力量。
「這麼說的話,你現在豈不是很麻煩。」
「那倒也沒有,」紮瑞爾說,「莎爾的計劃很完美,但卻還是存在一個漏洞——或者說,她最初設計的時候,沒有預料到會出現『第五器』這個變數。」
紮瑞爾發現自己中瞭莎爾的暗算後,立刻進入瞭第五秘器。她是魔鬼,要想盡快恢復力量,最適合的環境自然是地獄,但真正的地獄又回不去,回去就是自投羅網,拜爾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取而代之呢。第五秘器的領域則不同,它借用九獄之主的力量,暫時模擬出地獄,對紮瑞爾的力量恢復同樣大有裨益,卻又沒有拜爾,實在是再理想不過瞭。
據魔姬估計,在這樣的環境裡,大約再過四到五天時間,她就能夠恢復到以往全盛狀態的三成水準,屆時便可以強行將影火驅離。因為時間很短的緣故,影火還沒來得及真正和宿主深度融合,紮瑞爾雖然還是會因此損失一些力量,不過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而對於莎爾來說,因為第五秘器的阻隔,她未必能在第一時間將紮瑞爾分離出來的影火收回——倘若不能的話,那麼她不但不能從中獲益,反而會有損失瞭。
原來如此,瓊恩心想,他現在完全明白過來,知道莎爾昨夜夢中所說的「禮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瞭。
莎爾冒充紮瑞爾的名義與莎琳娜開始接觸是在十年之前,也即是說,這個佈局是在十年前就開始瞭。當時莎爾顯然不可能預料到早已失蹤數千年的「第五秘器」,恰好就在此時重現人間,這就導致原本完美的計劃產生瞭破綻。但「計劃」這種東西原本就是如此,提前寫就錦囊妙計,一絲不易遵照執行,那是小說,不是現實,現實中絕沒有這種算無遺策的妖人,隻有隨機應變的智者。假設瓊恩是莎爾,在知道第五秘器的消息後,無非面臨如下兩種選擇:或者放棄計劃;或者繼續實施,並做一定的修正。放棄計劃的話,固然穩妥,卻顯得過分消極,等於這十年的佈局作廢,前期投入成本完全付諸東流。相比起來,修正計劃,繼續實施,才是正確的選擇。
具體的修正計劃,就是把那顆「種子」作為禮物,送給瓊恩。
紮瑞爾雖然能夠借助第五秘器快速恢復,比預計更早地分離影火,但還是會因此力量受損的,隻是相對原本更惡劣的情形,顯得可以勉強接受罷瞭。莎爾則被第五秘器阻隔,未必能及時收回影火,等於不但沒有收益,反而有損失。這是兩敗俱傷的「雙輸」結局,但有瞭瓊恩,一切便又不同——因為他可以替莎爾收回影火。
借助薩瑪斯特發明丶陰魂城改良的「深度暗示」技巧,瓊恩可以吸收並融合神力,這點已經有多次成功的先例在。他直接將影火收回,紮瑞爾就沒必要強行分離,自然求之不得;而對於莎爾來說,影火給瞭瓊恩,總比浪費掉強,相對也可以接受。而且瓊恩這份禮物也不是白收的,他要幫莎爾幹掉三五個魔法女神的選民呢……
這種艱巨的任務,別說去做瞭,想想就頭疼,還是扔到一邊,先考慮能夠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吧。
「實際上,如果你確定種子就是影火的話,我倒是有辦法可以將它直接『取』出來,」瓊恩對紮瑞爾說,「不過需要通過一種特殊的方式。」
「甚麼方式?」紮瑞爾好奇地問。
「做愛,」他說,「我和你。」
紮瑞爾怔瞭怔,隨即格格笑起來。瓊恩嘆瞭口氣,「我知道,這聽起來像是個很拙劣的借口,但是——」
「但是它其實是個很有趣的借口?」紮瑞爾點點頭,「確實挺有趣的。」
「……我是說,它不是甚麼借口,」瓊恩說,「它是事實。」
紮瑞爾盯著瓊恩看瞭幾秒鐘,直到確定他並非在開玩笑,更不是為瞭想和她上床而胡亂找借口,然後魔姬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怎麼回事?」她問。
「就是這麼回事,」瓊恩聳聳肩,「我有一種技能,可以通過做愛的方式,從女性體內吸取神力,轉化為自己所有。」
這話聽起來很是淫邪,瓊恩其實也不想說得這麼直露,可惜他想來想去,發現也沒甚麼更委婉的措辭,索性就照直說瞭。紮瑞爾倒不在意這些,她更關心的是瓊恩所說的內容。
「你能吸收並且轉化神力?」她再次確認。
「嗯。」
「試驗過?」
瓊恩點點頭。
魔姬還待再問,忽然像是感應到瞭甚麼,住口不語。瓊恩有些奇怪,抬頭一看,發現遠處有一位銀發女子正朝這邊快步走過來。等女子走近,他主動點頭示意,「上午好,欣佈女士。」
「上午好,兩位,」欣佈看瞭看紮瑞爾,「跟我來,瓊恩,有點事情我要問你。」
「唔?」
雖然不明所以,但瓊恩還是跟著欣佈走到街道的另一邊,紮瑞爾知趣地留在原地。
「你搞甚麼名堂?」欣佈壓低聲音,劈頭蓋臉地質問瓊恩,「不老老實實在塔瑟谷待著,跑這裡來做甚麼?」
瓊恩皺起眉頭,「我來是為瞭艾彌薇,」他硬邦邦地回答,「這似乎和你無關吧。」
「你把凜也帶進來瞭,這還叫和我無關?」欣佈柳眉倒豎,「她的狀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能來這種危險地方。你不是答應過我要好好照顧她麼。」
「她堅持要來,我也沒辦法啊,」瓊恩辯解,「我勸說過瞭,她不聽。」
「那你不能把她打暈嗎?」
「……好吧,」瓊恩揉瞭揉額頭,「在這點上,我確實做得不夠負責任,我向您致歉。」
「道歉甚麼的先放一邊,」欣佈不耐煩地擺擺手,「你準備甚麼時候走?」
「準備甚麼時候走?」瓊恩不解,「我沒說要走啊。」
「那你想幹甚麼?」欣佈瞪著他,「留在這裡等死麼?」
瓊恩的眼睛瞇起來,「等死?」他反問,「原來女王陛下對取得眼前這場戰事的勝利如此缺乏信心嗎?」
「我的意思是說這裡很危險,」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欣佈臉上微紅,「尤其對於你和凜這種不成熟的巫師而言更是如此。」
「那你希望我怎麼做?」
「當然是現在就帶著凜離開,」欣佈強調,「現在!」
「抱歉,這個我恕難從命,」瓊恩說,「艾彌薇在這裡,我不能走。至於凜那邊,」他聳聳肩,「我同樣無能為力。」
「我答應你,我會盡全力保護梅菲斯小姐,」欣佈說,「所以你可以趕快滾蛋瞭,記得帶上凜。」
瓊恩搖搖頭,「不行,我必須在她身邊。」
「但是你待在這裡毫無意義,」欣佈看起來已經有些不耐煩,「你太弱瞭,根本幫不上任何忙,隻會添麻煩——給別人,也給自己。」
「我不這麼認為,」瓊恩回答,「世事難料,陛下。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你會發現,我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所在。」
欣佈瞪著他,然後重重吐瞭口氣,「隨便你,」她說,「反正我該說的都已經說瞭,你要留下就留下吧,不過事先聲明:如果遇到危險,可別期待我會來救你。」
「我知道。」
意興闌珊地擺瞭擺手,欣佈轉身就準備離開,卻被瓊恩在背後叫住瞭。
「陛下。」
「嗯?」
「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那又怎麼樣?」
「我很感謝你今天對我說的這些話。所以,如果您將來遇到甚麼危險的話,我是說如果,」瓊恩慢慢地說,「我會去救你的——你可以期待這點。」
「哈!」
欣佈忍俊不禁地笑起來,但想瞭想,笑容卻又斂去。「真有趣,」她說,「那就讓我拭目以待吧。」